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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半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一碗拉面
欧凯也不多劝,嘱咐了两句晚上注意安全之类的,就自己往回去了。卓静言等他走得远一些,才将手机贴回耳边:“什么话一定得今晚问啊?”
苏佑在那边静了一静,而后娓娓道:“现在呢,你想不想我?”
卓静言怔住了,然后靠近听筒的那侧耳朵尖开始发起烫来,绯红的颜色一直铺到脖子根儿。
“……不想你。”她细声说完,抬头看着胡同口那盏古旧的街灯,两侧四合小院儿灰白的砖墙,还有灯光里苍茫的模糊与昏黄。
忽然无端伤怀起来。
苏佑不知道她那点儿小心情,在电话那头低笑出声:“看来是想的。别急,我马上就到了。”
他说话间带着浓浓的笑意,似乎因为她一句否认的回答反而变得心情极好。
卓静言懒理他这种“自欺欺人”,索性不再言语,就在胡同口的两颗槐树之间来回走着,一步一步踩着地砖的边线,走过去又走过来。路灯的光从头顶洒下来,她看着另一个自己在光影的罅隙里不断被缩短又拉长。
苏佑专心开着车,蓝牙耳机里还能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和身边路过的行人汽车声音。二十二天不见,十六天没有音讯,他切断和卓静言的联系,硬是要教她学会想念他。
看来并不是毫无成效,他听着她那句含嗔带怨的“不想你”,几乎就能瞧见她脸上惯常的别扭神色。即便口是心非,他也觉得可爱。
卓静言来回走到第十九趟的时候,听筒里响起苏佑的声音:“过来,上车。”
然后两道车灯照过来,远光灯还恶意地晃了晃。她一手遮在前面往灯光来处看去,正是苏佑那辆低调的黑车。车子在不远处停下,他坐在里面看着她。而她站在古老的槐树下,握着手机驻足不前。
耳边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苏佑对她微微一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我很想你。”
她站在那里,几乎落泪,有再多的近乡情怯也都瞬间被这四个字击得粉碎。熟悉的涩和甜溢满了胸腔,就像他总带给她的,熟悉的温暖的窒息。
苏佑歪了歪头,示意她上车。她吸吸鼻子,迈步走过去,坐到副驾上。他俯过身替她系安全带,柔软的头发擦到她脸颊,带着温热清新的草木味道。他隔得这么近,她很想伸手环住他,告诉他所有那些隐秘的过去的情绪。
但她仍然不能忘形,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边,附近就是最热闹的南锣鼓巷,游客行人摩肩接踵。他能赶来接她已经是冒着被路人和记者拍到的风险,她哪里敢多有一丝一毫轻举妄动。至始至终,他们还是只能在那一小方空间里放松地成为他们自己。
她很无奈地叹气。
苏佑系好了安全带,挽起衬衣的袖子,将方向盘一转:“回家。”
卓静言静静地看着他。二十来天不见,他为了工作连轴转个不停,整个人都瘦了很多。虽然倦色难掩,可是并不憔悴,反而因为瘦削更显出凌厉的轮廓来。
她暗暗嘀咕,这个人,真是怎么样都好看的。
苏佑觉察到她的目光,心里一乐:“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怎么着都好看?”
