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万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桑微
“这是什么?”
宋辛的皮肤白,手指也白。
就连指甲,也苍白得十分不自然。
可他的瞳眸却是灰灰色的,倒映着手里拿的那只红艳艳的平安结,是他周身上下唯一的一点颜色。
“这是平安结,给少爷祈福的!希望少爷的病能快些好!”阿芙脆生生地应着,抿起唇角,白里透红的小脸嫩得能掐出水来,鲜活而富有生命力。
宋辛微怔,指尖稍稍用力,瞳眸深处浮出一点戾色。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阿芙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像平日里安慰人那样,软声道:“少爷,没关系的,有了这个平安结,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就像郑伯伯那样,她和婆婆给他送了平安结没几天,他就能下地干活了。
宋辛扯了扯唇角,指尖一松,平安结掉到了地上。
阿芙以为他是不小心弄掉的,弯下腰捡起来,拍拍灰,又献宝似的递到宋辛跟前。
“少爷,别再掉了喔。”
宋辛冷着脸对上她那清澈圆润的杏眼,心口堵得慌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抬起手。
阿芙以为他要拿平安结,白白嫩嫩的小手捧着平安结,又往他跟前伸过去一些。
谁料他没接,反而狠狠,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阿芙的手背被拍红了。
手里的平安结被打掉了。
还听到他像冰块的声音。
“这么丑的东西,谁要?”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开始甜了,信我!
第3章 一口酥
阿芙被拍得很痛,惊呼一声,忙捂住了自个儿的小手。
宋辛垂眸看着她,一双手又白又嫩又细腻,一点儿都不像个丫鬟的手。
这会儿手背被他拍红了,有些肿,倒是与冬天洒扫丫鬟冻红的手有几分相似。
他冷哼一声,睥睨着阿芙道:“我不需要任何人怜悯我,警告你,以后不需再踏进我的房门一步。”
阿芙卷翘的长睫轻轻颤动几下,捂住发红的手背,咬唇转身往外跑。
依旧裙摆翻飞,但到底失了往日活泼的神采。
宋辛有一瞬间的失神,心里又堵起来。
方才她转身的时候,好似看到了她杏眸里泡着的一汪清潭,隐隐有坠落成珠的痕迹。
她要哭了。
他真想看看,她哭是什么模样。
少爷万福 第4节
宋辛轻咳一声,吩咐道:“阿薇,我要出去走走。”
熊薇听着宋辛绵软无力的声音,有些担忧,“少爷,你的身子吹不得风……”
宋辛无谓地挑了挑眼尾,懒懒道:“多穿些不就行了么?”
熊薇抿紧唇,低头不语。
料峭春寒,少爷可能真受不了。
多穿几件,也是无用。
可宋辛执意要去,她一个做奴才的,除了多劝几句,也再无旁的法子。
总不能违背主子的意愿,将他锁在屋里。
宋辛换了身白衣,乌发灰瞳,周身上下依旧没任何色彩。
其实他更喜欢穿黑,但他实在太瘦,若是一袭黑袍,便衬得整个人如具干骨架,随时要被风吹跑一般的吓人。
宋辛虽才十岁,却因见惯了生死,格外早熟。
身子虽瘦弱不堪,却因灌多了补药,手长脚长,隐约比同龄人高出了一个头。
这样的宋辛走出去,便更像一根撑着衣裳的瘦竹竿了。
熊薇跟在他身后,心惊肉跳的,生怕一阵风就将他刮倒了,又生出一场大病来。
宋辛却在想,那小丫鬟也不知道躲哪儿哭去了。
容庄偌大,也不知去何处寻她。
谁料一转身,就瞧见了她。
许是有缘。
她就在出了宁苑正对着的竹溪湖旁,环膝坐在廊下竹凳上,下巴抵在蜷成一团的膝盖上,肩头微微耸动。
可惜她背对着他,瞧不见她哭哭啼啼的小脸,只见地上的几点水渍,当是她的泪珠儿砸出来的。
宋辛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心口反而更堵了,像塞了一团被她泪水浸得湿哒哒的棉花。
宋辛毫无血色的脸越发显得削瘦苍白。
他顿住脚步,停在离阿芙稍远的一捧花树后,神色阴沉地看着。
看到廊下另一边,又走过来一个小少年。
年龄约莫和他差不多,面容清秀,粗布麻衣,却不显乡间粗野的气质,倒有几分文弱书生气。
阿芙唤他。
小郑哥哥。
宋辛皱了皱眉,似是有些耳熟。
他表情越发沉凝,一动不动地盯着那边。
阿芙手背上的红肿已消失不见,可脸上泪痕却很明显,沾着几滴晶莹泪珠的长睫轻轻颤着,似翩跹蝶羽,惹人生怜。
她说:“小郑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揉碎在微风里,还有一缕小奶音,软乎乎的,让人想要伸手去抓。
郑松是庄上佃户郑有力的小儿子,因其过目不忘的天资被县里
的刘秀才看中,去年便进了私塾读书,只用象征性地交些束脩,十分得刘秀才喜爱看重。
所以郑松自去年去县里亲戚家住着后,便要两三月才会回来一次。
阿芙与他是儿时玩伴,青梅竹马,见到他自然高兴。
高兴得连方才的委屈都全忘了,伸出白嫩嫩的手掌心,歪着脑袋问道:“小郑哥哥可给我带了一口酥?”
