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帝君想娶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叶沉七
否则便是大罪,而洛炎那女徒弟云姜,便犯了那样的事情。
所以那件事,离决她们当时都知道。
虞欢神神秘秘地看着姐妹俩,笑眯眯地开了口:“所以这件事就有得说了嘛,我可是从司命那里,给打听了个仔细,你们听我慢慢说……”
洛炎带回那根葱的那一年,正是云姜遭到惩处的那一年。
神界八千神袛,总有个把人是吃货。
但会吃不会做的居多,其中最会做饭的,当属火神洛炎神君。
御园里珍禽走兽、奇珍异果多得数不清,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可以拿来尝一尝,反正神仙不怕得病,大不了折损一点修为。
所以洛炎门前整日门庭若市,带着食材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葱白就是那时候被夹带进来的。
她躺在案板上的第一天,神袛忽然急召满天神袛,去凌霄宝殿开大会。
洛炎前去赴会,回来就失了神。
夹带葱白的那个神君说:“作孽哟。”
神界又有女上神思凡下界了,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位女上神为了凡人逆天改命,这就犯了神界的规矩了。
神袛询问时,那女上神一副誓死不悔的模样,神袛震怒,女声多半是要九死一生了。
洛炎面色如常的关门谢客,东边的值日星君抖着大旗,日升月落好几回,大概是葱白躺在案板上的第五天吧,洛炎忽然起了做饭的兴致。
手起刀落,外面传来一道雷霆天闪,他在那道天闪里愣了愣,刀刃落下时,就切到了自己的手指。
血腥气弥漫开来,案板上的葱白眨了眨眼。
她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是这世间最好看的人,远山眉黛,碧湖星眼,还没等她陶醉完,洛炎的眉弓已经蹙起来,她怕他要赶她走,急吼吼地立誓一样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葱了!”
可是洛炎停在她身上的目光只一瞬,接着转身驾云,衣袂翻起,好像万事万物,都不在他眼里,更别说这小小一棵葱了。
天边第二道雷霆天闪落下,葱白心里一慌,追着洛炎那道云影一直跑。
末了迷了路,在团团云影里左找找右找找。
第三道天闪一直没落下,葱白找了许久,才随着推推挤挤看热闹的人,一起到了十丈天渊边上。
听说帝君想娶我 第1086章 一棵葱和火神的故事。2
远远就有一个周身燃着赤火的神君,正昂然立在锁神台前,葱白眯着眼睛看了看,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她也认定了是洛炎。
洛炎周身衣袍无风而舞,明明一身红袍,背影却冷峻极了。
他面前的锁神台上,十四根精纯锁链捆着一个垂着头的神女。
神女容颜模糊,一头长发遮住了脸,他二人就这般对峙着,让一旁行刑的仙官,举着落天闪的大锤进退两难。
初化成人形的葱白,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倒是身边议论纷纷的仙子们道出个中缘由:“听说洛炎神君万儿八千年来,就收了这么一个女弟子,可惜她自己太不争气,小小年纪,竟为了个凡人逆天而为,还抵死不知悔改,可是要落三道天闪灰飞烟灭的。”
听到这里,葱白心里一惊,灰飞烟灭对初化人形的她来说,实在是一个了不得的刑罚。
另一个仙子又说:“依我看,洛炎神君定是要保住她的,方才他驾云来时,云头都在发颤,依他素日冷峻的性子,这是动了气了,也不知他是在气什么。”
几句话说完,锁神台前的洛炎忽然转头,对行刑的仙君说了一句话。
那仙君先是一怔,而后点点头,手里的大锤高高举起,却是避开了那受刑的神女,直指洛炎。
葱白只觉四周响起许多道惊呼声,先是有人惊道:“洛炎神君竟然要替她受罚,这天闪可不得了,以后起码两百年,都吃不着洛炎做的饭咯。”
后又有人惊呼:“那个绿衣裳的神女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要做什么,哎哟!”
