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大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谭庐:“你说你是一等生员,可有证据。”
俞星城翻开裙幅边角,向裘百湖借了把短刀,将针脚划开,里头是油纸包裹的浮票。
油纸上沾着斑斑血迹,浮票上姓名画像与外貌描述皆与此女对应。
裘百湖深深看了俞星城一眼。
从做嫁衣的时候,就开始认定要跑出来参加乡试,昨日经历那样一场变故,此刻也还淡定冷静,这少女心性绝非普通人可比。
李兴安拿着浮票,表情有些尴尬了。
这少女竟然是个秀才。
其实女子生员若已经中了院试,便是不许与人做妾,但民间不少人都因为中途养不起女秀才,就把女秀才高价卖给世家做贵妾,州学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俞达虞就为了攀上温家,把好好一个一等生员给卖了,要真是告上州府,说不定能治他罪。但毕竟是家事,又是父女,官府大多都不愿意掺和,接了案子也都是和稀泥罢了。
这女孩不愿意回家是情有可原,但他们四个人也不愿意管家事。
但要把这女孩放在街口不管,她回头被歹人害了死在外头,他们几个也要背锅。
李兴安抬头看了一眼谭庐,谭庐是江南贡院的司业出身,以前也管乡试会考,不知道会不会想管这种事儿。
但没想到谭庐还没开口,裘百湖先笑道:“那倒巧了,这鲸鹏三日内就要赶回应天府,倒也送一送姑娘。”
谭庐和李兴安都一愣。
裘百湖臭脾气又怕麻烦,死个把人都不放在眼里,还想管这事?
小燕王也笑盈盈接口:“好姐姐还是个秀才!怪不得看着钟灵毓秀识大体,这事儿本王也要包揽了,巧我也要随船回应天,便是我做主,也要带上姐姐。往后若是姐姐中了解元,去了京城,可要请小王吃几口庆功酒才是!”
李兴安瞪眼。
这俩京城来的大仙,是耍什么呢!
蒸汽大明 第7节
又不是没见过娘们,这少女就是颇有几分颜色,也不至于上赶着帮忙。
他哪知道对面俩人都是满腹怀疑,把俞星城当作钓炽寰的饵。
俞星城心里大概也有点数,不敢得意,只是略一点头,谢过了。
等小燕王手下那个戏子似的女使把俞星城送回屋后,裘百湖吸了口烟:“俞达虞怎么生了个木鱼。你们继续说罢,既然俞达虞也在池州,我便顺道去见见,之后自行汇报朝廷,不必再管我了。”
裘百湖下了鲸鹏,御剑飞向俞府。
进俞府之后,便瞧见俞达虞跛着脚,有些激动的出来:“裘兄!”
裘百湖扯了下嘴角:“俞弟。”
俞达虞以前算是裘百湖的同事。
当年俞达虞野心颇大,入厂又年轻,才刚开始往上爬,期间城府颇深,四处拉踩。
裘百湖就是被他拉踩过的人之一。
但没想到十几年前,俞达虞刚开始带队,就遭到变故,废了灵海,能耐剩的不到一成。退位下来连缉仙厂小吏都做不了。俞家在北京虽然有本家,但对他不支援不理会,他只得卷了铺盖,带妻女回池州老家。
听说池州州府每年好歹给他发些抚恤,俞家在池州还有些产业,就过得不太艰难。后来他儿女们大了,能在周边县府做了吏员,家里就更好了些。
这样的俞达虞,把没有灵根的秀才闺女卖给温家做妾,他是一点也不吃惊。
裘百湖来,也不是真的来见老朋友。
一是打探打探,俞达虞是不是知道自己闺女有什么特系灵根。
二也是来瞧瞧,昔日拉踩他的小人如今过得有多惨。
显然俞达虞自己估摸也没脸,把让女儿做妾这事儿搞得很低调,裘百湖来了,他也不说昨天的婚事,就当没这个闺女似的,只引荐了家里老二俞泛。
俞泛人高马大,看着灵气充沛,双眼清明,显然是俞达虞子女里最让他满意的了。
俞达虞不提那个闺女,裘百湖也绝不提他要把人送到应天府考试去。
俩人就掰着一点点陈年旧事,这么虚着聊天,俞达虞还带他在家里逛了逛,裘百湖也正有查探的意思。
那头老二俞泛似乎很不擅长这样的虚与委蛇,说鲸鹏坠地,衙门忙成一锅粥,就先离家了。