上回郑松来时同她提起过县里新开的那家点心铺子卖的一口酥,描绘得阿芙当即便不停地咽口水,又答应春假回来时,给她带上一些。
阿芙一直惦记着,这会儿便眼巴巴地望着郑松。
郑松站在她面前,神色不似往日轻松自然,目光落在她白净小脸未干的泪痕上,有些凝重慌张。
“阿芙,你怎么哭了?”
他从未见阿芙哭过。
虽只是两道泪痕,却也紧张得很。
阿芙怔了片刻,望着郑松袖袋中隐隐约约可见的油纸,咽着口水道:“小郑哥哥,我没哭。”
“骗人。”郑松抬起指尖,在阿芙白白软软的小脸上擦了擦。
她的皮肤胜雪,又如凝脂般,指尖轻轻一按,就陷进去一个小漩涡,像软绵绵的面团。
阿芙任由脸上的泪痕被他擦着,捏着郑松的袖口问道:“小郑哥哥,什么是‘怜悯’呀?”
郑松指尖顿了顿,从袖袋里拿出那精心包着的一小盒点心,揉了揉阿芙的脑袋,语气里透露着一丝异样,“是谁同你说的这个词?”
阿芙笑吟吟捧过点心,亮晶晶的杏儿眼里再无半点委屈,坐在凳上晃着两条腿儿,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点心上:“是少爷说的,小郑哥哥,我现在可以吃吗?”
看起来,她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一口酥,已经完全不在乎“怜悯”为何物了。
郑松点点头,清秀的脸庞上又浮出几缕温柔的笑意,撩起前摆坐下来,和她并排,温声道:“阿芙快吃吧,还是热的。”
阿芙小鸡啄米式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开始解那系着点心的绳子,听说这是宫里放出来的宫女做的,味道与市井上的点心大相径庭。
而郑松温柔的目光从阿芙的侧脸上慢慢移开,仿佛不经意般,与不远处正虎视眈眈的宋辛视线对上。
……
阿芙吃着一口酥,又听郑松说了许多读书时的趣事儿,恋恋不舍地不肯回去。
若不是郑松安慰她这次春假足足有五日,明日又来寻她玩,她定然是抱着郑松的胳膊不愿意撒手放他回家的。
阿芙爱热闹,却没有旁的玩伴,从小就只有郑松陪她一块玩儿。
所以自打郑松去县里读书后,她觉得日子越发无聊。
但听婆婆说,读书是件极好的事,她便坚定不移地支持着小郑哥哥去县里读书,即便她每日闲得发慌也忍了下来。
阿芙小心翼翼端着最后几块一口酥回了西苑,郑松陪着她走到小院门口才与她道别。
阿芙迫不及待地将一口酥献宝似的递到王婆子跟前。
“婆婆,吃!”
王婆子诧异地看了一眼,惊道:“乖乖,这点心可不便宜,是少爷赏你的?”
阿芙摇摇头,眸子灿灿,抿唇笑道:“是小郑哥哥给我的。”
王婆子狐疑地拿起一口酥看了看,拉着阿芙说道:“阿芙,你知你郑伯伯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过得何等紧巴,时常要我们救济一二,那小郑在县里读书的笔墨纸砚哪一样不是郑伯伯的血汗钱?他如何能买得起这样贵重的点心?”
“……你可知这一枚小小的一口酥,就要花上你郑伯伯半月的工钱!”