她连忙做了个不屑的表情:“谁说这话了,自吹自擂的,你也不害臊。”
他笑了一笑,重又打开音乐:“靠着休息会儿,看你脸色比我还差,这几天该忙成什么样儿了。”
哀婉的钢琴前奏缓缓流泻而出,敲打在她的耳膜上,不啻惊雷。她按捺住倏然急促的心跳,假作不经意问道:“这什么曲子?挺耳熟的。”
“这个?”难得苏佑脸上出现些骄傲的神色,“是《secret》,这是我很喜欢的日本音乐家的cd。你觉得耳熟么,那一定是看过那个视频了。”
苏佑所说的视频是《dandelion》。
六年前,他在临近毕业时已经进组拍摄《词话》。一只脚踏入了演艺圈的人,之后也就无法继续职业的舞蹈生涯,因此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最后那一次以舞者身份登台的演出上。那年夏天的毕业典礼近尾声时,苏佑一身白衣献上独舞《dandelion》,美若谪仙,艳惊四座,至今仍然是北舞毕业汇演史上相当经典的一笔。在他作为演员成名后,神通广大的粉丝们不知从哪里翻出了那段惊鸿一舞的视频,并将其列入“苏佑十大安利视频”之首。
《secret》正是这支舞的伴奏音乐。
卓静言对这曲子万分熟悉,甚至能够完整地默写出每一个音符,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揭出背后秘密的时候。她恍然顿悟似的看着座椅边的cd盒子:“是大江健先生啊,怪不得觉得熟悉。反正你那什么视频,我是没看过的。”
苏佑握着方向盘瞟她一眼:“嘴硬。”
她暗地里鼓捣什么他还不知道么,连他生日喜好都摸清楚了,还会没看过“十大安利视频”的第一位?开玩笑,他本人都时时看到那视频挂在他的话题首页呢。
一时两人均沉默下来,只余乐曲在狭小的空间里缓慢沉滞地流淌,如水一样清透的旋律里夹杂着浓厚的伤感。卓静言听着听着,仿佛又回到那些漫漫寂寥的长夜,身边飘落絮絮扬扬的大雪。
“我其实,”苏佑的声音忽然穿透乐声传来,“有个问题想问你。”
脑海里苍茫无尽的雪夜立时退散开去,她转头看着他漂亮的侧脸。
他余光看到她盯着自己,安抚笑道:“放松,这又不是记者访谈,也没有针孔摄像机。我只是想起来,那次香山清琴的舞会上看到你肩膀后面很大一片纹身,图案挺特别的……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折腾这些东西了?”
卓静言默了片刻,心中闪过无数种托词,最后还是选择了避而不谈:“……已经太久了,我都忘了。你想知道什么呢?”
她问得迂回又直白,他反而犹豫起来,沉吟许久复又开口:“言言,你应当知道,我很喜欢你,但是我总觉得我并不那么了解你。原本以为‘靖言’只是因为低调才显得有一丝神秘,后来我才慢慢发现,所谓‘靖言’,只是你卓静言身上的谜团之一而已。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么?”
还是来了。
卓静言缄默良久,才淡淡笑了笑:“我明白。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出来,如果我觉得现在不合适说,那么以后也都会告诉你。”
所以,她真的是个有秘密的人。
苏佑觉得自己面对着一把浑身是孔的精密的锁,他终于握有锁匙,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是最正确无虞。他考量再三,最终单刀直入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情就好——你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在北京饭店的时候邹老板会说你在十年前已经……”
他到底打住了话头,并没有说完。
卓静言知道他的想法。她在邹国明口中神秘不已的“洛家”长大,经历了相隔十年的“死而复生”,回国后仍不肯公开一丁点个人信息,肩后还有大片奇怪的刺青。这几件事情凑到一起总透着些古怪,无论是空口讹传还是另有隐情,苏佑既说喜欢她,当然是想弄个清楚的,他不过是在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她到底是谁?
她可以是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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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是很多珠…





清宵半 38. 幺蛾子
大江健的cd已经循环播放到第二遍,两人间的沉默仍然在继续。
苏佑目视前方开着车,她就坐在身边,一直闭口不言,他渐渐从灰心等到了死心。
尴尬的沉默几乎令空气也凝滞,快把两人禁锢成琥珀里的昆虫,她终于幽幽叹了口气:“十年前的事情,实在很难说得清楚……”
他没有应声,右手挪到变速杆上。她的手伸过来,柔柔地覆住他:“抱歉,苏佑……希望将来某一天,我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抱歉,你对我已经足够坦诚,而我却不得不对你有所保留。
车子已经拐进小区,他停在楼下,在远方街灯投来的昏暗光线中,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什么时候?”
她迎着他的目光:“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时候。”
她的双眼仍然是初见那天一样的墨黑颜色,如同子夜,沉沉不见底。车内没有开灯,她在离他极近的地方端然坐着,半边身子隐入黑暗里。彷如月光下的一尾游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潜入水底。
“我们……”他靠近些,贴在她玲珑的耳边,“什么时候可以在一起?”
