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大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俞达虞曾说她走的像个在京里做官的男人似的。
话里到底是指责还是不待见,她压根不想管。
不过家中一日才能走几步路,她出来之后才感觉到不便。若是跟肖潼杨椿楼她们挽臂出游,或者是下了马车独自走在贡院里去,她怕是撑不住,既不想让别人照顾也不想丢这个人。
俞星城其实也问过杨椿楼,自己这脚到底能不能重铸血肉给治好。
杨椿楼的回答是,能是能,可她目前的水准做不到,应天府如果有这样水平的医修,不知道要花多少银钱才行。
不过她杨家毕竟是医修世家,待秋闱结束,她可以写信拜托自己医术更高超的兄长前来。
只是如果要放脚后恢复正常的双脚,所耗费的时间、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俞星城心道,不论是怎样的代价,她都会去承受。
只等乡试结束,再请杨椿楼帮忙了。
她不知道温骁和俞泛都在外头打探她消息许久了。不过温骁也只是当时对她有些兴趣,问几日问不出就作罢了。
但俞泛却是一直到道考前一天,都在四处寻她。
幸而俞星城之前与集贤处的主管婆子打过招呼,俞泛问到集贤处门口的时候,主管婆子也只说此处没有这号姑娘。
到乡试头一天,是八月九日,她与肖潼一起租了马车到应天府江南贡院前,俩人换了素色的圆领窄袖袄子,头用包巾,腰束布带,下穿布裙,因进了考场后还要搜身,这样打扮也方便穿脱。
第一日考的很简单,六科与经学均为《四书》《五经》义共七道,考的其实都是基础背诵,四书五经的注本皆是院试成式里规定的,大体以永乐编篡的四书五经大全为纲。
这些对俞星城来说都很简单。
她写题时也在感慨,她知道如今大明中途改制、皇权动荡都有过两三回了,算算距离永乐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连贡院内都设有铁质煤气灯了,竟然还在考这些玩意。
考试可以到天黑后三炷香,但俞星城在日头都没西斜的时候就交了卷,从号舍出来了。
肖潼出来的也早。不论是六科还是经学,前两场考试的内容都差不多,俩人对了对答案,都松了口气。肖潼挽着她的手说要去看仙道监那边的修士道考。今天也是仙道监的第一日考试,是丙组考试。
俞星城怕遇到俞泛,肖潼笑道:“他若是像你说的,以前在仙衙做过吏员,就不可能分到丙组,今天也只有铃眉考试。杨椿楼都是乙组呢!”
看来这几个人里,铃眉灵力弱一些。
俩人一同到仙道监外,才发现本应该还算火爆的道考观战,却并没有什么人来看。
进去一问才知道今日是鲸鹏开港,浩浩荡荡要往倭国去,应天府半城的人都去江岸上看去了,听说挤得几座永寿寺塔、弘觉寺塔上,蚊子都没法落脚。
俞星城:“鲸鹏在应天府盘踞好一段时间了,怎么现在才去倭国?”
肖潼挽着她往看台上走:“还不是应天府仙官说前段时间海上有风浪,容易出事儿。早就该把那帮倭人好好敲打敲打,岁贡不纳,朝臣不来,就隔着这么一点海,又不是去英吉利,还真以为大明不敢派兵了!不过说来,这次出港有大贵人送行,听说那贵人要在应天府留一阵子,好像道考甲组比试的时候,也会来!”
俞星城不太在意什么贵人不贵人的,来了贵人,他们这种普通人也只有当街行礼的份儿吧。
她俩来的时机正好,等了半刻就是铃眉的比试。
铃眉是个体修,实战这一课非要拿个高分不可。
跟她对战的是个颇为肥硕的体修,看对面是个土里土气的大龄姑娘,那肥修也有点不太当回事儿。场上好几组实战同时进行,肖潼和俞星城特意坐在前排,那肥修看见铃眉手里的兵器,觉得没见过,问道:“这是什么?”
铃眉抬起那把短柄尖刀,半臂多长,三角刀面,刀背笔直,木柄老旧的像是屠夫案板上用了三十年的。
她老实一笑:“家中穷困,我打小没用过刀剑斧枪,幸好今年道考,也可申报自带的兵器,只是兵器必须是凡人铁质的。这是家传的刀。”
肥修拿的是两柄流星铁瓜锤:“叫什么?”
铃眉:“杀猪刀。”
肥修以为她在骂人,恼火起来,嗬一声把铁瓜扔在地上,怒道:“你这是找死!”
