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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相(民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十六郎
长生快一年没见到月明了,看到这个小师妹很是高兴,接过月明手里的箱子时还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嘴都可以挂油壶了,怎么,师傅路上骂你了?”
月明谁也不理撅着嘴走进大门,绕着照壁进了院子。兰应德在允相新盖的房子是四合五天井,比昆明那座一正两厢一照壁的叁合院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又宽敞是又亮堂。斗拱重迭,飞搪串角很是气派。
一贯好性子的师妹竟然发脾气,长生以为自己刚刚逗她惹到她了,姑娘大了是不该象小时候哪样刮她鼻子,讪讪地看向师傅。兰应德朝月明的背影使了个眼色,悄悄道:“去哄哄。”
看样子跟自己无关,长生松了口气拎着箱子快步追上月明,用肩膀拱了一下她:“怎么,住大房子还不高兴?”
月明猛然转身皱着眉:“大房子里面有电扇么?”
长生摇头。
月明朝着长生向前一步:“有冰棍么?”
长生被逼着后退一步,继续摇头。
月明又向前一步:“有电灯么?有收音机么?有浴缸么?”
长生一个一米八的大老爷们被一米五的月明逼得举着小皮箱挡在胸前节节后退。
看着师兄背贴着照壁说不出话来,月明叉腰冷哼一声:“什么都没有,大有个屁用。”
一旁的兰应德叹了气,她这女儿犯起倔来真是九头牛都拉不住,他走过去拉起月明的手道:“别生你师兄的气了,爸爸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长生瞠目结舌地看着父女俩亲亲热热地走了,内心茫然:惹师妹的是师傅,房子也是师傅要盖的,搬到这里也是师傅的决定,师妹为什么最后是生他的气?
俸二回土司府复命,进了大门穿过议事厅,走到通往花厅的长廊时遇上从另一头过来的陶大管家。陶大本来急着去办土司刚刚交待的事,看见迎面走来的俸二又不忙着走了,站在长廊出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俸二:“呦,俸二回来了?”
俸二朝他拱拱了手,笑眯眯道:“是呀!把兰先生和小姐送回家就赶紧给老爷、印太回话,您这是要到哪去?”
陶大拍拍他的肩道:“明天就泼水节了,我得去和各勐各圈的头人们打声招呼,省得他们弄不清什么时辰合适朝拜,东一个西一个的惹得老爷和少爷们厌烦。
这有什么好招呼的,时辰都是固定的,又不是第一次朝拜,无非就是想在自己面前显摆他能和各勐各圈的头人打交道。俸二心里腹诽面上还是露出羡慕的笑容,语气也也发诚恳:“要不说你是老爷眼前的第一红人呢,什么重要的事老爷都是交给您去办。”
听了这话陶大心里得意,嘴上却还假作苦恼道:“我真是羡慕你呀!活轻省,少操点心人也显得年轻不是,咱俩站一起有眼睛的都觉得你比我年轻。”
俸二差点没忍住一口啐在陶大脸上,什么叫觉得?祖公就是比你小五岁。他们俸家历朝历代都是土司府大管家的不二人选,要不是他爹生他生得晚没接上趟,那轮得上他姓陶的在他面前张狂。
俸二努力绷住脸上快挂不住的笑容道:“我这不是没您老的阅历么,干不成什么大事,只能做些您老手指缝里漏下的小事。”
踩了俸二一顿陶大心情甚是愉快,哼着小调高高兴兴地走了。俸二看着他兴高采烈地背影无声的啐了一口:“呸,没眼色的东西。”
进了花厅,看见土司举着一个竹制镶银的小烟筒和印太并排坐着,下首两边坐着大少爷和二少爷,他跪下朝土司和印太磕了头才站起来回话:“回老爷、太太,兰先生和小姐已经接回来了。”
罕土司呼噜噜地吸了一口水烟,吐了烟圈问:“这一路上可平安。”
俸二双手合十回话:“托老爷的福,这一路都太太平平地。”
罕土司把烟筒递给旁边服侍的侍女,端起桌上的茶碗饶有兴趣地问:“就带了他女儿,身边连个伺候的女人都没有?”
俸二答道:“就带了兰小姐,昆明的下人都遣了,连以后要伺候小姐的丫头都是拜托我在允相现找的。”
罕土司啜了口茶满意道:“不管以前有没有,清干净了就行,这样我才能放心地把玉燕嫁给他。”
俸二低下头只当自己没听见。印太气罕土司的口无遮拦,这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就拿出来说,还当着奴才的面。忍着气把话给岔过去:“兰家的小丫头都成大姑娘了吧?”
