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星球酥
梦里什么都有 第141节
“吴老师还是挺厉害的,”沈昼叶谨慎道:“跟着周院士做了很多年,成果很丰厚,前段日子是周院士鼓励他,让他出去单干。严厉了点,也很push,但是个很有水平的好老师。”
陈啸之拖了长音,哦了一声。
沈昼叶又道:“可是李……李老师不是。”
沈昼叶停顿了一下。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沈昼叶用那样传承性质的字眼称呼过从小到大帮助过她的所有师长,用那样的称呼叫过陈啸之与周鸿钧院士,更用这样沉重的称谓呼唤过慈怀昌教授。
她心里实在不愿称呼李磊为‘老师’,可是对他人,尤其是现在的陈啸之,却还要忍着,尽量不直呼其名,给予一点面子上的尊重。
沈昼叶不信任他——且陈啸之对她的那段人生一无所知,她不想花时间去解释。
只是有些话还是该说的。
“李老师不是个好的合作对象。”沈昼叶小声提醒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找上他,你们专业领域也不太一样,反正这个人是人品有问题的,我觉得你直接找周院士就可以,没有必要去找他。”
沈昼叶话音在黑夜中落下。
她说完后在脑海中甄选了一下自己该对陈啸之举的事例——她不是很愿意让陈啸之知道自己过往的窘迫,也不愿让一个不信任的人得知自己过往的窘境。
这一切灰暗的过往,与沈昼叶的将来无关。
而且,对学生不太好这件事,其实算不上一个科研工作者的污点。
沈昼叶开口:“他学术——”
不端。
陈啸之却一抬手,制止了沈昼叶,平淡地道:“大体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你不用扯进来。”
沈昼叶:“……?”
窗外响起沙沙风声,厨房窗留了线缝,早秋的雨坠于窗台。
沈昼叶抬起头,看向她头顶的陈啸之。
“你别扯进来。”他盯着漆黑的客厅,眼里有种让人看不懂的光。
可那光转瞬即逝,沈昼叶只看见他的棱角分明的下颌,他的情绪全部被掩住,只剩山岳一般的拒绝,像是一道冷硬如冰的分隔符。
这个青年身后所背负的一切,他另一面的所有,都与沈昼叶无关。
陈啸之手撑着沈昼叶的椅背,嗓音淡漠至极,道:“这件事与你无关,我自己有数。”
沈昼叶:“……”
落雨长夜,斗室灯光温柔,犹如隔岸灯火。
沈昼叶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只是有种说不出的闷闷的难过——她早就想过自己也许会被无视,可是当她真的直面时,却觉得酸楚得几乎要裂开了。
陈啸之大概意识到氛围不对,亲昵地一揉沈昼叶的发旋儿,手心温暖。
“想吃什么?”
陈啸之揉揉沈昼叶的卷卷毛,低头以额头一蹭她的脑袋,声音沙哑:“……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想吃鸡翅。”
沈昼叶苍白地笑了笑,对陈啸之说:“不过不要可乐。”
陈啸之低头吻了她一下。
沈昼叶目光酸楚,没有回应。
-
……
“之哥哥。”
梦里姑娘家声音又脆又生嫩,眼里带着春花一样的光,甜甜地盯着少年陈啸之,又说:“我叫你哥哥你不喜欢吗?你比我大两个月呀,之哥哥。”
哥哥。
……
二十五岁的陈啸之睁眼,窗外唰然雨声渐近。
深夜三点的城市静谧地承受着一场暴雨,大雨遮掩着路灯黄澄澄的光。
秋老虎的夜并不好捱,哪怕是在下雨,他醒来时浑身汗,热得要命,睡裤被顶得老高。
陈啸之都快疯了,隔了老久还觉得沈昼叶不是个东西,谁教她这么叫人的?叫谁哥哥呢——谁准她叫哥哥的?