俞达虞或许也有些旧日的官府朋友,得到了新政的消息,也似乎往他嘴里撬话打听,裘百湖糊弄过去了,笑道:“说来,当年你们几个总笑我,裘百湖顶多做到百户,如今还真应了你们的话,我这是在百户的位置上拼了命,也升不上去了。”
俞达虞叹气:“咱们这些做苦活累活的不也就是这个命。我要是当年没伤,还在缉仙厂干个十六七年,说不定还混不到百户。”
裘百湖忽然想起来,转头道:“你是崇奉十一年伤的罢。”
俞达虞:“我是至死忘不了那次京中妖魔逃窜,幸而除了些上官和当时帮忙镇守的武将大概知道,百姓皆不知,否则怕是天下惶恐啊。”
裘百湖算了算。
如今是崇奉二十八年,那他家中的第六个闺女,怕是在那次妖魔逃窜前后怀上,之后回了池州才生下的。
裘百湖在上京这么多年,没听说过还有什么妖或者魔能遁入娘胎里的,就算是沾染魔气,那俞星城也身上干干净净就是白纸,瞧不出任何端倪啊。
裘百湖想了想,觉得琢磨不出来。
虽说一切的坏事,都跟那谙雷符的失效有关,可他就算拎着吞了谙雷符的俞星城回钦天监实情相告,也免不了责罚和后果。
还不如赶紧想想这事儿怎么担责吧。
那头,二哥俞泛骑马去州府,其实并不顺路,他心里也不知怎么就是别扭,调转马头想从温家门口路过。
谁料昨日看起来还颇为器宇轩昂的温府,白日里却显然有几分破败萧条,外墙瓦片下甚至都生了杂草,而那温府的牌子已经被摘了,大门上贴着钦天监缉仙厂的封条!
温家……没了?还是走了?
这才过了一夜!
那六妹又去了哪里?!
千里云空。鲸鹏。
回应天府的路上,谭李两位将领再没见过俞星城,但小燕王显然是个妆蟒堆绣女人堆里长大的,有了个新姑娘,甭管是女秀才还是女弱鸡,他都想去凑凑热闹。
俞星城的新衣裙都是他给的,裙幅走出来不露脚尖,长度正巧合适。
俞星城心里提防这个小人精,小人精却很喜欢来粘着她。
到白日,鲸鹏已经行驶到池州府与应天府的中段,小燕王忽然说:“不若我教教你如何利用灵力罢,你都已经引气入体了,总要好好修炼一番,不浪费这一宗受苦得来的造化。”
俞星城其实也有点好奇,她只见过兄弟姐妹的大火球小水柱,不知道自己这个没灵根的,能搓出来个什么。
小燕王脑袋上梳了一大把缀着金珠的小辫子,又在脑顶挽作发髻,扣了个金虎在发髻上,他在前头开路领她去甲板上,脚下三步一蹦跶。
俞星城问道:“让我在鲸鹏上修炼?说来,为何鲸鹏到了池州府后,连仙灯灵钟都受了影响?”
小燕王回头,笑弯眉眼:“呀,姐姐竟不知道这个。修真之人便是吸天地万物之灵气以运转,可这些机械物什哪有什么灵气,修真之人与附着灵力之物,一旦靠近机械,便法力减弱或失灵,机械也会稍有老化或失能,两生相克。所以姐姐生在池州,怕是从没见过什么西洋钟、煤气灯或者蒸汽车罢。”
俞星城对这个好奇起来:“那你一个修真之人,在这甲板上待着不受影响?”
小燕王笑:“我若在这里使用法术,怕不是只能发挥出平日五成来。而且因为鲸鹏体量比我大数倍,我用个法术不至于让鲸鹏整个失效,但或许会老化某个部件,自然是不敢乱用。不过你毕竟才是刚练气,影响没多大,且还能被削弱后防止伤了旁人。”
他领她到甲板上去,说了各种吐纳,运用,意象,调动。
俞星城这个文理兼修的书呆子,怎么听怎么觉得是胡扯淡。感觉像是修真贴吧里七级大号,给新人发个企鹅,说要和对方网络一线牵,共牵修炼缘。
只需一个月五百报名费。
但就这么想着,俞星城对着吊舱船体后头的一片天空伸着手,小燕王笑吟吟说了句失礼,一只手按在她肘部,像是把一股热酒注入她血脉里。
她被这股热流烫的一惊,竟感觉当时在天上电闪雷鸣似的感觉又来了,牙齿都打颤,指甲盖都发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抬起的手竟闪起了金丝蓝星似的雷光。
小燕王又惊又喜,道:“你把精神集中在自己手指上,如果觉得滞涩发烫,就尝试用意念将这股灵力从你掌心推出去!”