俸二这才敢抬头:“可不是嘛!13岁都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印太又问:“性子瞧着怎么样?”
俸二收了兰应德得好处,当然是不遗余力的捧这一家子:“端庄得很,念得还是洋学堂,有大家小姐的气派。”
罕云开听这一问一答的好笑,用盖子撇着茶碗里的浮沫漫不经心的问:“你们这到底是招女婿呀,还是找儿媳妇,我怎么感觉这父女俩你们一个都不想放过。”
大少爷罕厉阳正喝茶,闻言笑得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抹了抹嘴补充道:“汉话叫一网打尽。”
印太简直要被这父子几个气死了,摆摆手让俸二下去。
俸二躬身退着出了门,才出门口就直起腰得意起来,看样子这父女两都是有造化的,不是要当姑爷就是要当少奶奶。陶大和各勐各圈的头人打好交情有什么用,你一个奴才再能揽权还能爬到主子头上不成,要是哪天碍了大少爷或者二少爷的眼,土司府爬满水耗子的水牢尽够着他蹲。
搭上兰应德就不一样了,这个财神爷赚钱就跟摘叶子一样简单,有了用不完的钱才会有享不完的福。
他决定再去交待儿子几句,一定要认真教波广寨那个小丫头汉话,把兰家的小姐伺候好。
花厅内印太抚着胸口教训屋内的这叁个男人:“你们父子叁个真不愧是一个祖宗,一根肠子通腚。玉燕是个寡妇,你们说话直不通通的也没个分寸,两家都没通过气的事,你们叫嚷得全允相都知道了,尤其是你。”印太手一伸,染了鸡凤花的手指直指罕云开脑袋:“说得那叫什么话,乱七八糟的。”
罕云开偏了偏脑袋躲开印太的手指无辜道:“你们要兰应德做姑爷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这事只要兰应德愿意娶,我二姐愿意嫁,在允相这地界有谁能说闲话,谁又敢说闲话。
罕土司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挨了印太一个白眼,悻悻地扯过腰间地银质石灰盒掏槟榔吃。
罕厉阳让丫头也给他拿了一个水烟筒,他一边装烟丝一边道:“太太你多虑了,这件事别说就才眼前这几个亲近地奴才知道,就是二妹她大伯子放土司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花来,他那个短命的弟弟都没能让二妹生个一男半女就死了,难不成还想让二妹给他守寡一辈子。”
这男人的心粗起来真是比屋外那棵芭蕉树还粗,印太觉得自己生的不是儿子,是两头牛,她叁弦弹得再好他们也听不懂。
不耐烦跟两个儿子掰扯她直接对罕土司道:“玉燕虽然做了寡妇,可咱们既然把她接回来她就还是金尊玉贵的相坎小姐,咱们自古的规矩就是不和平民通婚,兰应德不但是个白身还是个汉人。这事你问过老叁没有,玉燕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得问问她想不要这种女婿?还要问问兰应德愿不愿意,他要愿意咱们再跟玉燕说,他要不愿意就只当没这回事谁也不许再提。”
罕土司觉得最后那几句话他就不爱听了,带着翡翠扳指的大拇指翘向自己的鼻梁:“老子的女儿,那是金枝玉叶,愿意许给他一个白身还带着拖油瓶的鳏夫是多大的恩赐,他还敢不愿意?”
印太听得额头青筋直冒:“他婆娘都死了十来年了,他到现在还不续弦难道是专门等着来讨你女儿的?他多广的人面,难道就没有哪家给他做过媒、牵过线?牛不喝水强按头,你是要结亲还是要结仇?”
