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怪诞的表哥
“他中了人家的套了。”小柴禾叹息一声,道:“范大人先喝了一杯茶,说是被迷晕了,但人家咬定了是他见色起意……这案子不好取证,说到底这些文官做事还是不够警惕。”
“侯方域那事也是真的?”
“他说他不知道对方是有夫之妇。呵,这种风流才子。”小柴禾道:“姚启圣那案子也是真的,当年他借助建虏把一家豪绅灭了门,这小子是个狠人。”
“那怎么办?”
小柴禾道:“没什么怎么办的,范大人的案子最好是能证明他被人设套了。侯方域是自己不检点,该处置就处置。但哪怕把这几个人都解职了,我们还可以继续推行变法。范大人被贬谪了还有王大公子,侯方域被贬谪了还有王五公子,多的是做事的人。
晋王要的是变法成功,他不怕有争纷,有争纷才会有讨论,就是在这种讨论中,新法到底是好是坏,会有越来越多人明白。百姓早晚也会明白地租是定额好,还是任凭老财主每年分走佃户一半的收成好。”
王康道:“照你这么说,就由他们吵?那还要你们锦衣卫做什么?”
“我们是替晋王保护规矩的人。这个争纷中谁不守规矩,谁就去死。”
“老夫看一个都还没死。”
小柴禾道:“那是还没到火候,一旦逼急了,都不知要流多少血。”
王康本是气话,闻言吓了一跳,问道:“又要杀人?这……又要杀多少人啊?”
小柴禾似乎也感到深深的忧虑,叹道:“晋王说了,这不像以前,以前像是要把池潭里不听话的鱼都钓起来除掉,那是为了杀鸡儆猴、巩固权力。
现在不同,是变法、是施政。就像是要把鱼从这个池潭里捞到另一个池潭里,我们不是为了把鱼都弄死,为的是让每个池潭里鱼的数量更合理。这个过程中,死的鱼越少越好。
而我们要除掉的,只能是那些宁死也要把网咬破的,这才是最难办的事啊,所以说打天下易治天下难……”
~~
与此同时,钱承运正坐在傅青主的对面,语气已是苦口婆心。
“你以为我反对变法是为了我个人的利益?凭我钱家在几个官营商行的分红……就算不多,也足保子孙衣食无忧了。”
傅青主道:“是吗?我以为钱大人是觉得,比起兼并土地、比起用官僚特权赚银子却不缴税,这点分红对你们还是太少了。”
“荒唐!”钱承运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
傅青主笑了笑,不说话。
“你以为眼下是什么情况?局势足够稳定了?”钱承运道:“晋王治理山东之时,谁都不敢怀疑他治理一隅之地的施政能力。但现在是整个中原,甚至可以说现在的政策代表着日后整个天下的政策,没有人敢说晋王能治理得好山东、就能治理好天下。
所有人都在盯着我们收复京城之后会怎么做。江南的士绅、西蜀的秀民,他们都在看晋王有没有施政天下的能力。
这个时候,只要我们平稳施政,轻易可得天下士绅秀民之心。不用两年,江南或可传檄而定……”
傅青主道:“我们要的不是传檄而定江南、西蜀,是要为后世开太平;要的不是一个安史之乱以后日渐衰退大唐,要的是一个蓬勃向上的世道。”
“操之过急了啊!一旦激起民变,如何是好?”
“民变?钱大人你扪心自问,这样惠民的新政,激起的会是‘民’变吗?”
“难道在傅大人眼里,只有那些平头百姓是民?那些兢兢业业的有财者就不是治下之民吗?”
“新政并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不过让他们少赚一点罢了。”傅青主加重语气,道:“只不过是少赚一点啊!”
钱承运摇了摇头,道:“不,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是血海深仇。”
他长长叹息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又说道:“傅大人,你还没意识到危险吗?变法,自古都是最有可能倾覆社稷的事。”
“你错了,正是因为社稷将倾,甚至可以说是社稷已经倾覆了,楚朝都差不多亡了,晋王才要变法。”傅青主道:“也正是因为晋王一直在变法,均田、科举改制、税制改革,恰恰是这些,才挽回了大楚的社稷。”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钱承运道:“以前是乱世,人家可以忍,现在不同了,现在是定制!
