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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大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只是赤蛟的目光却看向了御剑在空中的俞星城。
炽寰唯恐它去伤害俞星城,将滔天杖一推,人却后撤,与赤蛟隔开距离,护在俞星城身前。
赤蛟双手微微颤抖,面上狂喜却疑虑,他一双眼如同晦暗眼窝里两团鬼火般,紧盯着俞星城。
这个女人狼狈,病弱,也充满了凡人才有的懦弱无用的愤怒与保护欲,她的双眼像是无数个曾被它捏死的蝼蚁凡人的双眼。
她一点也不特殊,一点也不出尘。
一点也不像它记忆中的她。
就算是这片土地上有多少聚落和城市诞生、消失,有多少人奔跑过土地、埋葬于土地,它都能记得许多许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它与阿寰在江渚中温暖的石头上晒太阳,蘅皋拂动,渌水环绕,一双手戳了戳它与阿寰的肚皮。
它翻身而起,阿寰蜷成团继续睡过去。
日光太盛,它只能看清她秀致的骨格轮廓,轻盈飘举,如鹤之立,她赤着一双脚在湍濑之中,笑问道:“汝知此近有炊饭民舍乎?”
它被那气息所摄,竟一言不能出,阿寰则似乎醒来,蛇尾一指西方,咕哝着指了路。
她开口道:“吾闻其香,似是鸡黍。”
它心想:鸡黍,听起来很香。完蛋,它也有点馋了。
她似乎听到它咽口水的声音,大笑起来。
笑罢,她便伸手似好奇的挠了一下他们刚长出来的鬃毛,而后转身就嘟囔着什么手感不错之类的话,离开了。她踏过流芳的蘅薄,走上道路,她抬起手,现出六乘俨其齐首的云车,玉銮叮鸣,她拖着湿透的衣摆,踏上车而去,风收波静,有禽鸟环绕着车架,偕逝于丘陵之下。
它与炽寰在此之后,有幸与她再会面几次,她竟还记得那一黑一红两条惫懒的小蛇。
而后人王相战,妖群裹挟,它们那时候还太年轻,才刚刚学会化形,才刚刚修炼出一点角。
二蛇随驾过一段时间后,也偶尔搭上过几句话。
阿寰很不懂礼节,对她没大没小的,她也不生气,反倒觉得有趣似的,一直想要气阿寰。
她也夸赞过它颇为懂得凡人的礼节,而后便没有与它多说过什么了。
商周人王一役,群妖战死过半后,她也消失在天地之间,不再四处游荡玩耍。
无妖再见过真正的她。
之后诞生的妖只听过她的传说与诗歌,却已混不在意,经历过那时期的妖渐渐消亡,只剩下他二人还记得……
但正因为见过,所以他才觉得这眼前的凡人女子,绝不会是她。
绝不配是她。
那狂喜几乎瞬间荡然无存,失望与嫉怒卷席了他全身:“不、这根本不是她。一点残魄,一点谙雷,她如果真的死了,那这个凡人也充其量不过火化时的一点飞屑火星,所化形的东西罢了!你在保护的就是这东西?就算连我也能感觉到,在上云神殿中留存的力量,远胜于此——!”
炽寰一言不发,弓紧脊背。
赤蛟几乎要发狂,他再次朝炽寰冲去,怒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你在这里徘徊现身,只是在隐藏真正的她!”
炽寰盯着赤蛟:“你若是想要去寻找,就该去找上云神殿的入口。这里没有你想要的,只有我在意的。你就算杀了我,杀了她,也得不到你所谓的神力。”
赤蛟猛地朝后疾退,仰天长啸,状似癫狂。
俞星城扶住炽寰的肩膀,她轻声道:“杀它,需要你我二人联手。”
炽寰回过头来,复杂的望了她一眼,点头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私设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请大家轻喷。
从某种意义来说,神确实已经不在了,星城已经跟之前是不同的人了。这个作为神的巨大金手指,女主也不会完全拿回来的。
**
从古至今为什么要以食物和做饭的味道祭天。
因为她真的馋。
第59章 雷云
俞星城轻声道:“你能掌控风吧。你能让大片气流在它身边上升吗?我说的是虎丘山这么大的气流。”
炽寰点头:“当然可以。”
俞星城又问:“你知道水龙卷吧。”
炽寰:“你要做什么?”