罕云开看他爹妈吵得都快打起来了,连忙上前打圆场,搂着印太的肩道:“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可争的,要是兰应德真不愿意做土司府的姑爷,太太你干脆认他闺女做干女儿,照样不是可以把他绑在咱们这条船上。我呢,不是做舅舅就是做哥哥怎么都不吃亏。”
这话开头还觉得有几分道理,加上最后那句就变得光棍又无赖,印太听得又气又好笑,把矛头指向他:“卖什么乖,你也不是个省心的货,都快20了一说给你提亲就往外跑,”
?印太:土司夫人的尊称
?(半开):云南自铸的银元,两枚算一块。





允相(民国) 抑郁的宵夜
罕云开看见火烧到自己身上觉得自己真是好心没好报。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嬉皮笑脸道:“你们给我找的不就是这家土司的闺女,就是哪家土司的妹妹,我这般人才,哪能便宜了那些村姑。”
印太气笑了:“哪能给你找村姑,要找也是找瑟曼丽那样的相坎(1)小姐。”
罕云开听见瑟曼丽的名字就头大,想也不想道:“别想,不管是瑟曼丽还是兰家的那个小可怜我一个都不娶。”
罕云开嘴里的兰家小可怜正饿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来到允相的第一顿晚饭是波乃寨找来的佣人使出了浑身解数做出来的,全是地地道道的允相菜。可月明连日劳累只想吃点清淡的,舀了一碗鸡粥,里面全是辣椒和冲鼻的香料,夹了一筷子叫撒撇的凉菜吃在嘴里比药还苦。她随便喝了碗干腌菜汤就去睡觉。
身体的极度疲乏让她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但也不知道是害怕陌生的环境还是兰应德从缅甸运来的柚木四柱架子床让她觉得不习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半天的饼硬是睡不着。
躺在床上看着挂在金缅桂树上月亮,越看越觉得这月亮像去大理时吃的喜洲粑粑。一样的大、一样的金黄。忍了一会她终于忍不住,起身掀开蚊帐趿着绣花拖鞋去敲了师兄的门。
长生裸着上身开了门,身后昏暗的油灯管衬得他的脸一会暗、一会亮的,他揉着眼睛问:“怎么大半夜了还不睡,认床啊?”
月明咬着嘴唇道:“师兄,我饿了。”话音才落,肚子还应景地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长生很想笑,但他怕月明恼羞成怒后揍他。
“今早刚好跟顺宁人买了几把干挂面,走,师兄给你做。”
长生回床前的柜子上取油灯,怕那黄豆大的灯火被风吹灭,手掌护着油灯领着饥肠辘辘的月明去厨房。一通忙活后一人捧着一个大碗蹲在厨房外辣阴台下面的台阶上吃面。
男人做饭只要熟了就行,面条里只加了猪油和盐除了咸味一无所有,跟昆明家里老妈子做的饭简直没法比,月明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把碗放在台阶上用手背抹抹嘴道:“我吃饱了。”
长生睡得正香被她折腾起来做饭哪可能饶过她,竖起眉毛道:“饱什么饱,把面条给我全吃完了。”
吃这么难吃的面月明本来就委屈,见一贯让着他的师兄凶她就更难过了,带着哭腔道:“人家本来在昆明呆得好好地,你们非得让我来这里吃这么难吃的面条。”
看着月明眼泪挂在眼眶上要掉不掉长生慌了,这丫头哭起来惊天动地,把师傅吵醒了他可没好果子吃。
把碗扔一边道:“半夜把我吵起来伺候你还嫌弃我做饭难吃,我都没哭,你倒是先哭上了。”
月明不想跟他讲理只是一味哽咽道:“我不要在这呆着,我要回昆明。”
“回昆明干啥,在这不也好吃好喝的。”
好吃好喝?月明含着泪斜眼瞅了瞅身旁哪碗已经坨成一团的面条。
她这番无言的控诉让长生又气又好笑:“好好好,我做饭难吃委屈我们大小姐了,我明天带你上街去吃好吃的,行了吧!”
月明想起下午没吃成的米凉虾,把泪意忍回去好奇地问:“米凉虾是什么?好吃么?”
“就是木瓜水加凉虾呀!你想吃的话我明天给你买,泼水节这里的人还会做一种叫豪崩的米花配着吃,还有泼水粑粑,都挺好吃的。我都给你买行了吧。”
不管长生是会真带她去吃还是给她画大饼,反正现在她的心好受一点了,也有心情聊天。
想起自己都不能回学校上学了她连忙问:“这里有学校吗?我以后也要在这上学吗?”
“恐怕不行,没有女校,这里的孩子念书都是去庙里,学的还是傣文,新式学堂只有缅宁城有,土司府的私塾里学的都是四书五经,你想去吗?”
几句就把自己聊抑郁了,月明再次悲鸣:“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
长生沉默了一会,觉得月明都13是个大姑娘了,有些事应该让她知道了。过了泼水节他就要和师傅去腊戌,放她一个人在允相这么懵懵懂懂、不知处境险恶,他和师傅出门也是不放心的。
“师傅在这帮罕土司种鸦片你知道吧?”