刚定制就这样,以后又如何?断人财路杀人父母,才回京城就要磨刀霍霍,人家怎么想?这种怨恨一旦被有心人操纵,闹出暴乱怎么办?”
“那就平定暴乱。”
“杀的是暴乱者,坏的是晋王的威望啊。”钱承运道:“一旦有了暴乱,天下百姓会怎么看?他们只会认为新政是坏的,更加抵触,到时,新政无法推行,反而让世人开始怀疑晋王。
天下士绅本是愿意支持晋王的,只要他再温和一点,而不是像这样,操之过急了啊。
权力是什么?大家都信服晋王,那就是他的权力。他现在就像是站在一座高峰上,而变法是什么?是斧头,是要劈、是要削掉他脚下的山峰。”
傅青主摇了摇头,道:“让士绅再少赚一点,就可以让百姓再过好一点,基石才会更牢才对。”
“你大错特错了……”
“钱大人,你知道我们的分歧在哪吗?你太高看那些士绅秀民的力量了,也太低估平民百姓了。”
“是傅大人你太高看那些庶民了。”钱承运郑重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往后要治理的是天下,不仅是山东一隅了。天下太大了,皇权不下乡,朝廷是治理不了愚民的,只能通过乡绅来治理。
为什么?因为世人太蠢,天下间全都是愚民,他们分辩不出新政到底是好还是坏……你当官的时间还短,根本不明白他们能蠢到什么程度!
他们根本不知道谁才是在为他们好,只会贪慕那些士绅,认为老爷们说的都对。谁给他们几块铜板他们就听谁的,他们不需要你在后面告诉他们‘我们把田地收为公田是为你们长远考虑,先定额的地租是为了你们有了收成不被剥掠’,因为他们的目光就这么短浅。”
钱承运说着,手在空中挥动着,又重复了一句。
“傅大人,你真的想象不到他们有多蠢。我为官这些年,真的是见够了!受够了!”
他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又道:“新政会毁了社稷,新政的时机还没到,强行变法只会让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傅大人,与我一起上奏晋王,停下来吧?”
傅青主没有回答。
钱承运又劝道:“晋王离京之前与我长谈过一次。他知道变法的难处,说要看一看,如果反对的声浪太大,他是可以停下来的。
我认为现在就是停下来的时候。就当是试探,为以后再变法做准备,他还年轻,还有机会,但京城初定,是真的经不起变乱了。只要你也改变立场,他会听的……”
傅青主道:“我已经上奏了,我认为可以正式颁发新政,劝在三月初二诏告天下。”
“傅青主!”
“钱大人,这世上的老百姓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蠢,让我们拭目以待……”
~~
二月二十九日。
王笑一直不太习惯一点,就是这年代的历法二月有三十天。
离新政诏告天下还有三天,他有些紧张。
倒不是因为害怕谁。就算京城士绅反了,他也可以调动大军把人家杀光。
可那样解决不了事情。
让大部分人从心底里接受新政,这才是他想要的,但哪怕他再有权势,这也不以他个人意志为转移。
因此新政能不能顺利推行,王笑并没有把握。
不论如何,他已经在收拾行礼,准备回家了……
~~
与此同时,马伯和已经回到了京城。
他走进马府,杨全望迅速迎上来。
“公子,果然如你说料,今年三月初一是清明,伪朝的会在三月初二举行朝会、颁布新政……”
“交代你办的事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手。”
“各家是什么反应?”
“他们害怕王笑抄家,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孔家。都增加了护卫的人手,但还在犹豫。”
马伯和点点头,道:“这就足够了,不怕他们犹豫。”
走进厅堂一看,只见堂上已摆着五十余件锦衣卫衣服和佩刀。
“很好。”
杨全望问道:“今夜就杀入王家吗?”
