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不过错爱一场

    此言一出，周围反对声四起。

    实习生们纷纷指责她太冲动，两个与她关系不错的，则劝她不要做傻事，万一手术出危险，没人会记她的好，反而会让她承担全责。

    视线在一位位同事脸上扫过，他们皆群情激奋，为的却并非学医时承诺的救死扶伤，而是担心殃及自身。

    饶是俞烯想手术，也要有助手和护士从旁协助，照这样看，他们是宁愿眼睁睁看着患者死去，也不肯冒险救人了。

    此时此刻，她忽然明白过来，之所以她在急诊做得风生水起，并非能力多强，而是傻乎乎的被这群明哲保身的人耍了。同样的知识点，大家都记得，却只有她说出来，并应用在患者身上，仅此而已。

    场面正胶着，护士长打出一通电话，与对面交流片刻，随后对俞烯点点头：“肿瘤科有个和你同期的实习医生刚结束了一场主刀，愿意来帮忙，走，快去消毒吧。”

    俞烯面露喜色，可她走了，病人的术前准备谁来做

    见她犹豫着不肯迈步，护士长皱起眉头埋怨：“整家医院就你一个有手脚的快忙你的去吧，这里交给我！”

    又是这句话，每次听到护士长这样说，总会格外安心。

    “好，我去了！”

    俞烯转过身，再次飞奔起来，这一次她肩上背负着护士长的支持、导师的教诲、患者的生命，每一步都沉重扎实。




第381章 神圣背后
    第381章 神圣背后

    “导师，出事了！”

    急诊科导师刚从手术室出来，便被几名实习生围住，七嘴八舌的说俞烯强撑给患者做手术。

    “她人呢”导师面色凝重，眼眸中隐约透出凌厉：“谁给她的胆子现在医患关系多紧张，上次开会院办主任三令五申，她都忘了！”

    “我们也这样劝她来着，可她不听啊。”

    “没错，那患者还能再撑撑，或者送去肿瘤科也好，何必引火上身！”

    “现在该怎么办呀导师要不您去帮帮她……”

    就算他们不说，导师也已经步伐匆匆的朝监控台走去，忽然意识到什么，飞快环视了身边的学生一眼。

    “谁给她做副手”

    实习生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个胆子大的说出实情：“肿瘤科的一个……实习医生。”

    导师刚跨进手术监控室，闻言脚步一顿，继而摇摇头，猛地反手甩上门。

    同样是实习生，俞烯能做、敢做，他们为什么袖手旁观

    多日相处下来，他很了解俞烯这孩子，若非紧要关头，她不可能冒险手术。规章制度固然重要，但是在生命面前，任何事都要第一等。

    仁心仁术，没有医者仁心，纵然医术再高明，又有何用！

    失望之余，又对俞烯生出几分佩服，连忙与值班员沟通，开始观看手术室的内部监控。

    恰在此时，原本顺利为患者开胸并分离肿瘤的俞烯，突然出现了失误。

    护士递剪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她手肘，即便全神贯注的控制手上动作，仍产生了细微震动。

    肿瘤一侧的血管被划破，鲜血汩汩冒出来，清晰的肿瘤形状立刻被血液覆盖，护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安静！”

    助手压低声音呵斥，抬眼看向俞烯：“能找到血管吗”

    急诊科医生的专业知识更全面，处理手术中大出血的问题，应该比专科医生更有经验。

    俞烯侧过头，让护士擦去额前的冷汗，深呼吸后，语气坚定道：“我来。”

    话虽如此，用器材吸取肿瘤周围的血液查看情况时，她双手仍控制不住的轻颤。

    ——肺叶静脉被刺穿，大出血可能性百分之百，取备用血。

    广播里突然传来导师的声音，巨大的欣喜将俞烯包围，同时也给她安心的力量。

    伤口的情况也刚好显现在眼前，确实如导师所言，静脉破裂导致大出血。

    “输血，助手清理伤口处血液，我……”口罩之下，干燥的嘴唇缓缓开合，似乎在等待导师的认可：“继续摘取肿瘤。”

    画面内外，如实景课一般，导师偶尔在关键时刻开口指点，俞烯重拾信心，一小时内便完成摘除肿瘤以及缝合的工作。

    直到患者被推走，无影灯熄灭，护士们手脚麻利的整理器材，她试着迈出一步，才发现双腿发软，使不上半点力气。

    见她靠着手术台不动，旁边的护士笑问：“刚才吓坏了吧都怪小蒋毛手毛脚，回去我帮你骂她。不过俞医生，你真的很厉害了！”

