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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大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俞星城看到他下马登上台阶,皇帝站在太和殿前,太子似乎就立在他身侧,皇帝似乎一抬手,总兵大人与尚夕擎从石阶左右登上,跪到皇帝面前再拜。
仙官的法术放大了他们说话的音量,俞星城在此处也能听出皇帝口吻中的喜气,司礼监掌印太监诵读诏令文书,而后是钦天监的敕文。
但显然国师并不在皇帝身侧,也不在朝臣之中,他的敕文紧接着皇帝被诵读。
文中是说倭妖侵明,是对神权的挑战与蔑视,而皇帝下令伐倭,更是圣主所期望的,皇帝此举有神授且更能使得圣主得到更多泽福,皇天嘉之,祚以天下。落款是国师。
或者说,如果国师代表沟通圣主,获知天意,这篇敕文代表天意神权,竟然在皇帝之后才被诵读,估计世界上目前一个强盛国家都是不可能见到的景象。反而是只能在大明这样的世俗国家才见到了……
而且文中也谈及“皇天嘉之”。“皇”在“天”之前……吗?
紧接着又是一封皇帝的诏令,谈及的是对总兵的赐赏与对尚夕擎的承认。
封尚夕擎为倭国尚庆王,另设大和都司辅佐尚庆王,都司下设立四卫,数座千户所百户所。
俞星城站在群官中垂头听令,心中却懂了。
皇帝终于做出了决定,作为大明第一块不接壤的海外领土,皇帝不打算像以前那样只接受朝贡,他愿意付出大量的兵力人力,也想要掌控住倭国。
天皇制度被废除,尚夕擎只是被封王,甚至不能拥有兵权。而且都司是大明的军民合一的边防机构,设立都司就说明最起码要有上万兵力会派遣到倭国。
虽然掌控倭国并不是依靠殖民行为,但倭国未来必定会像英属印度一样,有大量大明百姓去倭国居住办厂。
而对尚夕擎来说,表面看起来他从琉球王国的王,成为了日本全境的倭王,但实际上,他连掌控琉球王国的实权都不具备了。在大明之下,琉球王国想要独立就更不可能。只是如果尚夕擎想要拯救下自己的国民,琉球王国作为航运必经之地,将会因为这机遇更加繁荣也说不定。
而且尚夕擎还尚且年少……
尚夕擎起身接过诏令后,他将一封折子抬手递给了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掌印太监知他不能言语,连忙接过折子,朗声诵读。
辞令恭敬,先是拜福与感谢大明皇帝伐妖并拯救倭国百姓,而后他便说自己尚且年幼,且被大明的气度、文化深深折服,希望大明皇帝能允许他留在大明学习,他甚至想要入国子监学习汉学经义,只希望皇帝能暂且派遣一位官员,去归化倭国子民,替他行使王权。
这相当于刚被捧上傀儡位置,就直接往地上一坐,说:“不用了,您还是直接点吧。”
但俞星城觉得这样做也是高招。
相较于在倭国被夹在当地百姓与大明军士之间,当个被辱骂的傀儡王,不如留在大明,既表明了自己并无让倭国独立之心,也可以结交大明的诸皇子与朝臣,得到些至关重要的人脉。
尚夕擎这请求是否与朝廷有商议,俞星城离这么远没法从他们脸上看出端倪,但俞星城猜是没有的。
皇帝微微一愣,却又笑了,他半点皇帝说话该有的腔调也没有,如家常般道:“既然尚庆王有这样的向学之心,朕觉得是好事,我膝下诸子有不少与你年纪相仿,一同作伴学习也不是坏事。待你年级再大些,再回倭国也不错。”
皇帝在这样隆重的场合,说话用词平实随意,旁边的诸多官员一点都不吃惊。
显然崇奉帝跟洪武、永乐两位土味皇帝差不了多少,至少没说什么“抬出上元门外,着狗吃了,钦此”之类的。
之后又是一大堆发言,念礼,报贡,还有从倭国朝贡——或者说缴获的诸多代表天皇地位的物品,被送到大明,显然也是对倭国皇权的一种削弱打压。
皇帝赐尚夕擎一枚紫授金印,一顶金丝纱帽,作为对他王权的承认。
只是皇帝从头到尾都未曾提及过小燕王一句,明明小燕王是此次伐倭的头号功臣,皇帝却只当他没去过倭国。仿佛连小燕王回到大明时,皇帝的大喜与家宴也都不存在了。
但小燕王依旧一脸笑意,混不在意的站在皇帝身后。
等到散了场,皇帝先回到太和殿,台上诸皇子宗亲从廊道离开,群臣高呼三声伏身行礼,而后从金水桥一路退出来,俞星城列队退场的时候,正好和肖潼一排走出来,俞星城想起之前小燕王的话,转头小声道:“你知不知道小燕王有什么新动向?他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要做?”