俞星城也有点发愣,她集中注意力,立马觉得掌心烫的几乎要融化,那雷光噼啪在她右手指尖闪动作响,她胸口发闷,仿佛是不叫一声就气窒到要昏死过去式的,低喝一声!
而后就立刻从她手心爆出一阵冲天的白光,闪的几乎要两眼失明,白光转瞬消逝,才听到如被雷暴劈中般的震耳巨响传来!
连鲸鹏都震动了一下。
俞星城摇摇欲坠,鹏员惊得几乎连滚带爬,小燕王拊掌大笑。
笑到一半他就笑不出声了。
俞星城的右手,从小臂中段开始,全变成了黑色焦炭,只勉强有个爪子的轮廓。
俞星城瞪大眼睛,头一偏,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升级流的白捡哪有那么容易(
**
设定上科技与修真是相克的。
第6章 小院
她在床铺上醒来的时候,真是疼的脑子都麻了。
一只手被瞬间轰成焦炭,这种痛苦简直超越人类生理极限,她当时直接脑子宕机昏迷过去。
行叭。这都是第几次昏迷了。
醒来第一件事,看手。
却被一双手按住胳膊:“先别动!”
俞星城这才发现小燕王身边那个戏子打扮的女使正按着她手臂,小燕王则一脸歉意的站在旁边,搓了搓手讪笑道:“小王也不知强行引出你体内灵力,会造成这种后果。毕竟是刚刚走上修真路没几天,是小王冒进了。”
俞星城不想说话。
她其实猜出来,因为黑蛟拿她来当肉盾,自己或许把那枚纸符里的雷暴和灵力都跟吞下去了。这小燕王怕是觉得好奇,想要看看她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还能不能把那些灵力再给用出来——
如果真的可以,说不定小燕王真就天天给她贴符,劈雷,然后把她带在身边当个灵力罐,专门给他充能了。
小燕王又道:“这是我身边医修,名叫末兰,算是天下一等一的能够重铸血肉,起死回生的医者了。”
末兰对起死回生四个字显然不认,脸色又臭又硬,挽着自己那粉绿彩纱的衣袖给俞星城治病的时候,都一股怨气。
小燕王尴尬道:“末兰,要是这身衣裳不方便你治病,还是脱下来吧。”
末兰:“燕王赐下的,奴婢怎敢轻易脱掉。奴婢喜欢的紧。”说最后一个字时,牙关都咬紧了。
俞星城不管他们主仆斗嘴,先去看自己的手。
睁眼一看,倒吸冷气。
她小臂下头,接着个婴儿似的又粉又皱的小手。
皮肉都稀软。
末兰把双手搭在她胳膊上,一道清凉的灵力流入仍有痛楚的右手,淡淡的蓝光笼罩着那婴儿似的小手,眼见着慢慢长大起来。
末兰安慰道:“大概只要再过几个时辰便好了,只是骨肉仍然脆弱,姑娘请不要乱走动,三天之内,更是不可用右手提拿重物。”
小燕王也松了口气,笑道:“如今试试也知道你这身子骨受不住体内的灵气。俞姑娘可莫要再贸然使用灵气了,否则天底下能这么快重铸骨肉的医修可不多,以后再废了手脚,可真是没地儿修去。”
俞星城挤出一个敷衍的假笑,心道:我他妈谢谢你全家了。
小燕王看那菩萨似的静谧少女,难得一笑,眉眼软化后更显得天真纯善,心里大呼造孽。后来几天也没脸来找她,只让人扔了几本基础的修炼的书给她,就当赔礼了。
其实鲸鹏上颇为忙碌,谭李两位将领似乎也对小燕王一边巴结,一边打探,满脸都是官场上要出大事的神情。
俞星城是个纯粹的外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四处遛弯在鲸鹏上走走看看。
这鲸鹏其实是蒸汽推力外加热气气囊组成的,并非前世一战期间常用的那类氢气飞艇,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这时代还没有制备高纯度氢气的能力。
但蒸汽动力显得比大多数飞艇要足,移动速度和转向能力也更强。
甲板越靠上越有些热,仰头能看到大大小小数个莲花台形状的喷灯,朝着巨大的气囊内部进行加热,而气囊内有金属制龙骨,但昨日遇到炽寰吹来的狂风,能够变形却依然稳固,显然是那龙骨结构极为精巧的结果。
气囊内部也有一些隔断构造,能看出来由数个主气囊和附属气囊组成,就算是枪炮造成部分气囊损毁,也能勉强飞行——除非是像之前那样被巨蛟一爪子给捏爆了。
她心里隐隐有些佩服。这玩意儿并不靠灵力催动,却结构精巧,考虑周到,除却蒸汽发动机以外,大部分材料用物都没有太超前于时代,能监制、发明这鲸鹏的人,怕也是国家栋梁了。
若是她参加乡试后,有了能为官的资格,会不会也能接触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东西?