所以像这样的一口酥,也只有县里那些富家少爷千金才能享用得起,每日限量供应,贵得令人咂舌。
王婆子的面容异常严肃,吓得阿芙红润的小嘴张得能塞下鸡蛋,又慌忙用白白嫩嫩的小手捂住,连连摇头道:“我不要……我不要吃郑伯伯的血汗钱!我明儿就拿去还给小郑哥哥!”
“还给他也无用,这点心也是退不回去的。”王婆子叹口气,摇摇头,思忖片刻后,咬咬牙从腰间抠出两块碎银子,“这样,你拿着这银子,明日还给小郑。这些一口酥,就当是婆婆我买给你贺生辰的!”
王婆子不知道阿芙的时辰,便算成是捡到阿芙的那日。
一晃眼,再差三日,就快整整六年了。
王婆子难得这样豪迈,这两块碎银子,也是她攒了大半年的积蓄,这会儿拿出来,肉疼得不行。
但想到小郑那孩子难得的天资聪颖,可别因为要给阿芙买点心而走了偏道,得不偿失。
阿芙接过王婆子手里的银子,愧疚地低着小脑袋,“婆婆,是阿芙的错,若是知道这点心那样贵,打死我也不要小郑哥哥给我买的。”
王婆子摸了摸阿芙的头,眼角挤出了几道细褶,在烛火下照出温柔的光晕,“不怪阿芙,你跟着我也受苦了,平日里没吃什么好的,生辰总不能亏待了你。”
阿芙扁扁嘴,还想再说什么,又听到王婆子继续说道:“从明日起,你就去少爷屋里伺候吧。”
阿芙猛地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婆子看出阿芙不情愿,顺着她的头顶揉了揉她扎着的两个小揪揪,又将她抱在怀里,耐声劝道:“在少爷身边,一口酥都算不得什么,多少珍贵的点心,只怕你要吃到烦呢!”
阿芙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忙解释,“婆婆,我不爱吃点心了。”
王婆子也不知道阿芙今日经历了什么,但她知道少爷虽脾气不大好,心地却是善良的。
阿芙总不能一辈子和她这个老婆子待在乡野田间,没一丁点出息。
阿芙是个聪明的孩子,该有更远大的前程和人生。
而现在,唯有京城来的少爷,才是改变阿芙一生的契机。
从王公贵府里出来的丫鬟若是得了主子的青睐再到了年龄出来,能比县里那些富家千金都要嫁得好,一生幸福顺遂。
王婆子虽不是阿芙血浓于水的亲人,却胜似亲人,为阿芙想得深远。
此时她脸一横,甩开阿芙的小手,第一次冷言冷语。
“阿芙,你必须去伺候少爷,这件事没得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知道自己只能活不过成年,所以性格比较奇怪哈~~~
不过会被阿芙慢慢治愈的!!!
第4章 八宝箱
宁院是容庄里最好的一处院落,佳木葱茏,奇石嶙峋,亦有流水潺潺,白雾淼淼,最终归于后院砌出的温泉池中。
尤其是这样明媚的春日里,花事烂漫,处处都是剔透欢快的气息,生动而灿烂。
往日里阿芙是很有兴致看这些景儿的,可今日,却耷拉着脑袋,揪着衣角,磨磨蹭蹭走得极慢。
仿佛宁院的那扇红木雕花门不是门,而是可以淹死人的小河。
然而阿芙再紧张,再抗拒,还是要进去的。
她不想惹婆婆生气,更不想被婆婆骂。
少爷万福 第5节
向来对她都是温声细语的婆婆,凶起人来,当真可怕。
阿芙心头紧了紧,深吸一口气,然后试探性地伸出一只小脚,跨过了宁院高高的门槛。
她很怂地望了一眼紧闭着的槅扇门,想起昨日少爷的警告,便不敢再靠近了。
少爷说过,她不许再踏进他的房门一步。
阿芙委屈地扁了扁嘴,清泉似的杏儿眼也不如之前那般亮闪闪的,仍攀着些惧意。
昨日被少爷打的手背,虽然不红了,可好像还是很痛……
想起那疼痛的感觉,阿芙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拿起墙角的扫帚开始扫地。
她不敢进屋,但也要伺候少爷,就做些洒扫的粗活儿吧。
阿芙年纪小,又长得比同龄人矮,那扫帚几乎和她一样高。
她艰难地将扫帚抱着立起来,就差点被扫帚上扎着的竹枝划破了滑嫩的脸蛋儿。
“哎哟!我的乖阿芙,你怎么能做这等下人做的事!”分配到宁院来洒扫的张婆子正巧提着桶水走过来,吓了一跳,忙跑过来将阿芙手里的扫帚拿开。
