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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什么都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星球酥
“这就是现实。”杨聂教授目光扫过所有人:“——也是天资。”
仍然没有人敢说话。
“我没想过这女生能做出这个问题。”杨教授坦白道:“但我也没想过她做不出来,她做不出来,我一样会下这个女生的面子。我从不针对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杨教授道:“但是我希望你们时刻谨记,成绩、性别甚至年龄长相不代表一切。”
“在物理这条路上,注定会有很多困难。”杨聂教授淡然地说:
“我们学科本身的困难性,面对的资金的不足和一处细节失误则全盘皆输的实验……我的学生曾经推翻了自己亲手建立的理论模型,一个大男人大半夜在办公室哭成泪人。”
“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尊重,”杨聂教授看着下面的少年们:“可我理解不了那句‘她考的那么好,一定是抄的’。”
“行了,下课,”杨教授一看表道:“刚刚占用了你们课间。现在给你们八分钟休息时间,大家先上个厕所,回来我继续给你们讲点新东西。”
然后杨教授将教鞭一放,直接出门走了。
沈昼叶:“……”
沈昼叶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她扭头看向梁乐,梁乐也瞠目结舌半晌,才冒出一句话:“卧槽这教授……”
“……我……”
沈昼叶还没说完,脑袋就被一个人拍了拍。
“你什么你,”陈啸之按着沈昼叶的小脑袋,没好气地道:“刚刚那答案是你做的吧?”
脑袋被按在桌上的沈昼叶:“诶?是呀。”
陈啸之:“……这还差不多。”
他小心地一揉沈昼叶的卷卷毛,可是大概手感太好了,揉了一下停不住,硬是将小姑娘的小天然卷都揉得炸了起来。
“我那天真的不是真心话,”陈啸之一边撸毛一边小声说:“我去给你接热水。”
又是热水!
沈昼叶抗拒地拍他手掌:“我不要喝热水,你也别摸我头……”
陈啸之嗤地一笑,不顾抗拒,将沈昼叶的水杯拎了起来,起身去接水了。
-
中午午休,沈昼叶是在大学里度过的。
教室里的同学几乎都是在外面吃饭在外面休息,连梁乐也不例外。但是沈昼叶有张本校的饭卡,有清华饭卡谁要出去吃饭——她便去离得最近的荷园刷了份京酱肉丝和冰激黄桃,吃得心满意足,又溜溜达达地回来了。
天文台所处僻静,风煦日暖,白塔矗立天地之间。沈昼叶抱着自己打包的柠檬茶和玛芬蛋糕,坐在了天文台背后的角落。
阶梯教室人杂,她不便放东西,因此都是随身背着——她把自己的书包放在了脚边。
十五岁的沈昼叶坐在白塔下吹着风,太阳将她晒得暖洋洋的,周围行人稀少,适合做点不该被人看到的事情。
她捅开柠檬茶的包装,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支笔,和那一本本子。
阳光十分的好,那本子上满是洇开的墨迹。
十五岁的沈昼叶吸了口柠檬茶,按了按圆珠笔,然后开始写,她即将寄去未来的回信。
——她是如何成为二十五岁的自己的呢?
未来的十年,对沈昼叶而言,更像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十年是这女孩已经经历了的人生的大半,二十五这个数字,几乎是现在的她的年龄乘以二。
在年长的她温柔的笔触之下,她又经历过一些什么呢?