铃眉慌张:“可这就是我爸杀猪用的刀啊!”
不消考官念文计时,肥修就已经踏步上去。
铃眉连忙让开,她动作不甚雅观,跟爬树摸鱼似的,穿的也是个杂流的上袄下裤,白袜青鞋,跳来跳去真像个耍猴戏的。
肖潼都不忍心看。
但铃眉的动作却很有效,她拎着刀挠着脑袋,一边跳着躲避一边观察肥修。
俞星城也看出来几分端倪了。
虽然有法术有灵力,但动手的还是人本身。是人就有习惯,就有动作前的征兆,就有墨守成规的打法。
自己感觉不出来,但外人却能敏锐的察觉到。
或许是之前引气入体后,俞星城的五感也灵敏了许多,看的更真切。
这肥修一把长刀,他走位不靠前后移动,而多以转身为主,铃眉远了他也不追,铃眉近了他才反击。如若攻击的角度刁钻,肥修就立刻以右脚为远点转身,长刀横在身前,跟断头台的刀片似的横着剁下去。
铃眉绕到背后,忽然猛攻。
却不料就算这样,肥修也能瞬间转过身来,那刀面跟擦着铃眉鼻尖似的砍下去!
考官在一旁却并不叫停,只喊了一句:“三十一,得分!”
那肥修头巾上缀着的三十一号木牌晃了晃,他冷哼一声朝后退开身。
俞星城看的出了一身冷汗。
这哪是考场,压根就是战场!
就算临场有医修坐镇,但要是那刀偏几分把铃眉的天灵盖给削下来了呢?!
还能给人家重铸个脑壳?
肖潼却并不吃惊,显然这年头许多人都认定,走修真路就是玩命,就跟下九流想做官只能去战场屠出血路来一样。
俞星城没想到丙组的比试都这样激烈,但一细想,这已经是省级的道考了,而且是两京的道考。按照往年惯例,全国两京一十三省的道考合格者,不过一百人上下。
三年,全国,一百多个名额,能走到这一步来的哪有什么弱者。
铃眉急急忙忙让开,她脸色白了一下旋即又冷静下来,手腕转了一下,又朝三十一号肥修去了。这次还戳向人家后背,肥修蔑然一笑,立刻转身过来,没想到铃眉脚一点地,跟个小陀螺似的急急绕身。
她看出了肥修总习惯以右脚为圆心转身,就已经能预测到对方的转向方式,立刻以反方向绕身过去!肥修转身后才发现,铃眉竟然又到了他背后!
俞星城眼睛都不舍得离开场中,仿佛是铃眉在打,学到新东西的却是她。
俞星城觉得铃眉这就要得手了,谁能料到肥修忽然抬脚,绑着麻绳草鞋的脚就跟长了眼似的,脚背正中铃眉腰腹,铃眉就跟个从中间折断的筷子般,横着被踹飞出去!
铃眉撞碎了周围隔断的木障,滚出一圈黄土尘埃。
俞星城惊得站起身来。
考官又道“三十一,得分”,这才慢吞吞的往铃眉落地的方向走过去。
还没走到,铃眉已经从漫漫尘埃里站了起来,她扶着腰,灰头土脸的,鼻血直流,神情痛楚却也坚毅,又慢慢走回了场中。
她袖子破了,露出右臂来,那手臂上交错着不知道多少疤痕,却线条充满力量。
那不像个女人的胳膊。
只像个强者的手臂。
俞星城听说过,铃眉家中虽是富农,但也只是乡里过的还不错,江宁府是这些年颇受倭人骚扰的州府,前些年倭人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似乎打到她家乡去了。他爸爸为了保护家产和家人,被倭人砍掉了左胳膊,她家的亲戚也被杀了好几人。
蒸汽大明 第11节
那时候开始,铃眉就一是誓不嫁人,二是要当本地仙官。
唉,谁出来混没有点故事呢。铃眉也有不能折在这里的理由。
她蹭了蹭鼻血,有握紧了刀。
肥修此刻表情也不轻松,他知道铃眉已经看破了他一次,就能看破第二次。
果然铃眉笑道:“我已经懂了。”
肥修心头一跳。
铃眉又是拧了拧手腕,又要朝肥修冲去,她这次却是冲着正面去的,杀猪刀的尖儿挥的缓慢,肥修一啐:“太慢了!”
他如此体格都能把长刀舞的生风,这小丫头拿把半臂长的杀猪刀就跟举不动似的!