阿芙盯着那大公鸡尾巴似的扫帚,一脸认真要与这扫帚打一架的阵势说道,“谢谢张婆婆关心阿芙,但阿芙也是下人,是婆婆让阿芙来伺候少爷的。”
张婆子被阿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发笑,阿芙漂亮又可爱,说起话来又甜又软,与她的亲孙女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似的,所以她惯来疼阿芙比亲孙女儿还要多,只恨当时捡到阿芙的不是自个儿。
她自然也舍不得阿芙做这样的粗活,拍了拍阿芙衣裳上的灰,一脸慈祥道:“阿芙呀,你进屋里去伺候少爷吧,这等粗活,还是让我这粗使婆子来做,你瞧瞧你这手,跟豆腐似的,要是磨坏了得多疼。”
阿芙听到进屋伺候少爷,立刻挺直了脖子,正要再说服张婆子,紧闭的屋门却打开了。
熊薇走出来,平日里粗实的嗓子对阿芙说话时竟也罕见的刻意温柔放缓,“阿芙,少爷让你进去。”
阿芙眨了眨眼,少爷允许她进屋了?
她到底是个小孩,不大记仇,虽有些害怕少爷会打她,但还是鼓起勇气跟在熊薇身后进去了。
宋辛正懒懒倚在榻上,见她进来,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一张脸苍白到有些透明。
他说:“过来。”
声音又凉又薄,像是在索魂。
阿芙不知道怎样形容这样的感觉,只是觉得头顶好像凉了许多。
她咬咬唇,看向熊薇,收到她鼓励的眼神后,才壮着胆子走到宋辛的榻边,踩上红木脚踏。
宋辛盯着她又白又嫩的小脸儿瞧了片刻,忽然又出声道:“把手伸出来。”
阿芙这下急了,害怕紧张得小脸蛋儿立时红了。
她颤颤巍巍地不敢抬手,软软可怜的求着,“少爷,能不能不要打我……”
便是凶神恶煞,听到这样软糯无助的嗓音,只怕冷硬的心肠也要全软了,更何况是宋辛。
宋辛抿着毫无血色的唇,轻咳一声,重复一句,“把手伸出来。”
婆婆说过,不许违逆少爷的话,不然是要被赶出容庄的。
阿芙咬了咬唇角,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的手腕,战战兢兢抬起来。
少爷,竟然没有打她。
只是又说道:“把手背转过来。”
阿芙听话地照办,不敢抬头。
不过很快,宋辛就说可以了,让她把手放下。
阿芙有些莫名其妙,却悄悄松了一口气。
好像有逃过一劫的轻松。
然而,阿芙高兴得太早了。
宋辛重新躺回榻上,又懒洋洋地告诫道:“既然你要来做我贴身的丫鬟,那就该有贴身丫鬟的自觉。”
阿芙望着他,明亮清澈的杏儿眼眨了几下,好像在费力地理解他说什么。
宋辛哂笑一声,也是,连“怜悯”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粗野丫头,他能指望她什么?
他摩挲着的苍白透明的指尖,吩咐道:“先把我的屋子里里外外都擦一遍吧,不许有一粒灰尘,不然你今日就别吃饭了。”
阿芙呼吸一滞,小脸紧绷,眼底写满了如临大敌的认真郑重。
一定要好好打扫!
若是不能吃饭,那会比杀了她都要难受。
宋辛瞥到了这有趣的神色,忽然笑起来。
笑得东倒西歪在床榻上,软褥乱成一团。
不过很快,又因为情绪起伏波动过大,而剧烈地咳起来,惹得熊薇手忙脚乱替他去拿药丸子。
阿芙想起出门时婆婆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少爷的脾气不大好,让她多忍耐些。
婆婆可能不太知道,少爷除了脾气不好,脑子或许也不大好……
阿芙提着小水桶,重新回到宋辛屋里的时候,闻到了好浓一股药味儿。
空气都是苦的,阿芙顿时便皱紧了小眉头,看向宋辛。
宋辛倚在床榻的阑干上,早就习以为常,接过阿薇端来的汤药,黑黢黢一碗,只探了探温,便一饮而尽了。
眉头都未皱一下,仿佛喝的不是药,而是糖水。
阿芙虽长得矮,但小身板儿健壮,从小到大只生过一回病,却仍然记得当时喝药是如何一万个不愿意的。
她最怕苦,见到宋辛勇敢成这样,一下有些难以置信。
阿芙咽了咽口水,瞪圆了杏儿眼看着宋辛,“少……少爷,这个药……不苦吗?”
