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锦鲤太子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飞雨千汀
见状,楚堇也不愿多留,抬脚也往外去。转过门牖前听到背后一个无力又不甘的声音传来:“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
楚堇驻步,侧目凝睇,却也不恼,甚至好脾气的送上祝福:“妹妹偷来十六年富贵,如今又得如意郎君,此生圆满,自然妹妹才是人生赢家。”说罢,眉眼笑成一缕弯烟儿似的,款步离去。
楚娆坐于冰凉地上,硬咬着牙关,右手不自觉的攥成拳,狠狠在地上锤了一下!这是她有生以来,头次对自己这般狠,亦是头次这般恨。
是夜,忠正伯楚伯安归府,孙氏便一五一十将今日所发生的说与他听,楚伯安亦是气的不轻!楚娆做为楚家养女,他对她也无太多要求,唯一希望便是找个规矩人家,或官宦,或书香,不求显达,但求安定。如今非但找了个商贾之子,还能办出偷溜进姑娘家后院儿的龌龊行径!委实令人难以接受。
“夫人如何打算?”边自行宽衣,楚伯安问身后的孙氏。
孙氏叹了声,一副别无他法的认命态度:“我原本将娆儿留下,便是想她荣锦多年未必受得了瓯饭瓢饮的蓬门筚户。可如今她既断不了那边,唯有遣她回到生母跟前。”虽有十六年养育之恩,可想到楚娆身上留着窦月娥那种人的血,孙氏也是再难如过去一样待她。
楚伯安脱中衣的动作滞了下,似有些意外于夫人的决断。但很快身后便投来两道孙氏尖锐的目光,伴着莫测的轻慢调调:“伯爷,窦月娥她毁我骗我半生!此前的事我已然依了你意,没有追究!”
楚伯安眼神飘忽了下,将衣服褪下,妥协的语气哄道:“全由夫人做主。”
翌日一早,楚娆早早起床做了几道拿手的精致菜肴摆上花厅的圆案。在她看来昨晚母亲不过是一时之气,说的也皆是气话而已,只要这段日子她好好表现,自会再拾一家和乐。可她坐在花厅里等啊等,却等不来父亲母亲,甚至连兄嫂楚堇也未等来。
最终,她等来了乔嬷嬷。
楚娆不解的看着乔嬷嬷,原本她应生她气的,毕竟昨日这人曾落井下石。可眼下她只想抓住一切能抓住的,讨好一切能讨好的。是以细步上前,温和语气中甚至带着两分恭敬:“嬷嬷,大家都去哪儿了?”
乔嬷嬷喟叹一声,笑道:“娆姑娘,今日是您出府的日子,伯爷同夫人怕见了心里难受,就不来相送了。”
一凛,楚娆依旧不敢置信,半苦不甜的复问了句:“嬷嬷你刚刚……说什么?”
“娆姑娘,马车备好了,就在前院儿。行囊方才老奴也让桂儿帮你收好了,请上路吧。”说着,乔嬷嬷脚向一旁挪了挪,让出道路。
不知为何,楚娆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还不住抖动!她拼力想要与那股莫名的力量抗衡,头却抖的越加厉害,很快蔓至全身。她缓缓转头,果真看到桂儿背着一个大包袱站在花厅外,苦巴巴的望着她。
显然,在她天不亮就去厨房忙和菜肴的时候,乔嬷嬷也行动起来了。
她咽了咽,于脑中拼力搜寻,许久却也寻不到一条退路。她身体里没有一滴楚家人的血,如今伯爷与夫人甚至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就算赖着想要留下,都没有赖的资格。
“娆姑娘,请吧!”乔嬷嬷语带催促,眼神凌厉,指手示意。
纵是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此刻楚娆也没办法了。她双腿好似灌了冷铅,沉重却没有后路的往门外缓步移去……
*
伯府西苑有一云亭,位处假山之巅,可眺望府前长街。而此刻楚堇便凭栏倚靠,坐于云亭里一边享用早茶,一边望着脚下马车自车马门出,踽踽而去。
“这个家以后要清静了。”她微微笑着与一旁常儿说道。只觉得今日院中景色旖旎,稀薄晨雾下,烟柳若云。
“娆姑娘那脾性,去民间磨砺一阵指不定倒是好事。”
“谁说不是呢,可不就是为了她好。”楚堇抿一口热茶,挑眉与常儿对上一眼。紧跟着的一声哂笑,却将真实心思泄了底。
常儿淡笑着俯身给楚堇添茶,瞥见桌上朱梅洒金的贴子,问道:“贤妃娘娘七日后的桃花宴,你去还是不去?”