葱白就是他们口中那个绿衣裳的仙子,行刑仙君大锤举起的片刻,她已经有了决断,因为急切,她竟然也能驾起一片云,云头托着她抖啊抖的,径直落在洛炎面前。
刹那间,眼前好像绽开一大朵雷霆烟花,那时间拿捏得恰恰好,她还能清楚地看见,洛炎眼里的惊诧,和蹙起的眉心。
烟花炸开,极绚烂。
葱白小小的身子,挡在洛炎面前,硬生生替他受了这一道天闪。
周遭的惊呼声她已经听不见了,身子被击下云头,裙袂飘摇如风中柳絮,可是忽的,风静下来了,身上多了一只手,揽住她的手臂,眼前是飒飒红衣。
洛炎一手点在她眉心,许多精气聚敛在她心口的位置,那里的气息暖而绵密,她满耳都是扑通扑通的声音。
那日后,葱白又变回了一棵葱,被洛炎种在御园一棵万年灵芝旁边,根系与灵芝交缠,正适合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
灵芝像一把大伞撑在她头顶,葱白睁开眼时,灵识还不甚清明,烈日在她跟前化作小小一片阴影。
她心道坏了,洛炎这是嫌她麻烦,把她遗弃了。
耷拉着叶子的葱白抖了抖,极度的恐惧,让她有了些许力气,根系被她费力地拔出,叶子且当成手臂,她一下一下扒拉着往御园外爬,沾了一身脏泥巴。
可才爬到一半,突然被一双黑靴拦住了去路,她抬头看去,洛炎正捧着一片笼着边的荷叶看着她。
他好像看得很专注,神情若有所思,荷叶一歪,落了几滴水出来,葱白只觉那水落在身上,通体舒畅。
洛炎原是去求了解她渴的良药来。
听说帝君想娶我 第1087章 一棵葱和火神的故事。3
洛炎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就见洛炎俯身捡起她,修长的手指,握的大概是她那截葱白的位置,他说:“你既想跟着我,那便跟着我吧。”
他说这话时冷冷清清,像数九寒天的几道冰凌,可葱白高兴坏了,如果她有尾巴,此刻一定摇得能扇起风来。
洛炎带她回了朝晖殿,亲手取了水,替她擦洗叶子上的脏泥巴。
葱白其实羞红了脸,虽然她是根葱,但是这么被他洗着,还是会觉得害羞的,偏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被那道天闪劈得化了真身,除了多出一星半点的灵识,其他与一棵普通的葱无异。
洛炎仔细将她擦拭干净,末了寻了只笔洗,将荷叶上的甘霖倒进去,然后把她安置在里面,自那之后,她都是他青玉案头,一道让人见之难忘的风景。
许多串门的仙君先是讶异,打趣一句:“洛炎神君果真品位非凡。”
后来习以为常,还有不少芳心暗许的小神女,没事就抱着一捆葱前来一诉衷肠。
不过葱白在这些个葱里算是翘楚,其他葱都是搁在案板上,剁吧剁吧煎炒烹炸的命运,唯有她,往后数年,都坚守在他案头屹立不倒。
先前那犯了错的云姜上神,早堕了轮回。
葱白这不甚清明的灵识醒了睡、睡了醒,难得清醒的时候,眼前是洛炎修长好看的手,时而握着一支笔,时而握着一卷书。
就在她眼皮底下晃来晃去。
葱白原本修为尚浅,莫说是一道天闪,寻常闪电都不见得能扛过去,此番能够劫后余生,全然是洛炎的功劳。
她听说他一贯是个辣手无情的仙,想不到他竟能舍了修为救她。
可她实在猜不透他的想法,即使是后来,元神修补得七七八八以后,也不敢贸然化成人身,还依然躺在小小一只笔洗里,装成一棵普通的小葱伴着他。
后来有个仙君闲来无事,在洛炎案头伸手摸了她的叶子一把,吓得她微微瑟缩,不料却叫洛炎瞧出了破绽。
事后洛炎凑近她道:“你早已能化成人形,为何还赖在我这里不走?”
语声森严,不像是玩笑话。
葱白着急反驳:“是你答应让我跟着你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这话说完,洛炎却笑了:“我只不过想试试你,果真如我所料,比预想早了十年。”
他竟是在使诈。
葱白垂着叶子,模样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洛炎挥挥手将笔洗收走,她就落在地上化成个绿衣小仙子。
从那日起,朝晖殿里便多了一个,寸步不离跟着他的小仙侍。
他去膳房做吃食,火焰炙烤里,她便踮着脚,费力地拿着一块小娟帕替他擦汗,小手伸得长长的。
其实根本够不到他,反倒把自己急出一头汗来。
洛炎看着好笑,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她歪了歪,头微偏,正好是她能够到的高度。
她还喜欢托着腮看他做菜,不过有一回,看他拿起一截小葱,别过脸抖了抖,他察觉到了,瞧她一眼,又把小葱放下,末了做了一道干拌豆腐。
把求菜的仙君气得不轻:“说好的小葱拌豆腐呢?”