“不。”马伯和道:“王家的侍卫有火铳,我们的人手不够,先去把那个弹劾王康的御史灭了门,这是第一家……”
杨全望没有问为什么,他知道马伯和这些天已经准备得够多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杀手们披上锦衣卫的衣服,穿过黑夜里的长街……
很快,惨叫声划破夜空,火光腾起。
刀狠狠劈下,将惨叫着的的仆婢一个个劈倒在地,鲜血泼溅……
~~
“走水啦……”
“杀人啦!杀人啦……”
康季良翻身而起,满脸都是冷汗。
他倾耳听去,远远地,隐隐有杀喊声和大哭声传过来。
“怎么回事?!”
“三爷,不好啦!不好啦!锦衣卫动手啦……大老爷叫你马上过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
“锦衣卫真的动手了,街对面的林御史府被抄家啦……”
康季良只觉脑子里“嗡”地一下,巨大的恐惧从心底泛上来。
——王抄家又回来了!他还是那个王抄家、王阎罗……
酝酿了半个月的担忧在这一刻终于变成了现实,怒火与惊惧在脑子里蔓延开来,康季良的太阳穴跳得厉害,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
他迅速披起衣服,往大哥康伯善的院子跑去。
“大哥!怎么办……怎么办……王阎罗又开始了……”
“快!快……派人去伯府告诉宜春伯……不,派人去各家,告诉他们不能再犹豫了……王笑真的是要逼死我们……”
“老爷,怎么……怎么对伯爷说?”
“告诉他林御史的事啊!还有,他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弟,你想想……”
“不要慌,不要慌……我想想……委屈求全亦死,举大计亦死,何不放手一搏?”
“对,快……不想成为下一个孔家就放手一博吧,快,派人去告诉他们……”
“老爷,老爷,锦衣卫抄完了林御史府,往隔壁的叶家杀过去了……”
“天……快把所有家丁护卫全都聚起来……”
~~
夜色中,许多的家丁穿过大街,把消息传递给一家又一家的士绅大族。
他们惊恐的语气像瘟疫一样地传染着每一个见过他们的人。
不知有多少人鬼哭狼嚎地喊起来。
“又……又要抄家啦!”
“果然……果然……我就知道……”
~~
马伯和走上高楼,看着远处的火光,眼神有些骄傲。
“一家杀完就去下一家,不要怕惊动锦衣卫,不要怕惊动京营。”他吩咐道。
“是。”
杨全望问道:“公子,我们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
“怕什么?京城马上要大乱了。所有的士绅早都成了惊弓之鸟,这个夜里,出现的锦衣卫越多,他们恐惧越大。当恐惧到了极点,他们就会忘掉思考,像一个火药罐一样,被我一点就着……嘭。”
马伯和笑了笑,眼中已有狂意,他摊开了双手,像是沐浴在胜利当中。
“知道吗?做事是要讲规矩的,王笑以前就太不守规矩了。所有人怕他、畏他,所以才臣服他。
但,这种恐惧终有一天也要反噬在王笑头上,这就是报应不爽……”
他说着,语气带着喟叹,喃喃道:“我真的想不明白,王笑为何要变法呢?他明明可以稳住局势的,为何要做出变法这种自取灭亡之事?
也许他也像我一样想不明白,但他在想的是,那些人为何突然就反了他?
你看,那些人啊,明知道与王笑为敌是取死之道,但他们还是只能拼命,因为他们没办法了啊,王笑剥掠得他们太狠了,自古就是这样,有剥掠就会有反抗。
看着吧,这只是开始,反抗一旦开始,这个看似强大的伪朝马上就要分崩离析。
今夜暴乱一起,哪怕王笑能很快平定,他在世人眼里也要威望大跌。
天下人都在看王笑要怎么施政,是不是永远都只会那一手……抄家?呵,抄家要是能治天下,我们还读什么书?