楚堇低了眉眼,落在贴子上,心情瞬时落了八丈:“上回在侯府已然开罪太子,这回若薄贤妃面子便又多开罪一位,只怕父亲日后进宫越发抬不起头来。”
此次桃花宴贤妃给京中一众未出阁的贵女皆下了邀贴,明面上赏桃,实则是为太子择妃。只是明知如此,楚堇也不得不去。
这厢楚娆浑浑噩噩的坐在马车里,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
“小姐,到了。”桂儿打起帘子,伸手扶她。
瞧着眼前破败的小院儿,楚娆心底五味杂陈。往常仅是到访,如今却是投奔。
马夫上前叩了两声门,便算完成使命,接着驭车离去。看着车后漫卷起的阵阵黄尘,楚娆于心下问自己:这么好的马车,也是最后一回坐了?
这个念头才起,她便惶悚的摇摇头!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夺了她的富贵,便如同夺走她的命!她不能就此认输。
这时门开了,豆腐西施那张蜡黄的脸探出,看到是楚娆,双眼顿如复燃的枯灯,粲焕烨煜!尽管她知道楚娆每回到来都只会给她带来新的难题,可还是日日盼着,夜夜念着。
“快进屋!”豆腐西施语调激动的说着。
迟疑了下,楚娆抬脚迈入,径自走去里屋,吩咐桂儿在院里等,豆腐西施则巴巴的跟进。
“这近处可有干净安全的客栈?”边问着,楚娆自顾自寻了炕位坐下。炕上新换了褥子,看上去比那把破椅子整洁不少。
豆腐西施一怔,顿下手里倒茶的动作,“你要做什么?”
楚娆半点儿不见外的夺过杯子,举至唇边时嫌弃的看了眼,最后还是喝了。她确实口渴。之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怕是要在这儿小住几日。”
豆腐西施皱眉,还没搞明白,就听楚堇又说:“前阵子给你的那些银子可还在?”
“在,在!”豆腐西施顾不上旁的,起身去炕尾的小柜子里翻找,很快翻出一个原封未动的银袋子递给楚娆。
楚娆满意的接过,抬眼觑着豆腐西施。豆腐西施这才后知后觉的点头答道:“有,街对面就有间小客栈,门面虽旧,里头却是新收拾的,陈设铺摆干净的很!”
“就那儿吧,带我去。”说着,楚娆便起身往门外走。豆腐西施懵了下,立马跟上。
开好上房后,楚娆称乏撵了豆腐西施,任她怎么问出何事了也不答。之后又吩咐桂儿去镇集上买些必需之物。
补了两个时辰的眠,又让小二送了饭菜,直到过午才见桂儿抱着东西回来。室内一应贴身之物都换了新,忙忙碌碌便至傍晚,楚娆遣桂儿要了几碟小菜,打算拿去豆腐西施家同用,以便商量大计。
楚娆知道眼下自己不可坐以待毙,而石浔镇里她能用的棋子拢共就这么两颗,挑不得了。蠢不打紧,要紧的是听话。
老街没有茶楼酒肆照市,路上黑的早,到豆腐西施门外时已笼了较深的夜雾。院门掩着,里头银光耀耀,显然不只点了一盏灯。楚娆心下称奇,推门进入,却见里屋窗纸上映出两道人影!