这回以后,朝晖殿里彻底绝了小葱,许多菜都做的不是那么完美,来求菜的人敢怒不敢言。
可她白日里虽然能跟着他,日头一斜,却要被他关在寝殿外面,不许她近身。
但葱白没有害怕,还是继续说:“所以,我能一直待在你身边了吗?”
洛炎默了默,破天荒地没有拒绝。
听说帝君想娶我 第1088章 一棵葱和火神的故事。4
后来,整座朝晖殿里,都是葱白身上的葱香味,洛炎坐卧行止,她果真寸步不离。
白日里,她化成人形做他的小仙侍,夜里就化成真身,睡在他寝殿的一只小花盆里,盆是白玉雕花盆,土是从御园的灵芝仙草脚下挖来的。
她睡在那只花盆里,鼻尖全是洛炎的仙息,梦里都觉得格外安心。
如是三五日后,葱白提前迎来了葱生中的第一个生辰,那日一早,她趴在洛炎床榻边上:“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要开花了!”
很是清脆好听的声音,把洛炎从睡梦中惊醒:“所以呢,你想改名叫葱花?”
明明是玩笑话,葱白还仔细想了想:“不,我的生辰愿望,是想拜你为师。”
洛炎的眉头皱了起来,估摸是想起了以前什么事,随即便冷硬的开口:“我不会再收弟子了。”
说罢起身推门,摆了个送客的架势。
葱白情急地说:“我可以不叫你师父,叫你洛炎,那样你就不算收徒。”
寝殿门前,洛炎宽阔的背脊僵直了片刻,再转过身时,面上以换了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说吧,你想跟着我学什么?”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他默许了,葱白高兴地忘了掩去真身,头顶冒出一截小花苞,开了朵毛球一样的嫩绿葱花,冲着他一摇一摇。
洛炎失笑,抬手抚了抚她头顶摇曳的小花:“草木与火相克,我能教你的本事不多,先从打根基学起吧。”
打根基,顾名思义,不过是些驾云行走、召唤小物件、变化身形之类的术法。
葱白学得很快,在膳房里打下手时,已经能隔空给洛炎递调料瓶了。
她本来还是很欢喜的,不过有回驾云出门替洛炎送食盒,途经御园,在花木影里听闻了几个小仙姑的议论。
一个说:“洛炎神君近来的喜好,真是越发叫人捉摸不透,原先以为他在桌案上摆个小葱盆景,已经是千古一绝,没想到近日,整座朝晖殿里全是小葱味,我上回去送文书,熏得直流眼泪。”
另一个接口:“你们瞧见他身边那个绿衣裳的小仙侍了吗,葱味就是打她身上来的,偏偏洛炎神君忍耐得住,还叫她寸步不离地跟着。”
葱白捧着食盒的手抖了抖,勉强才能稳住,回到朝晖殿以后,悄无声息地把自己关在了偏殿里。
还顺道摘走了御园里的花。
洛炎以为哪里出了岔子,蹙着眉在偏殿外踱了几圈,有好几次伸手到门框上犹豫着,细听偏殿里隐约有水声,到末了,还是忍不住推开了殿门。
哪知葱白正在沐浴,御园里半数的花,都被她一股脑采了来,浴盆里姹紫嫣红一片。
她听到声响回过头来,汗湿的前额上垂下几缕湿发,越发衬得肤如凝脂,依稀还染了红晕。
这一眼不要紧,吓得她立即化成了一棵嫩绿小葱,直挺挺沉了底。
洛炎回过神来,掩唇一咳默然退走了。
他怎么可能晓得,葱白是为了去除身上的气味,所以把御园里的花都给采了过来呢,这下子,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那叫一个尴尬啊。
听说帝君想娶我 第1089章 一棵葱和火神的故事。5
幸好,葱白身上的葱香味儿慢慢就淡了,转而换成了御园里好闻的百花香。
她身着轻纱从御园里经过的时候,还能引来好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日子一久,也有路过的仙君前来搭讪:“这位小仙子在哪里当值,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自打成仙以来,她鲜少跟生人说话,以前她待在朝晖殿里轻易不出门,后来自知身上的‘异香’,也不敢往人前凑。
此际,葱白满面羞红:“我,我……”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倒是从天而降一道红影:“她是我朝晖殿的仙侍,至于名字,不劳你费心记了,想来日后也打不了什么交道。”