肥修就要抵挡上去,铃眉手腕一转,忽然变了方向和速度,缓慢的动作不过是为了打破别人抵挡防御的节奏!
凌厉的刀尖都带上血光寒芒,就看准了肥修来不及变招,朝他腰间扎去。
俞星城紧张的身子都探出了围栏,却忽然感觉到肖潼拽了拽她衣袖。
她转过脸去,肖潼指着看台远处,神情紧张。
俞泛与几名男子一同从西侧登台上来,他目光也在扫视。
因看台上人并不多,就在俞星城转头的时候,俞泛眯了眯眼睛似乎也看到了她。
肖潼连忙道:“你先走,我上去拦他给你作掩护。”
俞星城立刻转身朝外走去,来不及看铃眉对打的情况,只听到了肥修的惨叫。
她心里惴惴,走到看台北侧出口,才发现因为来看比试的人少,北侧出口被人闩了,那门闩比她两条胳膊加起来还粗,感觉她也抬不起来,就只好绕路。
她才走到北侧看台朝外的边缘,就听到肖潼一声惊呼。
俞星城转头,看见俞泛从肖潼旁边窜过去,理都不理,直接朝她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俞星城表示,来抓我,你是找死。
第9章 疤痕
俞星城一咬牙,低头看了下看台和外头的距离,撑住看台外头的栏杆,先是一下跳到外头的围墙上头,再从围墙上一跃而下。
她都多少年没干过这种事儿了。
甫一落地,俞星城就感觉脚底钻心的疼了一下。
外头街巷上的路人看见一个打扮书卷气的姑娘动作有些粗野的跳墙,吓了一跳。
她顾不上这些,攥紧衣袖朝应天府喧闹的街道挤去。
她有些慌神,再加上不认路,应天府又因为轮番扩建,到处都是里闾小巷,钻进其中一道,才发现里头有人家私建的围墙,竟然是死路。
俞星城正想着原路返回,却看到一侧屋顶上站了个身影,从窄窄的巷道顶上俯视她:“六妹。”
俞星城头皮发麻。
她没抬头,飞速朝外跑去。
才刚动身,那屋瓦上的身影轻巧落下来,踏在青石板上,宽阔的肩膀几乎抵住巷道两侧的绿苔墙,低头看向娇小的俞星城:“六妹,你自己跑出来的么?”
俞星城低着头不说话。
俞泛松了口气:“你没出事总是好的。应天府是三教九流汇聚的杂府,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俞泛看向俞星城的头顶,她梳着布巾反挽,脑后留了发尾披在肩上,显得少女气又温婉,细瘦的脖颈像是能捏碎的。
仔细一瞧也能看得出来她后脑反骨的形状来。
俞泛心里一跳,他对六妹的印象就是少话垂头,常执书卷,但因为她小时候总梳双锥,那脑袋后头的反骨就天天戳在他眼窝子里,让他觉得什么反骨也不太准。
这样的姑娘,能有什么反骨。
到上花轿前她都没什么响动,可嫁出门之后就这么默不作声的跑了,俞泛心里大不理解。
他又道:“温家是怎么回事儿。我瞧见天上有饿蛟,第二日再去温家都搬没了!你一个人来的应天府么?”
俞星城缓缓抬起脸来,一张菩萨脸似笑非笑起来:“兄长是真的想不到,还只是装傻,不愿承认。”
俞泛:“什么?”
俞星城眨眨眼:“哪有什么温家,不过有个想要吸女人血的饿蛟设下圈套,便有人赶忙拿自个儿家人换聘了。不知那日兄长是否抬头看到了饿蛟,若是看仔细了,就应该能瞧见挂在饿蛟爪子上的我。”
她表情看起来既温柔又嘲讽。
像是池州府大庙里菩萨造像,高至塔中,俯视着进香的男男女女,听着他们逃不开六欲的愿望,悲悯又混不在意的受着拜。
俞泛确实被她说中了几分,他舌头僵了:“我不知道……”
他一会儿又道:“你要是再考乡试那正好,考完了我们一同归家等放榜去,若是能中了,你就可以进京参加春闱了!你住在哪里?我与你三姊租了个院子,你一同来住,也省的在外抛头露面。”
俞星城两手背在身后,暗自运着灵力,轻声道:“我不会回去了。考中乡试也与家里有何干系,卖了一回还想卖第二回 ?”
俞泛瞪眼:“你为何要这么说!谁还能没家呢,家中不都是为了你好——”
俞星城:“如果我就是不回去,二哥会绑我么?还是会对我这个没灵根的人动手?”