豆腐西施有客?虽觉不妥,可楚娆还是耐不住新奇凑去墙跟儿,竖耳聆听。
“不是我不肯帮,而是伯爷和夫人这回当真动了怒!加上堇姑娘还有那个乔婆子从旁添油加醋,无转圜余地了……娆儿也是,怎么能和窦家那小子搅到一起,还偷偷带进了家门!”
听着屋里男人的声音,楚娆捏帕子的手不自觉攥紧!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伯府管家赵德海。尽管楚娆上回便猜测他是自己生父,如今亲自撞见他与豆腐西施私会,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漫上心头。
屋内传来妇人垂泣的声音,和断断续续的话语:“真的就……没法子帮帮娆儿了?”
男人叹气,“哎,这还不都是赖你?当初刘婆子不过从你摊上买了几回豆腐,你得知人家在伯府做过奶娘,便千方百计巴结,交浅言深套问娆儿的事。刘婆子多精个人啊?察觉不对后立马去夫人面前卖了你!若不然娆儿身世怎会被揭开?”
“怪我,都怪我!我实在是思念娆儿成痴,才疯魔了似的见到伯府下人就莫名亲近。那刘婆子说给娆儿喂过奶,我就对她掏心挖肺……呜呜呜——”
伴着哭声,还有“笃笃”的两声重击,以及男人拦阻的声音,猜想是豆腐西施伤心至极撞了墙。
只是这些,已然不能再拨动楚娆的情绪,她的情绪早在听了男人的话后便登顶至极!
原来毁了她的,竟是口口声声愿为她做一切的生身母亲?!
楚娆隐约能听到自己牙齿咬磨的“咯咯”声。
第22章
回客栈的一路,楚娆只字不言,只双眼微眯着,似在苦思。回到客栈后,她终于做了决定。
直僵僵的坐在绣墩上,她面无波动的对桂儿说着下面的话:“明早天亮,你去窦家将窦文山拉来,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找他。”
……
翌日,窦文山果然被桂儿拉来,在楚娆的屋里呆了半个时辰。出门时,举袖拭了拭额头冷汗,双目骇异非常。
然他浑浑噩噩的挪出七八步后,又似彻底想通了般紧握双拳,双眼笃定!
是夜,月黑风高,更深宵重。三个黑影自暮色中跳蹿,在小院门前显现身形。三人手中各提一铁桶,对视一眼后纷纷跃上墙头,翻入院内,分三处将桶中液体倾倒。而后两人先行,留一人掏出怀中火折子,吹出明火后往浇灌了液体的地方丢去。随后迅速翻墙撤离。
很快木屋燃烧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打破夜的岑寂。不断有火花爆裂,将火势蔓延至新的地方。漆黑天穹被火光燎亮,且似针拨油灯,愈发熠耀!
“走水啦!救命啊——”悲凄的嘶吼声自院中屋内传出,是豆腐西施的声音。夜梦中的邻居未能及时听见,可门外不远处的楚娆却是听得清楚。
她果然往前走去,双手抚上那扇因上回被她踢坏而更换的铁门。只是她并未推门救人,而是取了把枕锁,将门自外面锁实。而后毫不迟疑的大步奔离。
穿成锦鲤太子妃 第14节
一片烟熏火燎中摸不清路的豆腐西施,好不容易躲着火苗爬至院门处,却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
夜风狂作,借着风势火苗很快便蹿至邻家,火势疯狂蔓延!处于绝望中的人们叫喊声哭闹声不断,然而逃出火场者寥寥。有些甚至来不及自睡梦中睁眼,便因吸入过多烟尘昏死过去。
东方天际渐渐现出鱼肚白时,老街这场来势汹汹的大火方被扑灭。
死于烧灼六人,烟熏十七人,伤者数十。至于火起原因,视察过后官府却给不出个说法。也许是所有痕迹都随着大火化为乌有,也许是老街皆是些家徒四壁的穷苦百姓,人头实在值不上几吊钱。
客栈内,楚娆坐在自己房间的小案前,边动筷夹着眼前菜肴,边听身边桂儿禀报着刚刚打探回来的消息。
“最后那些尸体被家人一一认领后,名姓登记在册,集中拉去山上处理了。”
“有她吗?”夹着菜,楚娆状似随意的问了句。
“奴婢看了名册,窦月娥的名字在里面。”
“行了,你先退下吧。”说这话时,楚娆仍如没事人般不断的夹菜往自己嘴里送,似是胃口和心情都颇佳。
随着门扇的关阖声,屋里只剩她一人。她轻轻放下手中竹筷,咀嚼的动作也随之放缓。最后用力一咽,两串蕴了许久的泪珠子终于不在执拗,沿着两颊夺眶滚落……
突然“哐当”一声响,有人踹门而入!