俞星城叹气:“你看我浑身上下还有别的拿得出手的技能吗?我除了劈它, 不就是劈它吗。”她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又仰头看天空去:“幸好是在苏州这种到处都是湖泊河流的地方。幸好它手下的妖怪召唤了一整日的风雪,改变了这里的云层和水汽。也幸好它喜欢用火。”
炽寰刚要回答, 赤蛟狂笑起来,周身掀起烈火, 朝炽寰的方向扑去。
俞星城朝后疾退。
她心里很清楚, 炽寰还有跟赤蛟对抗的能力, 可她没有。
她一向是稳重谨慎的,只是这次她的谨慎需要炽寰给她争取时间。
赤蛟转头过来,似乎更嫉恨她竟然能够使用谙雷, 想要把她给撕成碎片。
炽寰不知为何, 俞星城在一旁,虽然他也怕波及到她,但莫名却冷静安心下来。
她总会有办法的。
炽寰手中滔天杖一转, 气流直上直下将他二人包围,他一把拎住了赤蛟的衣领, 脑壳狠狠的朝它额头上撞去, 赤蛟被他撞的差点白玉剑脱手,炽寰额顶缓缓淌血下来, 却笑道:“你嚎什么?她既是上神,死了又没必要通知你, 你这是觉得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还是确认她死了真的伤心了?”
赤蛟将白玉剑横扫过去,垂着头, 那病痩到畸形的手握着白玉剑:“我……你从来不会知道我的想法。就像是你永远就是受她关注更多的那个。”
赤蛟缓缓抬起头来, 它仅剩一只的黑角似乎有了些裂痕,血从黑角根部涌出来,流过它半张脸, 它的动作更加疯狂,肢体动作甚至不再有常人能达到的角度,下半身也化作蛇——
炽寰一边拼命将气流交汇在他们周围,一边堪堪抵挡着赤蛟的疯狂攻击。
赤蛟嗬嗬笑起来:“看啊,你明知她已不在,却还是这样的态度……两三百年……我错过了什么……”
那沉重的白玉剑在赤蛟手中如同匕首般挥动,二人兵器撞击,每一次掀起的气浪都使得周围妖群瑟瑟发抖,虎丘山上的大钟几乎都被气浪撞出嗡嗡响声!
炽寰感受到自己周围的风,反而因为赤蛟疯狂的攻击,几乎要不受他控制般疯狂转动,他两耳灌风,忽然感觉到俞星城清朗的声音似乎不远,开口道:“水龙卷。”
炽寰看向周围不知为何滚滚而起的云雾,将滔天杖对准地面上几乎看不见的湖泊,另一只没有兵器的手,往前一探,死死抓住赤蛟的白玉剑。那火舌骤然裹上他的手臂,几乎烤焦了他的小臂与手掌,连流出的血几乎也在瞬间被蒸干,炽寰却遵照她的意思,一动不动的将滔天杖指向地面。
一股龙卷气流陡然从地面升起来,卷席着虎丘山附近的河流湖泊中的水流朝天上飞来,扭曲的水龙卷将天地连接,那湖泊中的水如同被管道吸入他们所在的云雾,被打碎成无数的水沫裹挟进云中。
赤蛟周身的烈火只让空中的雪粒与水沫飞速蒸发,白雾滚滚,而当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只听到了女声骤然喊道:“下!”
炽寰仿佛跟她连心同目,松开手,如同昏迷过去般从高空直直坠落。
赤蛟正要跟下去,忽然那女人陡然出现在他面前。
是的,羸弱且愤怒中透着冷静的女人,就这样直面它。
这团飞速旋转的云雾中心,忽然毫无征兆的降下暴雨,赤蛟浑身湿透,它惊疑不定的望着那女人。
俞星城轻笑了一下。
炽寰直直坠落下去,当他坠出那厚度数里、规模惊人旋转云层,才意识到——在他不经意间,在俞星城的计划之下,这空中不知何时形成高耸如泰山的雷暴云。
直径最起码横跨几里甚至十几里,仿佛一座黑云环绕的天城从星海那端降落,他震撼的几乎要停止呼吸。
那雷暴云中陡然闪了一下,几乎让他目盲数秒,但紧接着滚滚而来、层层叠叠的雷声,与眼前一片白光,提醒他那不是他看不见了。
而是无数闪电几乎不停顿的连接在一起!
是无数电光与能量在厚重云层中迸发!