俞泛态度冷硬起来:“你非要不回去,还能真的让你在外晃荡?!小妹,你一向乖巧,可不要逼我。家有家法,俞家好歹也算池州的大户人家,怎能让你这样忤逆!”
俞星城笑了:“我一向乖巧么?二哥忘了数年前逼我缠足的时候,我一脚踢断了婆子的鼻梁,还用花瓶把仆从砸的满头冒血。”
俞泛大为恼火:“俞星城,你还要威胁二哥不成!我不想跟你动手闹得难看,就是强抓你回去,也绝不能让你在外丢人!”
他说着,抬手就朝俞星城肩膀抓来,俞星城闪身朝后退了半步,猛地抬起手掌,那是俞泛小时候草草练过的俞家掌法,听说俞星城没少练来强身健体。
掌法看着软绵绵的,但俞星城却掌心含光带电般,朝他胸口推来!
那一掌拍到俞泛胸口的前一秒,他还只是觉得好笑。
但当那一掌上裹挟的电光几乎跟钢针似的猛然扎进他体内,他只觉得浑身经脉都一缩,痛呼一声朝后倒退。
俞泛捂着胸口,神色大惊:“你什么时候有了灵根入了门?!”
俞星城却暗自懊恼。
她运了半天,但俞泛只是痛呼,却并没有受什么太大影响。
差的太远了。
她现在就是蚂蚱砍树。
俞泛估摸都是道考甲组的生员,而她才刚开始修炼个把月,全靠自己摸索,要是真的能跟俞泛对打,她也太瞧不起人了。
俞泛对着自家妹子自然不愿拔刀,但他也知道现在的俞星城怕是不好抓了,抬手就朝俞星城捉来。
俞星城紧接着就是那掌法里的另一招,以掌化刀,慢吞吞的朝他劈来。
俞泛眼见着她掌法的速度,觉得也不用挡,他一把抓住俞星城的左臂。入手的那一点细瘦骨架,怕是多使些力气就能给她折了。
俞泛想起六妹以前体弱的连玩雪都不敢,只冰雕雪砌似的一个人靠着窗子坐着,抱着暖炉喝药喝的眉头不眨。喝完了药就枯坐着,眉眼呆愣,谁也不瞧,思绪却像是跨山过海似的飘远了。
但眼前的人,仿佛已经不是那个俞星城了。
俞泛没料到俞星城那一掌刀慢吞吞推到一半,陡然速度变快,在俞泛来不及格挡的时候,猛然劈到俞泛肋下!
这还是刚刚从铃眉那儿学的。
俞泛疼的眼底都快带电了,却咬牙没有松手,抓住了俞星城胳膊想将她一把扛到肩上。
俞星城猛地甩开胳膊,又是几掌拍向俞泛的手臂,朝后急退!
俞泛抓的极紧,感受到她的反抗恼火起来,更是用力一扭。
他没想到俞星城左臂竟发出咔嚓一声响,惊得他手上略略一松。
俞星城朝后踉踉跄跄退开,左边手臂软软的垂下来,不知是脱臼还是折断了。
俞泛想要道歉,却说不出口。
她脸色却也只是泛白,受过前些日子的痛苦,这点疼痛对她来说反而不算什么,俞星城双脚也跟站在碎瓦片似的疼,她右手扶着墙,两只眼珠子黑亮的像是掉进清水的墨珠。
俞星城轻轻喘了口气:“我绝不可能回去,二哥别逼我。”
她已经出来了,她已经有能力去反抗,去逃走,就绝不可能因为怕痛,因为怕出事儿而妥协。
俞泛缓缓站直,他脸色难看起来,却也有种尊严被挑衅顶撞的愤怒。
俞泛也已经不想说了,长兄如父,自然有管教小妹的权力!她或许有脾气,但就跟之前裹脚的事儿一样,闹归闹,最后还是要认长辈的安排!
她不听父兄安排,执意逃家,就是告到官府前头,怕也是要打十个八个板子吃苦头的份。
可他自己都忘了,过了这乡试,俞星城兴许已经是大明的举子了。
说着,他从腰上连着刀鞘解下刀来,非要教训教训她不可。
俞星城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她歪头微微一笑:“你现在这样很像俞达虞。”
俞泛愣了,他又回过神来,抬刀朝俞星城而去!