月明点点头。她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他们俩只跟她说来允相买些药草,一走就是好久。兰应德还时不时回昆明看看她,师兄可是一年多没见了。家里的老妈子嘴碎,爱和守药铺的小学徒聊天。诸暨街几个开烟馆的回民老是神神秘秘地来药铺买药,老妈子好奇地跟小学徒打听被她听了个正着。
“师傅不仅帮着种还帮着销,走的是缅甸英国人的路子,以前罕土司的鸦片都是卖给军队那帮人,师傅来了后就换了销路怕军队那帮人找麻烦,你一个人在昆明让我们怎么放心?所以师傅这次假装回昆明去谈生意把你接来,动静也不敢闹得太大,对外只说带你来允相过泼水节。”
月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们躲在这里他们就不找麻烦了么?这里就没有军队了么?”
“昭通帮的五爷给师傅引见了龙司令家的龙叁公子,龙叁公子已经答应出面,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的,只是在没解决之前你只能呆在允相。”
解决了这件事她就能回昆明了么?月明想问,但想了想还是没问,怕答案不如人意她今晚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聊天话题的沉重让人没了胃口,还是这碗难吃地面条起了作用,月明现在觉得不怎么饿了。看着天上的月亮也不像喜洲粑粑了,她深深叹了口气道:“所以啊,为什么要卖鸦片呢?像以前一样开药铺不好吗?我们也不用因为要避祸背井离乡。”
看着师妹失落的小脸,长生没敢把另一个坏消息告诉她。温言对她道:“吃饱了吗?吃饱就去睡吧!碗放着就行,明天玉香大妈会来收拾的。”
月明起身回了房间重新躺回床上,把蚊帐仔细压好后拉过师兄去布朗族织娘哪里给她买的牛肚被盖在肚子上。盖了一会觉得热又把脚伸出来,床边矮柜上的油灯发出昏黄地光。没有电就是麻烦,月明觉得这盏灯还没外面地月亮亮堂呢!
玉香大妈临走时在房间里给她插了一瓶大树夜来香,师兄说这花可以驱蚊子。一根树枝上开满了米色的小碎花,浓郁的花香充斥在房间里,月明越闻越精神,想把花给扔了又懒得起身。
她觉得允相这地界真是处处跟她不对路,都有蚊帐了还插什么花呀!就不能给她点个蚊香么?
因为带着深深的怨念睡过去,第二天起床时月明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见她起床玉香大妈把洗漱的热水给她送进去放在架子上就去厨房做早餐。
早餐吃的是米线,筒骨熬得汤奶白奶白的,让月明想起在昆明每天喝的牛奶。
她问正往米线上加肉酱的玉香大妈:“没有牛奶吗?”
玉香大妈会的汉话只有两句。吃饭了!我走了!听见月明和她说话不解地看着月明,眼睛眨呀眨地表示没听懂。
兰应德心里咯噔一下,她母亲刚生下她就去了,她从小就吃奶粉和牛奶,对这些东西眷恋得很都十叁了还戒不掉,家里不缺钱也由着她吃。可这次出来得匆忙把这茬给忘记了。
看着大人们的脸色她知道牛奶肯定是没有了,心里更想喝了面上却装作不在意道:“没有就算了。”
长生灵光一现对师傅道:“明天我去洋货铺子看看,估计能买到奶粉。”
兰应德点点头:“行,那你明天去看看,如果有就多买几罐。”然后又对宝黛道:“快点吃,吃完了我们要去佛寺参加庆典。”
佛寺离家不远,吃完早饭后兰应德带着宝黛和长生走着过去,路上行人见到兰应德都打招呼:“朗爷也去奘房呀?”