第28章 陈教授的办公室,没有关窗……
-
…………
……
2018年, 晚夏,加州。
外面天已经黑了,只剩天际一丝温柔暖红, 笼罩着宇宙下的天与云。
斯坦福物理a栋并不算吵, 但是隔音一般, 因此当有工作人员经过时沈昼叶总是会被吸引注意力,继而把自己的本子下意识地一藏——尽管应该没人看得懂。
下午时张臻闲的无聊去硅谷溜达了一圈,陈啸之一下午没回来,也没有邮件,沈昼叶一人留在办公室里, 孤零零地写完了那封回信, 并将信夹进了本子。
在过去, 她也总是一个人留在实验室里。
沈昼叶所在的周鸿钧周院士课题组人非常多, 硕士博士和青椒加起来近三十多人,可是后来沈昼叶入组时周院士身体欠佳, 年事已高, 已经几乎不太管下面的学生了。
因此他们组的氛围其实相当松散——不少硕士,甚至博士,可能五点就已经去食堂买饭回宿舍了。
但沈昼叶一直是个例外。
——她从刚入组的时候,就是最用功的学生。
周院士课题组的沈小师姐从她研一起,有实验时几乎睡在实验楼。学生办公室里有她的水杯和靠枕,甚至还有个小毛毯和洗漱包, 有时公用器材预约不上,她甚至会问负责的老师要了钥匙,凌晨一点去把别人做完的样品挪出来,自己在一旁通宵等着跑自己的样。
沈昼叶在课题组里长得最小最嫩,个子也不算很高, 连新入组的研一学生都笑着叫她“沈小师姐”,但是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沈小师姐虽长得可爱,却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狠人。
——因为这位沈小师姐仅凭她一人,将她小老板的一个毫无研究基础的课题,仅花了三年,就扶上了正轨。
那其实是一场奇迹。
连从事此类工作二三十年的经验丰富老pi都无法保证自己能在三年之内搞定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可是这个只有二十出头、一到秋冬就感冒,体重还不到一百斤的,甚至还没有毕业的沈小师姐,不仅已经做到,甚至还拿出了可观的成果。
可是这是不够的。
金红阳光落在她的指尖上,女孩影子在地上被拖得很长,细柱柳在风中莎莎作响。
沈昼叶独自一人,茫然地叹了口气。
她坐在办公桌前,网页上亮着google scholar的大字——谷歌学术搜索,乃是圈内著名被墙的学术论文搜索站点,百度学术试图过取而代之,最终却以失败告终。事实证明,事关科研时,国内科研工作者宁可找码农开发谷歌镜像网站,都不乐意用百度。
沈昼叶深吸一口气,在搜索框里打了‘xiaozhi chen’几个大字。
-
沈昼叶背着包离开时,心中充满了绝望……
沈昼叶扪心自问自己除了喝醉了酒时痛哭哀悼陈啸之这狗比之外,从来没有干过任何一件能让别人把她和陈啸之这名字扯到一起去的事情——她连陈啸之的微信号都不知道,更是早八百年删了他的人人,instagram也从来不上线,更不用提视奸他的ins主页了。
一个合格的前女友是要把前任当死人的。要秉持不联系,不探望,也不看他的社交网站的原则。
没有比沈昼叶更模范的前女友了。
沈昼叶连他的社交主页都不看,显然不会搜索他的名字,看他在哪个期刊发了哪篇论文。
但是人总要知道自己的导师做过什么研究,一搜的结果,沈昼叶瞬间理解了他为什么能当上副教授,而自己博士还没毕业。
——差距,简直如同天地一般……
沈昼叶明白,陈啸之对她的领域的嫌弃,是真的。
日落时夕阳如血,沈昼叶走出楼门的瞬间,月季花在风中摇曳。
二十五岁的女孩背着小帆布包,短连衣裙裙摆被吹得飞扬,头发蓬蓬乱乱。她朝楼上看了一眼——陈教授的办公室没有关窗户,深蓝窗帘被风吹了出来,于风中猎猎作响。
而陈啸之白天停车的位置,如今也并没有车,只剩空空旷旷一个车位。沈昼叶看了一眼,快速地背着包走人。
她腿上的伤口还暴露在外,只经过简单的清洗,走起路来扯着嫩肉,颇有点疼,因此走得并不快。
手机上张臻发来信息:“晚饭要烧京酱肉丝,吃不吃啊北京人?给你留饭不?”
张臻,山东人,曾经精通鲁菜,虽然本科gpa被沈昼叶吊着打,本身在人才济济的物理学院中也微小得不值一提,然而却是个年年在学校餐饮中心组织的厨艺大赛中斩获金奖的厨艺之神。张臻在北京呆了七年,如今已经精通鲁菜和京派餐饮,就算一朝看破红尘决定退学,也有谋生的手艺。
——堪称绝佳留学伴侣。
沈昼叶挠了挠头,拿着手机,回道:“留!!我要吃。”
张臻回了个沙雕熊猫,又说:“为了照顾今天连研究领域都被羞辱的人,我还炖了排骨汤。”
沈昼叶终于感到一丝人间真情,想诚恳地对张臻道谢,手机上一个‘x’刚被打出来,张臻那边就又来了消息。





梦里什么都有 第36节
张臻十分友好:“给你加点白巧克力吗?”
