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大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青腰化形之后,不过五六岁小女孩的模样,街市商人瞧她可爱,还送了她两条小金鱼。才走出街口,她就手往那竹筒里一掏,手捏着金鱼,塞进了嘴里。
有鸭子和鲤鱼了,俞星城又回头让人买了些鸡,放在后院里统一散养,几个院子里有空地的,都给种上果树玉米,这季节本来很不好成熟,不过有杨椿楼在,她有木系法术,催熟这些作物到能够御寒的程度。
不过再往后就不好用灵力催熟了,那样会不好吃的。
马上就要过冬了,今年苏州的霜降要比往年厉害不少,鳄姐说今年可能会下大雪有冻灾。俞星城知道,那些受肢体外伤的妖,就算有灵力,也跟动物差不多。受伤处如果不能保持温度,很容易冻伤到不得不截肢。
而且今年胖虎下死命令,不论是蛇妖熊妖,不许冬眠。一旦冬眠,就没法集体行动,相互照应了。让该冬眠的动物没法冬眠,那就真的是折磨人了,要是不保持温度,他们根本撑不住。
也就是说,今年冬天取暖也是个大问题。
说到这问题,胖虎就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俞星城:“……你一个老妖,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你们老妈子么?”
胖虎啥也不说,拿出跟杜十娘一样的三层百宝箱来。
第一层是鹅蛋大的各色宝石,第二层是唐宋风格的首饰珠宝,第三层还没打开——
俞星城拦住他的手,一条胳膊搭在箱子上,不管自己抱不抱的动,先给它团住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这就去弄,现在还没开始冷,煤价还没涨起来。炉子也好搞,我去买个三十套,买不到新的,就去各户人家收旧炉子。各个屋里都摆上,走廊上也摆上。”
这些妖怪们大多数都不往人间常来往,不喜好金银财宝,只知道这玩意儿对人来说贵重。俞星城给他们弄个鸡鸭鱼,他们比什么都高兴。
等到炉子和运煤车送到,把里屋外屋都烧的暖和起来,众妖欢喜的不得了。炉子附近随时随地趴着几个大猫小熊,揣着手眯着眼睛烤身上的皮毛。
这些妖大多都会化人形,却没有在人世间生活的基本常识。俞星城觉得,要不是她管管事,这群妖真的就会窝在这破院子过一个冬天,谁要是被冻死病死,那就只好埋了。
自这之后,俞星城走到哪儿,都有人叫她“星姐”了。
蒸汽大明 第43节
妖舍总管大太监俞星城,走过回廊的时候,还听到一群小妖窃窃私语:“还不知道吗,到回头万国博览会的时候,说不定查的太严,咱们都出不去。星姐给咱们弄这么些粮食,就是因为我们没法在苏州这种杂府吐纳灵力,只能靠吃肉吃谷维持了!这都是用心良苦啊!”
收了一匣子珍宝的俞星城心道:我就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关系。
不过,因为妖们都不爱财,她不怕被偷,那三层匣子也就一直放在“鼻吹唢呐社”这边,随时去办事就随时取用了。等到回头事儿都办完了,她在跟胖虎说一声,把剩下的钱放自己腰包。之前俞星城只动过前头那两层,还没动过最下头一层。
她看着上两层肯定够用,剩下来的钱也够她置办点产业了,就打算把最下头一层,还给胖虎。
毕竟上头那两层都如此贵重,最下头是个什么前朝皇家玉玺她都信。
却没想到,打开最下头一层,里头竟然是个锦囊,放着个长条的东西,她捏了捏,觉得能放在第三层,估计是什么法器或者灵丹妙药,就想着还回去。
没找到胖虎,只找到了鳄姐。
鳄姐讶然:“你不收么?这可是好东西啊!”
俞星城摇头:“好东西我就更不能了,金银财宝我已经一点不心虚的收下了,这锦囊里的是什么法器么?”
鳄姐:“这是千年圣虎鞭啊。早些年,胖虎杀了自个儿的仇敌——他表叔辈的一只修为千年的巨虎,他当时把虎胆虎皮虎骨分给了当年的手下,只有这千年虎鞭,被风干后一直留着。这太珍贵了,天底下虎妖里,哪还有个千岁的,你要不还是收下吧,回头给自己泡酒喝。”
俞星城瞪大眼:“……”
千年表叔的鞭……这算是什么战利品……
俞星城疯狂推拒:“……我再泡酒,也没法喝到长出鸟儿来,您、您收好吧,这太贵重了。”
鳄姐咂嘴,忍不住上手摩挲那个锦囊:“哎,是,太贵重了。这要是一根都给磨成粉,就是做一瓶药只给加一小撮,那也够治多少人萎症了。要是大老爷们,吃这玩意儿切片后炖的老鳖妖,那当场都能羽化成仙啊。”
俞星城:“……还配老鳖?就嘬一口,也够人补的耳朵滋血了。”
鳄姐转头:“哎,戈湛那孩子最近不是挺虚的么?”