楚娆惊慌抬头,见是窦文山,便将脸转向一旁抬手胡乱擦了两把,这才又转回脸来重新看着他。
眼前的窦文山瞪眼激愤,热血张炽,这副面孔不禁逗笑了楚娆:“表哥,你这是做什么?”
窦文山呼吸越加粗浊,面侧青筋凸迸!他手指微微颤着指向楚娆:“你昨日明明说的是只放把火唬唬人,换回伯夫人的怜悯,好接你回府!可怎会这样?”
“嗬嗬~”楚娆掩口而笑,神色无辜的道:“表哥,昨夜的火明明你找人放的,拿不住火候祸及了人命,可不能来怪我啊。”
窦文山气的浑身哆嗦:“我当时特意嘱他们敞了门,怕的便是有人跑不迭!可事后我命人趁着救火人杂时回去探查,竟发现那门被从外头上了铁锁!”
“哦?那官府怎会未发现?”楚娆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口吻。
“你!”窦文山怒瞪一眼,拿她没办法似的将手收回,头扭向一边:“我命人悄悄收走了。”若不然,他又何尝不会受其牵连。
这下楚娆笑的更恣意了,毫无底线的耍赖道:“表哥,雇人放火的是你,销毁罪证的也是你,与我何干?你最好不要惹毛我,不然我怕自己心眼儿小,去官府为那二十三条人命讨说法去!”
“你说什么?”窦文山一脸崩溃,这回他总算见识到了真正的无赖!与之相比,过去那些蠹商酷吏的磨搅讹綳似乎都算不上什么了。
楚娆起身走到他身边,又摆出一副和乐态:“好了表哥,事情既然做下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如今该做的是将事情遮掩好,而不是在这里内讧。你放心,我既许了你楚堇,便是敲晕了也保管送到你床上去!你就安心回去等好消息吧。”
纵是愤怒,窦文山也拎得清他与楚娆眼下已彻底乘上了同一条船,便是贼船他也无法半道退缩了。
窦文山走后,依楚娆吩咐派了人去京中散播此事。楚娆又命桂儿独自回伯府报平安。
于是当日,楚伯安与孙氏先是听闻了石浔镇老街走水之事,正惶惶不安之际,又见桂儿蓬头垢面上门,一副死里逃生的狼狈相。
二人得知豆腐西施葬身火海,楚娆与桂儿亦九死一生,便立即派车将楚娆接回。至于早前损及闺誉之事,在生死面前已不值一提。
短短两日形势便发生逆转,楚堇无力阻拦,隐隐觉得这场火来的蹊跷。奈何无凭无据,隧决定次日借探望桐家二老的时机,打探一番。
起火的豆腐西施家在街尾,桐家在街头,纵属同一条街巷却是相隔甚远,未受波及。楚堇放了心,只是这一趟并无其它收获,对于火灾的怀疑只得暂时放一边。
转眼到了入宫赴宴这日,楚堇与楚娆同乘一车,数日来没正眼看过对方的姐妹二人头一次坐得这般近,只是相顾无言。因着与厌恶的人呆在一起,两人都觉得时间被无限放慢,一两个时辰路仿佛过了一个月那么久。
终于马车速度渐渐放缓,楚堇打帘向外看了眼,已可望见殿宇垣墙。宫门处,二人下车换乘两顶轻轿,往贤妃的玉鸢宫去。玉鸢宫外有几名宫女候着,不断将抵达的贵女千金们引往桃园,楚家二姐妹也在一位宫娥的引领下,去往桃园。
而此时的桃园已然聚了二三十位妙龄千金,各个霓裳华服,锦绣珠翠,三两结伴流连于花树间言笑晏晏。萧萧风起,罗衣从流,沤珠槿艳,反倒趁得那着色单一的粉桃没了趣味。
“楚娆!”远远的有个尖细声音传来,楚堇循声抬头望去,竟是安都侯府的千金姚嘉玥。
“嘉玥!”楚娆回应一声,便甩开楚堇朝姚嘉玥跑去。跑至跟前,两人叽喳几句便窃笑着看向楚堇。
面对别人的抱团孤立,楚堇倒好似没半分介意,只觉幼稚。她兀自走到食案旁端起一碟蜜饯,边吃着边悠哉悠哉往桃林逛去。
“贤妃娘娘到!”
