若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仁奴
“儿臣不想做太子,也不想做皇帝。”荣厚轩说。
“那你想做什么”合光帝蹲下来,捧起儿子的脚,心疼地给他擦拭脚上的伤口,荣厚轩看见合光帝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难过,他是皇帝,皇帝怎么会哭呢
“儿臣想和父皇母妃在一起,儿臣想出宫去,想去看书里写的山河风光。”
合光帝含着泪苦笑着:“要是父皇过去和你一样就好了,父皇三岁的时候就是皇帝了,只想过做皇帝,从没想过将来想做个什么人,只想明天做个什么样的皇帝。人生一世,就没有为自己想过。有时候,父皇也会想,若是自己可以选择,会拥有什么样子的一生,会喜欢什么呢”合光帝说着说着笑了,然后落下泪来。
他有时候真的羡慕儿子荣厚轩,他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志向,甚至羡慕他有过破碎的希望去遗憾终身。而他有过什么呢一条冗长的人生道路,什么都是被安排好了的,按照太师,太傅,太保的计划去做事,按着规矩去做事,这一辈子过去大半,回想自己除了是皇帝还是什么呢
于大荣而言他是皇帝,于他而言自己只是大荣的囚徒。
荣厚轩见合光帝流泪,他掏出自己的手绢给父皇拭泪。
“父皇是真龙天子,怎么也会哭呢”
“谁和你说皇上不会哭”
“母妃说的,说会哭的孩子做不了皇帝叫儿臣不要哭,那时候儿臣就想父皇和太子哥哥也不会哭的,你们都是真龙天子,可儿臣不同,虽然是父皇的儿子,儿臣却只是个凡人,会哭会痛,想来也是做不了的太子,也做不了皇帝。所以从来没有想过做太子做皇帝,就想好好做个普通人。”荣厚轩凝望着合光帝的眼睛,说出自己的想法。
合光帝握住荣厚轩的稚嫩的小手。
“从来没有真龙天子,我们都是人,只是没人我们当作人看而已。”他失落着,怅惘着这些话。
“怎么会这样”
合光帝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地:“将来你就知道了,金銮宝座是个金锁枷。”
父皇为荣厚轩将伤处包扎起来,让荣厚轩回宫去休息,荣厚轩一听回宫,便又想起了母妃,他再次问道:“儿臣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母妃”
合光帝不说话,假装没有听见。
“为什么不让儿臣见她”
“她做了坏事。”
父皇原本想说他的母妃残害皇嗣,可他不想这么说,对荣厚轩这样一个孩子来说,来说或许太过残酷,即使有一天他会知道,可作为父亲,他还是本能地要去保护他。于是,合光帝说道:
第七十五章 保
荣厚轩回到宫里,将合光帝给他的选择告诉黄保,让他选是出宫还是留在宫里,黄保落下泪来,凝着荣厚轩说:“主子,奴才不走。”
“你就不想你爹娘吗即便是你不在,我也不会让别人来伺候我,我会等你回来,等你回来照顾我,我们说好要在一起一辈子,你要我一辈子做你的主子,我就只要你一个奴才。”
黄保抹泪:“奴才怕自己不在,没人照顾得好您。宫里险恶,人心叵测,您个性纯善,奴才不放心。奴才不走了,奴才离开了您什么都不是。”
“难道我在你心里比你爹娘还重要吗”
“他们早就抛弃奴才了,在奴才这辈子短短的十几年里,您是对奴才最好的人。”
黄保经常想起,父母对他并不好,他五岁他们就把他卖了,然后送到宫里,直到他成为太子身边的人,父母亲才想起他这么个人来,给他来过消息,奉承他,他为他们做了不少事,他也清楚,自己对这个家而言不过是颗摇钱树。可对荣厚轩说黄保是他的朋友,是可以相依为命的人。