恐怖闪灼的电光在云层之间乱射,耀眼惨烈的雷声在高耸的雾山之间回荡,几道血管般的光丝连接着云雨地之间,那雷暴云像是被塞进了无数炮仗的毛玻璃罐子,爆炸乱响、光芒四溅,那几乎捏紧了他心脏的震撼,让炽寰几乎不知自己清醒还是昏迷——
她就算到了如今这田地,就算只有一点谙雷在手,仍然能有这样如神迹般的能耐。
就算赤蛟说了再多话语,讲述了再多过往和旧事,她也没有质疑自我,也没有犹豫半分,而是默默积蓄力量,只为了她唯一的目标而决一死战。
她的目标……
是保护百姓与苏州府吗?
还是说有那么一点点,要保护他的想法?
雷暴云中的俞星城,只感觉到万道雷光似是从她身上发出,似是从云中向她劈来。
她虽然势弱,但她知道能扭转势弱的永远是思考与谋划,而不是什么无能狂怒,亦或是什么暴起反杀。
妖怪带来的风雪,也带来了大量的水汽与低温、不稳定的气流。
而形成雷暴云,最需要的就是上升的气流,暖湿的水汽,分裂的冰雪与水滴,急剧的气流扰动。
赤蛟周身的烈火与炽灼的攻击带来了温度,炽寰能够带起的地面水雾与上升的气流,二人的进攻扰乱了整一片的气流与风,这简直是不能再合适的快速生成雷暴云的条件。
而本来就不正常的暴风雪,炽寰陡然抽起的水龙卷,更是旋转着云层,将这雷暴云形成了超级单体般的规模。
未必有超级单体雷暴云的大小,但俞星城能感受到,这雷暴云的上层积累了几乎无可比拟的正电荷。
而她要做的就是控制这些电荷,引爆这即将爆发的雷暴云,驱使这无数雷电——成为她的武器!
俞星城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在巨大云山中被雷劈的死去活来的赤蛟,一双眼仍望着她,望着她飞扬的头发,被电光映射的双眼,还有那专注且坚决的目光。
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仿佛第一次认识那位神。
她说过:“神不过是被永远孤立的人。”
所以她死后,这个带着残魄的少女,像人一样挣扎,反抗至最后……是否也已融入,已不再被孤立?





蒸汽大明 第73节
而它所追求的,早在多年前已不可及?它预演数百年的登场,成了无人观看的闹剧独角戏?
人造的单体雷暴云,来的快,去的也快。
俞星城在电荷耗尽的最后一秒,猛地朝后退去。
她无法确定赤蛟是否无力反击,就谨慎的退让开,但她的动作还不够快。
赤蛟陡然从人形化作巨蛟,竟还有能动的余地,朝她扑来,那赤蛟仿佛兜不住满身的妖气一般,巨大的威压如爆炸的余波般朝四周飞射散开,俞星城听到了妖群的哀鸣,听到了身后虎丘塔开始崩塌的声音——
那赤蛟周身似乎已经焦黑,甚至扭曲干瘪,可它裹在丝丝浓重的云雾之中看不清身形,只有一只巨爪,仿佛用了最后的力气,兜头朝俞星城拍来!
俞星城拼命向后御剑飞行,可那只焦黑蛟爪的尖利指甲,劈云割风般抓向她。几乎要触碰到她的瞬间,炽寰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只手已经完全提不起来,却将那眼见着快要消散成黑雾的滔天杖横在身前,怒喝一声!
那几乎是要烧血点骨般不顾后果的妖力从二人之间撞开,俞星城还没来得及抓住炽寰,就被风浪陡然掀飞出去,直直撞在身后不远的虎丘塔上,同样掀飞的还有炽寰——
而那虎丘塔也被这股妖力击碎,如孩童手边的积木般整个垮塌下来!妖力与余波甚至夷平了周围大半的建筑!