无论是官家还是平民,兰应德都拱手回礼。
到了佛寺旁的大广场,土司一家人和官缅寺的佛爷端坐在台上的正中央,台下围满了人。月明眯起眼睛想看看土司一家人长什么样子,但隔得太远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
俸二管家扒开人群走了过来对兰应德行了个合手礼道:“兰先生,老爷和印太让我在这迎你们,请你们随我来。”
兰应德对长生使了个眼色,长生会意地掏出个红包递给俸二管家。
俸二连忙推拒道:“这是分内应当的事,蓝先生客气了。”
兰应德道:“管家也不要客气,大过节的大家沾个喜气。”
看看,看看人家兰先生是个多会说话,多么周到的人,俸二觉得恭敬不如从命,接过红包把一行人带到内圈各勐各圈的头人的位子前。一边走一边推搡那些伸着脖子朝台上看得人:“你眼瞎呀,不知道挡到朗爷的路了。”
各勐圈的头人见了兰应德纷纷起身打招呼,唯独利盛勐的陶头人正襟危坐,没拿正眼看他。
他一一给各头人回礼后,特地带着月明到老头人跟前,对月明道:“叫阿公。”
月明乖巧地喊老头人:“阿公。”
老头人看了月明几眼,什么话也没说撇过头就不再搭理这父女俩。
月明冲着她爹皱眉表示:这老头真没礼貌。
对于老头人的冷淡,兰应德只能无奈苦笑,向老头人行了个礼后带着月明和长生退了回去。
俸二连忙拉住他:“哎呦,我的先生哎,您要去哪里,您的位子在这呢!。”
兰应德见俸二要安排他和各勐圈的头人坐一块,连忙推辞道:“二管家的心意我领了,但兰某人只是一介白身,这不合规矩。”说完就要带着月明和长生跟后面的平民站一起。
俸二连忙拦住他:“这事我哪敢自作主张呀,这是老爷特别交代的,再说了老爷多看重先生您啊!如今允相这地界谁不喊您一声朗爷?没啥不合适的。”
听见是罕土司的吩咐兰应德就不再拒绝,拉着月明坐下,长生站在他背后。
?相坎:对贵族小姐的尊称




允相(民国) 节日庆典
罕土司坐在台上看着和底下的头人相谈甚欢的兰应德越看越满意,扭头对旁边坐着的印太道:“他这种人才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他一定得做我的女婿,玉燕也是,这么大的日子硬是说自己身上有孝不好出来,咱家哪来那么些破规矩。老叁也说身上不好不愿意出门,呆会还得想个借口把兰应德叫到府里让他们两个相见相见。”
印太心里冷笑,这男人头脑简单起来真是可怕,他还真以为是玉燕不愿意出来?是他曾经的心头肉,玉燕的亲妈,他的宝贝叁太太,听说要把玉燕嫁给一个大玉燕十多岁、还是个白身的鳏夫,魂都吓掉了,装病把闺女拘在身边呢。
印太懒得搭理他,问站在一旁的陶大:“还不到时辰么,差不多就开始吧,别耽误了呆会的浴佛。”
陶大看看天上的太阳还没顾得上回答,早等得不耐烦地罕云开掏出怀表看了眼道:“差不多了,快开始吧,外面热死了。”
印太一听见他讲话就生气:“你还有佣人给你打着伞呢,底下的头人干晒着也没见有人喊热。”
罕云开撇嘴想:他们敢喊吗?
罕厉阳见人到得差不多了,就对罕土司道:“阿爸差不多了,开始吧!”
罕土司转头询问了旁边坐着的佛爷几句,等佛爷点头后才对陶管家道:“开始吧!”
陶管家应了声“是”就走到台前,抬手击了叁声掌道:“楞贺尚罕庆典开始,请各勐各圈的头人向我们的尊敬的安雅召土司官罕继旺大人献上你们的朝贡。”
各勐圈的头人示意奴仆按照顺序逐一把贡品放到台上的空地,陶大捧着礼单一边对照一边大声地念。底下围观的人一边听一边热烈地讨论。
“今年勐旺的贡品和去年一样,看来去年收成不太好。”
“耿勐的头人太小气了,去年还朝贡了两匹马,今年就带了几头猪。”
“还是利盛勐大气,今年还牵来了几头牛,米花的花样也多。”
“听说兰爷还给老爷弄来了新式火药,今年的放高升肯定要比往年都好看。
“兰爷今年估计还要雇人上山割烟你要不要去呀!”
“当然要去,给钱不算还管饭呢!”
献完贡品后照例由陶头人代替各勐圈的头人向土司问安。
他走到广场中间向台上的土司一家行了合手礼后开口:“尊敬的罕继旺法大人,一年一次的节日到了,我带着全勐人虔诚的心来叩拜我们至高无上掌管全勐而稳如白塔的土司大人。我们遵循习俗和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准备了一些金银器、布匹、米花向金身玉贵的安雅召土司朝拜,愿罕继旺法大人站得高、看得远、身体安康。从今以后,我们各勐各圈的百姓在你金身玉体的庇护下,得吃、得赕,脱灾解难,吉祥安康。”
他话音才落,周围的人便附和着喊起来:“得吃、得赕,脱灾解难,吉祥安康。”
罕土司站起来威严地走到中间回应:“一年一次的节日到了,你们官家、百姓前来朝拜我和印太、太爷,我很高兴。你们没有忘记我的名字,我也不会忘记你们。不要因为你们粗心大意有过错,怕得罪了我,违背了传统和规矩,怕身犯过失,才按祖宗的规矩拿着金银器、米花来向我叩拜。我高兴地接受你们的朝拜,赦免你们的一切罪过和过错。我也希望全勐的臣民百姓长寿长命、万事顺心、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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