宫女喊完,园子里正谈笑风生的小姐们便乖巧跪下行礼。贤妃免了大家礼,嘉玥急步凑去身旁,娇娇的唤了声:“姨母。”
贤妃慈爱笑着摸了摸嘉玥的脸蛋,目光自然的向下扫量而去,看到嘉玥今日妆扮极为得体后,面上的笑意便更浓郁了。她扯着嘉玥的手往身边拉近了些,小声道:“玥儿,你该知道今日这场桃花宴,是姨母特意为你和太子安排的机会,可不要让姨母失望哦。”
“姨母放心,玥儿已有万全准备。”嘉玥眼泛精光盯着贤妃,笃定莫名。上回母亲于自家安排的那场盛宴遭人破坏,如今姨母再做安排,她必得抓住。
便在此时,又有人高呼:“太子殿下到!”
众贵女们再次跪迎,无不螓首深埋,毕恭毕敬。而怪异的是,大家额头点地苦等多时,也未等来太子的那句免礼。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无人开口,渐渐开始有人按耐不住,眼神左右飘忽,犹豫着是否抬头看上一眼。
方才跪地时楚堇恰巧行至一株桃树后,此刻借着植株遮挡,她率先偷偷抬起头来。孰料甫一抬眼便撞进一双狭长阴深的眸子里!那双黑眸似已候她多时。
眼前男子松散潇洒,姿仪隽拔,面上罩着层寒霜,眉宇间流露视万物如蝼蚁的轻慢。楚堇认为自己该是初次见他,偏偏又有两分面善。待看清男子头顶的衔珠堇玉冠,和鬓侧的玛瑙垂缨后,她恍然意识到什么!
吓的她连忙又将头埋下,张惶之间却失了分寸,脑袋“砰”一声撞在树干上!她忍着疼,不敢叫,不敢摸,只瑟瑟发抖。
她料到此来会再遇太子,却只当如上次一般远远照上个面,连眉眼都看不清。从未想过他会如现在这般,近在咫尺杵于眼前!
桃花树下,李玄枡长身而立,眼帘半垂,睨着眼前小姑娘,看她被自己撞落的桃瓣雨淋了个满头。
他不自禁的抬手,白皙清癯的指尖落在婭髻上轻轻掸去几片,而后浅浅的勾起一侧唇角:
“你就是上回拿孤作画的那个楚家丫头?”
