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不过错爱一场

    原以为穆白是俞烯的同期毕业生，若那样的话，一个还在实习，一个却成为主治医师，必定是依靠家中关系。换言之，毕业后在一家医院工作多年才爬到这个位置，想必不是出自高门大户。

    思及此，付景逸却并不觉得自信。

    穆白和俞烯年龄相仿，仍是俊朗青年，工作时常常相伴，又有共同语言。而他于商海浮沉，早失去年轻时的朝气，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勾心斗角，应酬周旋。

    试问，这样的他，拿什么去和穆白竞争

    付思思最了解自己大哥，见他听完穆白的经历就陷入沉默，狡黠地调侃道：“怎么付总因为年纪自卑了还是怕败给人家太丢脸，考虑放弃呢”

    “不会。”

    付景逸脱口而出。

    凡他决定的事，哪怕只有一丝机会，甚至前方是死路一条，也定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这才是我大哥嘛！”付思思对此表示支持。

    江绍寒抽出张纸巾，帮思茉擦掉嘴角的汤汁，并未发表意见。

    整个下午，俞烯都在急诊室忙碌，四人等到日落时分，只得道别离去。

    帝都迎来黑夜，大洋彼岸又是黎明，但这重复的崭新的一天，却注定不平凡。

    清晨八点钟，睡梦中的盛以北被护士唤醒，在张若婷监督下服用了几种药物，而后被送进检查室，做详细的全身检查。

    重新躺在病床上时，他侧头望向窗外，心想不知明天，还能否看见冬季里温暖的旭日。




第372章 生命的守护者
    第372章 生命的守护者

    房门被推开，西装革履的程安缓步走进来，在床边站定。

    见他一脸肃穆，盛以北想笑，却发现自己比他更紧张。

    “你说，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盛以北突然问道。看似随意，实际上有几分真心，他自己最清楚。

    程安骤然一惊，手脚都不知该摆在哪里，犹豫许久，也没给出答案。

    诚实说，他根本不在乎盛总是否后悔，只希望盛总能好好活着，哪怕偶尔发脾气训他一顿，逼着他去处理那些烂桃花都没关系。

    手术准备在即，配合手术，盛总或许能长久的活下去，若不做，恐怕仅剩两三年的生命。

    当然，若手术失败，盛总也就再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后悔的人，估计只有他和张医生，以及远在国内的俞小姐。

    不再等待他的回答，盛以北继续望向窗外，自顾自重复那个问题，像是说给自己听。

    然而这一次，却有人给出了答案。

    “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若婷带领两个护士走近，不悦的瞪他一眼，与护士一同把他推出病房。

    去往手术室的途中，张若婷忍不住告诫：“注射完麻药，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想得再多都没用，干脆放空大脑，让心跳和呼吸保持在正常频率，别做无意义的事。”

    果然是医生，这种时刻仍然能维持冷静。

    盛以北故作轻松的笑笑，答应听她一次。

    闻言，张若婷面露惊讶：“真没想到，天天把我视作眼中钉，恨不得吃了我的人，居然要痛改前非了”

    明白她有意调节气氛，但有些话，盛以北还是要说。

    “稍后一别，不知能否再见，从前的是是非非我要向你道歉，同时也该道谢。”

    盛以北真诚的注视着她，似乎第一次，毫无排斥的将她放进自己眼睛里。

    鼻尖蓦然发酸，张若婷别过脸去，自欺欺人的藏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沉声呵斥：“少来这套，一句道歉就想求我原谅以后看你表现再说吧！”

    “可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以……”

    “闭嘴！”

    意识到盛以北要说什么，她没好气的打断：“你最好安静点，小心我爱上你，可就再也甩不掉了！”

    说话间，已经到达手术室入口。

    张若婷直起身，退后两步，与程安并肩而立。

    三人互相对视，伪装出来的轻松皆浮于表面，直至盛以北被推进手术室，谁也没有开口。

    分离之前才需要道别、需要嘱托，他们一定会再见，所以无需多言。

    红灯亮起，手术开始。

    张若婷和程安坐在长椅上，时间仿佛凝固，走廊里静的没有丁点声音，偶尔神思恍惚，甚至会忘记自己在等待什么。

    一道男人的声音，打破宁静。

    南宫海的轮椅缓缓靠近，朝手术室里瞥一眼，明知谁在里面，却故意装傻：“你们在等你吗”