往日眼一闭是能压过去的,可是今夜大约是沈昼叶就在他隔壁的缘故——也可能是陈啸之睡前又吻了沈昼叶的额角的原因,陈啸之只觉自己身体里有一把火在烧。
他去了浴室,本来要冲凉,可是当陈啸之一拧开水龙头,上衣一脱——
那股邪火又烧了上来。
……
沈昼叶其实是个挺注重称呼的人。
梁学长三个字她一叫就是十年,因为学长就是学长,老师则就是老师,师弟师妹则就是师弟师妹——而现实就是,她自从复合以来,几乎没叫过陈啸之的名字。
十五岁时的沈昼叶则什么都会叫。
她尤其喜欢抱着陈啸之撒娇,对他之之啊之宝地叫个没完,两个个人一起看完缠绵悱恻的电影,沈昼叶就对着他一通胡喊,什么陈先生什么我爱人,最羞耻时还叫他之哥哥。
——哥哥。
……
陈啸之冲完澡,头发还在朝下滴水,无声地坐在客厅里,长腿搭在躺椅上。
他没开灯,带雨的风灌了进来,他手边放着沈昼叶记的笔记,本子摸上去已经被写软了,上头的字迹清晰而刚强。
陈啸之突然想起,沈昼叶这次,却连一句简单的“陈啸之”三个字都没有叫过。
……
长夜漫漫,雨声悠长,客厅黑暗一片。
陈啸之坐在其中,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可是如果有人愿意仔细看的话,会看见陈啸之骨节分明的手指痉挛般握在一处,光落在他凸起的血脉上。
犹如绝望本身。
-
……
第二天还下着雨,城市被暴雨笼罩。
沈昼叶至今没定回美国的行程——倒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导师都是男朋友了,在国内多呆一段时间也不算很坏。
沈小师姐坐在陈教授家宽广的客厅里分析数据:陈教授手头有一堆ets分享的观测资料,沈昼叶要了过来,十分敬业地当成睡前/厕所/解压读物来读。
陈啸之仍是整天都不在。
沈昼叶是真的觉得挺不好的,越想越觉得不快乐,感觉自己十分不受重视,一会儿又觉得陈啸之要求复合是一时兴起,一会儿又觉得他不拿自己当一回事。
“……”
他们俩连微信对话都寥寥无几,最多的还是互传文件,陈啸之出了门之后几乎也不会与沈昼叶报备,连最起码的早晚安短信都没有,敷衍得要命,还有李磊。
她手机叮咚一声,沈昼叶还以为是陈啸之良心发现来找女朋友说话了,结果拿起来一看,是昨天喜茶的订单评价通知。
沈昼叶:“……”
沈昼叶喃喃自语:“我到底在谈什么锤子?”
她打开朋友圈刷了一圈,时值十一假期正中,是个人都在外头旅游,她先前做实验认识的北邮青教po了张和老公的合照,还有一张他们夫妻俩一起出去做的陶艺。
陶艺很丑,看不出究竟是个汤盆还是个盘子或是两者的叠加态,但是两个人看上去很幸福。
下面是几个老师的点赞,还有大拇指的emoji。
沈昼叶:“…………”
沈昼叶稍有艳羡,遂点开陈啸之的朋友圈看了一眼。陈啸之朋友圈特别单纯,就是一些科普文章和零星几条帮朋友转发——他俩朋友圈重合度还特别低,沈昼叶连一条他的好友互动都看不到。
——看得到才有鬼了。
还仅开放了半年的权限。
半年前她朋友圈有什么?沈昼叶脑袋上冒出个问号,为什么不让人看,而且为什么朋友圈这么干净?
一点也不像他,这是全删光了吧?
沈昼叶一想,陈啸之连自己的过去都不想展示给她看,越发觉得自己像个替代品,可能是拿来对现实妥协的,怕不是他妈要求适婚年龄的儿子别浪了,找个稳妥聪明拿得出手不丢脸的本地女孩结婚之后,然后远在加利福尼亚的陈啸之在家长的逼迫下权衡了利弊……
“……”
越想越真实。
……说不定万一嫁了,我是说万一!嫁过去了还得三年抱俩……
——三年抱俩。
沈昼叶被这念头吓得抱住了自己的手机,喃喃自语:“……我到底在谈什么?”