宋辛瞥了她一眼,忽然伸手,将她拉到他踩着的脚踏上坐着,“不如,你尝尝?”
阿芙拼命摇头。
因靠得近,宋辛说话的时候,她都能闻到他嘴里残留的药味儿,苦得发涩。
宋辛瞧见她连双脚都在抗拒的模样,忽然又哈哈笑起来。
笑得苍白的脸颊都泛上了一抹红晕。
阿芙:......少爷还好吗?
宋辛笑够了,又正襟危坐,扯了扯压出了些许褶皱的袖口,指着墙边的黑漆描金缠枝莲八宝箱说道:“你去把那箱子里东西全拿出来擦一遍再摆好。”
“嗯嗯。”阿芙点点头,正要抬脚,后领忽然被人拉住。
宋辛苍白的指尖捻着她的衣领,表情有些不善道:“没有人教过你规矩么?”
阿芙眨眨眼,晶莹纯澈的眸子里满是茫然与迷惑。
宋辛松开手,淡淡道:“不论我说什么,你都要回答‘好的少爷’,明白了么?”
“好的少爷。”阿芙聪明敞亮,学得有模有样,一下便堵得宋辛没话可说。
他轻哼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倚在榻边的玉色阑干上,然后当起监工来。
阿芙不太明白为什么少爷好手好脚的,却总是瘫在床上,但她也不敢问,只能埋着脑袋做自个儿的事。
那个八宝箱很高很大,几乎到了阿芙的胸口高,而且重得很。
阿芙踩在梅花杌子上,几乎费了吃奶的力气才将它的盖儿掀开。
乖乖。
阿芙又惊呆了。
箱子里头珠光宝气,璀璨夺目。
那个小马,竟然是用翠玉雕琢出来的。
那把小宝剑,竟然连剑鞘上都镶满了金珠。
那个小鱼儿,竟然像在发光似的,不知道用什么做出来的。
还有这个......那个......
阿芙眨眨眼,又抬起白白嫩嫩的小手揉了揉眼皮。
她的眼睛有些酸胀,被这些珠玉宝器晃得眼花。
宋辛盯着她没见过世面的后脑勺,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轻咳一声,唤道:“阿芙,过来。”
阿芙立马乖乖过去,还不忘回应道:“好的,少爷。”
“......”宋辛深深瞧了她一眼,“你倒是乖。”
阿芙弯了弯眸子,像月牙儿似的。
唇角抿起时,浅浅的梨涡甜得沁人。
宋辛莫名有些不敢直视她灼灼的杏儿眼。
正巧熊薇端着中午的饭食过来了,宋辛忙转过头去看她,仿佛在翘首以盼等着她似的。
熊薇脚步一顿,木讷的方脸上溢出一丝迟疑。
她是不是眼花了......少爷竟然对吃饭感兴趣了......?
不过只是一瞬,熊薇就发现少爷依旧是那副倦倦的模样,眸底皆是对吃饭这件事的烦躁与不耐烦。
“放那吧。”宋辛懒懒倚着,随手一指,并没多看那些饭食一眼。
熊薇瞥了一眼宋辛消瘦的身形,没敢吱声劝他。
宋辛转头看向阿芙,“今天你挺乖的,想要什么,随便说,我赏你。”
阿芙仿佛被幸福的闪电击中,愣在原地,眸子亮晶晶地闪呀闪,“少爷,我真的可以随便说嘛。”
“当然。”宋辛今日心情不错,眼皮都没抬便一口应下。
他的八宝箱里全是奇珍异宝,随便拿一样给这听话的小丫鬟都是她天大的福气。
相信她的眼光不会那么好,独独选中他唯一心爱的那一样。
少爷万福 第6节
阿芙高兴坏了,撒欢儿跑到红木雕漆如意方桌旁,指着那一桌子精致飘香的饭食。
“少爷,这些能不能赏一点儿给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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