她偏过头拉开些距离,还未开口,苏佑的两只手已经缠上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勒入怀中。
“你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她一只耳朵贴在他胸口,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和胸腔两个方向传来,带着委屈的喟叹,“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看得清清楚楚。而你的经历,你的过去,你的秘密,我全部都不了解。每次我向前一点,你就会后退一点。似是而非,口是心非,让我一直悬在半空。这样是不公平的,言言,你明明就……”
他最初以为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后来才慢慢发现唐尧并不是最大的问题,他最难越过的阻碍不过还是她而已。她明明是喜欢他的,只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仍然一直犹豫不决。
跌入爱情的苏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男人,对于谜一样的卓静言有着不由自主的探究与好奇,但她的含糊不明总让他觉得无处着力。
这样迟疑的态度,是因为他终究无法进入她的世界,还是因为她从未打算要长久地在这里停留?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让他感到无可奈何——空怀了一腔豪情登上百尺危楼,不曾想卓静言并不是天边的月亮,而是身畔的微风。他或许揽得下明月,却难挽得住清风。
她从哪里来,她会去向哪里,他统统都不知道。
“这样是不公平的。”他轻声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带着浓浓的疲倦。
卓静言被苏佑拥在两臂间,非常温暖安然的所在,心思却繁杂得难以理出头绪。
“再给我点时间,”她都觉得自己的坚持很没底气,“我过久了一个人的安静生活,而你却拥有那么多人的喜欢和仰慕……苏佑,要和你并肩站在一起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我愿意试一试。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也一定会告诉你。我现在保持沉默,是因为不想对你撒谎。”
她一字一句都对着他的心口,认真又郑重。他忽然觉得两人的角色对调过来了——他小气扭捏,她宽慰安抚。
真荒诞。
他用下巴在她柔软的发顶蹭了蹭,长长地叹一口气,一时找不到言语。
“还有,”她在他怀里动了动,隔开一些距离:“其实你不用对我太好。”
他垂头看向她,目光里有探究的意味。
她望着自己的手指,声音细若蚊蚋:“感情来的太快太多,好像就不珍贵了。”
她听到他笑了笑,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没关系,我愿意。”
苏佑停好了车,从后备箱取出行李,和卓静言一起进电梯。
两个人片刻前刚在昏暗的车内互相倾吐,乍到了光线明亮的地方,两两相对,都有点不自在起来,于是又不约而同地别过头,一个望地板,一个看墙壁。
楼层指示灯的数字一个一个地往上跳,苏佑捱不住沉默,低声道:“……你回家先不要睡,一会儿我拿手信过来。”
卓静言盯着地板上的花纹,口里应了声“嗯”。
电梯到了顶层,两个人继续默契沉默着,各自进了家门。
一关上门,卓静言飞快地踢掉鞋子,一路小跑着扑倒在沙发里。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她将头埋进软绵绵的垫子里闭眼嘀咕。
手机忽然响起信息铃声,是微博的特别关注提示。
卓静言立刻坐起来,抓过手机一看,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更新的苏佑发了条新微博向粉丝们汇报行程。
“我回来了。miss you:)”
他的“想念对象”不在少数,只是一条连图片都没有的文字微博,刚发布一分钟,评论和转发已经近千。卓静言咬着唇戳开评论,原以为看到的是一片欢腾迎接苏总归来的景象,没想到下面的回复队形整齐无比。除了偶有几个不明状况的粉丝还在热情地欢迎苏佑回国,其余人一律都奉上了同一句话。
“哼,没有自拍差评,还不如@周楚楚sweet 会发福利。”
苏佑回国关周楚楚什么事了?
她一头雾水,点开后者的主页。最新一条图片微博发布于两个小时前,周楚楚戴着帽子和黑超,一手勾着身旁男人的脖子,小而厚的两片嘴唇嘟起来作势亲过去。那人的墨镜遮去了一双漂亮眼睛,可是那样高挺的鼻梁和抿得削薄的唇,分明是苏佑无疑。
周楚楚说,“机场邂逅冯少爷 @苏佑saul,一起重温《旧梦》吧。”
苏佑稍微收拾了行李箱,就抱着只纸盒,摁响了对面的门铃。
他等了很久,她才来将门拉开一条缝,探出半张雪白的面孔,一言不发。
“怎么了?”他直觉就有些不对劲。
她抓着门,没有邀请他入内的意思,一脸欲言又止。
他往前走了一步:“怎么不说话?”
