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游天下

还记得最初遇见她时，我就许下了要带她来阳间玩一趟的诺言，过了足足大半年，我才迟迟达成这个承诺，谁料命运无常……达成这个承诺的时候，也是我与她彻底分别的一刻。
是我将她害死的么？
一股沉闷难受的情感憋在心头，无法用言语表达，在深深的自责与悲痛下，我下意识擦了擦眼角，但却没有一丝泪珠留下。
鬼魂没有身体，也无法流泪。
但生离死别却仍显得那么沉重。
摄青青见我低着头，一时间怔在原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虽然那个小姑娘临近魂飞魄散的边缘，但是尽快送去黄泉路投胎还是能保住魂魄的，投胎，也算是一个魂魄终归要走上的路，没什么好伤心的。”
“投胎？”我突然抬起头来，惊讶而又夹杂着一丝惊喜的问道：“柳韵云还能投胎？”
摄青青被我吓了一愣，应声道：“嗯。”
投胎吗？如摄青青所言，至少比魂飞魄散要好得多。
我心中的悲痛稍稍减缓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而已，毕竟对鬼魂来说，投胎和死亡有区别吗？正如我第一次去六娘酒家所思考的问题，衡量一个人活着的标准是什么？记忆。
投胎后，没了记忆，也就意味着柳韵云这个人将不复存在。
阴阳两隔这个词所赋予的沉重，不光是对阳间的活人而言，对阴间来说也是一样的。
我略作思索，又问道：“青姐，柳韵云她……她已经去投胎了么？”
“还没有。”摄青青却摇了摇头：“柳韵云在幽冥殿里接受魂魄筑固，要不然依靠你洒下的那些灵液，还不足以支撑她顺利走过黄泉路。”
闻言，我怔了怔神，毫不犹豫的转身朝幽冥城飞去，头也不回道：“青姐，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先回去一趟！”
“恩，去吧去吧，抓捕那些鬼王的活儿就交给我们了。”孔桦殿主少见的开口了，他望着我远去的背影，轻摇折扇，淡然笑道：“此次埋伏能大获全胜，也得算你一份功劳……还真是到哪里都有这小子的身影。”
且不论一群鬼王们之间的是是非非，我现在只想着赶回幽冥殿，至少也得见柳韵云最后一面。
我心尖复杂的悲伤感，其实真要说，并不单单是因为与我相识了半年之久的柳韵云即将离去，心中夹杂更多的，其实是一种负罪和自责。
若非我将柳韵云带出来，她在六娘酒家也不会出事。
我将她带出来了，却没有保护好她，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过失。
飞驰在通往幽冥殿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
原本我以为，身边这些人最先离我而去的应该会是老莫，毕竟他阴寿将近，马上就要去投胎了，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柳韵云这位古装小姑娘会先老莫一步，即将踏上象征轮回的黄泉路。
心头沉重的来到熟悉的幽冥殿前，天空依旧是一片灰黑色调。
我第一眼就看见老莫和刘智强正站在殿门前谈论着什么，从他俩身边走过时，两人看见我后颇为惊讶，围上来问我怎么从鬼蛮域逃出来的，我却没心情与他们多说，转而问他们柳韵云在哪儿。
谈到柳韵云，老莫有些沉默，刘智强则神色哀伤的给我指了个方向——幽冥殿内的一间侧房。
侧房显得很宁静，但却不难感觉到其中一股源自六娘酒家老板娘的气息，看样子，摄青青说的魂魄筑固，应该就是由老板娘帮柳韵云做的。





鬼游天下 第572章 投胎
走到侧房门前，我犹豫了一下，方才缓缓推开木门，迎面便看见老板娘坐在侧房的床铺旁边，轻拂着床上魂魄虚晃的柳韵云，气氛显得有些沉寂。
“那、那个……”
我看见柳韵云憔悴的魂魄，感觉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话到嘴边，却有些哽咽。
穿着绿袍的雍容老板娘，幽幽看了我一眼，冲我摇摇头，却并未说什么，既没有怪罪我也没有安慰之类的，仅仅是在床头边，默默将一丝丝灵力灌注入柳韵云魂魄中，为其筑固残魂。
无言中，我走到床边，仔细凝视了一番柳韵云身上的伤势。
我记得，当时在小巷最后见她时，她的左肩处裂开了一大片，正是这个伤口让她魂魄临近散掉，若非有小月的绸缎硬生生保住她魂魄不灭，恐怕压根撑不到我过来……