到第二天天亮,就到达应天府了。
俞星城手虽然长好了,但连勺子还都捏不住,幸好如今距离乡试还有近一个月,她还有时间好好练练着新长出来的右手,否则考场上写字都难。
末兰大抵是替自己主子没脸,又送了俞星城一些丸剂或膏药,有些是治伤的,也有些是让她可头脑清明挑灯夜读的,毕竟是燕王的医修送来的东西,俞星城知晓好歹,连忙收下。
蒸汽大明 第8节
鲸鹏到了应天府,可没那么大的动静,百姓似乎也见多了。四头绳索一拉,喷灯转小,气压低了也不见鲸腹般的气囊瘪下,只是鲸腹里火光黯淡,鲸鹏也渐渐沉下来了。而后四边绳索给地面上的纤公拉住盘好之后,鲸鹏就恰恰停在两座六层塔高的竹楼之间。
小燕王也不知道是体贴,还是没打算把监视的眼睛从她身上挪开,甚至还派了个马车,说给她订了个女子生员安身用住的驿宅,这就将她送去。
俞星城几乎没什么行囊,旧嫁衣让她扔给蒸汽机那儿烧煤添火的鹏员,当燃料给点了。
乘车进了应天府去,她才觉出这里与池州府的不同。
这儿街上真应了车水马龙四个字,街上有煤气灯明晃晃的烧着,驴车马车遍地走在砂土路上,也能瞧见沿街商铺甚至有玻璃面的小窗子,上头用纸贴着些彩画或招贴,从木工铺子到鸭汤外卖,从现做甜点到兵器灵丹,卖什么的都有。
大约是到了乡试前后,街上有背着行囊穿着交领布衣行走的秀才,也有身负刀剑和奇奇怪怪法器行走的散修,拐进一条街巷,街巷两旁是里闾横贯,密布人家,加盖的小楼房舍遍地都是,往窄巷里一瞧,四处挂满了旗儿,还有些绿边粉瓤的彩球,一瞧就知道是吃酒俏唱的地方。
原来这是宿栈驿馆一条街。
外头有不少短打的小仆舞着彩旗招客,还有些就在粉墙上明晃晃写着长宿的价钱。
大概是俞星城探头瞧的模样太显眼,前头车夫道:“姑娘莫怕,咱住的那都是娘子们的宿房,朝街又敞亮,没这些粉头腌臜穷秀才!咱这是留都脚下,要是有爷们儿敢作乱,咱就敢告官,打不死这些不长眼的。”
应天府便是南京,既有气派也有纷杂,但毕竟是皇帝荒诞,百姓作乱,秦淮又从来都是犬马声色的好地方,那街边自有白胳膊兜着纱的女人,带着连嘴唇子都遮不住的帏帽,拖着裙子抱着琴,歪歪扭扭的上了车马去。
到了小燕王帮忙订下的宿房,大概为了跟外头什么歌声荡漾的烟雨楼翠柳苑区分,牌上三个大字,集贤处,硬气的金戈铁马。
进了院,两头迎立的都是些打扮精干挽着袖子的女人,集贤处的管事也是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婆子。
里头大抵是四人一小院。出入门户的住客,好些都是负剑短衣的女修,因她们不爱带奴仆出门,管事婆子里会特意派人打水照料。
乡试临前,应天府挤满了人,能得这样的住处,很是不错了。
她安顿下后,就先把身上拾掇好,那点之前攒下来缝在衣角里的散碎金子挑出点,去外头行市换了点散钱,又买了笔墨准备回来练字。
俞星城不肯托集贤处的奴仆帮忙采买,一是怕自己从不出门不晓得价钱,被这群奴仆给坑骗了;二是她也想出门稍见识见识,毕竟是留都脚下,笔墨铺子就在临街,不至于出个门就让人弄死。
等回来的时候,天擦黑,她哪里走过远路,又是一双小脚,回来两只脚都要肿了,搀着墙才回的屋子,幸好院内有婆子给打了热水,她一边烫脚一边瞧书,书是铅合金活字印的,字体清晰。
听说是先帝派人造了六万多个铜活字,但最后被人偷拿,再清点只剩四万多字,便灰心丧意的派人把四万多字全都给熔了造钱。但工部有人留学后,带回来了铅活字,成本低,且字迹清晰,自那之后从南到北多了三千多架印书馆,街边也有卖小报的了。
前些日子,她还知道要被卖做妾的消息如遭雷击,这会儿就已经远隔池州,独自一人在这应天府看上书了。
一会儿敲门声来,她以为是婆子,就让人进来。
探头才发现是个素面年轻女子,圆脸短眉,高大健壮,挽着袖口,两条小麦色手臂矫健利落,看起来年纪大概二十多了,笑道:“听说这西所有人来住了,我就来打个招呼。我叫铃眉,是今年来参加道考的女修。”