    “……是吗”

    俞烯拉下口罩，用尽全力露出个难看的笑容，而后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门外。

    亲自掌控一台手术，似乎更深刻的领会到了医生这个职业的含义，握着手术刀的，是她过往的学识、技巧、经验、胆量，手术刀下，是患者今后的人生。

    神圣背后的责任，沉重地压在肩头，令被冠以“医生”名字的每个人步履维艰，却又甘之如饴。

    导师早已等在手术室外，见她出来，板着脸沉声教训：“私自手术，不听劝诫，知道错了吗”

    “对不起……”她垂下头，愿接受任何处罚。

    短暂的寂静后，“初次主刀，手术成功，这个月多发奖金。”导师扔下句话，潇洒的转身离开。

    俞烯一怔，不敢相信的跟过去：“您刚才说什么我好像……耳朵出了点毛病，没听清呀。”

    “耳朵不好去耳鼻口科挂号，急诊不喜欢装病的患者。”

    “我的导师，您就不能夸夸我吗，特明显的那种……”

    “呵！”

    两人顺着走廊一路前行，逐渐暗沉的夜色下，唯有翩飞的白色衣角，格外耀眼。

    然而轻松总是短暂的。

    患者家属得知患者手术后可能出现各种后遗症，坚信是手术中出了问题，直接把前去说明情况的导师和俞烯拉到病房外，逼他们给出解释。

    “送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让你们拉去开了一刀，回来就要有什么……什么后遗症了呢必须把话说明白，不然就去法院告你们！”

    患者的母亲嗓门高，扯着导师的袖子大吵大闹。

    俞烯挡在中间，帮导师解围，身后的护士看不过去，呛声道：“麻烦您讲点良心好吗你儿子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要不是医生当机立断，你现在都没机会在这撒泼！”

    “怎么说话呢！”

    见母亲被训，旁边的大儿子急了，扬起巴掌就要动手，被路过的人拦住后，又指着医生和护士破口大骂：“看看，市医院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医护人员020219c4应有的素质，你们有吗害我弟弟得后遗症，还敢骂我母亲，真以为帝都就你们一家医院！”

    在医院工作的时间长了，多不讲理的人都见过，但护士是女孩，脸皮薄，羞恼之下还是忍不住哭了。

    骂赢一个，患者家属的士气似乎受到了鼓舞，转而继续对导师开弓，扬言要向卫生监督局举报，让导师丢饭碗。

    走廊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家属的情绪也愈发激动，导师今天连续做了五台手术，精力和体力明显快到达极限，见状，俞烯不顾导师的数次暗示，扬声说道：“这台手术由我主刀，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别为难旁人！”

    这句话，如同在人群里投下颗炸弹，患者家属瞬间调转枪口，联合起来攻击俞烯。

    “你是什么人，也是医生吗”

    “不对，她好像是实习生吧，二舅被送来的时候就是她给做的检查！”

    “连执照都没有，你就敢给人动手术我们要告你！”



第382章 医闹事件
    第382章 医闹事件

    已经晚上八点钟，病区走廊里仍围得水泄不通，患者家属共七八人，其中还有半数的壮年男子，见俞烯是女人，又不是医院的正式员工，更有恃无恐的责难她，甚至动手推搡。

    导师和几个护工牢牢把俞烯护在身后，机灵的护士急忙溜出去叫保安，顺便拨了报警电话。

    院领导早已下班，警察到来后，只好将双方带进医院的空会议室，先安抚患者家属的情绪并了解情况。

    以患者母亲为首的几个人，当着警察的面仍不知收敛，反而指着俞烯大吼大叫，一会儿骂她是谋杀犯，一会儿怪医院不正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手术台，从头至尾都没说到正题。

    最后警察也烦了，拍桌子大喝：“再吵，都跟我回警局！叫你们来是了解情况的，不是听你们骂人！”

    闻言，前一秒还横眉立目满脸张红的家属们，瞬间安静下来，像是战败的斗鸡。

    只有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站起身，礼貌的向警察道歉。

    “我是患者的侄女，二叔生病后，家里人都很着急，所以情绪有些激动，我先替家人向在座各位说声不好意思。”

    女孩轻轻鞠了一躬，继续道：“事情是这样的，五天前我二叔突然胸口闷痛，被送来市医院的急诊，当时便被留下来住院，接待医生就是对面的两位。今天下午我们接到电话，得知医生提前为二叔做了手术，并且可能伴随某些后遗症，我们震惊又担心，所以想要一个解释。”

