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拂河老妖
郁默尽力镇定住自己:“在b楼楼顶的天台。”
“走,带我过去。”
高老师此刻也有些慌了,在距离高考只剩两个月不到的节骨眼上,学生si在学校里,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对学校名誉都是极大的损害。况且,蓝葶还是她班上的尖子生,如果蓝葶是因为学业压力大而自杀,那她的业绩也必定受到极大影响。
办公室的几个班主任都跟着郁默赶到天台,一路上只有坡跟鞋噔噔噔作响,谁也不敢先开口讲话。
也就是在这沉默匆忙的一路上,郁默才突然想起来,如果老师们等会儿盘问她为什么这个时间点会去天台,该怎么回答?
要不就说自己没考好,想去天台散心?可是刚才那场数学考试不出意外能拿140分以上,根本不算没考好……总不能和老师实话说“抑郁症发作躲在天台吃药”吧?
郁默严重心悸,右眼皮跳灾。
她要向所有人隐瞒抑郁症这个秘密,包括她的家人。一旦老师们知道了她抑郁的秘密,那么她的家人们也肯定会知道……郁默绝不允许这些事发生。
“啊!”陈老师b较年轻,胆子又小,她看到蓝葶的尸t时,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高老师已经掏出手机报警了,她的脸se由煞白转向铁青,难看得很。
而蒋老师则转向自己的得意门生,严肃地问:“郁默,你是什么时候来到天台发现尸t的?”
“数学考试结束后过来的,”郁默说:“我在天台站了五分钟不到,下雨了,正准备回教室,突然看到了角落的一双脚,然后发现了蓝葶的尸t。”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个天台?b楼是做实验项目的教学楼,高三的理科生都很少过来做实验,你是文科生,怎么会到b楼的顶层来?这肯定不是你第一次来这个天台,对不对?”蒋老师问。
现在事情眉目未清,如果怀疑郁默是杀人凶手,也未尝不可。
“嗯,不是第一次来。”郁默低下头,开始娓娓阐述刚才那一路上编好的谎话:“我是无意间发现这个天台的,当时在b楼三层的微机房上课,结束以后想上楼看看,走到楼顶,推开门发现了天台。因为高三压力很大,所以经常会到天台来看风景。今天来天台是因为觉得语文没考好,情绪很紧张。”
蒋老师将信将疑:“你的语文没考好?”
郁默谎称:“我感觉这次的议论文写跑题了,可能会被扣很多分。”
数学这东西是客观的,对就对,错就错,没法乱编。但语文,尤其是作文这种东西,主观x强,如果她y要瞎扯说“感觉写跑题了”,老师也没什么可反驳的。毕竟,她也只是说“感觉”,就算到时候议论文得了55分的高分,她也有权利“感觉写跑题了”。
蒋老师姑且信了郁默这番话。她当然也不希望蓝葶的si亡和自己最重视的尖子生扯上什么关系。
郁默站在天台的细雨里,渺茫模糊地听到了远方传来警车声。不知是否错觉。
两三分钟后,b楼的楼道里传来了刑警们整齐而迅速的步伐声。不是错觉。锦城警方很快就赶到案发现场了。
今天下了雨,冰凉的春雨密密麻麻淋sh在案发现场,很容易毁灭证据。而b楼顶层是没有监控器的,一至五楼的楼道虽然设有监控器,但平时不一定会启用。
郁默联想到了前天参加英语演讲b赛时发生的那件匪夷所思的事。
或许,与蓝葶的si亡有关。
诀宴 第6章药物
作为发现蓝葶尸t的第一个人,郁默被刑警队带到警局做调查了。下午那场文综考试只得旷掉,日后再补考。同去警局接受调查的,还有八班班主任高老师。
b起一路都在烦躁生闷气的高老师,郁默显得格外平静。
“你和蓝葶不同班,很少有交集,只是互相认识而已,对吗?”nv警察耐心地问。
“嗯。”
…………
“天台是你经常去的地方,你今天发现蓝葶的尸t时,教学楼天台和往常没有任何异样,是这样吗?”
“嗯……”郁默开口,嗓子有些发渴:“我在天台只待了几分钟,一直站在围栏边缘看风景,没太注意有没有异样。”
nv警察想了想,又问:“对了,听说你们这次四月调考的难度b较大,语文试卷突然有题型变化,考完试很多学生抱怨,对吗?”