几年后,荣厚轩做上皇帝,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去冷宫将母亲接出来,接出来只是一具白骨,也是此时才知,在他当上太子之前,母妃已经被赐死。合光帝为了信守让荣厚轩去冷宫把母妃接出来的诺言,就让她死了也躺在冷宫里,不得入葬。
黄保看着荣厚轩恸哭,他只呆呆地望着,不作声响。而荣厚轩他对希望,他的期盼,他的信任,被合光帝碾碎。他不知道是合光帝骗他坐上金銮宝座,还是母妃害得他带上了金锁枷。
只觉得痛苦。
可其实,很多年前,黄保就已经从冷宫值班太监的哪里听说,荣厚轩的母妃在进入冷宫的第三天就被合光帝赐了毒酒,合光帝一直不准人进入冷宫,他们在外头都能闻到那个臭味。当然,他们早已习惯了,冷宫里很多人,都是臭了才被人知道已经去了的。
黄保辗转打听到荣厚轩母妃过去做过的事,她害了很多人,她的事,黄保只字未提,将他们隐瞒起来。在他做上宫里的掌事太监,做上司礼监掌印之后,秘密将所有知道荣厚轩母妃生平事的人一一除去,抹去那些对荣厚轩不利的事。他用最隐秘的手段,保护荣厚轩。
几十年过去,荣厚轩渐渐面目全非,被敬灵帝所取代,黄保依旧是黄保,依旧是奴才。
敬灵帝从回忆里缓过神来,将黄保在给他准备洗脸水,他坐在原地,远远地观察黄保熟练的动作,以及渐渐佝偻的背。
“黄保,你后悔当年留在宫里没出去吗”
黄保回过头来,压着头回话:“主子怎么想起那些年的事来了”
“想起贵妃,她一心想离开这里,却没能活着离开,就这么想着想着就想起小时候的事了,想起朕九岁那年你有过一次机会,为何不走呢宫里的日子你清楚,没有外头说得那么好。”
“主子,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奴才就更得留下来伺候好您了。”
敬灵帝含笑颌首,又想起皇后来,她是除黄保之外,在宫里又一个一心一意陪伴着他的人。
玉坤宫。
德妃和皇后坐在一块儿下棋,下到一半,德妃宫里的侍女进玉坤宫里来给她送药。德妃面有难色,呵斥侍女怎么送药追到皇后娘娘宫里来,一面向皇后赔礼道歉,说自己宫里的
第七十六章 德妃
丽嫔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怜公主,从出生便带着病,敬灵帝将公主取名长康,赐封号锦宁,交由德妃抚养。
德妃小心翼翼抚养锦宁公主到八岁,可锦宁公主还是去了。德妃抱着去世的公主跪在佛龛前,祈祷求神开恩,久久不愿让公主入殓。皇后劝说无果,只好请来敬灵帝全说。敬灵帝在劝说德妃时,将锦宁公主天生有疾事情的原委与德妃说了。
再往后,德妃便与淑妃成了冤家,德妃将锦宁公主当作自己的女儿,将淑妃当作害死锦宁公主的罪魁祸首,又因为要顾及皇后,裕王,祦王等人的颜面,德妃淑妃二人明面上和睦相处,暗地里较劲。
直到七年前,裕王打伤衸王,裕王德妃母子理亏被敬灵帝处罚,德妃在与淑妃的较量中才渐渐败下阵来。
裕王府。
三兄弟的饮宴之上,并无丝竹管弦,朋友歌姬弹唱,三兄弟聊天喝酒,身旁只有三名温酒的侍女作伴。裕王素食众人皆知,今儿有二位弟弟过府用膳,厨房特地准备了几样荤菜下酒。
禟王看见厨子端上两盅河豚羹,便笑道:“这莫不是去年弟弟送过来的两条河豚”祦王打盖,闻着这阵阵浓香,顿时口舌生津,咂舌道:“四哥食素,可府上还藏有做汤羹这般一流的好厨子”