这场暴乱就像是火绳,点起来了就会……嘭!震聋发聩,世人就会知道,王笑不过如此,他不会施政,他与唐中元无异。世人将不再信服这个只会抄家杀人的‘晋王’。
那么,接下来就是一场又一场的暴乱。终有一场,将吞灭王笑。因为以杀戮成事者,最后都会死于杀戮……”
杨全望听不懂这些,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刻,他实在是太崇拜马伯和了……就是自己这位公子,只身入敌境,翻手为云,竟然真的把这个伪朝撕出了一条裂缝。
而那个看似无比强大的王笑,似乎也终于要把握不住局面了……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1031章 断后路(求月票求订阅)
小柴禾急忙赶至象园。
他腰带都没来得及扎,对着几个下属就大骂道:“做什么吃的?!”
没功夫听那几个下属请罪,他一边快步走向高台上赶去,一边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有人冒充锦衣卫洗劫了几家大户,现在城内完全乱了。
还有几位大人派人来质问我们为何要擅自抄家,害得京城人人自危……”
“详细情况查清楚没有?”
“没有。”
“娘的!”
小柴禾啐了一口,站在高台上望去,只见城中许多地方都在起火,隐隐能望见远处有拿着火把的队伍在穿梭。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停地发号施令,又让人去告诉耿当与庄小运把京城和皇城戒严。
接着,他很快意识到事情有哪里不对。
这些事,似乎已不仅是某些反对新法的人做的了。
他火速召过崔老三,吩咐道:“必定有建虏或南楚的细作在京城活动,你去给我仔细查,以最快的速度把人给我揪出来。”
“头儿,京城都乱成这样了,现在才查……”
“闭嘴,去通知官兵来平乱。我们是锦衣卫,揪出来细作、搞清楚动乱的原因和他们的计划才是我们要先做的。”
“是……”
小柴禾烦躁地挥了挥手,莫名地又想到一件事,忽然又问道:“上次我让你查的那个马伯和,你查了没有?”
崔老三愣了愣,应道:“他家的案子归在刑部,我问过了,刑部官员说调查过他了,这人没有问题。”
小柴禾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觉得自从那天酒宴之后自己就被人盯上了,于是道:“你再派个人去查一下,仔细查。”
“这种时候?”
“还要老子再说吗?!”
“是……”
事情显然比小柴禾想像中要严峻得多。
短短一个时辰之后,有一名番子飞快地跑来。
“报!有数十家大户聚在宜春伯府,正在聚集护院家丁,京城到处都有人在喊宜春伯反了,说是他要清君侧……”
小柴禾很惊讶,反问道:“清君侧?一群护院也敢造反?不要命了吗?”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人平日里看着一个个老谋深算,现在怎么会这么蠢?连真的锦衣卫假的锦衣卫都分不清……
别的不说,京营里那些火铳打上两排,马上就能要了这些人的命,就这样也敢清君侧?
“报!大人,不好了,有许多人向象园围过来了,暂时还看不清多少人,佥事大人问,是否歼灭他们?”
“娘的,给老子把他们……”
小柴禾张了张嘴,忽然想到王笑出京前的叮嘱,到了嘴边的话于是说不出来……
~~
宜春伯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反了。
他还在召集大家伙商议对策。
……
马伯和走进宜春伯府的大厅,故意露出些许惊慌失惜的样子。
他这副模样落在众多人眼中,却还是显得十分镇定,不少人暗道这年轻人处变不惊,实在不简单。
马伯和把众人这种赞赏的表情收在眼底,心中微哂。
——就你们这些人,做梦都想不到就是我用区区数十人搅动风云,把你们吓成这样……
他很快进入了谋士的角色,开口为这些人分析局势。
“诸位大人勿慌,在下前些天出城,已联络了京郊七户大族,这些大族曾经在京城变乱之时结寨自保,也是有战力的,布甲、兵器皆有,密云潘家有矿工两千余人;兴州袁家有家丁三百人……一共可齐结成四千余民兵。
当然,他们不如王笑那些精兵,但恰好,王笑如今不在京中,而是在大台乡山野之中,护卫不到百人,四千人可趁他归京之时埋伏他,未必不能成……”
“胜算不大啊,矿工哪能打仗?”有人低声道。
随着这一句,堂上响起窃窃私语声。
这年头,十几人击败数千人的战事大家都听说过,听说王笑还有数十护卫,堂中众人反而更担忧起来,士气不增反减。
马伯和还真是没有想到,一说具体战况这些士绅反而起了退意。
他感到有些恼火,暗骂这一些蠢材果然不能成事。
好在他不是真心要助他们造反成功。
他收拾好情绪,继续开口说起来。
“要是没有胜算的仗就不打了,就没有项羽在巨鹿之战击败章邯的壮举了!