“……”沈小师姐心情立刻被打回原形:“滚!”
张臻回了十万个‘哈哈哈’,显是调戏沈小师姐让她十分快乐,过了会儿又问:“我的叶宝今儿几点回来?你今儿不会还要泡办公室吧?”
沈昼叶,干脆利落地回复:“不泡,打死都不泡,今天我见不得导师。”
张臻:“……?那个教授不是走了吗?”
沈昼叶想起她搜到的,和她同龄的陈啸之的成果,含着悲痛回复微信:
“科研让我伤痛。太伤痛了。我今天拒绝加班。”
张臻:“…………”
“而且,”沈昼叶看了看自己早上摔破皮的膝盖,难过地道:“我要去买创可贴,我膝盖破了。”
-
夜里七点多,沈昼叶好不容易买完了创可贴,走回了自己的校外宿舍楼。
外面已经颇冷,寒风卷着树叶,沈昼叶顶着风步行了近两公里,走到城区买了邦迪贴,又走回校外的宿舍,又饿又累又冷,敲门时几乎快垮了。
宿舍里灯光十分温暖,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他们宿舍楼里住了几个美国人和一个苏格兰人,苏格兰人正在楼上放音乐自嗨,美国人则都出去浪了。因此厨房里只剩张臻和沈昼叶,外加一锅热腾腾的汤和一盘炒得咸香可口的京酱肉丝。
沈昼叶今天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可是那碗饭在那,她往那一坐,张臻就招呼她来吃饭。
“你吃多少?”张臻和善地问:“给你盛这点够不够?”
沈昼叶发着抖道:“够……够了。”
“美国人真的可怕,”张臻一边给她盛汤一边与她絮叨:“姐妹我刚刚去厕所一看,妈的那叫赛琳娜的女的卷了一整卷纸丢进马桶里面,冲都冲不掉……”
沈昼叶结巴道:“……她、她们都这样……小学的时候就……”
张臻:“……”
餐桌上一片沉默,大风刮着阳台的玻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大树叶子被大风吹得四散。
“沈昼叶,”张臻低声道:“——我知道你受不了。想哭就哭出来吧。”
沈昼叶摇了摇头,无声地拒绝了张臻的提议。她不知该如何诉说,这已经积压了数年的苦痛,几乎已经成为了捂住她的嘴的大手。
她终究变得毫无意义的课题。被抢走的成果。陈啸之对她的研究成果所展示出的嫌恶。
张臻无声地宽慰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昼叶只道:“真的……挺讽刺的。”
“……我真的没有想过,”她沙哑道:“……一切会变成这样。”
然后沈昼叶便不再说话,餐桌上流过一片宁静,只剩楼上苏格兰人的音乐声。她终于稍稍暖过来了些,安静地用勺子挖了勺京酱肉丝,放在了米饭上。
……谁会想过,会变成这样呢?
沈昼叶眼眶发酸。
二十五岁的她想起童年时漫天闪烁的星辰,漫山的花与鸢尾。
她想起过世十年的沈爸爸抓起年幼的女儿,令大笑的女儿在星空下转圈,一声声的‘我要去宇宙’,‘我要看太空’。
天文台里璀璨的天文望远镜。在书架上一本本堆起的科普读物。她依偎在父亲膝头睡着的夜晚。
深夜山坡的春草。海浪尽头的篝火沙滩。
——那个尚能大声谈梦的年纪。
……
回忆如最锋利的针一般扎下的那一刹那,客厅的灯光终于回拢。沈昼叶难堪地攥了下手中的勺子。
张臻叹了口气,怅然地说:“……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啊。”
“是啊,”攥着勺勺的成年人苦中作乐地说:“想想你在出国之前还被你妈抓回老家相了五天的亲,还差点办了世纪佳缘的会员——我这点苦难好像也不算啥了。”
张臻:“……???”
沈昼叶茫然地问:“臻臻,所以你的相亲到底成功了没?”
张臻颤抖道:“卧……卧槽你怎么知道我去相亲的?”