裕王端起一碗菜汤,边喝边道:“这样好的河豚羹都堵不住你二位的嘴,早知道就不麻烦厨子做这个了,上街去称上一二斤牛肉,卤了给你二位下酒也就是了。”
说话将,厨子端上一碗樱桃肉,便是用上好的猪肉切成棋子一般的大小,与今年南方最先一批收上来的樱桃去了核儿,放在瓷罐子里加上从不争观后山瀑布取来的清冽泉水,用文火煨上五个时辰。这樱桃肉味道鲜甜可口,气味芬芳。
祦王下了筷子,称赞道:“这菜倒是清甜可口。”
禟王听了,尝上一口便又给吐了出来,禟王道:“这味道我是吃不来的。”
裕王也不恼,只笑道:“六弟整日在府上吃鱼翅熊掌,口味是愈发的刁钻了。”此时,裕王指一指他面前一碗黑乎乎,菜色委实让人没有食欲的一旁菜道:“试试这道菜,是哥哥我最爱的。”
祦王与禟王抬头一瞧,并不敢下筷,禟王问道:“这是何物”
裕王炫耀道:“这是在西南产出的一种野生菌,此菌之会在每年雷雨时节,生长与其他植物枯木之间,裹挟着它周围的砂石草木生长,产量极少,且不易寻得。这一盘也是去年,府上的厨子去那边收购采买来的,八百里加急,一箱子的冰块就护着一个装有细沙的盒子,沙盒子里就包着这么一点儿东西,来到府上,便要府上的厨子,将里头的沙子,石块,干草一点一点地取出来,真真是费力至极,等待清理干净去除泥沙,也只有原先买来的一半的,你说这东西金贵不金贵”
祦王点头,又问:“这么金贵的东西,哥哥是怎么保存和烹饪的”
裕王道:“保存也不难,只消放在冰窖里,把它冻成冰砖也就是了。烹煮更是简单,越好的食材,烹饪起来便越发的容易。这东西或是清炒,或是用鸡做佐料去烩,我这道菜便是先与鸡肉一起爆炒出香,再加水闷煮,吃时将菌一点一点取出来装盘,便可矣。”祦王与禟王同时下筷子夹起一小块儿来,放在嘴中细细嚼着,越嚼越香,口感劲道,即有鸡肉的香醇,又没有鸡肉的油腻腥味。
禟王笑道:“难怪四哥不吃肉,您这里的素菜都是茄鲞一类琐碎麻
第七十七章 阿莫
夜间,裕王在房中看些杂书打发时间。
门外却有人轻轻敲门,裕王放下书本,厉声道:“谁”
“王爷,属下林楠。”
司礼监一向任人唯亲,总是将最要紧的事交给李麟去办。这些年自从李麟加入,林楠的权利不断削弱。林楠也只能做些裕王吩咐下去无关紧要的小事。
“进来说话。”
林楠推开门,又小心翼翼地合上闩上,再转身请安,而后说道:“王爷,那小道姑的来历已经查清。”
“你细细说来。”裕王站起身,邀林楠入座。
“回王爷,属下按着您的指示,那道姑和小道士他们确实进了清静观,而后二人翻墙入了一个偏僻的小院,便没有再出来。属下走到那小院门口时,却见有千牛卫在把守着,小人便留在清静中,晚膳时分见星尘道长亲自给那二人送去饮食,小人推断那小道姑应该不争观的若冲道长。属下在城外找了这么久不见的若冲道长,原来被李麟送到清静观来了,可奇怪的事,为何这个若冲道长的行踪要如此保密且谨慎呢以往不争观的道长入京排场可不小。”
裕王听了林楠的话,渐渐皱起眉,又问一遍,核实:“那道姑真是若冲”
“跟在小道姑身旁那个道士,他送星尘道长出来时,属下听到星尘道长称呼他为阿莫师父,属下查过了,阿莫十六岁时进入不争观。进入不争观拜师并不容易,他能进入不争观,仁清太子可是动了不少人脉打点过的。明面上阿莫是忠义之后,实际上,东宫安排阿莫的身份花了不少钱,给他买了清白的身世。”
说到这里,裕王抬手,示意林楠不要往下说,林楠立即止住裕王目光冷厉,若有所思,倏地站起身,走出屋外,察看可有人偷听他们的谈话。林楠趁机抿一口茶润喉。
等得裕王回来坐下,林楠才接着说道:“因为发现他的身份和东宫有关,所以属下前几年闲来无事派人去调查过这个阿莫,他原名赫连默,是金陵户部主事赫连芳儿子,赫连芳的事,想来裕王爷也是知道的。”说道赫连芳,林楠垂下眼帘,轻声叹息。