何况,我们未必没有胜算,我就有一个办法控制住锦衣卫……
诸君都知道,王笑之父王康贪墨了朝廷四百万两银子。据我所知,此事锦衣卫指挥使柴青禾亦有参与,这也是今夜锦衣卫灭了林御史满门的原因。
他们这叫什么?贪赃枉法、杀人灭口!简直是无法无天!道义是在我们这一边的,我们可以把这些全宣扬出去,我们应该告诉百姓,这些人贪墨了国库一半的银子,还残杀忠良,必须将他们绳之以法。
京城百姓本来就怀念朔朝、不满王笑,只要把他们聚集到王家去闹事,我们再趁机杀掉王康,把事情闹大,那所有人就都没有退路了,不反也得反。到时我们裹胁着这些百姓,有他们挡在前面,看京营怎么还动手平乱。
如此一来,柴青禾与王康合谋贪墨之事就再也遮掩不住。王康一死,锦衣卫和京城守备在王笑面前也脱不了干系。他们必定知道王笑不会再信任他们,只会重罚他们保护不力。到时我们就可以用银子收买他们。
有京郊的大户拖住王笑,我们只要把钱砸进去,不怕那些精兵悍将不支持我们,等收服了锦衣卫与京营,王笑也是必死无疑。接着,我们可以打出‘清君侧’的名号,由宜春伯进宫请陛下清算王笑,那么,诸君全都可成为社稷功臣……”
“不行吧?”
马伯和才兴致勃勃地说到一半,忽然有人打断道。
“不行!这计划不对,太多漏洞了……杀了王康,这是与王笑结死仇,这是在找死……事情就再没有转机了……”
马伯和转过头看去,见是一个穿着华服的胖子,满脸都是大汗,嘴里却还在不停说着。
“这行不通的,我不干了,太危险了……支持新政顶多就是破财免灾,这样做却是要拖着全家去死……我不……”
“糊涂!”马伯和大喝道:“你没有退路了!锦衣卫已经杀过来了!”
他语气飞快,声色俱厉,不给那胖子说话的机会,又喊道:“没看到吗?林御史、叶大人全家都被杀光了,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有钱、反对新政。王笑是什么人?他为了钱粮已经杀了多少人了?他连孔家这样圣人之后都能抄,他能放过我们吗?!
现在是什么时候?生死迫在眉睫之际!你居然还犹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不。”胖子不停摇头,道:“我越想越不对劲,锦衣卫要抄林御史家早该抄的……这事不对……我不要去杀王康,太……”
“宜春伯!”马伯和转向上首的宜春伯,道:“到了你决断的时候了,不能再被这些懦夫拖了后腿。今夜稍有迟疑,锦衣卫马上就要杀过来了,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如今的情况像是什么时候?像王莽篡汉改制,天下急需一个像汉光武皇帝一样的英雄,请宜春伯当这个英雄!
王笑矫托天命,伪作符书,欺惑众庶,田为王田,卖买不得。规锢山泽,夺民本业。此其逆天逆地之大罪也!若宜春伯再不出面匡扶社稷,大楚就要亡了啊!”
“不不不……不是……”
那穿着绵绣华衣的胖子还在说话,杨全望忽然上前一步,手里的匕首“噗”的一声捅进他的胸口……
满堂士绅大惊。
然而马伯和那激昂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诸位!若要在新法之下、过与那些贱民一样的日子,还不如痛痛快快拼一场,赢了,位极人臣,永享富贵!就算输了,也不要当王笑的一条狗……”
“今委屈求全亦死,举大计亦死,何不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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