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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祖母的话说得委婉,可是知晚看懂了,不由得心头一热。祖母是让她不必为了盛香桥的归来而心有顾忌,更不必在意姑母桂娘的看法。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知晚是真的拿祖母当自己的亲人的。
就在她看信的光景,陈二爷踱出院子,也看到了院子外井边捆绑的温彩云,便也问了问这是什么情况。
知晚知道陈二爷这些年一直帮着成天复找寻着盛香桥的下落,也不必隐瞒,便将温彩云和鸢儿的事情都讲给二爷听。
二爷对付这等人渣,自有法子,挥手就叫人将温彩云堵嘴,套麻袋,准备入夜时运出去处置了。
知晚怕二爷这些江湖客行事太狠厉了,便又说道:“盛大小姐一直钟情于他,又跟他生了孩子,若是冒然处置了他,依着盛大小姐的脾气,可能适得其反……”
陈二爷笑道:“柳姑娘,我又不是土匪,不会随便杀人。只是这厮当初在戏班子里是有身契的,后来他闹出这事时,成大人便将他的身契给买下来了。这人是死是活,权得听凭成大人发落。至于那个鸢儿,也交给我处置吧,就像您说的,那位盛小姐爱将事情想歪,我先把孩子偷偷送走,权看他家里人怎么处置,您也落得清净。”
说完,他便让人将温彩云处置带走了。至于要带走鸢儿的时候有些费气力,小娃娃显然以为知晚又不要她,抓着床柱子哇哇大哭。
知晚真是看不得这样的情形。虽然女娃娃的爹娘都不招人待见,但小孩子总是无辜的,她跟二爷不熟,也不知二爷要将她送到哪里去,小孩子一路担惊受怕,别再吓出病来。
如此一来,知晚便跟二爷商定,先去汉中接舅舅,然后陈二爷这一路跟小娃娃混熟了,再让他折返京城先将孩子送去,看看盛家人的安排,若是能让小娃娃见一见她的亲娘也就安心了。
当然,她也跟陈二爷打听了一下关于三清门的事情,陈二爷听了一脸严肃道:“柳姑娘,您一定要打住,这个三清门在黑白两道上都是有一号的,这里面水深,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掺和的。”
知晚却自言自语道:“你说那么大的船,发生爆炸了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痕迹?那下游会不会有船的残骸漂浮物呢?”
陈二爷摇了摇头,不过也明白柳姑娘的意思,在知晚的软硬坚持下,他终于松口说道:“行吧,我会叫人去下游询问两岸渔民,看看他们都捞出了什么物件。”
知晚自是先谢过了二爷。
这次三清门的买卖里有慈宁王府的人参与其中,肯定有些什么背人的事情。
顺和帝喜欢捂着家丑,不愿人提起他儿子的短处,是因为他的儿子迫害的都是别人。
知晚倒是真有些好奇,陛下究竟会容忍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大儿子到何时?
等到第二天时,知晚带着鸢儿上车准备出发的时候,隔壁的孙举子也正准备上船去。
因为他们都是一路,所以那举子围前围后,很是殷勤。
在晨雾未散的时候,陈二爷先一步到了埠头,他立在埠头一旁的茶馆里,对身边一个高大的男子说:“东西和话都给您带到了,柳姑娘还是听劝的,等接了舅舅,就准备先回京城里去感谢皇恩……”
他将自己昨日跟柳知晚说定的事情复又重讲了一边,却发现身边的那个男子似乎心神都被那个在柳姑娘身后殷勤打伞的年轻举子给吸引去了。
“他是谁?”男人紧紧盯着那个笑得颊肉乱颤的年轻人,觉得这样不知分寸的男子像苍蝇一样,实在碍眼!
陈二爷看了看,想起清晨跟着马车去帮柳姑娘运东西时听她提起的,便道:“好像落水被柳姑娘救下的一个举子,正好要入京,今日也要上船出发……年轻人嘛,看到了窈窕淑女,便有些走不动路……”
这话说到最后,陈二爷识趣地闭了嘴,因为这几日里原本就有些冰到极点的成大人,此时简直是双眼都要刺出摄人的冰刃了!
成天复其实是跟二爷一起从京城寻过来的,虽然他一点都不想看见她,可不亲眼看到她安然无恙,又实在是叫人心烦?
没想到,等看见了却更是心烦得焦躁——这才分开多久的功夫?她便招惹了个莫名其妙的举子,看他冲着别家女眷乱献殷勤的样子,真该一脚踹下河淹死!