一句话,把前来搭讪的仙君,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葱白垂着头跟洛炎打道回府,走了一半不知道前面他已经停了,迎头撞在了他背上。
洛炎回身,她正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他叹了口气,抬手覆上她额头。
这下不只脑袋不痛了,身上衣裳还沉了沉,她再一低头,惯常的绿衣裳换成了一袭浅浅的红。
洛炎这才收手:“一早觉得你这身绿衣裳,与朝晖殿的格调不符,以前你不常出门倒也罢了,今后,还是改穿红衣吧。”
她愣了愣,等反应过来,眉眼都笑得弯起来,欣然在他眼前转了个圈。
徐徐风来,吹得衣袂飘然,他看了一会儿,又伸手在她额上一点,一枚绯红色的火焰记号浮现在她眉心。
衬得一张白净的小脸,多了几分妖娆妩媚。
其实点完,他就后悔了,背过身,沉默着回了朝晖殿。
葱白不明所以,后来听人说起,才知道自己额头上这个记号,是火神弟子的专属印记。
他竟默许了她的身份。
铜镜前的小仙子,一身绯红色衣裙,眉心正中点了一枚朱砂大小的火焰印记,笑起来的时候,那枚小火团,好像还能随着她的心意,无风而舞。
葱白朝镜子做了个鬼脸,再往头上簪一支凤羽钗,身后脚步声微顿,洛炎轻咳一声:“如今你的元神已修补完满,不必委屈在白玉盆里,以后搬去偏殿住吧。”
这是逐客令。
葱白一双眼眨了眨,险些要落下眼泪来,她怕他真要赶自己走,赶紧揉着额头说:“我还是头晕,一定是没有好全,我能不能……”
话只说了一半,转而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眼里的担忧一闪而逝,知道她是在做样子,也不拆穿:“那便罢了。”
是夜,她从白玉雕花盆里跳出来,抖抖身上的土,趁他睡熟,用瘦削的小葱真身钻进了他怀里。
那怀抱真暖,他是火神,连仙息都透着一股融融的暖意。
但他的五感何其敏锐,其实打她从白玉盆里跳出来,他就醒了,可硬是一动没动,拥着她浅眠了一夜。
第二日晨起,她醒来,枕边已经空无一人。
门前洒扫的小仙侍说,洛炎神君一早就领旨,要去人间诛灭一个了不得的妖邪,那妖邪惧火,以他的神力应当不成问题。
话虽如此,可葱白独自在朝晖殿里,等了半个时辰,实在坐立难安,起身召唤了一朵小云,追着他下界去了。
听说帝君想娶我 第1090章 一棵葱和火神的故事。6
人间一处山明水秀之地,洛炎孤身立在山崖边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眼前是万丈悬崖,涓涓细流始于足下,他望着郁郁山林,忽然想起同样爱穿绿衣的一个人。
那人影只在心里一晃,他就深深蹙起了眉。
记得当年云姜被捆在锁神台上时,他曾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一介凡人,寿数不过百十年,你得道成仙不易,成神更是难如登天,为了他,不值得。’
那时,云姜气息奄奄,拼着最后一丝气力笑着说:‘师父,你知情为何物吗?’
他答不出来,却没想到,云姜留给他的最后一个眼神,竟然是怜悯。
究竟情为何物。
这世间神袛千千万万,有许多神袛为了一个情字,自甘堕落的。
洛炎一瞬恍惚,几道戾气挟着黑火射来,那妖邪终于肯现身了!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缠斗在一处:一道黑影鬼魅一般忽远忽近,一道红影卓然傲立,掌心烈焰灼灼。
其实在交手的那一刻,早就分出了胜负。
葱白从三十三重天上追下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她以为他有危险,于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飞身挡在了洛炎身前,那妖邪一股黑火射来。
惊得洛炎一手把她拎起,牢牢护在身后:“我何需你次次以身相护?”