她抿着唇踟蹰半晌,方开口道:“今天工作很累,就不请你进来坐了。”
“生病了?”他看她面色恹恹,就探手去碰她的额头。
她将头一偏避开了,好像下了很大个决心,抬眼看看他:“苏佑。”
他应声:“……嗯。”
每每被她用这种表情叫了名字,他的心就会不自觉地高高悬起,不知道哪里又冒犯到了她。真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他原先还不觉得这话如何可信,现今才发现,一旦喜欢上个姑娘,简直天天都在玩儿扫雷,遍地都可能是她禁止触碰的雷区。
所以这又是怎么了?他觉得头疼起来。
“我看到周楚楚的微博了,”卓静言顿了顿,“她放了你们的合影。”
苏佑心头一动,忙去打量她的表情。然而她面色淡淡的,似乎看不出什么来。
他只好跟她解释:“她刚巧从巴黎回来,在机场遇到就拉着我自拍了一张,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传到微博,总不好叫她删掉的。”
“如果,”她恍若未闻,只拿一双清亮又深邃的眼睛注视着他,“如果我希望你以后都不和她合作呢?”
他没料到她会抛出这么一句,一时语塞,过了许久方叹了口气:“不可……”
“逗你呢,”她倏尔轻轻一笑,“我怎么会……再说,走了一个周楚楚,说不定还有张楚楚,王楚楚,到哪儿才是个头呢。”
她看着他清俊的脸,默默将未出口的话都咽下去。
怎么说呢,苏佑,我只是——非常地嫉妒她,可以那样肆无忌惮地站在你身边。
他弄不懂她百转千回的心思,只见她自己又缓和了情绪,就松了口气,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royal doulton的骨瓷茶具,挑了最简单的式样。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将盒子接过去,说了“谢谢”就准备关门谢客。苏佑急起来,一脚横过去挡住门:“言言。”
卓静言看看他,他定定心神,耐着性子问她:“还需要多久?”
她蹙眉想了想,似乎很为难,好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她仰着一张无辜至极的脸看着他,长发如缎,眉眼如墨,竟然有些可怜巴巴的神情。
苏佑这厢好不容易看到了曙光,忽然莫名其妙被周楚楚一条微博搞得一朝回到解放前。虽然心里埋怨卓静言的摇摆不定,看了她这蔫儿样无论如何再也板不起脸来。一腔子火气撒不出,反倒憋得他自己难受得紧。
这姑娘这么个拧巴的性子,硬生生和自己过不去,和他过不去。每逢到了拨云见日的前一刻,总会再闹出点幺蛾子。
何苦来哉!
苏佑从来没这么憋屈过,什么唐尧,什么周楚楚,外部矛盾从来都不会是他们之间的真正问题。打从认识起,她就是个冷冷静静的脾气,从来不见闹腾和聒噪。这下总算被他看出了弊端来,这姑娘独自过惯了,心眼子生得细密,许多话全由自己在肚子里颠来倒去地想,这想多了就一准要出事儿!
他心头有气,撤回了堵着门的那只脚,对着她冷哼:“你是不是傻?”
她不明所以,还是一副呆愣的样子,落到他眼里又勾出一声叹息。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他别过头看着墙角,那里挂着半面破了洞的蛛网,在穿堂风里轻飘飘地摆动。
她的脑袋低下去,两扇睫毛翕动几下。他以为她又要哭出来,垂在身侧的两手几乎做好了拥住她的准备。然而她只是微微后退了一点,喉咙里几不可闻地逸出一个单调的音节,飘进他耳中,针扎似的疼。
“嗯。”她说。
楼道里新换的声控灯听不到她的话,倏然熄灭。四下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和混沌,唯有那道狭窄的门缝里透出些微光。他颓然地闭了闭眼,默默退了几步,直退到身后那片浓稠的黑暗中去。




清宵半 39. 动凡心(60珠加更在此童叟无欺!