“是的,”郁默顿了顿:“但我不觉得这个会影响到蓝葶。蓝葶是年级里语文很优秀的同学,就算这次题型有变化,考点还是那些不变的东西,她基础好,不会考太差。”
“蓝葶的班主任也说她……哎,小姑娘,你怎么了?是身t不舒服吗?”nv警察看着郁默的面se越来越惨白,浑身轻微战栗,不禁有些担忧。
“我没事。请您继续问吧。”郁默勉强应答。她刚才接受调查时,悄悄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m0了许久,却没有m0到那瓶黛力新。那瓶药恐怕是在她跑向办公室的途中从口袋里掉落了……
审讯室门外传来沉闷的叩叩敲门声。
“请进。”nv警察看到走进来的男人,恭敬喊了声“严队”。
郁默背对着审讯室的门而坐,严劲进门时看到了她的背影,单薄的背脊挺得很直,肩膀状态紧张发僵,明显不自在。
“你先去小李那边帮忙,”严劲交代nv警察:“我找她问几句话。”
“是!”nv警察离开审讯室前又看了郁默一眼。这小姑娘看着有些病态,她端坐在审讯室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更病弱憔悴。
审讯室的门重新被合上。
“听他们说,蓝葶是自杀的?”郁默向严劲求证:“真的不是他杀吗?”
“目前是这样。”严劲说:“尸检没有发现任何伤痕,b楼的楼梯上也没有出现任何可疑的脚印,蓝葶是在天台吞药自杀的。警方正在调查蓝葶为什么会吞药自杀。不排除是受到了他人胁迫。”
“唔…”郁默抬眸看着严劲,软声说:“叔叔,我想喝水。”
她坐在这儿,就像一只被雨淋过的小动物。柔顺的齐刘海沾了雨,贴黏在额头上分成好几缕,有些无jing打采的样子。
她仰头时,眼神里是黯淡无光的。大概是蓝葶的尸t让她受了惊惧,她现在整个人的状态很差。
严劲没法被她一直这么可怜巴巴地盯着看,所以出去给她接了杯温水。
“谢谢。”郁默捧着温烫的纸杯捂手,然后喝水。喝得有点急,被呛到,于是连咳带喘几秒的时间里,嘴唇被温水润.sh得犹如涂过唇釉,樱粉得晶莹剔透。
郁默本就是柔弱型的美nv,偏偏还有装柔弱g|引男人的好本事和心机。她若是要蓄意g|引,怎能捕获不了猎物?
只可惜严劲太聪明,不一定愿意上这朵白莲花的当。
严劲从口袋里拿出白se药瓶,轻轻放在桌面上:“你的。”
不是询问她,而是陈述。这瓶黛力新上只留有郁默的指纹,不可能是蓝葶的。
“在哪里捡到的?”郁默讶异之余甚至感到庆幸。幸好这瓶药是被严劲捡到了,而不是被礼雅中学那些同学或老师捡到。
“你们学校b楼三层楼梯口。”严劲说。
郁默旋开药瓶盖,倒出一粒药片,娴熟地g吞下去。她吃药时,原本黯淡怠倦的眸子终于明亮了些。郁默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蓝葶si不瞑目的画面,很是狰狞,如果不吃药镇定情绪,恐怕会当场jing神崩溃。
严劲从郁默吃药时迫不及待的模样可以判断,她已经有药瘾了。什么东西都最好别成瘾,尤其是药物。
她吃完药,乞求道:“这件事一定不要告诉严梓欣。”
这件事。吃药的事,患抑郁症的事。
得抑郁症当然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但郁默想瞒着,她想继续在所有家人朋友以及陌生人面前伪装成自己满意的人设:温柔理x,yan光向上。
“吃这个药多久了?”严劲问。
“你先答应我,不准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郁默与他谈条件,有几分执拗。
严劲点头:“好。”
“从高一开始吃药,快三年了。”郁默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父母知道这个状况吗?”
“知道。”郁默面不改se地撒谎。
“他们不知道。”严劲戳穿她的谎言。
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的犯人们说谎都会被严劲看出破绽,更何况是郁默。
郁默平静地说:“……他们就算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确实没什么关系。郁家家境殷实,郁默从小到大的零花钱就没缺过,父母每次都是成万地往卡里打钱。她平时不ai逛街购物乱花钱,所以这些零花钱拿去买药绰绰有余。
严劲以严肃长辈的口吻问:“是专业心理医生给你开的药?”
“叔叔,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郁默反问道:“你现在不应该忙着办案吗?为什么会这么关心我的私人问题?你很关心我?”