沈昼叶困难地思索了一下:“……我没记错的话,在你请假的那天,全院研究生就都知道了。”
张臻:“……”
沈昼叶安慰她:“大家都很开心,你导在研讨会上提起你去相亲时甚至落下了欣慰的泪水,还苦口婆心地让师弟师妹们留意自己的终身大事,千万不要等二十五岁了再被妈妈拽回家车轱辘一样见男人,还被办世纪佳缘会员。”
张臻:“…………”
沈昼叶满脸写着好奇,试探地问:“所以你真的相了五天?”
“……”张臻欲哭无泪道:“操他妈的,这个缺乏八卦的物理学院我呆够了!!”
-
天彻底黑了,外面开始下雨,沈昼叶的小阁楼瞬间阴冷了起来。
“往好处想,”沈昼叶裹着粉色小外套,陪在张臻身边小声安慰:“也许你不用回去了呢?”
张臻则根本听不进去,像沈昼叶那天晚上似的拿着瓶啤酒对嘴干:“呜呜呜呜呜操他妈的……”
“我苦酒入喉心作痛啊,”张臻悲痛欲绝,甚至蹦出山东方言:“我他妈请假回老家的时候就看到老宋那一脸和蔼的笑心里就咯噔一声!妈的那个老头一笑就没好事……都他妈切开黑!我受够搞物理的这群老油条了,退休了之后一天天的别的不干,净他妈会坑学生……”
沈昼叶理智地劝道:“你别这么说。宋教授挺和善的。”
张臻怒道:“放屁!导师没一个好东西!”
沈昼叶:“……”
沈昼叶想起陈教授,心想你要聊这个我就不困了啊,刚准备去抓瓶新酒跟张臻对着吹——她的手机就叮地一声,应是来了一封新的邮件。
“你的新邮件。”张臻提醒:“最好赶紧看看。”
沈昼叶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手机。
外面风吹得小窗户呼呼作响,沈昼叶又觉得有点冷,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裹紧了些。
发信人仍然是陈啸之。
沈昼叶心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拧巴,又觉得特别紧张,几乎像是她十五岁时被陈啸之骂惯了的日子。哪怕陈啸之在后来连一句重话都不肯对他喜欢的小姑娘说,连脏字儿都省着,沈昼叶也对发火的陈啸之有种本能的抗拒。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沈昼叶一直记得陈啸之的脾气很坏,生气时很凶。
沈昼叶强忍着惧意,点开了那封邮件。
那邮件里面只有一行冷冷的字:
「我在办公室。人呢?」
没有人不知道这封邮件是什么意思。沈昼叶看着邮件发怔片刻,又望向阁楼窗外又冷又湿的大雨夜。
漆黑长夜中,雨水噼里啪啦砸着砖瓦,树木被吹得发抖,外面非常冷。
“我……”沈昼叶艰涩道:“我导师,好像回办公室了。”
张臻一惊:“……?关你啥事?都八点了,外面还这么大的雨,我们离学校还这么远?他还叫你回去不成?”
沈昼叶苍白地笑了下:“他就是叫我回去。”
张臻:“……”
张臻发自内心地道:“……牛逼。你没法反抗吧?”