所以这就算是冷战了。
两个人于这种状况都算是新手,并不懂欲擒故纵那一套,全靠一口硬气死撑着互不搭理。卓静言原先还担心三天后的试镜少不得又要和他碰面,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收到欧凯的邮件,总监先生要出差一星期,试镜时间也就跟着顺延到了下一周的周五。邮件末尾还特地提醒到,他已将通知函都按照新定日期发送出去了。这么一来,她可以最大限度与他避而不见的时间,只有十天。
而再见面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光景,她也不知道。
苏佑倒不像她想得那么多,他只是单纯地感到生气,气她不识好,也气自己放不下。这段日子里卓静言占据了他太多精神和时间,偏偏到最后总是费力不讨好。他是受尽万千追捧的当红演员,拥趸军团大得令人咋舌,频送秋波的女艺人更不在少数。苏公子这朵高岭之花好不容易动了凡心,何其珍贵,何其难得,谁能料到对象偏是死不开窍的她?
一脚踢到铁板上,谁疼谁知道。
欧凯的试镜通知当然也发到了苏佑的邮箱里。他刚在异国漂了大半月,公司大方地批了三天假期让他倒时差休息。接下来又得马不停蹄地全国各地到处跑,一头要准备刚摄制完成的真人秀宣传活动,一头还要掐空回横店继续拍摄电影《在远方》。
苏佑尚且可以休息三天再去做“空中飞人”,卓静言这边却一点没闲着。她本来就身兼两份工作,《王城》的编剧刚好收尾,欧凯将试镜推迟又给了她一段自由时间,恰巧能把签下来的绘本画稿赶紧做完。她是能静下心来做事情的人,一旦扎进了工作,满脑子杂念便都暂时摒除到一边去了。
北京的凉秋很是怡人,连空气都比盛夏时干净许多。她虽同苏佑闹掰了,原先的工作台仍旧支在那里没有撤去。一来这是自己的住处,犯不着为了避他畏畏缩缩;二则他忙起来一周难得落家两次,本来就不常在那里出现。
即便抛开这些不谈,她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这样无所顾忌的底气来于何处——不过是仗着苏佑喜欢她而已,所以她才一天天地大着胆子盘踞在那把老藤椅里,该工作工作,该喝茶喝茶,全然不担心他会出现在两米之外给她个措手不及。
卓静言内心非常唾弃自己这样无耻的行径,然而另一方面却又沉迷在这种感觉里无法自拔。她就像一位巡视疆土的女王,只要往界碑那儿耀武扬威地叉腰一站,立时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可令她沮丧又欣慰的是,那一墙之隔的敌军果真如她所料,销声匿迹了好些天,没有一点要和她叫板的意思。每常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动静,却总是听不见任何声响。
她暗暗又焦虑起来。
在深山里生活了多年,卓静言别的没学会,倒是养出个凡事都随心的性子。明面上她还同苏佑僵持着互不搭理,背地里却开始打探他的行踪——严肃板正的姿态么,当他面儿做做也就得了,私底下还讲什么骨气尊严呢,那些玩意儿最是没用的。
冷战局面下已经两天没有见面,比之前的二十天杳无音信要难捱许多。她想知道他在哪里,干脆祭出自己养了许久的小马甲。只要登上“祥云小火炬”带着他的话题发条微博,自然就有万能的小柚子们前来汇报动态。她飞快地编辑完内容,发送完毕,然后将手机扣在一旁,看着案头雪白的骨瓷茶杯出神。
“……苏总最近去哪里了呀?我好想他。#苏佑saul#”
苏佑哪里也没有去,他一直在家。
二十来天不停歇地工作,累得几乎能沾床就睡的他,原本指望回国之后或许能拥着美人诉个离情,没想到姑娘还是这么没长进,就知道给他添堵。他那晚气得要两眼发黑,想也没想就说要冷静冷静。到了第二天,冷静下来先悔过的是仍他自己。眼看闹成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能再有进展。他无计可施,躺在床上思来想去,最后唯有认命。
谁叫他是那个心软的,即使卓静言这么积糊不清惹他生气,他仍然觉得割舍不了,简直就是天定的克星。
索性顺水推舟放一放吧,就算相思癌到了晚期也要扛过这十天。不叫她试试被嫌弃的待遇,要到哪天她才知道念他的好呢!
这一闲下来,既不工作,又无消遣,在家睡了半天养好精神之后,好像突然就无所事事起来。他知道她是在家的,阳台那里窸窸窣窣总有动静。他不好出去站着,只能放轻手脚走到落地窗边,贴着靠墙一侧坐在地板上,支棱着两耳听她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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