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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大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奴仆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奴不过是俞家一小仆。”
俞家?
院子里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俞星城呆了好一会儿,想起来当时她初见时提及自己姓俞,包括裘百湖在内的不少人,都问过是否是京城的俞家。而俞达虞确实也是在二十多年前入京为官时,曾挂靠在京城俞家下头一阵子,后来他闹出祸事又断了腿,京城俞家不愿意搭理他,他才不得不回到池州老家。
难道真是有些远亲?
奴仆又笑:“家中老太太听说俞达虞有一子一女都入了京师为官,喜不自胜,便说着人多热闹才好,叫着去也一同吃筵,若是俞司使方便,便也是给老太太添点福气快活。刚来京师总是不便不惯,到了自个儿本家,自然会有人帮衬着,去家中住一两日,总是好的。”
奴仆说话,竟是要让她去那个只听说过几次的京城俞家去住。
更何况……一子一女……
难不成俞泛也入京师了?
俞星城跟他不在同地供职,也没打过照面,连入京都搭乘的不是同一艘鲸鹏,几乎半年多没听过他的任何消息了,她也是从来都懒得去主动了解。
这刚进了京师,就要打照面了?
俞星城总觉得京师俞家最起码在这皇城根下是有头有脸的,她要拒绝了,真是太没眼色,也太驳面子了,再不想去,这会儿也只好硬着头皮笑道:“小女偏远在外,愚钝薄知,竟连这些关系也不通晓,但若是家中大贵人开了尊口,来请我这不招待见的离家女户,那我更是要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才敢去了。还请二位爷们稍等些片刻。”
她说罢回了屋,肖潼也跟着进了屋,就瞧见俞星城紧皱着眉头拿灯找衣服。
肖潼替她掌灯:“都这个时点里,叫你去吃筵,是给你吃残酒去么?”
俞星城也不大高兴:“还没安顿下来,就要见一堆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最晦气的是,怕不是能碰见那个二哥。”她说着挑了一件深色马面裙,一件白领里衣配青褙子,耳饰绒花统统除了,只别了两个珠子。
肖潼:“穿的太素了吧,万一人家是喜宴——”
俞星城利落穿上褙子:“都知道我是俞达虞的女儿,能不知道俞达虞死了么。别到时候问我怎么不守孝之类的屁话来,穿素一点还好说。这是要饿着肚子,去进大观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皇城根下长大的人士不要攻击我这个架空故事里对北京城的描写啊。
只是虚构、臆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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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王目前并不是喜欢星城,只是觉得她作为婚姻合作伙伴,简直是事业神助攻。
第83章 俞府
铃眉下楼去请那两位仆从进来喝茶, 那二位仆从倒是很知礼,不因主子位高而拿大,依旧在门口并袖好好站着。一会儿见了俞星城出来, 马面裙高领褙子都是礼装,却色彩比之前还素, 二仆一愣, 心里也有些数。
伴轿有两个垂髻丫鬟, 要来扶她上轿,俞星城不爱让人搀扶,便自己登上轿子坐下, 轿夫还没把帘子放下来, 就听见一阵马蹄声直冲到门口来,俞星城还没偏头去看,就听见来人道:“不是万国博览会俞司使的住处?”
这声音听着眼熟, 她微微探头去瞧,就看见小燕王一身宝蓝色蟒服, 比之前晒得更黑, 辫子攒做的发髻上戳满了各种金珠子发饰,发髻下头有个长长的蓝色流苏绦穗, 垂搭在肩上,好像是约阿尼纳人的一种发饰。
小燕王一下子瞧见了轿子里的俞星城, 笑起来:“哟,我要是来晚了半步, 怕是连人都要逮不到了啊。都这个点儿了, 再过半个时辰内城门都阖了,这是要把人一个未婚姑娘家,抬哪儿去?”
俞星城没开口, 那两个仆从当然认得小燕王,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连忙俯身行礼道:“奴拜见燕王殿下。奴们是俞府来的,家里老太君听说俞司使入了京师,没见过这旁支的儿女,膝边又没什么小辈,就想迎着俞司使去吃酒开筵热闹热闹。”
小燕王这京师横着走的人,说话自然不会客气,坐在马上笑起来了:“这个点儿让人去吃酒开筵,是你们俞家都到了半夜才吃饭呢?还是请人家姑娘去喝残酒的?”