肖潼似乎得了点消息,但不方便在外头说,只偏头对她说了一句:“我以为不是大事的,但看来好像是个大动向,回去与你说。”
只是这还没回去呢,俞星城拐过角门,就看见一老一小两个太监站在角门处,那老太监一看见她,就推了那小太监一把,小太监连忙跑过去:“俞大人,王公公请您。”
俞星城一转头,就看见给她那块怀表的王德喜站在门下,朝她一拱手。
俞星城猜测,肯定不是王公公找她,她和肖潼交换了一个眼神,硬着头皮朝王公公走去。
背后许多目光投射在她绣着花草的曳撒上,俞星城走到跟前,对王公公一礼,王公公对着通往宫内的门一抬手,请她向宫内走,俞星城一愣,只得跨步过去。小太监合上门,挡住群臣目光,王公公才笑道:“不是奴要见您,是小燕王在与皇上说事,可能要谈及您,让您先去养心殿外候着。”
俞星城脚步顿住,显然是不知道小燕王叫她去做什么。
王公公连忙安抚:“每日在养心殿外候着,只等皇上问话的臣子并不在少数,皇上未必会提及,多半不会见。再说就是见了,如实应答就好。到时候会有人给您讲规矩。”
俞星城:“您不与我说说吗?这宫里我认识的就只有您了啊。”
王公公一直领她到锡庆门处便不走了:“也就是因为旁人认不出您的脸,才让我过去找您的,我这在斋宫还有事要做,往常也不在养心殿露脸,怎么能送您过去呢。”
俞星城:“那您找个小公公领我去吧。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您可还安好。”
王公公笑:“多亏了俞大人,万国博览会的事办的漂亮,皇上高兴,连我这老骨头也在司礼监被多看了两眼,因老成勤敏,终于也能掌了提督锁钥。您是福多喜多的,往后要是我这老东西还能多活几年,就等着俞大人日后高官厚禄,也能跟我多说两句——”
王公公喜气盈盈的说了没几句,瞧见南群房前头一个修长的红衣身影,连忙不说了,将她送了过去。
俞星城走近了,便瞧见一张她见了就难忘掉的脸。
毕竟此人上次还留纸,说自己就靠脸得了她几分注意。
客昔背手立在南群房的门前,没戴通天冠,只带了个黑纱小冠,一身暗金色青纹飞鱼服,系以鸾带,遥遥对俞星城一点头。王公公送到了,连忙对客昔一礼,便从南群房旁边的夹道急急的走了。
只留俞星城独自面对着客昔,客昔倒是依旧一副当太监当的很入戏的模样,俞星城不言不语,他先开口道:“俞大人,许久未见。是小燕王请您过去候着,只怕皇上也要问起万国博览会,总要您去答话的。”
俞星城抬起手,他会装,她也会,只道:“只是没料到是客公公来引我去,实在是惶恐不已,小女不知宫中规矩,还怕冲撞了诸位內监与皇上。”
客昔伸手请她走入夹道,俞星城看着前前后后有些宫人与内监贴着墙根快快的走过去,客昔一路慢声与她说起要注意的事情,俞星城其实压根没能安下心去听,待到他一转身走进夹道,前后没了内监的身影,她才心一横。
俞星城顿住脚,客昔转身看她,她仰起头:“炽寰是否被扣在了你那儿。请你把他还给我吧。”
客昔,或者说怯昧,不论在她梦里,在炽寰的回忆里,还是在现实中遇见时,他总是一副高深莫测,心不在焉的模样。
但这会儿,客昔竟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再见他,第一句说的是这个。
俞星城抿紧嘴唇仰头看着他。
客昔半晌笑了一下,俞星城以为他不会答,或者会装傻,却没料到客昔用自言自语的轻声音量道:“确实。别人你都不管,只放了他自由。也就他,偏不要这自由。”
他声音太轻,俞星城几乎没听清,她以为客昔是不愿,又道:“若是他得罪了你,你是大贵人,是仙人,我得罪不起便向你赔罪,但你能否放了他。”
客昔低头看她:“你要向我赔罪?怎么赔罪?”
俞星城觉得他甚是见杆就爬:“……他怎么冒犯了你吗?你想让我如何赔罪?”