俞星城大惊:“鳄姐,放过孩子吧!”
鳄姐懂了:“也是。孩子还年轻,这玩意儿吃一口,硬三年呢!我收下了,回头我跟胖虎说一声。你这都不收,也是太大方,太无私了。”
得到了好比她五年工资的金银珠宝的俞星城,面无表情道:“没有的事。”她由衷感谢这个当老妈子的外包工作,买房都有望了。
鳄姐看她这么谦逊,都有些热泪盈眶:“我和胖虎不会忘记你的,那些妖也不会忘记你的!”
俞星城:“……那倒也不至于。”
俞星城去隔间看了看炉子,拿钎子给通了通炭火,不少卧病在床的大妖小妖,挣扎着起身,欢喜的叫了她一声:“星姐”。
俞星城不爱跟他们亲近或者客套,她做事儿效率高,每个休沐假日出现,都能把他们的问题给解决了,群妖瞧她冷淡少言,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反而更愿意粘着她闹她了。
谁要是让她展眉勾唇笑一笑,都能回头跟众妖显摆好几天。
这一日忙完,俞星城披上绫罗加绒的披风,准备离开“鼻吹唢呐社”,却看着铃眉从天上急急的降了下来,她还穿着官服曳撒,戴着烟墩帽,冻得鼻子发红。
俞星城仰头看着她:“你值班结束了?今天突然降温,这也太冷了,你怎么没多穿点?”
铃眉:“刚刚结束我就过来了!你知道裘百湖来苏州了么!”
俞星城摇头,她戴着披风上的兜帽,一张素净柔和的苍白面容团在白绒里更是巴掌大,道:“但他迟早会来吧,之前他也提起过,会负责万国博览会的戍卫安保。”
铃眉:“可你知道他带了多少人来的。光是北厂仙官,就有四十五个。北缉仙厂的,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杀器,他带来了一帮!”铃眉扫了一眼,又拽着她往旁边走了走,小声道:“我怕的是,到时候裘百湖也会来巡逻,这里未必能瞒得住他。”
俞星城蹙眉:“离万国博览会,还有好几个月呢,他会这么早就开始巡逻?不过,如果加派的人手这么多,大概是因为应天府动乱的事情,传到京城去了吧。皇帝怕是要震怒彻查,保证万国博览会不会再出这样的乱子。”
铃眉:“你说咱们这些瞒得住吗?”
俞星城:“有些妖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瞒不瞒得住,大不了来了人再跑。你去跟胖虎说一下这件事,让他先安排逃走的路线。然后让肖潼最好今天就把戈湛带走,让戈湛跟我们住去。最起码要保证干儿子不会被缉仙厂抓到。”
铃眉:“那你要干什么?”
俞星城整了整白绒衣领:“我去找裘百湖。他说好还要教我刀法。”
俞星城惦记这事儿惦记的挺久了。
说实在的,她眼馋裘百湖用刀的那一身本事,自己虽然也有那套基础的掌法,也可以释放电,但如果她的特斯拉枪被夺走,那她就要回到以前自毁式放电的模式上来保护自己。
更何况,她也要试探一下裘百湖的口风。
如果裘百湖这次就是跟着妖气跑来彻查的,那她就不能把戈湛接回家,反而要尽快将他送走。
他们鼻吹唢呐社,租了一辆驴车,车夫平时不进院,就在外头人家的一楼遮风吃茶,一瞧见俞星城出来了,就立马小跑过来驾车,今天也冻得够呛,直呼太冷了。
路上已经结起霜来,驴车跑的慢吞吞。马上就要到冬至的五日假期了,各家各户不少人都挑着担子出来叫卖些炊饼、鸡蛋或者布鞋。铃眉说缉仙厂在万国七司的都虞司入驻,从她们这边过去,需要横跨万国博览会的外部园区。
这会儿,就已经能看得到她核算的那座主馆的八角顶钢结构。
模样看起来是中式地坛那般的琉璃瓦与玻璃瓦结合,但实际内部的从三角臂架到弧形看台,无不是水泥与钢筋,近三千七百多平米的空间内,却没有一根遮挡的柱子,全都是利用剪力墙与隐藏在墙内的八根大柱支撑。
现在,正有工匠上上下下,为钢顶铺瓦,而靠近穹顶的部分,全部铺设西方的钙钠玻璃与镜子,因为外顶和内天花板之间还有距离,此举也是为了让更多的自然光线汇聚反射进大堂之内。
俞星城心里有些感慨,计算方面的工作已经进行的差不多,冬至也总算可以休息一下。她一张脸被冬日的风吹得微微泛红,就跟泛着粉边的白木槿似的,引得路人频频看来。
俞星城正要收回目光时,却听到远远的传来一声闷响。
就像是巨云摩擦的闷雷,俞星城听到了远处人群的惊呼,忍不住探头出去——
下一秒,她就看到小洋楼后头的塔尖歪了歪,而后塌陷了下去!