那两个奴仆脸上挂不住,只得尽力笑道:“说是开筵热闹,其实也是老太君怕俞司使一个姑娘家入京没着落,所以让我们先请她去。都这个时点去了,自然会留姑娘跟俞家的姐妹一同住下,到时候再派人来收拾衣裙,少不得住半个多月才好。”
小燕王像是给她撑面子:“可别了,她一个管过万国博览会的女官,过几日要去与礼部、工部一同汇报,厘清账目,我听说后头想拜会她的,少说有谭家、温家和司礼监的人,哪来的时间跟那群只会逗鹦哥做绣囊的小姐们玩闹。俞家老太君可真把女官不当官,万国博览会办的皇上心里欢喜,大明今年的税饷今年都因博览会得了富余,年末内阁议事的时候,少不得要夸赞,老太君见都没见过俞司使,就把自己当长辈呼来喝去,倒也是有意思了。”
谭家?温家?司礼监?
找她干嘛?
俞星城满头雾水,但小燕王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倒替她把心里的不爽利全都发泄了。





蒸汽大明 第99节
……不过也搞得好像她们二人有多熟似的。
别到了进工部报到的时候,就有什么她跟小燕王之间的传言传开了。
那两个奴仆喏喏,小燕王话里涉及礼部工部,又说这跟今年的税饷有关,他们谁都不敢开口接话,只能把头低着。怕小燕王跋扈起来,不让他们把人请走。
但小燕王倒也没发难,就打马到近前来了。自万历之后,满大街洋人,规矩也渐渐都坏了,女官、女户愈来愈多,年轻小男女同车打照面也都不怕人闲话,小燕王勒住马缰,低头跟她说了几句:“没什么,倒就是来谢谢你,可惜来的不是时候。你入了京虽按理要往工部去做事的,但听闻京师许多人都晓得你,想邀你做事呢。不论是何人邀你去做什么官,我这儿可都先有活等着你了。”
俞星城拧着眉头:“倒是小燕王也有自个儿的部了,怎么叫您有活等着我了,难不成还把我打发到长公主府上做辅官去?”
俩奴仆听俞星城熟悉也不留情面的口气,低头一抖。
小燕王笑了笑,似乎很想向她细说伐倭的细节,但这会儿不好开口就是了:“怎么可能。你心高气傲的做不了辅官,我无法无天也扶不上墙去。到时候与你具体说,保准是你愿意去的。与你说一句,就是万一后头有人跟你撺掇什么,你先别嘴上答应就是了。”
他说罢,倒也真从怀里掏出个谢礼,是一把漆木刀鞘的倭国短刀,连个锦袋也没有,扔进她怀里去:“谢礼。那我改日再来。”
小燕王说罢打马走了,末兰倒是对她都熟了,甚至还在随从中向她遥遥一点头,才跟着小燕王往内城去。
那两个奴仆回过头来看着俞星城,俞星城把倭国短刀一拔,寒光乍现,确实是好刀。她抬眼:“不走?这是等什么呢?”俩奴仆忽然跟缝了嘴似的不敢说话,转头过来把轿帘好好封上,招手连忙让人扛着轿子走了。
这轿夫走起路来跟飞似的,俞星城都怀疑是俞府养的专练腿脚的修士,到了俞府下了轿子,就已经是在边门的花园里,院子里种着银杏红枫,点着灵灯,回廊下有暖水流淌,府宅中规中矩,地方算不上太大,也绝不算奢华,就是花草多些,房屋简素宽敞,却处处透露着精心设计的舒适。
从轿子那儿一路热络引她进来的,是俞家一位嫂子,二十来岁,姓李,带她走的这一路,颇为体贴的介绍了几句。
李氏嫂子态度一开始有些不太亲近,但二人聊了几句,她看俞星城举止有礼,恬静温和,便开了话匣子,热情起来。
俞家现在也算是显贵了,毕竟如今家中出了一位做东三省总督的封疆大吏。
俞家多出兵将,祖上就是灭后金、襄护高丽、击退准噶尔部立下的军功,家中祖祖辈辈都以在北地从军为主。如今的俞家老辈就剩老太君一个了,老太君膝下儿女那辈,也就是俞星城的叔父辈,出了三位高官,一个东三省总督,一位都指挥使,一位都指挥佥事,全是战场上出来的武官。还有个借住俞府的远亲,是在户部直辖的宝钞提举司做司使,家中都叫他老七,七爷。
家中本来子嗣丰足,但就因战事往来,不少儿孙在做军官时丧命,到俞星城这一辈里,整个俞府养大的男丁就只有两位。一个二十多岁,就是李氏嫂嫂的丈夫。一个才十四五岁,还在读书。
其他剩的都是女孩了。