她越来越觉得陈啸之是个辣鸡,看着陈啸之空荡荡的朋友圈又想想他花天酒地的instagram,里面皮肤颜色性感的金发女郎,他那些豪车,那些party,返校季,毕业舞会……
沈昼叶沉默了三秒,深切认为自己应该有求证精神,从应用商店下回了ins,还挂了个梯子。
沈小师姐没忘密码,因此省了找回账号的麻烦。
instagram是她先前仅存的唯一一个,和陈啸之有交集的社交软件,于2014年被墙,从此沈昼叶停止了更新——她进去一翻,她的账号下还都是四年前的照片,而且非常少,快六七个月才发一条。
她轻车熟路找到陈啸之的账号,点进去,里头果然是熟悉的灯红酒绿,豹纹和马蒂尼,浪得飞起,他发的推文还都是英语,高冷、颓,有种堕落夜店咖富二代的错觉。
不过也很神奇,只更新到2015年一月一日,ins被墙后的第一个新年。
从此之后,陈啸之好像再也没上过这个软件……
那些照片,也是原封不动。
沈昼叶气得耳朵发红:“锤锤!还错觉呢,他不就是?”
沈昼叶看着陈啸之那一串发布在ins的霓虹灯和酒还有美人的照片,又看了看陈啸之干干净净、像是个的朋友圈,心中嘲讽之意如潮水般溢出……
……装,可劲儿装。
梦里什么都有 第142节
陈啸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我可知道了,你发的ins我都看了,我当时不和你计较也不记仇,没想到你现在还把朋友圈删的这么干净——装歌舞升平。
沈昼叶耳朵都气得泛了红。
加上李磊,加上陈啸之那个狗态度,加上他先前说过的那些狗话,什么脸什么凑合什么……
她愤怒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观测数据被她晾在一边儿,沈昼叶磨了磨牙,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这股怒气——手机上却突然响起一个叮咚的提醒事项。
沈昼叶:“……???”
-
沈昼叶看了一眼,屏幕上只一句简短的话:
「下午5:50,cz5042航班,厦门——北京,奶奶旅游结束。提醒接机。」
……?是今天吗?!
沈奶奶先前出去,和姐妹们去福建旅行,还是沈昼叶给刷的抢票软件抢到的票,如今终于在夕阳红旅行团玩完,回来了。
“……”
奶奶回来了,这偌大的城市,终于有了沈昼叶的落脚处。
沈昼叶微微叹了口气,将电脑合上,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
-
沈昼叶的东西真的很少,就只有几件衣服,还有办公的电脑与手机,陈啸之和她一起回国时沈昼叶就差不多空着手,因而此时也只收拾出了一个很小的小手提袋。
而陈啸之,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没有给她发过哪怕一条信息。
……哪有这样谈恋爱的呢,沈昼叶认真地想。
不如说,哪像在谈恋爱呀。
沈昼叶检查了一下电子设备的充电线,将线也装进包里。
然后,沈昼叶靠在自己睡了几天的卧室门口的门框上,点开了与陈啸之的对话框。
老实说她靠上门框时其实有点愣怔,因为她突然想起自己所站的位置上还有点故事——今早陈啸之在出门前还等了她起床,就在她卧室门口等着,然后在这个位置上亲吻了她的额头。
一个吻。
“……”
沈昼叶怅然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站在原处,给陈啸之发短信道:“我奶奶回北京啦,我今晚先回我奶奶家了。”
第100章 疼你疼得要命,你走了之后……
-
沈昼叶发完微信, 靠在自己的小行李旁边,等了许久陈啸之的回复,却没等到。
估计是在那里玩得挺开心的吧, 沈昼叶茫然地想。
那时金光斜沉, 如火的太阳开始朝地平线下坠, 沈昼叶知道在别人家住着要有最基本的礼貌,至少在离开的时候要知会到房子的主人,而沈昼叶对自己寄宿者的身份,有着极为清楚透彻的认知。
……反正不管怎样都是过客。
沈昼叶茫然地看着窗外泛着金的白云,沉默地想道。
天穹被泼了墨水, 梧桐枝叶于雨中舒展开, 行人们披着雨衣, 踩着自行车穿过马路——这一切的景致与她年少的时候别无二致。从青涩的初中年代到如今的岁数, 整整十年,几乎一切都变了。
可是街道却与她小时候所见的没甚区别, 连树几乎都是原来的模样。
……陈啸之好像也没怎么变。。
沈昼叶感到一丝说不出的酸楚与怅然, 接着她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
……
陈啸之看到那条微信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五点钟了。
他上午时在咖啡馆里和李磊课题组的学生聊了许久,那个与沈昼叶走得最近的、叫裴菁的姑娘,吓得一直哭,陈啸之不住地告诉她没事,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可是他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难以直抒胸臆的难受。
那个姑娘抽了张纸,哽咽道:“对、对不起老师,我失态了……”
陈啸之笑了下, 道:“我不是你的老师,先擦擦吧。”
然后他将纸巾朝沈昼叶师妹的方向推了下,又问:“你们为什么谁都没有收集过证据?你们从上到下这么多人,为什么没有哪怕一个人挺身而出?”