原本我以为定魂丹和月灵液足以救下柳韵云，可我还是低估了影刹王鬼爪的杀伤力。
此刻，柳韵云原本白皙无暇的左肩处，除了触目惊心的一片裂口外，更多的是影刹王鬼爪上附带的森然阴气，这股阴气已经顺着裂口加重了伤势，无法逆转，哪怕用月灵液将之祛除掉，也没有太大效果了。
按照柳韵云现在的状态，如摄青青所言，恐怕唯有投胎一条路可走，至少还能通过轮回殿特殊的效力保证魂魄不散，争取下一世的生机。
说到底，还是因为柳韵云魂魄太过弱小了，只有堪堪阴司九品，哪怕想用月灵液大量洗涤魂魄都做不到，甚至于，连接受鬼王强行凝魂的条件都不足……
假如柳韵云有鬼将……不，只需要阴司三品以上的境界，或许还是有转机的。
只可惜，这个世上不存在‘假如’。
我凝望着昏迷不醒的柳韵云，闭目叹息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仙气萦绕的丹瓶，拉开盖子，从中倒出一枚宛若琉璃般晶莹剔透的小丹丸，这丹丸正是徐福曾经给我的那瓶琉璃仙丹中的最后一粒。
望着手心中的琉璃仙丹，我没有丝毫犹豫，将其递给老板娘，问道：“老板娘，帮忙看一下，这粒琉璃仙丹能否救治柳韵云的伤势？”
老板娘看见我递来的这枚仙丹后，先是一愣，白皙玉手将之接过，仔细用灵力感知了一下琉璃仙丹中的药效，判断着这枚仙丹够不够让柳韵云的魂魄重凝。
我不久前用过一次琉璃仙丹，知道这枚仙丹的功效，虽然徐福说这仙丹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实际上，也只是对凡人而言，阳间凡人只满足肉体尚存、魂魄未散、阳寿未尽这三个条件，就能靠琉璃仙丹复生。
可是魂魄和凡人不一样，鬼魂是已经死过一次的活人，只有魂魄散没散这一点来判断生与死……
儿琉璃仙丹的功效里，并没有凝聚魂魄这一条，换句话说，凝魂只是仙丹的附带作用罢了，当初我用了两粒仙丹，才勉强借助月灵液和日轮印记重凝了魂魄，柳韵云没有日轮印记这种特殊能力，所以能否靠琉璃仙丹脱离险境，尚且不知。
我望着老板娘，希望她能开口说一个‘行’字，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老板娘叹了口气，又一次轻轻摇了摇头。
只见老板娘将琉璃仙丹扔还给我，道：“这枚丹药虽然世俗罕见，可凝魂的作用却并不是太强，假如有三枚丹药，或许还能重凝韵云的魂魄，可若只有一枚的话，仅是杯水车薪。”
“不行么……”
我略微失神，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却仍然让人忍不住感到些许失落，无可奈何的将琉璃仙丹塞回了丹瓶中。
老板娘此刻也将筑固魂魄的工作做好了，她轻拂了一下柳韵云的额头，淡漠的眉宇间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伤感，摇摇头，沉默寡言的什么话都没说，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王奇，等会儿这丫头醒了，就由你送她去黄泉路投胎吧，缘来缘散，亦然如此。”
老板娘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身形便消失在幽冥殿门外，应该是回六娘酒家去了……
或许有人会觉得老板娘性情太过冷漠，好歹是自家相识了半年的伙计，此刻柳韵云要离开了，要去投胎了，为何老板娘甚至不愿留下多说一句话，又或者最后再见一面？
我却稍稍有些理解老板娘的心情，在她漫长的百年生涯中，估计已经见惯了这种离别交织……与其最后见一面让自己不舍，倒不如不见，让自己的心稍微轻松一些。
还没等我多想什么，床铺上的柳韵云便缓缓睁开了双眼，她左肩处的伤口，被老板娘用筑固魂魄的法子临时弥补起来，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伤势恢复，反倒有点像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灵力一耗尽，魂魄也就该散了。
“柳韵云……”
我眉目轻沉，走到床头前，不知该如何开口。
柳韵云也与我对望着，分明魂魄虚晃的已是若隐若现了，她却勉强的冲我俏皮一笑：“没事的，我听芷雪姐姐说过了，不过就是投胎嘛，我早就想去了，没事的。”