俞星城却忽然抬起手来,表情淡淡,她无名指的指尖陡然汇聚起炫目的金色雷光,她扳住手指,就像是弹指一般,那素手和那脸很配,菩萨拈花似的朝外一弹。
俞泛眼前只剩骤然白光和逼天威压的灵力!
他想要提一口真气抵挡,只到一半,那雷已经兜头劈来,他只觉得脚下青砖都碎裂,眼前灵力作成的抵挡法阵上已经皴裂如龟壳,下一秒法阵乍裂,俞泛就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雷扎成刺猬般,痛叫一声滚倒在地。
他眼前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只见到两边绿苔墙都被轰碎不少,屋瓦跟下雨似的掉下来,青石板上一道深深的黑色焦痕。
俞泛鬓发都焦了,他跪在石板上,耳鸣半晌才消失,只觉得脸上好几道细线似的伤疤,缓缓渗出血来。
远远听见外头有人惊呼“天上降雷,莫不是渡劫”。
这一声雷确实不小。
此处离江岸不远,站在看台上目送鲸鹏离去的众官员都听见了雷声。
他们偏头看过去,却以为是道考比试时的动静。
在他们当中众星捧月的小燕王却凝神看向那雷光亮过的地方。
俞泛吃力抬起头来。
俞星城还勉强站着,她右手无名指已经成一截焦炭,勉强挂在皮肉上,眼见着她七窍都缓缓渗出血来,本来安然静谧的面相显露出几分泣血的可怖。
蒸汽大明 第12节
俞星城觉得自己浑身像是从十八楼摔下来的闹钟,浑身都跟崩的四分五裂般疼痛,唯有一颗心脏狂跳的像是那闹钟里的铃,震的她耳膜如同乱鼓,提醒着她一条命还在。
看来当时在鲸鹏上那一下子,小燕王的灵力给她护航才只是轰废了手。
这一下子就算只用了手指,却也够她好受。
俞星城觉得可惜。自己太弱,不能够将这种自废手指似的打法融合在其他的掌法或步法中,如果她不是只能站在这里,而是像铃眉那样动作迅速,绝对能让俞泛无法抵挡。
俞星城缓缓笑了,天知道她抬起手用了多大的力气。
但在俞泛眼里,她只是又温婉的笑了,抬起手说:“二哥。我就算左手抬不起来,也还剩四根手指。”
俞泛如临大敌,他撑了好几下才站起身来,将那刀鞘扔开,对着自家妹子拔出刀来,眼里也逐渐浮上狠意,咳出一口血,道:“你是不是入了魔道!”
俞泛想起来,他见过这样的金雷蓝星。
上次饿蛟在空中化出原形时,那笼罩半个城的黑雾中就有这样的雷光闪耀。
他哪知道这雷光来自谙雷符,黑雾才是饿蛟的惯用,他只以为这雷光和黑雾都来自于饿蛟,自家妹子性情大变,又学了这等雷光,莫不是入了魔道,做了那饿蛟的仆从!
俞泛不愿信六妹敢真的对他动手,他觉得眼前的六妹太陌生。
原因只能是黑蛟和魔道。
而若是因为这样,他也有了拔刀的理由。
俞星城本就聪明,听俞泛一问她是不是入魔,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她真的是要笑出声来。
俞星城已经不解释了,她对俞泛慢条斯理的比了个中指,慢声道:“对。我入了魔道。”
她话音刚落,只见俞泛猛然一掌,是她熟悉的俞家掌法,但从他掌中,俞星城却只见到连绵冰刺一路朝她脚下长过来,刚刚被雷烘烤过的空气瞬间冰冷,她想要挪步,脚底却因之前翻墙损伤,钻心的疼起来。
行啊,她哥从水箭龟变冰雪奇缘了。
但下一秒,她疼的就不是脚心了。
冰刺攀上她的裙摆。她以为俞泛只是想困住她,却不料冰刺如同荆棘一般,竟穿透了她的小腿,将她死死钉在了这冰的底座上,血染红了裙摆,从那晶莹剔透的冰刺上淌下来。
俞泛在家中是个显得很和气很犹豫的人。
俞星城相信,此刻她已经不再是二哥眼里的小妹。
而是池州府仙官眼里的魔物。
冰刺攀到腰部就再也上不来,看来刚刚俞泛为了抵挡也耗费了不少灵气。
俞泛松了口气,就要朝俞星城走来规劝她。
他以为她七窍都渗血,这情况下总不会第二次动手了,但俞星城面色苍白,嘴唇被渗血染的嫣红,她蜷起中指,毫不犹豫拈指朝俞泛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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