陈二爷看着英俊的青年嘴唇紧抿的样子,便忍不住以长辈老哥哥的口吻提点一下年轻人:“都已经来了这里,去见一见吧,若是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
成天复却依旧一定不动,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石头子,从码头边跑来跑去戏耍的小孩子那里要来个树杈弹弓,对着那举子的膝盖突然射了过去。
那孙举子正殷勤地问柳姑娘口渴不口渴,要不要饮一下他特备的洛神花草茶,谁想到膝盖的穴位突然酸痛,他站立不稳,举着水袋子咕咚一声正跪在了柳姑娘的面前。
敞开口的水袋子里的水,也淋漓扬了自己一头。
不远处的孩子们随之发出了哄笑声。
等知晚望过去时,只看见有一群拿着弹弓的孩子指着跪下的举子哈哈笑。
可待举子的家丁气急败坏地赶过去拧孩子们的耳朵时,他们又说不是他们做的,只是指了指不远处拥挤交错的人潮。
就在那群孩子的身后,往来不停的船工旅客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匆匆而去,在晨曦还没有散尽的雾气里若隐若现,透着莫名的熟悉感,恍惚中还以为是他来了……
知晚马上苦笑着否定了这个荒诞的想法。他是何等高傲之人,若是被女子拒绝,绝不会死缠烂打,而且他公务缠身,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像个顽劣小儿一般,去平白打人的膝盖……
这么想罢,她赶紧上了船,正好甩开有些黏人的孙举子。只是上了船时,她还是忍不住向早就看不到人影的方向张望着,指望能看见那似曾相识的背影。
陈二爷这时也上了船,看着她不停张望那个方向,便试探问道:“姑娘看到了什么?”
知晚收了目光,冲着他微微一笑:“没什么……”
陈二爷摇了摇头,试探问道:“我有伙计便要往川中送货,你可有什么话要捎带给成大人?”
知晚摇了摇头:“他公务在身,自有许多要放在首位的事情,他已经为我周全太多,不必因我而分心了……”
陈二爷无奈了,他虽然有月老牵线之心,可这年轻男女的嘴一个赛一个的硬,真是拉拽都拉拽不动。
当大船航行的时候,鸢儿便依偎在她的身边,自从她高烧退了之后,似乎也认出了眼前这个很像娘亲的漂亮女子并不是娘亲,所以不再叫她“娘”了,但是小娃娃还是很依恋她,除了她谁也不跟。
过了几日,当船只停泊靠岸的时候,陈二爷派下收罗船只残骸漂流物的人也纷纷回来,将收罗到的东西送上船来。
知晚蹲下来,剔除掉船梆木屑一类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她抬头问来送东西的人:“渔民们可曾捞到铁器一类的东西?”
看那些人摇头,陈二爷问道:“柳姑娘,你究竟想找什么?”知晚沉思了一会,突然想到一点。
若是那些渔民真捞出铁器完全可以卖钱,又怎么会给人?想到这,趁着船只一路到了下游的时候,知晚亲自寻了埠头下船,到沿途渔村,借着买鱼的机会,跟几位农家渔妇闲聊。
这闲谈间,知晚便指着身后的陈二爷道:“这是我叔,做熟铁的生意,若是你家有好铁,卖给他,他可高于市价三倍收购。”
那几个妇人一听,亮了眼睛,一个个赶紧在围裙上蹭着满是鱼鳞的手,纷纷往自己家里跑去,不一会的功夫,便有人拎着破锅钝锄而来,准备给这位漂亮姑娘的叔儿换些钱银。
知晚含笑看着她们拿来的东西,可是一一见过那些物件的时候,却是倍感失望。
不过她还是掏了银子将这些东西都买下来了,又问她们:“就没有些别的了?”
那些妇人一看这么好来钱,立刻来了精神,说道:“姑娘您等着,我们再去别家寻一寻。”
结果搬来的破锅,铁罐一类的破烂也是越来越多,知晚越看越失望,就在她准备跟这些妇人们告辞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妇人抱着一个类似铁管子的一段铁器来了:“姑娘,我这块可够压分量的,你可得好好量一量重量。”
知晚慢慢地蹲下去看——这块铁的确很沉,颜色也是乌黑乌黑,一看就是精铁铸造,而且这管状的物件一看就不是农家常见之物。
她连忙问道:“大娘,你这铁是干什么用的?”