听见柳韵云这番安慰似得话语，我心里反而更加自责，无奈的情绪越来越浓：“抱歉。”
“别道歉呀，你又没做错什么，是我想要去阳间玩的，不怪你。”
柳韵云笑着摆摆手，撑着床铺勉强坐起身子，低头看了眼自己左肩处的裂痕，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嘴角勾起笑容对我道：“其实我上个月就思考过去投胎的事儿啦，毕竟在店里一直待着实在太无聊，又没有手机什么的，现在正好回了阳间一趟，玩也玩够了，也是时候该去投胎了呢。”
柳韵云虽然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我知道，她只是不想让我自责而已……谁不愿意活得更久一些？哪怕只是在店里消遣时光，也总比投胎后忘却一切来得好。
与柳韵云对视一眼，我压下失落的情绪，冲柳韵云伸出手，勉强笑道：“走吧，我送你去。”
柳韵云抿嘴笑道：“嗯，那就多谢了。”
说着，柳韵云便从床上挪动身子，却尴尬的发现，她的魂魄虽然短暂被筑固不散，可是却没办法大幅度活动，只能睁着一双大眼睛，在床边水汪汪的盯着我……




鬼游天下 第573章 抱着送你去
唔？无法动弹？要抱着柳韵云去黄泉路吗？
我愣了下神，略做思索：“稍等一下。”从储灵镯中掏出了一张白色小符，用灵力催动，瞬间符篆内迸发出一阵儿温暖白光将柳韵云笼罩，滋补着她即将散开的魂魄，给予了她短暂行动的力气。
这张符叫玄清玉华符，也是我从冥司处淘来的符篆之一，只要朝内灌注足够的灵力就能治愈伤势，原本我打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不过，这符能让柳韵云在临走前恢复精神，也算值了。
柳韵云眨着眼睛，惊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疲惫感突然一扫而空了，状态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她从床上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就像邻家小妹妹刚刚睡懒觉醒来似得。
“嘻嘻。”
柳韵云突然扭头朝我一笑，直接就从床上蹦下来扑我怀里了，把我弄的一愣一愣，柳韵云平常虽然和我关系很好的，但是也没这么亲近呀。
柳韵云轻声道：“抱我去地府好吗？”
我怔了下神，无声点点头，将柳韵云横抱起来，转身出了幽冥殿，无视城内的限飞法则，运转凌空诀，带着柳韵云穿梭在灰黑天空上。
我又不是什么动漫电影中的感情白痴，自然能看出，柳韵云对我是有好感的，如今，这一丝好感在临别前，洒脱的表现了出来……
柳韵云一脸温馨的靠在我怀中，不时低头望着地面掠过的街景，呢喃自语道：“原来从这个角度看，幽冥城这么繁华啊。”
我听着柳韵云小声的低语，却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默默抱着她继续朝通往地府的方向飞去……并非是我不想与她再聊点什么，而是实在不知该聊些什么。
其实，幽冥城内魂魄投胎有专门的区域，只需要独自去幽冥城最西边的区域签个到，便会有勾魂使将其引渡到黄泉路上。
可是我并不打算让柳韵云独自去走那段黄泉之路，至少，陪她走完最后一程路，这或许是我心底赎罪的选择吧。
“王奇，你怎么不说话呀，不是多说了别担心么？”
柳韵云见我脸色一直沉着，噗嗤一笑，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道：“芷雪姐姐说过，以前也有不少跟我一样来酒家当服务员的女孩，她们大概待了一两个月就忍不住无聊去投胎了，我算是时间长的了，反正早晚都要去投胎，这次反倒还多了些刺激的经历呢，挺赚的。”
我目光微沉，笑了笑道：“你还真是乐观，我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柳韵云歪了歪脑袋，一副无所谓的俏皮模样：“嘿嘿，我倒是无所谓啦，反正死的时候都那么莫名其妙的，这次去投胎感觉也没什么。”
说起柳韵云生前的死法，我们俩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一笑……这丫头是在野营时喝可乐，结果听见同学讲笑话，结果笑到呛死的。
这个死法我可是记忆尤深，实在是太标新立异了。