    程安从未和南宫海正面接触过，但知道他的存在，并敏锐察觉到了他周身的戾气。见他与张若婷搭话，隐约有些起疑，然而盛以北生死未卜，容不得考虑太多。

    “张医生，你忙了一早还没吃饭，我去楼下买些食物。”

    张若婷配合的点点头：“多谢。”

    南宫海的视线追随着程安，口中追问道：“这位貌似是盛以北的助理，张医生也认识盛总吗”

    张若婷面无表情的打量他，忽然反问：“你呢你和盛以北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之前在花园散步，她分明听到南宫海的声音，找过去却没见到人。那份疑虑存在心底，正想找机会探问，没想到南宫海的好奇心比她更重。

    国内的凶杀案还未完结，许楠柠又行踪不明，为保护她，南宫海暂时不敢暴露身份，更怕举止太过招摇，引起旁人注意。

    因此他干笑几声，佯装讶异：“张医生像是在审讯犯人呐白衣天使可不该摆出这种表情，呵呵呵。”

    “不回答我的话吗”看出他想转移话题，张若婷偏要追问。

    谁知这时候，一名膀大腰圆的白人护士突然跑过来，要将南宫海送去做复健。

    紧张的气氛被打破，南宫海顺势向张若婷挥手道别，随护士走远。

    国内，深夜。

    白天忙得团团转，晚上还要值班，俞烯送走刚下手术台的导师，趴在桌上休息。

    睡意正浓，外面又传来嘈杂的响动。

    夜里的病人只能送急诊，所以不用想，这又是她的工作。

    心里长吁短叹，动作却异常迅速，她和值班的另一个实习生先后冲进急诊室，只见一位头发斑白的妇人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旁边跟着个小女孩，许是被吓到了，看着护士们忙碌不停抹眼泪。

    见此，俞烯放弃向家属询问，直接对救护车上的护工道：“什么症状”

    “突然晕倒，血压降到四十，心跳二十五，刺激无反应。”

    妇人的年纪大概在六十岁左右，体瘦，营养不良，身体机能退化。

    粗略估计后，俞烯派护士通知导师赶来，并为妇人做检查，但实际上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果然，几分钟的基础检查显示，病人必须立刻接受手术，她与另一名实习生迅速做好准备，进手术室前，导师也刚好抵达。

    不到两小时，手术台上灯光熄灭，在场的医生护士皆低头垂手，为死者默哀。

    医生是生命的守护者，却并非主宰生命的神，死神降临时，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但他们，已经尽力了。

    身心疲惫的从手术室出来，俞烯摘掉口罩，仰头靠在墙边，缓缓闭上眼睛。

    不是第一次眼睁睁看着生命逝去，但每一次，她都心痛自责。

    身为医务人员，永远要做好与生命告别的准备，不应有这种心态，她明白，却做不到。

    吵醒她的，是女孩压抑的抽泣声。

    随救护车前来的女孩，如今只剩孤身一人，正从护士手里接过报告单，准备去办理妇人死亡后的相关手续。

    “缴费处在大厅。”

    俞烯站直，隔着幽静走廊，与泪眼朦胧的女孩对视。



第373章 陈希望
    第373章 陈希望

    一场惊心动魄的抢救过后，医院大厅的显示屏上，红色数字已经变成“3”。

    凌晨三点钟，没有急诊，整栋大楼被冷寂包围，外面漆黑的夜空，更为此增添了几分低落压抑。

    值班的工作人员昏昏欲睡，俞烯陪小女孩办完一切手续，从谈话中得知小女孩和奶奶住在邻市的县城里，傍晚时奶奶突然发病，被邻居们帮忙送到医院，医生看过她奶奶的情况，就摇头让她们坐救护车，来帝都的市医院。

    “你父母呢来不及赶回来吗”

    小女孩的家境看上去不算富裕，所以俞烯猜测，她父母很可能在其他城市务工。

    然而小女孩的回答，完全出乎俞烯的意料。

    “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奶奶说，他们在过年回家的路上出意外……”小女孩咬着唇，刚忍住的眼泪又快汹涌而出。

    父母双亡，和奶奶相依为命

    虽然心疼，但必须先问清楚她的家庭情况，于是俞烯继续道：“那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吗”