那李氏嫂嫂聊了几句,俞星城竟然发现她是李兴安的侄女。
就是那个跟谭庐一路出使倭国,装疯卖傻躲事儿的李兴安。想来也正常,毕竟李兴安也是在北地跟沙俄打过仗,一路军功爬上来的,跟俞家叔伯辈应该是战友,嫁侄女过来也正常。
李氏嫂子也是军将家女儿的性格,听说她跟李兴安打过交道,更是牵着她的手,亲近的不得了。
俞星城说自己可能记不太住亲戚关系,李氏嫂子满不在乎道:“不认识就估摸着年纪哥弟叔伯叫一叫,老太君面前说几句喜话,家里没那么重的规矩。”
俞星城眉头微蹙,犹豫道:“听说我二哥也来了……只是我与二哥之中有不少龃龉,怕是见面不能热络,会惹得老太君有些不快。”
李氏嫂子露出了一个令俞星城难忘的嫌弃表情:“你那二哥……当真是一言难尽。幸好他说什么你与家里决裂做了女户,还在老太君面前明里暗里说了你的不是,老太君才想着你跟他必不是一路人,一定要见见你。若你真是跟他一路人,连我都未必愿意与你说这么好一阵子话。”
这表情实在嫌弃的精准。虽说决裂,但在别人眼里,他们还是有血缘,俞泛若是真的丢人丢大了,她也难免要受点牵连。
俞星城心里隐隐有点恼火起来。
俞星城倒是站住不走了,李氏嫂子一回头,就瞧见俞星城竟一福身,垂下头朝她行礼道:“若是他做了什么错事,说了什么不堪的话,我到在这儿先给嫂嫂陪个不是。二哥与爹爹是我与家中决裂最大的原因,但不论如何我们也是一道长起来的,他要是又像以前那样——以前那样不懂事,就让我这个做妹妹的来给嫂嫂,给老太君道歉吧。”
俞星城话说的看起来是维护,实际也绵里藏针。要是俞泛不凑到她脸前来,她也不会真是懒得在口舌上花心思,但如果她以后再京师任官,与这样实权在握的俞家不能不搞好关系。
俞泛给她丢了人,她总要找补。
更何况如果俞家认同了她,就能堵住别人的嘴,省的日后再有人想拿与家中决裂的破事儿来弹劾她。
果然,李氏嫂子道:“他以前也这样吗?老太君倒也问及,说为何兄妹二人不在一处,他只说你独立出去做了女户,却一直不说缘由。与他有什么干系么?”
俞星城面露犹豫之色:“家丑怎好外扬……更是不能拿到老太君面前去说,就怕老太君气着。”
李氏嫂子连忙扶她起来,看俞星城细眉垂眼,温婉质弱,早认定那二哥不是好东西,抚着她背:“你慢慢说来,我替你做主。”
俞星城哪需要她帮着做主,但与她关系好些也没有坏处,便轻声苦笑道:“不过是在我临乡试之前把我卖给妖怪做妾,被您叔叔、谭庐还有小燕王等人救出来之后,他们可怜我,便送我去乡试。而后被去道考的二哥撞见,先把我打伤了,我逃跑后又去把我告了官,最后是应天府府衙和北厂一同给我做主,让我立了女户,爹爹也被关起来了。却没料到……那时候应天府有白莲教作乱,闯入牢里劫狱,把爹给……”
李氏听了这一番曲折,咬牙恨恨的道:“那你就不该为了这种爹还穿着素衣,不配为人,何须要你来守孝!我可听老太君说过,那俞达虞早当年在京师的时候,动不动跟蝗虫似的来府上,当时还想让老太君做主给他介绍名门之女,甚至一直暗示说在北厂升不上去是因为俞家不给他帮衬。”
李氏嫂子啐道:“俞家打过交道的远亲可不少,能让老太君现在提起来都来气的,就这一个了。呵,你那二哥说不定是第二个。好妹妹,咱可得笑着进屋去,是我不该问你这话,当着老太君的面咱不必说,回头我把这事儿说给老太君。”
说罢,李氏跟她挽着手,替她擦了擦眼角,拢了拢头发,进了回廊往主屋去了。
一群丫鬟在回廊下笑着,瞧见李氏嫂子,忙过来福身。俞星城瞧见送她来的奴仆,从主屋里走出来,显然是先行一步来禀告,少不得要把她见到小燕王的事儿,以及小燕王说的话说给俞家人听。
她暗暗叹了口气。
主屋已经烧起了炉火,掀开帘子进门,一个高鼻子瘦削的老太太带着抹额坐在上座,就该是俞老太君了。俞老太君瞧见李氏亲密的挽着这进门来的年轻女子,心里便有些数,面上笑起来,对她招手。
李氏携着俞星城坐到老太君跟前的圆凳去,那老太君精神矍铄,瘦高也不佝偻,嘴角带笑,目光却有将门的凌厉,她摸着俞星城手背,笑起来不住夸赞:“李枫儿,你要是不说,我可真瞧不出来是俞达虞的女儿,瞧这模样,跟我在观音堂里拜的那塑像一样,眉眼都能瞧得出来慈悲温柔啊。”