沉闷的气氛在一句句对话中逐渐缓解，我们俩在途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从柳韵云在酒家中碰见的趣事，谈到我在鬼蛮域内大逃杀的刺激场面，几乎无所不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人在聊天中，总是很难感觉到时间的变化，直到我看见哈尔滨殿的城门，这才意识到，通幽门快到了。
柳韵云是我在幽冥界内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她离开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少了一个进六娘酒家后笑着和我打招呼的古装女孩，少了一个开聚会时坐在小枫小叶中间的邻家小妹，少了一个能随时畅谈笑语的同龄友人……
想到这些，我心头不免又有些沉重起来。
临近天堑山脉，我缓缓从天空上降落下来，柳韵云望着那看不到边境的连绵山脉，眉目间满是好奇与惊叹，这等奇观，是现实中压根不可能见到的。
抱着柳韵云走到石壁下，我轻车熟路的冲上面喊了两声，没过多久，算是面熟的壮汉鬼将便从石壁平台上探出了脑袋。
“咦？你不是上次那个长安城的副殿主么？”
壮汉鬼将疑惑的看了眼我怀中的柳韵云，挠挠头，问道：“这次怎么没带酒菜，反而带了个小娘子过来？难不成真打算给我们俩解解馋？”
“去去去，瞎说什么。”
我皱了下眉头，没心情和壮汉鬼将瞎扯，掏出紫金令牌举了举：“这个女孩是我朋友，她魂魄受了重创，我这次来事送她去黄泉路投胎的，快让我上去 。”
“哦哦。”壮汉鬼将看出我心情不好，也不多说，转身将绳索从石壁上扔了下来。
绳索的一端在我眼前晃啊晃，可柳韵云却没有从我怀里下来的打算，我无奈耸耸肩，一手抱着柳韵云，一手朝上攀爬，要不是魂魄没有分量，恐怕还真很难上去……
上了平台后，我发现正个石台只剩下壮汉鬼王一个人了，至于另一个印象不深的青年鬼将，则没了踪影……
壮汉鬼王摸着下巴，瞧了瞧我怀中的柳韵云：“小兄弟，这是你家小娘子啊？可惜了可惜了，节哀呀。”
无奈叹了口气，柳韵云就在旁边，我也懒得去纠正壮汉鬼王的误会，随口道：“另一个人呢？怎么不见了？”
壮汉鬼王瞪着眼珠子，一副愤愤不平道：“那个小白脸莫名其妙被调离这里了，我记得那家伙明明比我罚的时间还长，也不知道是啥子情况。”
“额。”我无言以对，没打算掺和这件事儿，转而问道：“那个青年鬼将走后，通幽门该怎么开？通幽门不是得两个鬼将才能打开么？”
壮汉鬼王咧嘴一笑，大拇指着自己道：“这个不成问题，那小白脸走后，开辟通幽门的权限也归为我一个人的了，让人过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而已。”
我点点头，直接开口道：“那就拜托你快点开门吧，我现在有急事，下次再带酒席请你吃。”
壮汉鬼王看了眼柳韵云，了然道：“没事，咱理解，去吧去吧。”
说罢，壮汉鬼王便不再废话，转身带我们走向石台深处，通幽门正式的所在之处。




鬼游天下 第574章 老莫与老板娘的过往
随着壮汉鬼将把通幽门前的禁制解除，我抱着柳韵云一步迈进通道内，瞬间，眼前一片昏黑，就像落入了无底深渊一样，然后突然又转向朝右疾驰、朝左疾驰，就像一场竞速狂飙……
对我而言，至少通行过两次，对这通幽门的古怪穿梭算稍微熟悉的了，但对柳韵云来讲，却无异于坐了一场刺激的过山车。
全程柳韵云都紧紧抱着我，跟个在游乐场鬼屋里的无助女孩一样，不停尖叫，总感觉气氛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比上次穿梭的时间稍长一些，约摸五分钟左右，我们两人便出现在了巨大石洞前，映入眼帘的是阴风飒飒、黑雾漫漫的一座灰黑门庭，匾额上正正方方写着通幽门三个阴森大字，气派无比，一排子阴兵夹道迎接。
我没理会这些阴兵，抱着一脸惊讶的柳韵云，转身朝酆都城飘去。
酆都城其实和幽冥城差不了太多，不过却显得更加奇幻，从古至今各种建筑都能在里面看到，来往的鬼也是穿着历朝历代的衣服，骑马的，坐轿的，开车的，像是一个巨大生动的博物馆。
带着柳韵云玩耍了一圈，待她身上的筑固灵力几近飘散，我这才神色微沉，领着意犹未尽的柳韵云走向城外的黄泉路。
黄泉路上没有色彩没有阳光，只有一片死寂，无数魂魄独自飘荡在朦胧的白色雾气中，无意识的朝着轮回路而去，气氛显得阴沉无比。