塌了?!
塌了??!!!
俞星城差点在驴车里站起来,她一把推开车门,对车夫喊道:“调头!去营造司!”
作者有话要说: 胖虎握着锦囊流泪:星姐真的是太大公无私了!连我表叔的千年神鞭都不收!
第35章 公公
俞星城的驴车进不了万国博览会的会馆施工地, 她出示了腰牌之后,就往里头跑。
跑到一半,听到后头有人喊道:“不至于这么着急, 跑的都快摔了。”
她转头,就看到裘百湖穿着黑色官服与披风, 带着十几个人, 低低御剑飞过来。
他喊到:“六娃, 上来。”
说着一把拎起了俞星城,放在他脚下的那柄宽大巨剑上。
俞星城差点没站稳,他不耐道:“两个月没见, 你怎么比以前更废了。”
俞星城扶了他胳膊一下, 站稳了身子之后抽回手,恨不得走到巨剑的尖上去,跟他隔开些距离。
裘百湖笑一声, 他叭叭抽了两口烟,恨不得往她帽子里吐烟。
本来就是顺风飞, 俞星城感觉到有烟雾从自己脑袋上淌下来, 她就像头顶生鱼切盘似的,转头怒道:“你要是不愿意载我, 就把我放下去得了。”
裘百湖:“哎,怪你长得矮。你现在在哪个部门?”
俞星城有点气:“……营造司。”
裘百湖咋舌:“怪不得你这么着急, 原来你负责营造这会馆啊。一身本事,却非愿意跑工地。到了到了。”
他们到达了施工现场附近, 今天明明是设计院的休假, 没想到已经七七八八来了不少设计院的官员,还有施工地上无数的劳工和监官,沉默的对着那塌陷的八角穹顶站立着。
徐监拄着拐杖气冲冲的蹒跚走来, 怒吼道:“到底是谁出的问题!方青葙!数值核算不是你做的么?!”
方主事回头道:“核算科绝无问题,所有的数值都是最起码分三人,每人审查三遍。”
徐监吼道:“施工科!是不是违规操作赶工了!”
施工科也道:“我们已经比预计的工期提前了三天,根本就没有赶工的必要,那么多仙官上上下下查看施工细节,再说了,您又不是没上去过!您能看不出我们有没有违规操作么?”
徐监急的一脑门子汗,敲着拐杖:“有人被压埋么?先救人,再勘察,你们都给我仔细看看现场,两个时辰之后我们开会!”
那头已经在救人了,但预估最起码有十几人被压埋。
有几个只是受伤的被从废墟中拉出来,但根据救人的劳工所称,有四五人直接被马车大的水泥拍扁,救都不用救了。
徐监脸色难看起来。
俞星城瞥了一眼裘百湖,默默的离他远一些,站到了方主事旁边。
裘百湖一贯是隔岸观火的态度,但谁都知道万国博览会是举国大事,被炽寰毁过一次,又出了这样的工程问题,后边的内部装修,展会布置,全都要延期——说不定到各国前来,里头都没法进人呢!
他这会儿也没法幸灾乐祸了,冷着脸走过去。
徐监心头一跳。
北厂的人。
为首的是京城出了名的狠角裘百湖。
听闻他是皇帝身边的耳目,是皇帝不当面捧着的真正红人,这会儿让他撞见了,事情就不等他们转圜,就要上达天听了啊!