那姑娘哭得脸都红了,沙哑道:“……我们害怕。”
陈啸之看着她,他们的面前放着两台手机。
“我们沈师姐害怕,”那叫裴菁的女孩哭着道:“……不仅她,我们下面的学生也害怕。教授,身为学生的身份其实很苦闷,什么都被人卡在手里,毕业证学位证版面费实验经费,没有一样东西不是求着他的。而且他总是来得很慢,像钝刀子割肉一样,我们一直安慰自己‘没事,熬过这三年就好了’,‘还有比我们更惨的’。”
陈啸之:“……嗯。”
卡座上方的灯光洒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陈啸之眼里的光几乎淬着冰,望向的却不是对面的女孩。
“不就是这样的吗,教授,读研究生不就是这样么,”裴菁哭过后的声音沙哑,对陈啸之说:“……传统学徒制的延续,理论上导师需要将所能教的一切都教给你,他们即是老板又是师父,却又对学生有着极高的权力。”
“对,”裴菁道:“是‘权力’,不是‘权利’,我用的是力量的力。”
陈啸之静静地看着她。
裴菁抿了一口咖啡,垂下眼睛,声音却仍发着抖道:“……这世上有很多好的导师,在学生迷惘的时候指引他们,在他们感到孤独无助时给予帮助,在他们迷途时告诉他们自己走过的路,一起讨论,亦师亦友。”
“……毕竟学术本质上,还是前人的传承。”
“他们不会滥用他们有的一切。”
“……可是这个权力,”裴菁低声道:“如果进了错误的人手中,就是压在我们头上的大石。”
陈啸之神色沉重至极,在昏暗的光里点了点头。
裴菁道:“三月份陶崇园跳楼自杀,王攀却至今仍挂在自动化学院里。高岩死了,沈阳却还是南大的系主任。他们是根基深厚的既得利益者,是盘根错节的利益不是我们这样刚刚入行的愣头青所能撼动的。至少我们不需要叫李磊‘爸爸’,也没有什么人格上的羞辱,他已经比王攀沈阳好了许多了。”
陈啸之无声,沉默地看向对面的女孩。
“……其实经历着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的人,”裴菁看着陈啸之,声音甚至还发着抖:“抑郁而绝望、迷失而彷徨的,甚至经历着不公的人,绝不在少数。我所能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们这个角落凑巧亮了一盏灯,您看见了我们。”
陈啸之低下头,唇角抿起:“……是的。”
然后陈啸之慢吞吞地开口道:“……你真的愿意为我作证?”