    小女孩摇头，双手紧紧攥着几张单据，仿佛那并不是印字的纸，而是代表着奶奶的生命。

    俞烯不再开口，两人沉默的走到大厅门口，巨大玻璃门外，天空如浓墨晕染的宣纸，乌黑冰冷，找不到一丝星光月影。

    冷风怒号，卷起地面上薄薄一层雪，枯枝脆弱的震颤，好像即将被连根拔起般。

    这样的天气、时间、心情，小女孩离开医院，能去哪里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她伸手去开门时，俞烯忽然问道。

    女孩一愣，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过身郑重其事的朝俞烯鞠了一躬，而后感激的抬起眼睛：“我叫陈希望。医生阿姨，今天谢谢您的帮忙，我会永远记住您的恩情。”

    陈希望。当初取这个名字时，她的父母亲人，一定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希望她健康快乐，幸福平安。

    俞烯微俯下身，爱怜的摸摸她脸颊：“今年多大了”

    “……十二岁。”女孩略显疑惑，却还是懵懂的补充：“今年刚上初中一年级。”

    说完，她目光有些闪烁，抿唇看了眼俞烯的表情，垂下头去，过了几秒又悄悄用眼尾观察，似乎有话想说。

    半大的孩子哪会伪装自己俞烯察觉后，让她不要拘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直接说出来。

    “医生阿姨，我不会做饭，也没有钱交学费，您能帮我找一家福利院吗”

    女孩刚哭过，水汪汪的眼睛惹人心疼，却又透出几分不向生活低头的倔强。与同龄人相比，身形太过清瘦，个子也不算高，脸颊上虽带了些婴儿肥，却丝毫没有圆润感。

    许是母性发作，看着她，俞烯便想到了思茉，继而发自内心的不忍让她受苦。

    福利院尽管能给孩子们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但与健全的家庭相比，仍相距甚远。而且进入福利院前，需要经过各种审核，在那之前，女孩要靠什么生活

    犹豫片刻，俞烯终于做下决定。

    “我姓俞，你以后可以叫我俞阿姨，或者你喜欢的话，叫俞医生也没问题。”

    朝女孩伸出手，她露出温柔的笑意：“来，希望，我带你去值班室休息几小时，下班后我们一起回家。”

    “俞……阿姨。”突然改口，希望有些不适应，一脸茫然的问：“为什么要带我回家”

    “住在阿姨家里，一定比福利院更开心，还有个小妹妹陪你玩，你愿意吗”

    俞烯的手仍举在半空，希望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踌躇许久，才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她掌心。

    俞烯要收养希望，江老爷子听闻此事，起初是不同意的。

    一来俞烯工作忙，连思茉都要江绍寒帮忙带，再多一个孩子没人照顾，江家也并非慈善家。

    二来，盛以北出国后，她又早出晚归，思茉天天吵着要爸爸妈妈，家里突然来个孩子，万一思茉多心，觉得大家都不在意她了怎么办

    “还有，你以为收养是那么简单的事吃饭时添副碗筷，每周拿出点生活费，给思茉买衣服玩具的时候多带出一份就行了”

    江老爷子把茶杯放回桌上，面容严肃：“如果只是钱的问题，外公绝不会拒绝，旁的不提，单单收养手续这一件事，都足够你焦头烂额。”

    江老爷子的顾虑，俞烯事先都已考量过。

    希望没办法独自生活，可以先在江家住下来，手续麻烦，慢慢就办是了。而且希望比思茉大几岁，也更懂事，日常生活不需要大人费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都是失去过亲人的孩子，同病相怜的经历，应该会令她们更理解对方。

    “思茉格外依赖父母，其中当然有我们没从小陪在她身边的原因，但还有一点就是，她的生活圈太小，根本没有同龄人存在。”

    上次和付思思聊天，她才得知思茉在幼儿园里不会交朋友，或者说不知道怎样和其他小朋友相处。希望住进来，也许能让她学习到很多家长和老师无法教授的知识。

    江老爷子疼思茉，听完俞烯的劝解，总算有所松动。

    “既然如此，就暂时留下那孩子吧。至于相关手续，明天我找律师问问，最近绍寒和思思发展不错，别打扰他了。”

    俞烯知道，外公最是刀子嘴豆腐心，先前还打击她办不下手续，转头就要亲自帮忙。

    还有绍寒哥，收养绍寒哥之后，他嘴上不把人家当亲人，可疼爱程度丝毫不亚于亲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