客昔似乎说不出来话,走出去几步,后背冲着她:“你赔不起。况且,他未曾来找过我。”
俞星城:“哎?”
客昔继续往前走:“你若想找他便去别处吧。”
俞星城追上去几步:“可……”她又觉得客昔未必会撒谎。
俞星城低头想不出来炽寰会去哪里,不过她还有个疑问,仰头道:“你是与他说过什么吗?为何他在那次见你之前,怎么都想要反对你……之后却反倒乖乖不惹事了。是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客昔转过头来:“我只是告诉他一个事实。想杀我,或许双方来往个几百年都指不定。但你只有几十年寿命,再遇到一点意外就彻底死了。”
客昔:“我只是问他,到底最想做的是杀我,还是护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客昔:我以为我是个最重要的角色,装了这么多逼你总该问几句我的情况。结果每一句都是在问那小屁蛇!钦定男主了不起啊!!
**
小蛇最近要来一次进化变身。
估计会长大一点嘿嘿。
第86章 找到
俞星城一愣。
客昔往前走去, 从南群房门边上,两个小太监傍着走了出来,瞧见客昔, 连忙想伏身行礼,客昔挥了挥手, 那小太监连忙垂头溜着墙根走过去了。
俞星城不再说话, 客昔也继续做一个与她顺路的秉笔太监, 说起来面圣的规矩。





蒸汽大明 第102节
二人一路行至养心殿外的抱厦,许多内监像是石灯一样垂头沉默的立着,门内紧靠着墙, 搭了个棚子, 上头盖着毛毡,里头点着细炭,看来是群臣等待面召的地方。两个小太监掀开毛毡, 客昔领她进了棚子,里头坐着几个官员, 看到客昔都起了身, 颇为客气的向他行礼。
毕竟客昔也是秉笔太监之一,大概也算是大明朝最年轻的秉笔太监了, 且紫禁城里又有内书堂,都由名师教授, 这些太监的学识也未必比朝官要差。
俞星城一打眼便看见了谭庐。
他蓄了些胡须,依旧是仙风道骨、文人墨客的模样, 俞星城却没想到他竟然从凳子上起身, 对俞星城和客昔行礼。俞星城有些吃惊的看向他的小腿,她清楚的记得在之前将谭庐从源神宫救出时,他膝盖以下几乎都……
谭庐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笑着抬起脚来,他没有穿靴子,宽松的裤腿似乎隐隐有些热气在往外冒出,谭庐拎起一截裤腿,俞星城只看见官服衣摆下精致的白铁构件,制作出的一双机械腿脚。
膝盖、脚腕、小腿前侧都有金属片覆盖,后部却暴露着钢骨、齿轮,谭庐笑道:“御赐的铁骨,其实到上个月才适应到能走路。虽说有些不雅观,但至少也不算个废人了。还不能穿鞋袜,就是因为这铁骨的双腿有时候会冒热气,鞋袜太厚了可能会散热不佳。”
俞星城惊讶极了,她蹲下去痴迷的看着那小腿脚腕的线条,或是因为是御赐工匠的手艺,亦或是大明的工匠总有一种浪漫奇异,那前侧流线型的金属片上,还雕刻着矫虎与山水,齿轮严丝合缝的运转着,显示出了极其梦幻的精巧。
谭庐看她难得露出小女儿模样,没想到俞星城会对这些感兴趣,笑道:“这是窍机厂所制,既需要灵力点火,也需要煤油助燃,而且每隔些许月份还需要擦油保养。”
俞星城仰头看他:“之前我没有放足的时候,也曾想把自己的脚剁了,换一双这样的铁骨双足呢。”
几人正说着话,客昔却被另一位内监叫走了,俞星城看他走出养心殿外。
谭庐坐在与她隔着一道桌子的另一边椅子上,笑道:“就连宫里常来往的几位内阁大臣,都免不了多看客公公一眼,你这样的年轻姑娘总瞧着他,倒也不出奇。”
俞星城:……我看他是烦他!
谭庐看她不言语,就以为说中了,笑道:“客大人颇有才情,入宫十七年便有如此位置,身上也没有旁的内监那样,这头卑微,那头仗势的气质。听说他在内书堂读书的时候,皇帝就很信赖他了。”
俞星城转头过来:“十七年?”
谭庐:“是,客大人如今虚岁不到三十。”
俞星城:“……十七年前就是崇奉十一年了?”也就是所谓的妖群逃窜,国师夺权的那一年,他获得了神力,得到了一切,却选择用另一个身份进宫去做一个小太监?而且皇帝怕是也从不知道国师就在宫中,就在他身边。
谭庐:“怎么了吗?”