    女孩描述事件过程时条理清晰，角度也比较客观，记得方才在走廊里，患者家属恨不得把相关医护人员生吞活剥时，也是她一直在劝说。

    “她说的情况属实吗”警察询问坐在另一侧的导师等人。

    俞烯接到导师的示意，颔首肯定了女孩的说法，并将为何紧急手术的原因告知对方。

    女孩听闻后，表示理解：“肿瘤压迫肺叶会导致呼吸困难，甚至有窒息的危险，这一点我相信医生的判断，紧急手术也在情理之中。”

    从专业角度看，俞烯的临时决断完全正确，可惜女孩话音未落，便被旁边的中年男人跳脚大骂。

    “胡说八道什么！你二叔还躺在病房里呢，万一将来瘫了死了，都是这群医生的责任，现在你这么说，倒把他们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

    患者母亲也指着女孩教训：“在医学院读了一年书，脑子读傻了明明是医院1a8e7不负责任，随便找个实习生给你二叔做手术，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不是这样的……”

    被家人当成“叛徒”，女孩面红耳赤，着急的把患者手术前的各项检查结果拿给他们看：“二叔肿瘤的位置非常危险，若摘除不及时，必定会危及生命的！”

    中年男人挥手把报告书打落，厉声呵斥：“我看你被这群医生洗脑了，以后你趁早别做这行，给我考个公务员，老老实实上班去！”

    “爸……”

    “住嘴！”

    长辈们又开始骂骂咧咧，女孩忍耐的别过脸，紧咬下唇才没落泪。

    见对方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俞烯十分恼火，却也只能再次道歉，解释后遗症并非他们想象中那样可怕。

    “任何手术，或者说任何治疗，都有出现后遗症的可能性，就像普通的感冒发烧也可能致人死亡，虽然几率很低，但无法避免。”

    深吸一口气，她垂眸道：“当然，未在手术前争取家属同意，的确是我的失误，尽管我这样做的原因是怕耽误患者的抢救时间。”

    患者母亲眉梢一挑，阴阳怪气的质问：“所以呢这就是你的态度”

    俞烯抬眼，径直与她对视：“首先，我不知道您想要何种态度，我只看见您带领家人大闹医院，造成拥堵以及为其他就诊的病人带去麻烦。其次这场手术是我的个人决定，与导师无关，如果您认定是我的失误造成了后遗症，随时可以向法院起诉我。”

    俞烯的一番话有理有据，丝毫没有推卸责任，患者家属反倒沉默起来，互相对视不知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警察也大概理清了事件经过，于是沉着脸问患者母亲：“你们还有什么想法，立刻说出来，坚持起诉的话就去警局做笔录。”

    刚刚大闹了一场，患者母亲有些理亏，见警察没帮她们，反而要公事公办，终于彻底消停。

    “额……去警察局就不必了，我们还得照顾病人，走不开。”干笑几声，又瞪向俞烯，恶声恶气的威胁：“但这件事没完，我儿子到现在还没醒，要是他醒不过来，你就等着偿命吧！”

    放完狠话，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会议室，警察也收起记录本，分别与导师、俞烯握手后离开。

    闹剧终于落幕，导师和俞烯对视一眼，皆身心疲惫。

    “您的腿怎么样了”来会议室的路上，俞烯注意到他走路姿势有些异样。

    导师俯身揉了揉脚踝，叹气道：“应该是扭了，没事儿，明天找骨科的秦主任瞧瞧。”

    两人正说着，却见患者的侄女去而复返。

    女孩仍红着脸，在门口踌躇片刻，低声道歉：“医生对不起，我爸和奶奶他们……他们不太懂医学知识，给你们添麻烦了。”

    女孩三观正，帮理不帮亲，导师和俞烯自然不会怪她，好心宽慰道：“在医院工作，类似的事时常发生，我们习惯了，别放在心上。”

    “谢谢你们。”

    女孩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时，被俞烯叫住。

    “你也是医学生对吧”俞烯走到她面前，温柔的笑道：“医生之路虽然艰难，但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如果你热爱这个职业，那么千万不要放弃，好吗”

    短暂怔松后，女孩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坚定的点点头。

    送走女孩和导师，灯光熄灭，会议室陷入一片黑暗，俞烯出门前目光不经意扫过窗子，才发现外面又在飘雪。




第383章 时间这样快
    第383章 时间这样快

    雪夜，狂风呼啸，道路两旁的松树站不稳，歪歪斜斜的与寒风对峙，天空黑得像一口深井，却将更多鹅毛般的雪花倾泻到人间，积雪几乎将半个城市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