老太君态度热络,扯着她的手给她介绍屋里的人。
右手边是三个男人,一个是那个在宝钞提举司的远亲叔叔,老七。
青年是李氏嫂子的丈夫。
还有个,就是俞泛了。
俞星城虽说没辞官守孝,但如今守孝的事儿已经没那么严格,非长子以外,多是素衣黑纱三年,且三年内不婚嫁出游闹喜。俞星城平日穿衣便素净,今日又特意是白衣暗裙,她还是与家中决裂的女户,怎么也说得过去。
但俞泛作为上头只有个姐姐的长子,今日主动来俞府找上门,丧期才一年,就穿着暗红色的曳撒,恨不得喜字当头了,怎么能招人待见。
俞泛这会儿也抬不起头看俞星城。
他登门拜访,俞家也算是不计俞达虞当年的龃龉,迎他登堂吃筵。
但看他言辞中不愿提父亲,不顾丁忧的入京为官,不管守孝的身着红衣,一副不孝模样。俞家当时不好发作,只想着他今天走了之后,以后便再也不来往了。
但另一边,关于俞星城的一些名声,早就传进京师来,不少人都知道一十七岁女官在万国博览会管事,去倭国救回过谭庐和尚夕擎,在苏州抓住过开膛手,来往洋人没人不知道她,就连主负责万国会馆的房巡按也不愿居功,时时提起她来。
老太君听了这些事,就算她是俞达虞之女,也是给俞家脸上贴金。老太君不知此女自立为女户了,便想着让俞泛提几句他这个妹妹的事,却没想到俞泛口中没有俞星城一句好话,老太君惊异的问细节,俞泛不是不愿意说,便是答不上来,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酒吃到上头,甚至说了一句:“她给害死爹的仇人当了干闺女,才有的飞黄腾达吧。”
一问害死俞达虞的仇人,俞泛犹豫片刻,便说是裘百湖。
谁都知道裘百湖是替皇帝办事儿的人,俞泛一张口乱说,俞家多少人心惊肉跳恨不得缝上他的嘴。
老太君登时就要叫俞星城也来吃筵,实际就是想叫来了解事实。若真是俞泛张口乱说,必定教他这话再不敢多开口一次!
到了真见面的时候,俞星城坐在老太君身边,却对俞泛笑了笑,一点头。
老太君看在眼里,对俞星城笑道:“你这二哥自打来了,就说是跟我们一家人,还给我磕了头奉茶,我也自然把他当一家人看待。他吃酒后说是与你好久也没见着,许多话想讲呢。我坐在这儿,便也听听他要跟你说些什么。”
老太君抚着俞星城手背的手指很轻,但语气里的意思却极重。
这是要让俞泛把之前的胡话复述一遍了。
俞泛抬起头,艰难道:“六妹,许久不见。”
俞星城不知俞泛来的时候做了什么,只柔柔笑起来:“确实也有一年未见了。阿兄可还好?”
俞泛喉咙呃了两声,忙道:“还好。还好了。”
老太君却不是个宽柔和气的性子,笑道:“怎么又不说了,我高寿厚福,提几句旧事也冲撞不了我。你说是裘百湖害死了你父亲,那你是要报仇了?”
俞星城一惊,她显然明白俞泛这指责是什么意思,连忙就要从椅子上起来行礼,老太君却拽了她一下,将她拽到雕满寿字的榻上同坐,抚着她的手安慰她:“你是女户,又是命官,我一个老命妇,没干过实事,没为大明出过力,你还不算是自家小辈,怎能让你跟我见礼。好姑娘,跟我一道坐着。”
显然是因为老太君听说了小燕王呲打嘲讽的话,也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不合适,不好让俞星城对她行礼。
俞泛身上衣裳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死死低着头,忽然从椅子上起身,在屋中间跪直了身子:“是小辈喝了酒,说了胡话,冲撞了老太君,小辈这就——”
俞星城打断了他的话:“老太君,万没有这样的事,我父亲在牢里被白莲教暴徒所害时,我与裘大人、应天府巡按正在抓捕白莲教,忠心办事。裘大人与父亲多年战友,哪来的可能去杀父亲。更何况,父亲坐牢也是因自己犯了大罪,指不定会流千里,还是裘大人出面让应天府轻判的啊!”