那大娘笑眯眯道:“是我孙子前些日子在河床里摸到的,我看它形状正好用来做大灶的烟囱口,便留了下来。这还是我让老头从自家房屋还没干的墙泥里拔出来的呢!”
其他的妇人们一听,也是一阵后悔:“前些日子我家里也捞上来些,后来不是有人特意敲锣打鼓沿途回收嘛,我们都卖了,若是像你一样留下来,岂不是也可以卖出高价了!”
知晚没有说话,只让人将废铁收上车,等走了一段时,丢掉了其他的破铜烂铁,独独留下这一段。
陈二爷走南闯北,见识颇多,一看这段铁的形状,便差异道:“这……应该是藩国的火器吧”
知晚说:“我也没见过,非得入京时找懂行的人看。”
待上了船时,知晚让人将这段铁管郑重收到了木箱子里,只待入京的时候,再好好打探这铁的来路。
想来那些沿途敲锣打鼓收购的人,应该也是三清门的人,他们这般费尽周章的收取被炸的废铁,究竟要掩盖什么?
此时夜深,鸢儿已经入睡,可是小手还死死搂着她的胳膊,时不时还来回抚摸一下。二岁的小娃娃,正是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一入睡,总要抱些什么才好。
知晚看小娃娃睡熟了,便将一只布老虎塞入她的怀里,然后披起衣服起身,走出了船舱立在甲板上。泊船三面环水,远处山岱连绵,衬在明月之下。
在船的不远处,停泊着几艘同路的旅船,也不知哪个船舱里突然传来羌笛的悠扬声音。
这类边关的乐器,在中原并不多见,而此时吹奏的则是一首哀伤乐曲。
从羊骨制成的乐器里发出的是缠绵悠扬的声调,也难怪边关的征人听了,便彻夜难眠。
知晚以前在成天复的书信里,听他提起过在他的军中有吹羌笛的好手,还曾说等他学会以后,有机会便吹给他听。
没想到现如今,在羁旅之中,苍茫的天地间倒是有缘听了这缠绵的一段,知晚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抬头仰望天上明月,不知表哥如今身在何方,又在做什么……
陈二爷闲来无事,正领人在船的另一侧垂钓。他的几个随从倒是艳羡道:“若是我也会吹这个,定能讨得姑娘喜欢……”
陈二爷看了看羌笛声传来的方向,冷哼着道:“可别学这些花样子,耽误事儿!吹成这调调的,才是真正讨不到老婆的!”
这瞧上了人家姑娘,就赶紧上啊,嘴上一个赛一个硬,可大晚上的都不睡觉,图个什么?他像他们这么大时,儿子都已经抱两个了!
那些随从却觉得陈二爷这话太酸,还是羡慕地听着那优美的曲调。
羁旅之夜,漫漫而长。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大家聚在一处吃早饭,知晚带着鸢儿喝粥。鸢儿吃完了便蹦蹦跳跳去江边玩,那里有知晚在太阳落山前用石子垒砌的一个小池子,用泥巴糊好,进宝还用水盆灌上了水,折了纸船给她玩。
不过等鸢儿晃着小手来到池边时,忍不住“哇”了一声。





异香 第109节
知晚也吃完了饭,走过去一看时,也惊讶了一下。原该漏干净的小水池居然重新蓄满了水,里面还有几条游曳的小鱼。
第100章
很显然有人不久前曾给这小石池子重新蓄水,还放了几条小鱼进去。可知晚问了进宝和几位船工,他们都不知道是何人做的。
鸢儿才不管这个,只是高兴地用小手模着鱼儿呵呵呵的笑。
知晚警惕地抬头望了望四周,那些昨夜停泊在附近的船只已经纷纷起航上路了。
也许是哪个旅人昨夜失眠,走到这里,看见了垒砌的小池,闲极无聊才做了这事?
不管怎么样,这一路总算有惊无险地到了汉中。此地乃南北交通的汇聚地,离得京城其实也不远了。
知晚原本以为舅舅一家应该早就到了汉中,可是到了约定的地点发现并无人来。知晚又命人去各处客栈问询,也说没见过这样的一家四口。
知晚想到自己许久没有收到舅舅的信了,难道是舅舅在叶城出了什么岔子?