俞星城这才恍然想起来,道考是州府级别的仙官考核,相当于修真者的乡试,三年一次,今年恰巧跟科举乡试碰上。怪不得应天府里外这么多修真之人。
铃眉进来打招呼,看她捧着书卷惊讶道:“原来是个女秀才。我以为来乡试的女子很少。”她又笑盈盈做了些介绍,说是江宁县本地人,是个体修,家里是专养猪羊的富农户,今年二十七了。
按理来说是个孩子都能读书的年纪了,她却还是少女发髻,显得很大大咧咧,进来坐下,才发现俞星城在烫脚,她也有点不好意思,正要搭话,斜瞥见俞星城烫脚还穿了双新的棉纱白袜,脚尖微翘,不是三寸但却细瘦娇小,一瞧也便知道,是慢裹过的小脚。
铃眉粗枝大叶的,如今裹脚的女子并不太多,她更没想过都能出来乡试道考,还能碰见裹脚的女孩儿,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挪开眼睛,只道自己失礼,装没见到。
俞星城把手里书卷合上,道:“铃眉姑娘,我换个鞋子。”
铃眉冒冒失失的出了门去,在门口慌不迭的说着对不住。
铃眉心道,这姑娘年轻漂亮,瞧着冷淡,但眉眼里又一股慈悲善软,烫个脚还穿着皂袜,怕不是被家里逼的,自己也不情愿见到。
俞星城换了新鞋袜,才开口说了声失礼,铃眉冲进来倒真是一脸慌张,老实的倒有点可爱,说:“姑娘别起身了,我给您把水泼了去。”
她做事儿利落,泼了水涮了盆回来,正巧院子里另外两人也回来了。
四个人倒打了个照面,说了会子话。
院里加上俞星城共四人,两个来道考的女修,两个来乡试的女秀才。
除了铃眉这个冒失老实的体修。
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大眼睛尖下颌的女孩,叫杨椿楼,名字看得出来五行多木,带着两个丫鬟来的,头发挽的齐整,上头扎满了绢花、金蝴蝶和珍珠,跟个盆栽似的,脾气傲却也有点天真爱热闹。是个法系灵根的医修。
住在主屋西侧,跟俞星城临着的,则是个三十岁出头,挽妇人发髻穿素色裙衫的女子,叫肖潼。
铃眉问她家中,她笑说是孤儿寡母,自己家中有个儿子,十四五岁,很是贪玩。丈夫生前是做海贸的,甚至还去过新约克,她少女时曾随丈夫远渡,会说一些番语。她怕是孤儿寡母没着落,听说松江府、苏州府一代的官府很缺译官,便来考乡试中的译科,好谋求职位,给儿子一些安定。
问到俞星城,她也自知考试期间没个照应,这肖潼都说了家中情况,她也说了部分实情。
其余三人听说她被家中逼作妾,不愿将父亲告上公堂便逃来应天府参加乡试,三人脸上俱是浮现了几分替她恼火的神情。
杨椿楼更是气道:“我爹要是敢这样逼我,我非拿刀架他脖子上,要他写公文给官府,我自个儿分家出来做女户,也绝不跟他过活!”
俞星城抬手笑了一下,杨椿楼看着她的右手,断手重铸那块还有道浅疤,算是新肉和旧皮有点色差,虽然左手也一样白莹莹嫩生生的只捏过笔杆子,却不知怎么就让杨椿楼瞧出来了:“哎!你这右手……你这是……血肉重、重、重铸长出来的!这可是医修里顶尖的手艺了!”
她惊喜的说话都结巴,捧着俞星城的手慢慢的揉,简直像是看到小姐妹做了时兴的美甲:“天呐,我灵根与此相关,打小儿又主攻这个,到现在,能让我修复手指头就了不得了,这到底是谁给你做的好手艺!”
但俞星城听她说能修复手指,忽然眼睛亮了一下。
俞星城:“那这血肉重铸,是不限次的么?”
杨椿楼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歪着脑袋,满头蝴蝶的金花小翅膀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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