俞星城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被压在虎丘塔的墙体石块下,卷入了中空的虎丘塔内,被埋入废墟之中。
她惊恐的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只来得及感受到双腿一阵剧痛,巨大石块的边角撞在了她额头上,她眼前一黑,昏迷过去了。
但这昏迷并未持续多久,冰冷雨水、厚重尘埃劈头盖脸砸在她身上,剧痛更使得她从昏迷中被痛醒。
俞星城缓缓睁开眼时,只看到了一小块黑色天空,与那天空下坠落如注的雨水,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睫毛沾着尘埃与雨水混合的泥,几乎要将她上下睫毛粘在一起。她喘息了许久,撑着手想要起身,却感觉到掌心一痛,而这时双脚上的剧痛才迟钝的传来,穿透她几乎要麻木的下半身。
她低头,只看到自己右手掌心被一块尖锐的楔形石块穿透,她脑袋几乎要无法运转,抓住那石块,猛地一咬牙,将石块从掌心拔出。
眼前一片发黑金星,她听到自己呼吸与痛叫都像是咽了碎石子似的沙哑,俞星城将完好的左手撑在地上半天,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她被碎石与墙体压到了虎丘塔的最底层地宫,万幸的是那虎丘塔上的大钟落在了旁边,而不是砸在了她身上。而她的磨刀石也落在那大钟旁。
不幸的是,俞星城看见自己的右腿,却没有看见连接在脚腕下的右脚。
只有两块厚重的石板在右脚的位置,石板夹在一起,缝隙中似乎有血肉的踪迹……
她听说过。万国会馆之前塌陷出事的时候,有的劳工来不及逃,直接被坠落的石板砸中,夹死在两块石板之间,浑身都没有一块好的骨头了,直接拍成了片儿。
如今,她的右脚显然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而另一只左脚则被夹在了几块石块之中。
拔不出来,而且一动就有钻心的疼痛,可能也被挤压的变形骨折了。
这情况太操蛋了。
呼救不太可能,她几乎已经要说不出话来了。俞星城转脸看向旁边的大钟和大钟旁边的磨刀石。右手腕上的银镯闪光,磨刀石在地上蹭了又蹭,终于朝她飞来。
看来她的灵力也快到极限了啊。
俞星城将宽刀的刀柄握在手中,心头也安定了些。投掷磨刀石敲钟,是最好的求救办法了。
俞星城正要将宽刀投掷过去,忽然看到几片雪花。
冷雨还在飘落,俞星城仰头,点点雪花又变成了鹅毛大雪,还有风声吹进缝隙,发出呜鸣。
……那不知名的妖召唤的暴风雪难道还没有消失?!
是赤蛟还没有死?亦或是那徘徊在苏州的群妖还没有离开?!
若是如此,风雪之中根本不可能有人到虎丘山这样人烟稀少的地方来。而她敲钟只会引来妖群。
她会死在这儿。
俞星城一抬头,却没料想看到了炽寰。
他昏迷在废墟中。在她上层不远的位置,黑血从他身下滴落,他毫无反应,不知死活,手垂下来,似乎是想要救她出去的姿势,但却没能够到她就昏死过去。
俞星城呼出一口气,热汽从口中而出,她冷的牙齿打颤,疼的太阳穴都在突突乱跳。
不、不能放弃思考。
她必须要想对策。
俞星城抱紧自己的双臂,盯着那只被卡住的左脚,脑子里拼命旋转。
只是右手手心接触到湿冷的衣物,突然发痛瘙痒,她低头看了一下右手,竟不知什么时候止了血,甚至边缘出现极其厚的血痂和粉红色新皮的样子。
……等等。
她拿到枝言剑后,炽寰就说过。她不会死的。
俞星城对这点一直抱着怀疑,但她的伤口会自愈是显而易见的。
上次断臂痊愈,花了将近十天的时间,或许因为她现在灵力的增强,这种自愈的能力也加强了。
但显然也没加强多少。
俞星城看向自己的左脚。她一开始冒出的想法就是断腿自救。
如果不切断,她的脚再夹缝中就算痊愈,也是痊愈成畸形的形状,也无法被她用个人的力气拔出。
但她又迅速否决了断腿的选项。
她自愈的能力没有那么强,她断了的右脚腕还在流血,如果切断自己的左腿,那她或许在止血长好之前,就会因低温或失血过多而休克。
不,她还要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但俞星城如今能活动的范围几乎等于没有,她费力的转过身去,这底层的佛塔地宫并没有供奉什么东西,佛像、舍利都没有,但似乎有封塔之前,人们朝地宫内扔的通宝金银。
这些对俞星城来说屁用也没有。
甚至还不如那块破破烂烂的俗气花织毯,能帮她御寒挡雨。
她伸长胳膊,手指夹住那织毯的边缘,将它拖到身边来。织毯上似乎是红底连枝花,简直像是过年老太太穿的短袄里子,上头也有几个被扎烂的小破洞,倒是分布均匀。
她没多想,便先将这块沾满灰尘但没被淋湿的织毯裹在身上,仰头正要去呼唤炽寰。
却一瞬间只感觉到狂风骤雨般的灵力扑入她体内,却又转身被安抚,如同离开身体的热血又被注入体内,温热又柔和的流淌进来,她忽然恍惚,眼前忽明忽暗,忽焉思散,耳边雨声,身上寒气被缓缓推远。
她依稀之中,只看到自己拽着毯子边缘的右手,那掌心的血洞以惊人的速度愈合,长好。
像从未受伤过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还记得炽寰是去哪儿偷的枝言剑吗?嘿嘿嘿。
第60章 急救
俞星城呆住了。
显然这涌入她体内的灵力来自这破旧的花织毯。俞星城懵了一下, 抓紧毯子,却感觉那灵力流入的速度渐渐减慢,织毯上俗气鲜艳的花色黯淡下去, 肉眼可见的老化了……
她吸走了这织毯中的灵力,而织毯缺少了灵力的加持, 却几乎成了破碎的丝缕, 恢复了它本应该有的朽烂模样。
为什么这织毯里, 竟然有枝言剑中该有的灵力?