干脆她又上船前往叶城,刚到了舅舅家,一问家里的仆役才知,这些日子,舅舅他们都不在叶城。
也是赶巧了,没说几句就看见舅舅章韵礼和舅妈李氏正从马车上下来,似乎是出远门,刚回来的样子。
看到知晚来了,李氏连忙过去拉着知晚的手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和你舅舅……都要急死了。”
原来这些日子,章韵礼他们去了京城,今天才返回来,所以他们也压根没有收到知晚派人送的信,更没有去过汉中。
知晚看了看他们问:“锡文表哥呢?”
章韵礼面有怒色道:“那个忤逆子,别提他了,气也要被他给气死了!”
李氏赶紧拉了拉他的衣服袖子:“在瞎说什么,锡文他不也是想着要独当一面嘛?”
“当……当什么当!当年家里的事情,他哪一样不清楚?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自作了主张!”
这么说着话,一行人进了屋。
宅子里的粗使丫鬟在知晚到的时候就已经劈柴烧水,拎了铜茶壶到了厅堂。
李氏一边亲自沏茶一边对知晚道:“你去了贡县的事情,盛家那边给我们送了信来,说是为了维护你的清誉,只说你回叶城将养了。我和你舅舅都知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可是锡文却说什么是你在盛家难过,也许是有什么难处才走的,所以非让我和你舅舅去京城里看看去。等我们去了京城,亲自拜访了盛家,才知道盛家的大小姐竟然回来了……你是因为这事儿,才离开的?”
知晚接过舅妈递来的茶杯,摇了摇头淡淡道:“没有那么复杂,就是成家表哥当时仕途不顺,独自一人前往川中,走得仓促,东西也未带齐,我正好有些买卖上的事情要去南边,顺便也给盛家捎带些东西过去……”
章韵礼觉得外甥女这话里有些隐情,盛家上下老小那么多,何至于让她送?
再想想成天复生得一表人才,俊逸高大的样子,是个女孩都得心动。
而知晚又从小与他一起长大,毫无血缘的青梅竹马,真说不定结下小儿女的情谊。
想到这,他也不好再问下去,只是想了想,又问:“那你肯定知道了,陛下的圣旨都已经下了,要为柳家重新立户开府呢。”
柳知晚想到那道圣旨的来历,心里微微一酸涩,微笑着道:“不管怎么样,以后我也终于能够以父姓示人,你们也可以跟我同住,这是好事……不过锡文表哥又出了什么事儿?”
李氏为难道:“他啊,在京城里时,正看见了太医院的太医长郑太医给自己京城的药店招药童,便瞒着我和你舅舅,偷偷去应试了,结果一不小心还考上了。”
那位郑太医不仅在宫中任职,在京城里也经营着自己的药铺,而且一家独大,一般人都没法插手京城的药行。比如成天复的产业里虽然也有药铺子,却都是在京城之外的县下。
郑家的药行生意繁忙,几乎年年招药童。虽然是药童,但是前去应聘的有很多都是成手的郎中。
毕竟郑太医通着太医院的门路,这些年来,他也举荐过几个自家郎中入宫做了太医的。
不过章锡文能考上,全凭借了他祖传的疡医技艺。
往年这类招药童的事情,郑太医从来都不亲自出面,可是今年他不但出面了,而且重点就是想招聘精通疡医的药童,最后除了章锡文,另外两个跟他一起招进去的,也都是疡医一道的。
知晚听到这,斟酌着提醒道:“表哥如此上进,本是好事。只是他如果是在郑太医的药行里学本事还好,可如果将来要入太医院,那可是要给陛下看病的御医,考察的是家世、资历,最后才是医术。他……若是进入了宫,好是好,就是入宫为差,不比给平常人瞧病,对于宫内妃嫔的关系拿捏,审时度势都是一大考验,表哥还太年轻……”
章韵礼摇了摇头道:“你说得可不正是关键!你说你比他小,都看得这么透,他却不知被什么蒙了心,非跟我梗着脖子说,怎么就知他不行!还说什么他从小颠沛,荒芜了学业,此时就算备考勤学,也难考出什么功名,也唯有凭借祖传的技艺,才能光宗耀祖,争取个一官半职!哎呦,你说咱家经了这么多的事情,怎么还出了这等子官迷?我不让,将他拉回叶城,结果兔崽子半路又跑回去,等我和你舅母再去寻时,人干脆跟郑太医一起去寻州问药去了。我们被个忤逆子折腾得够呛,家里的几亩田地都要荒废了……”
舅舅最近迷上了种菜一道,平日里除了给乡里坐诊外,就是伺候屋前屋后的几亩田地,所以最后一句,着实透着心疼。
知晚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安慰着舅舅道:“今时不同往日,陛下给柳家立了门户,此处也不是岭南那等蛮荒之地,若当年的歹人想害人,也得换一换手段。只要表哥做得端正,他求一求上进也不算什么错处,再说在郑家的药行,的确也能学到本事。入宫为御医岂是人想得那么简单?也是千军万马、过关斩将,才能趟过那一座独木桥。待您跟我一起入了京城之后,也就近看着表哥,倒也没有什么。”
不过章韵礼摆了摆手道:“孩子,你的好心,我自心领了。柳家立府是好事,可是我们毕竟姓章,又不是没手没脚,之前已经是麻烦你诸多了,以后怎么好继续靠着你过活?”