我和柳韵云两人依旧欢声笑语的聊着天，在寂静的黄泉路上，倒显得尤为奇特。
聊着聊着，柳韵云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对我清脆道：“王奇，对了，当时不是说好要给你讲芷雪姐姐和老莫之间的事么？正好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我讲给你听吧？”
我点头道：“嗯，我也挺好奇这事儿的，他俩以前到底怎么了？”
柳韵云歪了歪脑袋：“这是一个挺漫长的故事，上个月我缠了芷雪姐姐好久，她才肯给我透露一点的，至于其他大部分，则是我从老莫喝酒时一句句的嘟囔中猜出来的。”
“哦？说来听听。”
柳韵云抿抿嘴，组织了下语言，方才开口道：“王奇，你应该知道老莫以前是正一门的授箓道士吧？你知道芷雪姐姐以前的身世么？”
我如实摇头道：“不清楚。”
柳韵云一脸神秘道：“芷雪姐姐以前也是道家门派的哟，而且还是一派掌门的女儿呢。”
老板娘以前也是道家门派的？而且还是一派掌门的女儿？
我听后也略感诧异，疑惑问道：“是什么门派？”
“不知道。”柳韵云却摇摇头：“芷雪姐姐没说，似乎不愿意提起。”
“好吧……你继续讲。”
柳韵云思索一会儿，顿了顿道：“老莫以前在正一门中，其实也不是什么碌碌无为的普通弟子，几乎算的上是中流砥柱，而芷雪姐姐家的门派，算是正一门的一个附属门派……”
柳韵云缓缓道来，老莫与老板娘间的故事，是这样的：
大约百年多前，清朝还未亡，各门派尚存于林野之间，芷雪家的门派因为附属于正一门，所以长期间都有往来，而正一门中负责对外调度的弟子，正是曾经的授箓弟子——老莫。
那时候老莫还只是个年轻的少年郎，约摸十八九岁，在古代却早已是独当一面的男人了，他常来芷雪的门派递交正一门调度手札，时间长了，自然而然的与芷雪相识一场。
爱情的火花，需要怎样的环境才会迸发出光芒？
或许只是匆匆一瞥，或许则是日久生情。
显然，以上两条老莫与芷雪之间都具备，他们在最初相识时，仅仅是匆匆一瞥，便对双方有了好感，长期的门派来往之余，老莫也常常和芷雪坐在星空下畅谈，感情升温……
古代人对情爱之事，都极为腼腆，更何谈是一对少男少女心底还未发芽的情愫？爱的种子埋在心底最深的石缝下，一直未曾展露于众。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
日复一日的，两人相约在后山望着星空畅谈。
终于有一天，芷雪率先羞涩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与感情，让老莫向他的师门提出娶亲的要求……
然而，老莫身为正一门的内门弟子，乃是无法娶妻生子的……
虽然说正一门内也有许多可以入俗世的火居道士，但那些火居道士都是些门派中的杂人，终生无法获得正一真传，老莫身为门派中流砥柱，显然很难去当一名火居道士。
前途与爱情。
孰轻孰重？
也许很多人会信口开河的直接高呼爱情万岁，但事实上，这个难题真的摆在你面前，你又会如何抉择？
难以选择，两者都无比重要，不能舍弃。
面对芷雪提议的娶亲要求，老莫陷入了为难，他在犹豫中，向芷雪承诺，给他三年的时间，等他再多学一些正一门秘法，他便亲自向师门申请娶芷雪为妻，甘愿成为无法再修习更深道术的火居道士。
芷雪相信老莫会如约而至，于是，两人在满天星空下许下了约定。
‘三年后，依旧是这片后山的天空下，老莫将携师命前来提亲，并与芷雪在这片星空下完婚，结尾夫妻，执子之手。’
承诺之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然而世界局势却发生了大变，清政府出现动荡，八国联军入侵，各种侵华之战紧随而来……
哪怕是号称超脱世俗的道家门派，在世界大战的纷乱下也无法置身事外，原本负责调度各个门派的老莫被派去外地与外国人协商，结果却遭遇一场战乱，踪迹全无。
芷雪得知消息后，痛哭数天，大病一场，祈求老莫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时间从不因任何事停止脚步，依旧在无情流逝，很快又是一年时间过去，芷雪的父亲知道自己女孩和老莫间的感情，但是，他却认为老莫已死，在这纷乱年代，倒不如趁早给自家女儿另寻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