她此时才想起来,营造司的同僚曾说起黑蛟曾去虎丘塔抢夺东西,后来为了从仙官手中全身而退, 才从虎丘塔飞至万国会馆, 将万国会馆毁坏而拖延时间,逃之夭夭。
俞星城忍痛环顾四周,底部的地宫里, 有个已经垮塌的底座,看起来似乎有个曾和地面底座连在一起的石箱。或许枝言剑就曾存放在那石箱中, 而炽寰拿走了枝言剑, 却留下了包裹枝言剑的织毯。而织毯上几个被扎破的孔洞,似乎就是枝言剑的如鹿角的尖锐分叉扎破了织毯。
听炽寰说, 这枝言剑是她亲手留在这里的。
可是她知道有人会来夺取枝言剑所以有意把灵力留在了织毯中?
还是说她本性就是胡闹,就是想要这样耍一耍想得到枝言剑的人?
却没有想到, 被耍的确实她自己啊。
而右脚上的剧痛,让俞星城已经顾不得细想毯子的事儿了, 右脚抽骨拉筋似的痊愈生长起来, 肉眼看上去,好似有人替她重铸骨肉那般,但实际的疼痛, 让她冷汗涔涔,几乎要昏过去。
她感觉仿佛是皮肉被钉耙筛成长条、又被编织起来般……就算自认已经极其能忍受痛苦,此刻俞星城却仍然眼前一阵发黑,她在这时,脑内仅有的想法便是“不要咬到舌头”,便将衣袖塞入口中紧紧咬住。
雨雪还在飘荡,外头似乎远远有狼妖的嚎叫,她看着自己的右脚处,渐渐有粉色的血肉成型,渐渐长成脚的形状——
而现在要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切断被压住的左脚。
她稍微缓过来一点,身子已经不知是被雨水还是被汗水浸透。
宽刀不够锋利,但重量能够很轻易的敲断腿骨。而后再将宽刀缩小至匕首大小,便能够切断连接的筋肉。她冷的几乎要受不了了,她知道自己不能等了。
炽寰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死亡边缘,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个生命力顽强的像是秋后蚂蚱一样的家伙,这样保持着人形就昏死过去。如果她不赶紧脱离这里去救他,或许这个几千年的小屁孩真的会死在这里……
既然没退路,那她也不需要多做什么心里准备,俞星城颤抖着冰冷的手指,解下外衣的腰带,紧紧捆在自己的小腿上,她不确定自己的力气能绑的是否够紧,又在大腿处再绑一道。万一自愈的速度不够快,还能尽量让自己少失血。
俞星城费力的将宽刀移到自己的小腿处,刀尖立地上,斜在腿上,缓缓抬起一段距离。
要快,要狠。如果一次砸不断,那才是折磨人。
她深吸一口气,咬紧口中从衣袖上扯下来的碎布,压在舌前,而后一鼓作气,将宽刀狠狠向下一压。
左小腿下部已经几乎完全弯折,她眼前发白,紧紧咬着布团,伸手确认自己胫骨已断,立刻将磨刀石化成小匕首,就像是对待别人的肢体一样,手顶着刀背,将刀尖扎入皮肉,切断扔连接的肌肉!
幸而之前右脚自愈时带来的剧痛,让她对痛已经不敏感了,俞星城看到自己惨白的双手疯狂颤抖,雨水敲打在手背上,她却紧紧握着刀柄,盯住了自己的左腿。
在连接的皮肉被她迅速斩断后,俞星城几乎已经抓不住匕首,磨刀石脱手掉在了地上,她深吸一口气,鲜血疯涌,但自愈的能力也比之前更快了,断面很快就结痂长肉,她快速解开绑腿的腰带,两只胳膊撑着地,拖着自己的身体朝炽寰的方向爬去。
如果说她自己几乎没了血色,那炽寰面色都已经灰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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