裕王冷笑一声,“说来说起还是东宫为龚光杰留的人……”
林楠点头称是,又道:“可有一个人的身份和东宫不争观都有关系,可至今查不出来。”
裕王心绪茫然,“这个若冲……究竟是何方神圣,就连阿莫的身份都能找出来,怎么这个若冲的身份就一点眉目也没有呢东宫把这个人藏得这么深,究竟想对付谁呢”
林楠一字一顿地说:“樱花内卫这些年许多事被墨樱搅合了,也有些事是让赵家东宫打乱了阵脚,这些事都是发生在若冲出现后,王爷,会不会墨樱和东宫联手了。”
裕王顿时一惊:“你怀疑墨樱阳奉阴违,背叛父皇”
“这是属下猜的,太子突然性情大变,年年往不争观跑,这些年咱们的行动也不顺利,总感觉被人使绊子了,却又拿不出证据来。”
裕王愁眉紧锁:“你这些话没对别人说过吧”
“没。”林楠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些话,不要说出去,是假的还好,若是真的,本王不想你做第二个赫连芳。”
几天前,裕王听林楠手底下的内卫报信儿说到祺王在不争观第一次出现在人前,便是和若冲在一块儿,而祺王一到不争观便病
第七十八章 怀故
一刻后,敬灵帝赏赐了裕王,命黄保将画卷收起。
敬灵帝此时不晓得要如何开口和裕王说若冲的事,今日定好的进宫日子选在献丹的日子,并非巧合。正在想着呢,裕王心忧那殿外烈日之下的若冲,道:“父皇,若冲大师便在宫外候着,父皇打算何时召见她”
敬灵帝放下手中把玩着的法器,道:“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回父皇,儿臣没有其他的事。”
“那就好,那就再说一会儿话吧。”
可敬灵帝也不知如何开口说自己的安排。
裕王却不长眼地再道:“儿臣想瞧一瞧那不争观的仙丹是何模样。”
黄保咳嗽一声,敬灵帝缓过神来,笑说:“你难得和朕提出请求,准了吧。”敬灵帝只是一瞥黄保,黄保立即,走出精舍,与门外的小太监说:“宣若冲道长!”
“是!”
层层传递下去。
若冲是给阿莫扶起来道,在殿外晒了许久,加上早上清静观的餐食不合胃口,她一口没吃便出门来了,如今跪了这么久,已经头晕目眩。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阿莫不由得蹙眉,若是她在御前有什么失礼举动,便是不敬之罪。
“师叔,您一定要挺住了,这是去见我大荣的皇帝陛下,不可以半分闪失。”
“这还用你说”她说话的声音拖得老长,有气无力。
若冲步伐沉重,拖延,裕王听着她的脚步声不对劲,不禁担心起她来。敬灵帝一见若冲,犹如惊雷一般地站起身来。
敬灵帝从蒲团上站起身来,走向她,若冲迷迷糊糊中见直愣愣地朝她走来敬灵帝,晕倒了过去。裕王就在她不远处,可正想去扶住她,脚步都挪动了,却被敬灵帝抢先一步,敬灵帝错愕地:“玉奴!”
黄保见若冲晕了过去,立即传唤太医来为若冲诊治。
一向清静的东皇宫难得的热闹起来。
可裕王却守在一旁,他知道她是太子的人,却不知她竟然与故去的甄贵妃生得相似。贵妃故去那一年,他不过七岁,只是在过年过节时的饮宴上远远地见过贵妃几次,那些关于贵妃容貌的记忆,他并不清晰。而太子在贵妃故去那一年,他已经十一岁了,难道他一点儿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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