徐监要抬手对裘百湖开口,裘百湖:“您别说了,还是让人赶紧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工期要延误多久罢!”
这会儿没人问劳工苦役的死,他们都仿佛默认,死个把人赔钱就是,但要是工程延期,在场的高官都要完蛋。
救人救的差不多,各处官员也有些想要走进现场,查勘事故原因。不过现在还有水泥碎块在往下掉,很多人都惜命,不肯进入。
方主事作为核算科的人,本来不必勘探现场,但他心里认定了问题不会出在图纸上,所以想要进入塌方的位置,探求事故原因。
他没想到自己走入塌方处后,俞星城竟然提裙默默跟在他身后。
方主事一惊:“这里还很危险,你也不好走,别进来了。”
俞星城摇头:“八角穹顶是我做的核算,我确信自己的数据没有错。如果不是施工的问题,那就是会馆营造数典上的基础数额有误。”
方主事皱眉:“我不太相信数典会有错误。”
俞星城却不回答,她一双小脚,却没让人扶,提着裙摆,踏过碎裂的水泥板与钢架,往深处走去。她注意到,其中一根钢顶梁,竟然是断成两截,砸在废墟中。
这可是钢,就算是无法承重,应该也是剪力墙倒塌,而不是钢梁啊。
俞星城顾不上手上沾的灰土,从水泥板斜坡滑下来,站在那钢梁处,摸了摸断口。
不是什么鬼神乱力给弄断的,这断面有凹凸,显然是因为钢铁太脆,再加上突然降温,所以才断裂的。
俞星城转头问方主事:“之前,妖魔毁坏会馆后,我们重做图纸,钢梁也是那时候重新订货的吧。”
方主事也跳下来,抚摸着钢梁:“这一组是新货。因为当时还有一批旧型钢梁放在仓库中,所以新图纸是轻型新钢梁,和旧型钢混用的。”
俞星城手比划了一下:“不对,我们当时图纸上显示的新钢梁的腹板厚度是一寸三分,这根本不到,也就一寸一。而且这钢材,绝对不达标……太脆了,怕是渗碳体结构不合格,去碳不够,磷、硫严重超标。”
方主事没听懂:“什么?”
俞星城还是懂一些材料学的常识。做钢有很多工艺,从降温速度,到拉拔盘条,还有去磷去硫降碳等等。不论是对于大明,还是许多国家而言,大型钢铁还不是个能够特别普及的东西,因此由铁便钢的工艺就仍然很昂贵。
蒸汽大明 第44节
显然,制作新钢梁的厂子,为了节省成本,也节省了工艺。
她手搭在钢梁上,而后开始默默放电。她明显能感觉到发热和电阻,钢铁碳比越高电阻越大,而且她如果细细控制电流,甚至能感觉到材料和她往日用的钢刀的不同。
俞星城放开手:“简单来说,就是铸钢的厂子偷懒了。这只是个半成品,看起来跟旧梁架一样,但实际就是稍微加工过一点,不会生锈的白口铸铁,压根不能算钢,本应该正火后球化退火,再加上轻度拉拔、高温再结晶退火等等的工序,全都被人省略了。”
她看方主事没太懂,解释道:“我们的营造手册上记录的钢材的承重和韧度,都是核算其他结构必须要用的基础数值。这钢材不合格,我们算的也是假数字,核算等于白算了。”
方主事是个搞数字的,他大概懂了,惊愕道:“难道没人彻查吗!如果类似白口铸铁,那天一冷,岂不是承重不了多少就要断开。就算是外形材质上做的像,但他们难道没有仔细验收么?”
俞星城拽了一下他袖子:“方主事先不要声张。您是南直隶人么?”
方主事摇头:“我是冀州人。”
这些钢材一般来说都是南直隶附近钢厂制作的,方主事是个北方人,而且他还是设计院的,看来他跟这些钢材有关系的可能性极低了。
俞星城压低声音道:“我相信,这么大的工程,肯定会有数位监工。这样的材料能混进来,一是做的很像是钢,二就是必定也有人给走后门了。方主事,我觉得这事儿不好随意上报。”
方主事瞪大眼睛,望了她半天,才明白过来:“你是说,咱们的上峰里,说不定有人就跟这笔钢材有关?我记得这些钢材入库时,都要求有铸厂、出货日的铸字,让我看看——”
方主事走到钢梁那头,察看了一番,惊诧道:“不对,这铸字竟然是旧出货日,这批货怎么进来的?”