第23章
若说楚堇不怕那自然是假的, 之前小心机没少耍,若被追究起来皆是可大可小的罪过。如今她越发懊悔起当初的莽撞之举,甚至心虚被罚时利用湿墨反复印染的偷懒怠慠行径。不过李玄枡的话在楚堇听来, 清越温和,不似诘斥, 倒像是带着一丝丝嘲谑的意味。
僵持片刻, 楚堇知自己不能再缄默下去, 于是壮了壮胆恭谨回道:“回殿下,之前是臣女无状, 臣女甘愿认罪领罚。太子殿下仁慈,上回只罚了臣女三百幅画像,若是不足以赎僭越之过,臣女愿再领殿下责罚,直至殿下消气为止。”
说这话时,楚堇音色有些不受控的发颤,只是这些话也未尝不是动了番小心思。一来当面摆正了认罪悔过的态度, 二来感恩了太子的仁慈, 三来还特意提及上回已接受责罚之事。按理说这罚都罚过了,理论上便算勾销了,若太子当真还要再计较, 便显得他小肚鸡肠循复无休了。这与楚堇口中的‘仁慈’便形成了一个有失颜面与气量的对比。
这点小心思甫一开口带出, 李玄枡即刻便明了其意。他倒也不恼,反倒垂眸望着楚堇的后脑勺缓缓勾起唇角。他竟是笑了。
桃花娇气,因着先前的那下轻撞, 至今还不时有几片萧疏的落英簌簌而下。奈何粉嫩花瓣蹭在那峨冠博带的矜贵之人俊极的脸上,一时竟被压得毫无颜色。
贵人开口带着几分戏逗:“那三百幅,大约只够抵你擅以储君入画的冒犯罪责, 却抵不了刻意丑化当朝太子之过。”
“臣女冤枉啊!”一听这话楚堇被吓出一头冷汗,额头紧贴着地面急急解释:“臣女以殿下入画实为大不敬,臣女也深知自己的愚昧无知并非脱责理由,只是臣女对殿下敬仰万分,绝非有心丑化殿下!那画……委实是臣女画技差强人意,一片虔敬之心却令殿下蒙了羞。臣女知罪!”
“哦?那你如何自证如你所言?”李玄枡咄咄逼人的语气迫得周遭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大家皆深埋着头仔细听着殿下的一字一句甚至一声喘吸,心中暗暗思忖这是真动怒了还是只在逗楚家丫头玩。
旁人一副看戏的心态,楚堇却是提着一颗心,不敢有半分放松,委屈道:“殿下已然见过臣女的自画像了……”一个姑娘家把自己都画得那样糟糕了,还不足以证明是童叟无欺的画技拙劣?
“嗬嗬。”李玄枡发出两声莫测的轻笑,跟着道:“那也得证明你本人确比那画像好看才行。”
才一顿,又命:“抬起头来。”
闻声,楚堇一凛,却知推脱无望,于是缓缓将头抬起,却是垂着眼帘不敢正眼直视。耷笼的睫羽罅隙里,透进一片明黄色的三爪龙缎衣襟,就着暖煦春阳折出万道金光,刺的楚堇不自觉的阖眼躲闪了下。
只是这反应看上去,却像极了因畏于眼前人的威压而怵慄。有些楚楚可怜。
李玄枡负手立于她身前,面上没有多少波动,背在身后的手却轻轻搓弄了两下。先前为她掸去发间桃花瓣时指间曾有青丝滑过,如绸锻般柔腻的触感至今留于指端。如今凝睇着青丝主人的面容,见她两腮渐渐泛起不知是羞赧还是惧怕的淡粉,竟有几分说不清的趣味。
月生霞晕,雪树开花,不过如此。
算起来,这是他头一回触碰女人。
对着眼前这张娇媠绮媚的小脸儿端了片刻,李玄枡略显遗憾的摇摇头:“这个佐证,没有多少说服力。至于谪罚,待孤何时想好再说。”言罢便转身提步走开。
随后便是一声渐渐走远的宏亮声音:“都起来吧!”
众贵女提裙起身,某处倏忽传来一声克制不住的窃笑。李玄枡循声侧了侧眸,瞥见是姚嘉玥。而嘉玥面对这不期然迎上来的对视,竟慌张的低头逃开了那两道目光!旋即待她再抬头时,却见李玄枡已然扭头走了,不由得暗暗骂起自己的不争气来!
因着在侯府一画成名,楚堇的拙劣画技早已是京中上流无人不知。刚刚太子暗示她长的还没画的好,岂不是嫌她丑陋?而嘉玥正是因此才失笑引来了太子先前的侧目,虽是计划之外,却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毕竟她此行目的便是吸引太子的注意。可刚刚才被盯了一眼她竟做贼似的脸红心跳逃开,真是太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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