俞星城笑道:“没事,我只是想,崇奉十一年真的与很多人都有关呢。”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内监连忙来传唤俞星城与谭庐二人,他们似乎都没想到是一同进去,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品级、家世与从官年岁相比,俞星城都逊于谭庐,进门时,她也站在谭庐身后一步多远,进了门。黑色石砖地面温热,面前先是高大的道门供奉台,本应该有元始天尊或其他道教神仙的雕像,此处却没有任何雕像,只有一座红色高台,供奉着一个金箱,两边瓶中插着新鲜的莲花。金色的幡旗从藻井上垂下,还有金缕与金叶编织成的垂帘,在廊柱之间垂下遮蔽了外界的视线。檀香缭绕,灯烛满地,藻井与金叶映照着灯烛,光华满殿。
这似乎有些像钦天监。
虽民间的庙观有些也有金像,但似乎朝廷直属的奉神祭祀中,从未出现“神像”。
谭庐连忙低下头不敢逼视,在供奉台外十几步的位置放了几个软垫,内监先领他们过去拜神供奉。
俞星城学着谭庐的样子伏身三次,小太监又捧出漆盘,漆盘上放着一面铜镜,铜镜上似乎有些淡黄色的粉状物,但量非常少,几乎是吹口气就会全吹飞的程度。小太监轻声道:“皇上建斋设醮已有十日,还请二位净心香口,再前去面圣。”
谭庐似乎已经见怪不怪,走过去用手指蘸取铜镜上的淡黄粉,先抹在嘴唇上,而后抹在两肩与手上。
俞星城学着他的样子上前,当那一点粉末被抹在嘴唇上,俞星城才察觉,这似乎是檀香香灰。从表面来看,皇帝信神奉天之心,几乎是虔诚到了极致……但另一方面,皇帝却对仙府抱有敌意……
俞星城将手指上剩余的粉末抹在肩上后,随小太监与谭庐向殿西侧走去,暗金色的隔门紧闭着,一直走到西侧尽头,两个内监侍立在一处合上的隔门前,能从窄窄门缝里听见小燕王欢笑的声音。
似乎是朝臣觐见无需跪拜,二人还未来得及问安,就听见小燕王愉快道:“我一听这走路的声音,就知道是谭大人来了!”
皇帝似乎没有说话,只轻笑了一声,一个矮胖的老人腿脚利落的走过来打开门,笑道:“二位别跪了,省的那些虚礼,皇上正巧聊起这个呢。”
说着,露出了门内的景象,俞星城只瞄了一眼就连忙低头。
她并未看见皇帝的,只瞧见了层层帷幔,条条幡旗,里头似乎还有一道隔门,隔门内才是一座不高的打坐台,打坐台周围帷幔环绕,只能看见皇帝一身白衣的模糊轮廓。依稀看见小燕王锦衣黒靴,就跟闲玩似的坐在打坐台旁边的地上,身子斜靠在打坐台上,颇为不敬的半卧着,似乎手边的银盘里还有些什么零嘴,他一边吃一边与帷幔里的皇帝聊天。
俞星城真是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小燕王太受宠了。
这幸好是个外甥,要是个宠妃,早就被大明上下的唾沫星子都给淹死了。
谭庐连忙行礼,却一步都没往里走,俞星城大概明白他们的身份不能跨进门槛,只能在外头说话。
那矮胖的老人,甚至穿的都是便服,笑着将水盆端出,递给外头的内监,才放下挽起的衣袖,走进去收拾些物件。一门之内,气氛融洽的就像是一家人,皇帝终于开口,声音至少是宏亮健朗的:“我倒是觉得谭庐还想在京师再歇个几年呢,你倒是非要把他拽去劳碌。”
小燕王笑嘻嘻:“谭卫使毕竟稳健,这次前去,选的都是年轻的,您就算同意了,我心里也是没谱。”
皇帝道:“要不是这一去太久,朕就让裘百湖随着同去了。要不然把温潞叫回来——”
小燕王皱眉:“可别了,温家做事的手段我可受不了。”
皇帝朗声道:“谭庐,你觉得如何?这出使奥斯曼国,其中更是需要你们办几件大事,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你要是腿脚不便,那便算了。”
谭庐连忙道:“自然是愿意的,出使倭国是……臣办事不利,若此次能随小燕王一同出使奥斯曼国,臣必定鞠躬尽瘁,必要将嘱咐的事情办成。”
俞星城心里一惊:出使
皇帝说话依旧随意:“你还算是年轻,朕真是没法选派老臣。你说就吕涵那样,年纪大了不能折腾不说,他跟几个洋人打过交道,出趟海估计光顾着一惊一乍去了。但略儿,这中间事情太紧要,要真办砸了,就不是朕能给你收拾的摊子了。”
略儿是说小燕王吗?