俞星城:“那绝对有问题了。受贿的可能性很大。但在我们知道是谁跟这批钢材有关之前,最好不要先说这批钢材有问题。”
方主事捻须,他还是有设计院的耿直较真:“说了又如何,不说难道还要让人再继续用这样的钢梁么?这个天气只会更冷下去!”
俞星城小声道:“越是受贿,越是心虚,我们都不提,那背后的人也不敢再用这样的钢材——万一万国博览会的时候塌下来砸死外宾呢。他肯定要想办法换掉这批钢材。我们并不是违背正义,而是顺应官场的规矩,先闭嘴一阵子,等等就行了。”
方主事发现,自己明明都是十年前的举人,入官场这么多年,敏锐和脑子竟然还不如一个今年的举子。他转过头来:“除了腹板厚度以外,你怎么能辨别这些钢材的材质的?”
俞星城实话实说:“我确实有灵根,可以大略知道。不过如果真的想测,需要金刚钻,以匀力压在钢材上,就是目测刻痕深度,也能判断出来。”
俞星城没说,这就是洛氏硬度计的原理,但手动很难做到匀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磁力将刻针靠近钢材,保证磁力的一致,更好对比刻痕深度。
也就是说,手腕上缠着磁线圈的俞星城,很容易就能测量。
她也怕方主事要拉上她,一同去测量库中所有的钢材,就没对他说。
那头,看到施工院的官员,踩着皂底黑靴,衣摆上全是灰尘,从塌方处另一边过来了:“你们在那儿嘀咕了半天,是发现什么问题了么?”
方主事面对数字时候的多,这会儿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俞星城转头,拱手道:“框柱个别部位,有露筋,烂根麻面的现象,是水泥振捣不足导致的。而且还有大量贯穿式裂缝,虽然不知道是否跟坍塌有关。这可不是小问题。”
她说的问题确实也存在。
施工院的几个官员,把手揣在袖子里,他们似乎没想到营造司还有女官,忍不住瞧她几眼,为首的粉面肉腮细长胡须,看她答话一板一眼,反而跟其他几个官员颇为微妙的相视一笑。
俞星城懂得这种微妙眼神是中年式堂而皇之的猥琐。
不过她跟他们不是一个部门,不想搭理。
施工院的抬手道:“行,我们发现的也就这些问题,走吧,两位公公来了,咱们一道去回话吧。”
俞星城一愣:两位公公?
方主事跟她往外走的时候,方主事小声提点道:“两位公公是司礼监派来的。”
俞星城吓了一跳。
司礼监一般四五员大太监掌批红,权利随皇帝有变动,但当今皇帝出了名的爱玩怠工,司礼监也自然成了掌权批红的天下第一监。
俞星城:“是……司礼监的大员?”
方主事摇头:“是掌司,一个是掌印大太监的干儿子,姓客。一个是内府提拔进司礼监的老人,姓王。”
客公公和王公公。
那个姓客的,显然身份更贵。
掌印太监能和阁老并列大明第一大官了,是皇帝身边嘘寒问暖的老棉袄,内宦们敬重有加的老祖宗。这样的人,手边从儿子都排到曾曾曾孙子了。干儿子,辈分离他最近,也是最亲近。
客公公是掌印太监的干儿子,那四舍五入也是皇帝的自己人了。
不过万国博览会毕竟是头等大事,让司礼监的人来也正常。
俞星城:“怎么之前都没见过?”
方主事小声:“王公公是一直都在,但他不爱管事儿,天天在自个儿宅子里住着,吹拉弹唱玩着,不出来见人。客公公之前处理应天府那烂摊子呢。又是舞弊案,又是白莲教,又是妖魔作祟。那案子要彻查,要抓人,估计到明年这时候都未必能清算的干净。”
俞星城倒是许久没有听说过应天府的事儿了:“白莲教抓到了么?”
他们走出废墟的时候,也看到了外头空地上支了几张太师椅,两个带着通天冠,裹着鲜红色披风的太监,一站一坐。
站着的明明一身红衣贵人装扮,却手里拿了个紫铜壶,半弓腰立着,脸上皱纹跟八百个褶儿的包子似的,每一道褶儿都老的耷拉,却强行用笑挤起来几道向上的弧度。
看来是那个地位稍低的王公公了。
坐着的慢条斯理的喝茶,看身量瘦高年轻,一双手骨相极佳,低头饮时,脸都埋在了茶汤氤氲的热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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