老太君看俞星城辩白的样子,笑起来:“当然,北厂是给皇帝办事的,怎可能做下这种事。”
但这老太君比俞星城想象的更厉害,俞泛这会儿终于后怕,抬起头来要说话,老太君却一只手拿起桌案上的茶杯,就狠狠摔在俞泛膝前石砖地上,茶沫子瓷渣子溅了一地,屋里小辈惊得全都伏身下去,只有俞星城被她拽着手,坐在榻上。
老太君开口道:“你既然拦都拦不住的又磕头又奉茶,非要认亲,那我便推脱不了,只能管教!老七,扒了他那身红衣裳,让他算算自己生父才去了几个月!”
那远方叔叔起身,叫了两个奴仆进来,俞泛面如纸色,红衣裳从领扣被一下子扯开,在座的女眷掩面走了,老太君怒道:“内城都关了门,他也回不去住,那就在这儿住着。老七,你也是远亲来靠的,便来教教晚辈,进了京师该怎么说话!”
远方叔叔站在俞泛面前,冷声道:“刚刚那认亲磕的头,想收回也不是不行。你收回了,就自个儿出去吧,别再往俞家一步,也别说京师俞家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若是认,俞家就不能放你这样满嘴胡言乱语的出去。”
俞泛遥遥望了俞星城一眼。
俞星城没关注过他,可他却几乎拼命想要得知关于俞星城的新消息。越恨越关注,把精力放在正事儿上的俞星城却连半分他想看到的磋磨都没经历,一路直升云霄。
不过他在倭妖来袭时,也在应天府算是立了功,得到了入京的机会。
自打入京,俞泛就一直等着俞星城会不会着急拜入俞家。他心里一直不服,想让京师俞家治一治她。
可她一直都似乎没这个打算……本想等她来了之后再来的俞泛等不了了,就在安顿好住处后,携礼前来拜会……却不料心中怨愤已久,又是吃酒后失了言,自己把事闹成这样。
或许是他心性已经变了。可他必须要扒上俞家不可,否则后头几个兄弟的聘礼、几个姐妹的嫁妆,还有那开口要钱堪比要命的母亲,他单靠一个小小仙官的俸禄,是无论如何都养不起的啊!所有人都在逼着他往上爬,往前爬,等他爬到能吃饱喝足的位置了,再来吸他的血啊!
俞泛半晌点头:“……我认。老太君便是我家老祖宗。”
既然他认定非要来凑这个亲戚,来投靠俞家,那俞家不能不管。
那被老太君叫做老七的远方叔叔冷笑一声,抬起手来,骤然一掌飞在了俞泛脸上,也不知这老七是不是练过,俞泛被打的趔趄一下。
老七:“你这些话要是在外头说,便是要害我们的命,这一掌,都算是饶了你了。”
老太君却看够了:“老七,你是叔辈,便带他教育去。这俞司使饿着肚子来,我这老太太总不能拉着她看闹剧。我们后头摆桌再去吃些了,你们自作决定吧。”
说着老太君起身,李氏嫂子也来扶着,绕过屏风,和一群女眷去后间了。
俞星城心里也跳起来。
京师俞家还是不一样,单看这老太君治家的手段,便是严厉雷霆,绝不糊涂。
她心里也安定下一个想法:她本就从来不想靠家借势,这次前来又不是自己主动拜会,单看俞府这一大堆亲戚和传统严厉的模样,就是她不习惯也不喜欢的。或许可以来往,但她宁愿在外城小院和铃眉挤一张床上睡,也绝不要投靠到这俞家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京师俞家还是不错的,不过俞星城很不喜欢大家族,所以不可能住过来或投靠过来。
第84章 屠佛
俞星城跟一群女眷走过回廊, 去了另一处院子,屋内早早烧起细炭,玻璃窗子做了防寒的两层, 门口挂着厚厚的毛毡。进了屋子里,老太君稍稍介绍了一下跟俞星城同辈的七八个女孩。
她哪里记得住, 只能一直点头笑着打招呼。
但俞老太君没让她们在这儿待着, 只留下了一个浅黄色袄裙, 戴着璎珞项圈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
那女孩儿生的明媚稚嫩,杏眼小嘴, 神态中有些高傲, 但面子上礼数还是过的去的,朝俞星城弯腰一礼,叫了声“姊姊”。
俞老太君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俞菡, 说来你们也算是同年,她昨年在京师考的经学一门, 得了举人之后就没放她出去做官, 只受了个荫职,在家还读书呢, 今年会试没能考上,就想着再等一期。等到时候考出来了再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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