小燕王:“所以我才选的大多是万国博览会相关的官员,关于大明以外的万国局势,没有谁能比他们更熟悉了。”
皇帝:“说来万国博览会,裘百湖递过一个折子,是温家小儿与一个万国博览会的司使一同花押签下的。”皇帝似乎有些想不起来,转头问那矮胖的老人:“元节,你还记得么?”
元节……俞星城记得那是内监口中的老祖宗,如今宦官之首,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名字。
元节道:“记得。是那位司使说要以印度牵制大不列颠,使得大不列颠不会在大明伐倭期间派兵。”
皇帝笑道:“倒真让她说中了。”
元节:“人便已经请来了,俞司使,还不见礼。”
俞星城只得问安揖拜,皇帝听见她声音,一愣,笑道:“是个女官?”
元节跟唠家常似的笑起来:“岂止是个女官,还是个女娃娃呢。俞司使今年……”
俞星城连忙低头抬手:“快十八了。”
皇帝和元节一同笑起来:“跟略儿一般大。可不是个女娃娃呢。”皇帝伸手掀开帘子,似乎想远远看她一眼,大概帷幔太多,没能看清,倒顺手把手搁在了小燕王脑袋上:“好啊,朕现在倒怀疑你是不是居心不良了。”
小燕王这个人精,倒是挺会演害羞的小辈,挣扎道:“舅舅别乱说,您心里也不是不知道,那姓房的做万国博览会的主卿,吕阁老都不敢在您面前多夸,还不是因为怕姓房的拎过来,说不出一点自己办了的实事儿吗。我在南直隶待了这么久,选人自然是心里有数,要是就选个什么也不懂的年轻姑娘,那被坑死的不是我自个儿吗!”
皇帝:“好好。如何任命,你自己选。不过前提是,我说的人,你也要带上。”
小燕王随手一指:“谭大人毕竟年长可靠,自然以谭大人为主卿,俞大人为少卿。”
皇帝就跟过家家似的点了头:“好。便随你。关于汽船与鲸鹏的事儿,已经报上来了,我让元节给你批红就是了。”
若不是俞星城听说过皇帝荒诞不经,大权在握的传言,几乎要觉得皇帝就像个只会修道,好说话没脑子的傀儡了。
元节连忙笑道:“小燕王,此事既急,我们司礼监立马这就批了,明日晨会内阁也会齐聚,到时候一合计就好。”
皇帝摆手道:“明日你们自己议吧。”
元节:“这……”
小燕王笑道:“好舅舅这是明日要去哪里玩,带上我也好。”
皇帝:“带上你,又要挨你娘的骂了,可别了,你快好好陪她几日,一旦走了,又是要一年半载的见不着。回去吃饭,别在朕这儿吃。”
说罢皇帝就这么起身,掀开帷幔,大步朝内堂走去,似乎还唱了几声什么小调,就走了,元节连忙随上,一主一仆往内堂去了。
小燕王爬起来,遥遥对皇帝的方向一行礼:“那略儿退下了。”
皇帝连声回应都没有。
俞星城实在是没想到宫内这样的氛围,仿佛是一个传统家庭的缩影罢了。宫内处处小心紧张,宫人谨小慎微到一丝不妥当都没有。宫外更是勾心斗角,南直隶风起云涌,来往洋人各怀鬼胎。
但所有的一切,到了皇帝面前,仿佛都要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演出一副轻松愉快,家常日子的氛围,但凡进了那道门槛的人,都做出了最发自肺腑的笑容,连话都说的喜庆妥帖也亲近……
这比噤若寒蝉,更让俞星城觉得心里畏惧。
小燕王就从这道门走了出来,他平日时时刻刻挂着笑,基本也就等于没笑。但进了宫,他的笑容有多了几分表现给别人的天真快乐,一直到领着他们二人走出养心殿,都笑容依旧,甚至颇为和气的和几个进出养心殿的臣子内监打了招呼。
俞星城跟在身后,一直一言不发。
她总觉得,皇帝并非不知道她。
如今皇帝也是不愿意让别人觉得他关注过她,所以只当是第一次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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