裴菁安静地看着他。
“陈教授,我一开始来这里的原因,”那女孩开口道:“是您说您要和我聊一下我们沈小师姐。老实说我犹豫了很久,毕竟这是会引火上身的事儿。”
“……但您说,您要为沈小师姐抻开那段过往。”
裴菁没有戴眼镜,穿了条朴素的牛仔裤,一头尚未补染的栗色卷发扎在脑后,眼眶仍红着,直直望向面前的男人,面前的咖啡已经不再冒出滚白热气。
外面雨声哗然。
裴菁低声说:“陈老师,我对沈小师姐欠下了一笔无法偿还的债。”
陈啸之无声地看着她。
“沈小师姐在我过去的两年里,帮了我良多,”那年轻姑娘道:“……她虽是支撑着我漫长的研究生生活的挚友,但其实说是我的另一位老师都不为过。”
“我认为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她说。
“……所以,无论怎样,我都愿意。”
十月午后,闷雷滚滚,大雨落于黄木窗棂,有喜鹊飞入翠绿古老的松柏。
咖啡馆里弥漫着一股奶香气。
陈啸之点了两下自己的手机屏幕,他的语音备忘录上录音拖着长长的尾巴,一跳一跳的,将他们之间所有的对话全数录了下来。
——那是一场,完整的,采证。
“其他的同学那里,我会去做工作。”裴菁说。
她眼圈仍红着,却已经忍住了颤抖,竭力平静地道:“教授,我知道,以我一个人的证词是不够的。”
陈啸之声音泛着疼。
“谢谢。”他说。
裴菁拿起自己的外套,在瓢泼大雨声中看了眼腕表——看的那一眼不要紧,她立刻慌张道:“啊!到时间了!我得赶紧去实验室……我那边还有样品在做……”
“耽误了你很长时间,”陈啸之道:“抱歉。”
裴菁声音温和:“您道什么歉呀,这是我该做的。”
她拿起卡座上小小的手提包,取出眼镜,将眼镜一抖,挂在了鼻梁上,窗外雨水如河流一般,汇聚于通透的玻璃之上。
然后,正要离去的裴菁忽然开口问道:“但是,陈教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陈啸之眉毛一扬:“你说?”
裴菁问道:“……您为什么不让我们告诉沈小师姐呢?”
“……”
雨水敲击着瓦檐,黑白喜鹊栖息在松枝之间,迭忽飞去。
“答案也很简单。”
陈啸之平淡地说:“——我不想让这些事情再伤害到她。”
裴菁:“……可……”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陈啸之看着面前的、沈昼叶的师妹,平静地说。
“你们的沈小师姐已经受过伤了,也为此战斗过。现在关于李磊的一切都与她不再有关联,我不想将她扯进来,不想将她感到难过的东西再摆到她面前,让她指认——这件事由我负责。”
陈啸之停顿了下,重复道:“也只由我负责。”
梦里什么都有 第143节
他说话时掷地有声,令人想起能挡住风雪的、铁脊山岭。
背着单肩包的裴菁沉默良久,终于问道:“教授,我一直没好意思问您一件事……您和我们小师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陈啸之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下颌。他下颌线分明,喉结凸起,鼻梁高挺,已经是个身躯凛凛的青年人相貌。
“……你们小师姐,”那男人声音平淡:“——是我的青梅竹马。”
裴菁震了下,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倒抽一口气。
“——是我的青梅竹马,”那男人重复道:
“也是我的初恋。”
-
“所以你不用担心,”陈啸之送裴菁出门时道:“这件事无论动用什么方法,我都必定会给你们解决。”
裴菁动容道:“……老师……”
陈啸之:“我不是你老师,这称呼太重。”
“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裴菁揉了揉眼眶道:“也不会辜负我们家小师姐,我们小师姐太苦了,您对她好点儿行吗?”
陈啸之哧地一笑,点头。
“再好点儿。”裴菁小声道:“一点儿可不够的。”
外面大雨倾盆,柏油路上自成一条小河,水洼漆黑如黑洞一般。有三三两两的人抱着书,自教学楼往宿舍走去。
陈啸之礼貌地送裴菁到咖啡厅门口。
裴菁笑道:“陈教授,您不用送我了,我哭是哭过,但刚得很呢。”
陈啸之也笑了下:“也行,那就到这。”
“不过,”裴菁摸出雨伞,浅浅地笑了下:“教授,这世上像我们一样苦痛的学生多如牛毛,只是他们所在之处,被黑暗笼罩,无人得知。”
陈啸之说:“我知道。”
“我们只是比较幸运,”裴菁道:“我们这里的灯亮了,我们才被看见。”
陈啸之无声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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