这一分心,反倒让对方钻了空子,原本轻易便可降服的妖邪,免不了多费一番工夫。
一场酣战,妖邪化为一摊黑血。
葱白却被妖邪之气所伤,手臂上爬满黑色的纹路,从掌心一直蜿蜒到颈间。
洛炎一手扶住她,寻了个避风处,将她安置在自己膝上。
黑色的纹路还在往上爬,绕过她的颈项爬到了她的侧脸上,再耽搁下去恐怕有失,洛炎决意教她护体仙诀。
这仙诀不能擅传,早前他收过的弟子,无一人有此机缘。
而这仙诀的关键,在于要渡给她一簇三昧真火。
如今她意识已经不清明,牙关紧紧咬着,嘴唇已经乌紫。
他俯身凑近了她,两指轻轻捏开她的下颌,唇齿相接,他只觉心口一处地方像沦陷了一样。
她眉心皱了皱,体内一团小火焰烧得暖融融的,印堂间的黑气烧得化了烟,连同身上的黑色纹路也不见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在朝晖殿的床榻上,厚厚的被褥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视线被帷帐遮住,依稀已经入夜。
她起身下床,不远处烛火摇曳,洛炎坐在青玉案前,正抚着一柄短剑。
那是云姜随身的佩剑,也是自云姜贬入轮回以后,唯一仅存的物件。
他看得入神,定是在睹物思人!
葱白心里酸酸的,原本屏着的气息也不稳了,洛炎察觉到她,轻声问:“你醒了?”
她惊得撞翻了一扇屏风,衣角被屏风刮破,撕了好大的口子。
洛炎失笑,看着她委屈的小脸,恍惚想起云姜临去前,最后瞧他的那一眼,那里面有苍凉,有不甘,更多的却是怜悯,怜悯他什么呢?
也许是为神者,绝七情,断六欲。
他本一世尝不得两情相悦是何滋味,更不应像如今这般,生生困于一个情字。
可这厢里洛炎默然不语,葱白便以为她又犯了什么过错,绞着手指正不知如何是好。
听说帝君想娶我 第1091章 一棵葱和火神的故事。7
洛炎转过身去,将那柄短剑收入袖中,若无其事地说:“你身上的伤已无大碍,这几日留在朝晖殿好好静养,我……我去云台山寻个老友,少不得一番叨扰,三五日才能回来。”
他那时,自诩是个万八千岁的神袛,见多识广,又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还不信一个情字能奈何得了他,索性找了个无人打扰的地界,修身养性闭起关来。
可谁知这厢里,正是仙息缭绕,仙气运转之时,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手指一弹幻出一面镜子。
里头一身红衣的小人儿正做噩梦,苍白的小脸上挂满豆大的汗珠,一双小手挥来挥去,梦里犹自带着哭音。
他举着镜子的手,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再捏紧。
终是把镜子扔了,起身飞回了朝晖殿。
床榻上的葱白,梦见了那日差点要了她性命的妖邪,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梦里好几团黑火,她看见洛炎朝她走过来,袖口里掉出一柄短剑。
她大喊他,他好像浑然不觉,妖邪鬼魅似的大手挟着她的脖子,那短剑触地发出一声轻响,洛炎拾起剑,竟是向她的心口刺来。
“啊——”
葱白惊醒,一头撞进了洛炎的怀里,心有余悸中,只听耳边是他的一声叹息:“你如此执着这柄剑,我赠你好不好。”
他方才竟是按捺不住,出手探了她的梦。
可她好像睡意未醒,半眯着眼睛,小脑袋不客气地蹭着他。
他俯身将她安置好,又把袖口里的短剑放在她的枕边,语声极低像是梦呓:“我这一生,从未做过后悔莫及之事,以前仙友们常议论,猜我定是悔不该收云姜为徒的,其实我没悔过,云姜寻得意中人,我挺为她高兴,若说真有什么想起来觉得后悔的事,便是那日在御园,你还是一棵化不成人形的小葱时,我一时不忍,将你带回了朝晖殿。”
末了还是一声叹息,这番话,也不知她听见了没有。
可是,他却想明白了一件事,这情劫,他恐怕渡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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