“因为你是严梓欣最好的朋友。”严劲说:“药不能乱吃,更不能上瘾。你现在的状态会让人担心。如果一个心理医生在你、一个未成年小姑娘没有家长陪同的情况下给你看病开药,那他一定很没有责任心。为了赚钱,开药剂量也未必靠谱。”
“给我看病的,是很贵的医生。”郁默反驳说。
“价格贵不贵,和他作为医生有没有道德责任是两回事。”严劲说:“我可以遵从你的意愿,替你保密。但是你这周末放假得和我去见一个专业心理医生,调整你的用药量。只剩两个月不到就要参加高考了,再这么乱吃药下去,高考都可能受到影响。”
“叔叔,”郁默轻笑着说:“你还真是个好人啊。你这么关心nv儿的好朋友,难道就不怕nv儿的好朋友喜欢上你?”
严劲不为所动:“我是大人,你是小孩,之间隔着辈分。”
郁默执着地说:“十七八岁的年龄了,还算是小孩么?”
他道:“至少在我看来,还算是小孩。”
“叔叔,”郁默凝望着他,由衷慨叹:“你可真古板。而且,是个古板的好人。”
正因为严劲是个正直又古板的好人,所以郁默原本不打算把那件事告诉他。
那件事情或许牵涉到了很多丑恶的人情世故,蓝葶的自杀极有可能与礼雅中学的副校长关志建牵连。如果把蓝葶的si因彻查下去,或许会扒出副校长关志建的许多丑事。
然而严劲如果秉公办事彻查了关志建与蓝葶的关系,礼雅中学将会怎么“对待”严梓欣就很难说了——毕竟高考在即,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得罪了关志建和他背后教育局的那些人脉,严梓欣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半月绝对不会好过。
郁默想着,如果她把看到的那些东西告诉严劲,或许会让严劲很难办。因为严劲不仅是一名刑警,同时还是严梓欣的父亲。
……明明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迫害蓝葶自杀的幕后凶手落网。可她却在接受调查时因为丑恶的人情世故有所隐瞒顾忌。
怎么会变得如此没良心。郁默自嘲。
末了,她终是忍不住问:“如果蓝葶的自杀案牵涉到了很多复杂利益关系,你还会去深入调查么?”
“当然会。”
严劲越来越觉得,郁默这小孩的心思不简单——她的言行举止格外早熟。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郁默斟酌着她的语言表达:“或许与蓝葶自杀有关。前天我去参加英语演讲b赛的时候,看到了副校长关志建的轿车,还看到蓝葶从他的车上下来——他们是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蓝葶在我前面进行演讲,发挥得很好,但是后来b赛结束,我在洗手间碰到了她,看到她眼睛红肿,鼻子也是红的,很明显是在洗手间哭过。我在想,她b赛发挥得那么好,没有道理因为b赛哭,一定是有别的原因。而且还有一件事……蓝葶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她以前、大概是高二上学期那时候申请过贫困生奖学金。因为学校奖学金的名额有限,所以要竞争。名义上说的是学生们各凭成绩竞争,但其实最后奖学金如何分配也不全凭成绩,还有一些别的因素,不能摆在明面上说。”
“不能摆在明面上说”……
严劲直视着郁默的琥珀se瞳仁:她一个十八岁不到的小姑娘究竟看到了这个社会的多少黑暗面?
“蓝葶本来按照成绩排名是得不到奖学金的,但是她后来破格拿到了,而且挤掉了排名在她前面的nv生。”郁默说。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蒋老师是年级主任,高二学年的奖学金申请统计由她来管。但是她平时很忙,把事情都推给我做了,所以我知道年级有哪些同学申请了贫困生奖学金,也知道按照排名本来应该由谁得奖学金。因为是贫困生专属的奖学金申请,学校为了照顾学生的yingsi和颜面,从来不公开信息,所以就算校方在分配奖学金环节做了手脚,也没有学生知道,只有极少部分的老师了解实情。”
郁默说完,又补充道:“这些事我只告诉叔叔你一人,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如果你觉得这是有用信息,可以去调查副校长关志建;如果你觉得这些信息“没用”,那就算了。”
算了,就是说,让蓝葶就这么自杀了。
这案子其实可以解释得很简单,蓝葶就是因为高三学业压力太大,一时想不开,所以吞药自杀了。
这么解释的话,就算对学校的影响不太好,也总好过揭发副校长的丑闻。
“你提供的信息很有用,”严劲以职业身份向她郑重地说:“谢谢你说出这些事。”
“…应该的。”
郁默听见了审讯室外,蓝葶父母呼天抢地的哭嚎声。这对夫妇是进城务工的朴实农民,没人脉也没手腕。nv儿出了事,他们除了痛哭完全不知道该做些别的什么。但他们除了痛哭,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可做。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