沈昼叶将厚外套套在身上,手机装进兜里,拿起架上的雨伞。她住的地方距离实验楼有一点五公里的距离。
“不能。”沈昼叶绝望地说:“——他现在是我老板。”
第29章 你导师叫你去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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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晦涩如墨, 轰隆一声暴雨穿透天地。
帕罗奥多的漆黑柏油路如溪流一般,大雨糊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踩着双帆布鞋,刚在雨里跑了两条街, 鞋就湿透了。在这种天气, 于雨中跑时其实不会觉得太冷, 只是每一脚踏进水洼里时,像是一脚陷进了云中,滑而湿润。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导师一句话叫回去。更不是她第一次冒雨冲刺。
年初时,沈昼叶将自己的sci adv.的署名权留给她的小老板的那天,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那天春日将至, 大雨冲刷着窗户, 沈昼叶站在办公室中, 对面是直接管她的小导师, 而办公室隔壁,是一个孱弱博士生亲手垒起的一砖一瓦。
——她的小导师令她选择, 斯坦福, 或是她的成果。
而在一片沉默的废墟中,博士生终于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说,好。
那天沈昼叶从自己呆了近五年的实验楼中走出去时,没有撑伞,淋着雨, 从学校一路走回了家。
她至今记得,那天路上的迎春花枝垂着头颅,犹如被雨水压垮。沈昼叶走到七点时实在太饿了,去路边一家兰州拉面点了份炒面,那老板娘还摸了摸她的头, 给她加了个蛋。
——但是沈昼叶被击溃后,每次都会站起来。
她没有放弃过对新生的向往。她从来都想从自己一团糟的生活中挣脱出去。
这也是沈昼叶最终,来到这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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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跑到物理a栋时,距离断气,只有那么一点点距离。
她从小体质就有点差劲,跑不过同龄人,小时候她父母为了拯救女儿的运动神经甚至给她报了游泳班和网球课,每周两次。但是说实话,这两个课程相当昂贵然而收效甚微——尤其是不用去游泳后沈昼叶又在北京呆了十年,彻底放飞了自我,连最后一点训练的效果都被磨没了。
毕竟在国内上大学不看体育成绩——而沈小师姐又是保送选手,就更不需要了。
这直接造就了她如今的现况:跑完这一千五百米,整个人就快垮了。
校园路上一片漆黑,只有路灯在大雨里亮着荧荧的光。
沈昼叶看到楼里的光芒时,跑步跑得连喘气儿都疼,她狼狈地将黏在破了皮的膝盖上的裙子扯了扯,让裙子不要黏着伤口,然后收起了雨伞,上楼。
楼外停车位几乎已经空了,应是变了天的缘故,却仍有几辆车停在楼下。




梦里什么都有 第37节
——陈啸之的车在暴雨中映着路灯,他还没走。
沈昼叶看着那辆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缓了许久,将湿透的厚外套脱了拿在手里,缓慢地挪上了楼。
走廊里亮着冷色的灯,裙摆湿透、连头发都被大风吹得一团糟的沈昼叶犹豫了下,敲了敲陈啸之办公室的门。
“——进来。”
办公室里,陈啸之成熟淡漠的声音响起。
他用的是中文。沈昼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倒抽口气,将门推开,沙哑地说:“……老师好。”
台灯温暖地映亮木桌,灯下陈啸之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结实修长的小臂。
那桌上摆着笔电和一叠演算纸,外加厚厚的、打印出的文献,那台灯上搭着一张蓝色实验室id卡和眼镜,在连绵的雨声中,眼镜的主人视线从笔电屏幕移开,冷漠地望向沈昼叶。
“我来的时候七点,”他毫无感情地问:“七点。你就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沈昼叶几乎在发抖,嗫嚅着说:“对……对不起。”
陈啸之冷淡道:“过来。”
沈昼叶被成年的陈啸之训了数次,又从小怕他的坏脾气,浑身紧绷,心里心跳得难受,忍着浑身的不适走到桌前。
“以后我不早退了。”沈昼叶沙哑地说:“今天是个例外。”
陈啸之不耐烦地说:“拿回去。”
沈昼叶一愣:“……?”
还不待沈昼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一秒,一沓足有十五公分厚、被绳子捆在一起的的研究文献砸了过来!那文献至少得有三公斤,四五百页,都是一份份地钉在一起,大部分是新近打印出来的,以一支蓝荧光笔编了号,十分惨无人道。
沈昼叶都被砸懵了,慌里慌张地接过那打文献。
“——拿回去,”陈教授冷漠地道:“我让你拿回去。现在去隔壁看文献。”
沈昼叶抱着四四方方一摞文献,那几乎是初中时开学发课本的阵仗,把她都吓结巴了:“这这这这么多……”
可是她没有得到应有的回答。
“明早九点来我办公室,我们讨论编号一到五的五篇综述。”
陈啸之说完,嫌恶地移开眼睛——仿佛沈昼叶是什么令他厌恶的东西一般。
“现在,从我办公室里出去。”
他说。
-
——文献,又名论文。
科研工作人员一般称其为“文章(paper)”,是非常重要的研究工具,也是科研成果之所以能被同行所熟知的重要媒介。
牛顿曾说“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巨人的肩膀,其实就是文章。它承载了大多数科研人员的血汗与泪——刚入行要狂读文章,要接触一个新领域要读文章,开新实验要读文章找前人的试验方法,当你做出成果了,就得挠着头开始写文章投文章改文章然后被拒稿然后再投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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