知晚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您不光是我舅舅,还是我的师傅,怎么会有靠我过活这么一说?再说我一个女子,如何独自立府?府里总得有长辈帮衬不是?”
可不管她如何规劝,舅舅只说在叶城已经住得习惯,而且他在这里已经开始挂牌行医,平日再伺候几亩薄田,舒心又自在。
章韵礼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跟“宫”字沾边的营生,连碰都不想碰,就连那人多的城池,走在熙攘的大道上都觉得喘不上来气儿。
人吃过了大苦,才懂得平安是福。
舅舅只是让知晚回京看着锡文的时候,可得好好劝劝他,让他赶紧辞工回叶城得了。
不过知晚知道若是能劝回来,舅舅早就将他拎回来了。如今表哥也大了,这等干系前程的事情,也不是样样都会听父母的。
既然舅舅无意回京,那她也不用在京城久住,此番回去,除了要亲自入宫叩谢陛下隆恩,便会调查一下那炮管的来历。
柳家立府之后,她便是柳鹤疏的女儿,父亲无儿,他的冤屈自是由着她这个独女伸张。只是如今她还有亲人,行事起来也要考虑周详。
可以想见,等她再回京城时,便是另一番光景场面了。
不过舅舅不愿意沾她的光,知晚反而要麻烦舅舅他们了。她是带着鸢儿一同来的,不好带孩子回京,也不好将孤零零的小孩撂在盛家在叶城的老宅子里,只能暂且先留在舅舅这,等她入京知会了盛家,再看祖母如何定夺。
鸢儿跟舅妈的小女儿果儿年岁差不太多,大的带着小的在院子里玩得正欢。
陈二爷已经了结了护送的差事,便要就此告辞。他说已经派人去知会了盛家,请姑娘耐心等待些日子。
知晚谢过了陈二爷,又问进宝愿不愿意回去?
进宝看了看自己这些日子赚的月钱,觉得自己还是跟着柳小姐比较有前途,于是正式跟陈二爷辞了差事,只一心要做柳姑娘的使女。
送走了陈二爷后,知晚总算可以在柔软的床榻上安睡了,结果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时,反而失眠了。
就此心绪烦乱,她便趁着夜色,在叶城的稻田间走一走。
她在这里住了三年,田间小路哪里有沟渠,哪里有可以歇脚的石墩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此时快要入夏,田间已经渐有稻花的清香,偶尔还能听到水渠里鱼儿拨水的泼剌声。
只是这般时节,出来时还是月明星稀的样子,走不多时,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知晚听着天上乍起的雷声,觉得这场急雨恐怕要下得大些,得赶紧先找地方避雨才是。
她抬头左右一看,不由得呆愣了一下。原来这般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盛家的老宅子……
当初她为了方便习武,在老宅子的后院开辟了武场子,此处有后门,正好方便出来练习。
她苦笑了一下,快步跑了过去,原本是准备靠在门檐下避雨的。可当身子靠过去时,身后的门居然开了。
也不知今夜老宅值守的是哪一个,竟然这般粗心,只将后门掩着,压根没有上锁。
老宅子里都是盛家祖上传下来的物件,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名物,可也不能这般大意着门户啊!
知晚走过去便想进去将门掩好,再上前院叫门房来锁门。
她进去没走几步,就听见了自己以前惯常洗澡的竹屏后面的浴棚里有哗啦啦的水声。
知晚立刻顿住了脚步,难道……是院子里的仆役在此深夜洗澡?
可就在这时,竹屏后的人许是听到了动静,警惕问道:“什么人?”
转身的功夫,那人动作有些大,竟然将遮掩的竹屏碰倒,于是竹屏后面的人正跟知晚迎了个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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