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星球酥
沈昼叶想了想,小声回答:
“……你喝醉酒的那天。”
陈啸之:“……”
梦里什么都有 第224节
“…………”
“那天我人生第一次去派出所捞人来着,”沈昼叶小声、甚至有点歉疚地说:“一路上好像还把你在地上摔了好几下。然后你还哭,我还以为是你被我摔哭的……你喝醉了比没喝醉能言善道十万倍……”
陈啸之:“……”
陈教授头都抬不起来,令人尴尬的沉默持续了许久,然后他终于找到了点,气急败坏地兴师问罪道:“那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说?!”
沈昼叶不顾陈教授的脾气,贴心地往他的方向蹭了蹭,小声道:“……因为我觉得你会尴尬呀。”
陈啸之:“……”
沈昼叶凑过去,小声叽咕他:“你这么容易尴尬的一个人。只只你看,你现在不就……”
“别说了!”只只恼羞成怒。
叶叶立刻乖乖闭上嘴。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车棚硌得不太舒服,拽了下只只的胳膊。
躺在一边的只只耳根仍红得滴血,神色冷漠至极,却降尊纡贵地抽出胳膊,把她的脑袋安置了上去。
于是沈昼叶枕在他的胳膊上,向他那里蹭了蹭。
他们躺在佛罗里达玫瑰色穹顶之下,风声温柔,连时间流淌时都绕他们而行。
-
…………
……
他们到加州时,已经快开学了。
加州之春在穹顶酝酿一场冰冷春雨,沈昼叶坐在副驾驶上向窗外看,只见到灰茫茫天穹,与路边泛黑的融雪。
熟悉的街道在他们面前一掠而过。
陈啸之穿过红杉树下时,忽然开口道:“你的补开题报告准备得怎么样了?”
沈昼叶一愣:“还没准备。但是材料我们不是都有吗?”
“是。”陈啸之漫不经心道:“综述用心写一写,你先前的那篇投了哪家期刊?”
沈昼叶想了想:“am。”
“……还挺好。”陈啸之难得赞许了一下,又想了想,“但是方向不同,已经不能用了。”
“对,会被小秘书直接打回来。”
陈啸之沉思片刻:“重新写吧,写完我给你把下关。”
沈昼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啸之莞尔:“你在笑什么?”
“没有,”女孩子忍着笑道:“我就觉得挺好玩的。之前那个课题,我写综述的时候都是找出版五年内的文献,14年的paper我导师都嫌过时了让我尽量别摘引,但我们现在这个——”
她没说完,看向自己的小导师。
小导师也乐了,问:“——我记得我找给你的第一批paper里还有1986年的吧?”
“还有56年的呢。”女孩子提醒他。
红灯亮起,雨水细密地淋在挡风玻璃上。
他们两人在车里笑了起来。
“这就是热点专业和非热点的区别,”陈教授笑道:“——尽管非热点方向的人少,大家都不愿干……但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人来研究科学最基础的基石。”
然后他把笑容一收,神情变得冷酷,道:“now get used to it。”
沈昼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今,终于轮到她独自走向那石砌的山峰。
-
沈昼叶的综述和开题报告两个加起来上万字的论述,从开始到写完,统共只花了两个周。
这么快的原因无怪乎是她读那些文章早读得滚瓜烂熟了,写起来下笔如有神。唯一的问题是这样冷门的方向很难找到期刊接收,就算有,审稿期也十分漫长。
——这就是非热点的、基础科学的方向。
陈啸之接收了word文档,花了两天将它改完了返给她,只有些计算格式问题,还有几个遗漏的数据,沈昼叶改完交过去,又与自己学科秘书聊了许久。
然后后来,她再登自己的账号,发现自己的学生后台里开题名称全换了,连带开题文件,都换成了新的,仿佛中间七八年一切都不曾发生。
她对着那课题的名字愣神了许久,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意味。
……
沈昼叶踏入北大的朱红校门的那年不过十七八岁。那时她年轻,朝气蓬勃,对自己的聪慧深信不疑,想改变人们对世界认知的全貌,甚至想改变世界本身。
——可这世界恨极了对梦想张扬肆意的年轻人。
它将荆棘与刀剑横贯于年轻人身前,令年轻人将行走的路上万里冰封,朔风如刀。
于是那个年少的姑娘于险恶世间浮浮沉沉,迷茫又迷失,绕着世界兜兜转转半生,跌得浑身青紫,终于于晨曦破晓之时回到了自己原点。
只不过这次她抬眼望去,荆棘与刀剑不再令人望而生畏。
……
沈昼叶在电脑前愣神了许久,扣上了屏幕。
屏幕的光敛去,满室的寂静与黑暗,她趿上小靴子,去敲隔壁办公室的门,叫陈啸之送自己回宿舍。
-
阳春三月,加利福尼亚的春天来得猝不及防。
三月初,街边的咖啡店开始卖花,路边摆着三五个金属桶,百合和洋桔梗花上的水珠滴在地上,晨光熹微,沈昼叶跑过去时偶尔买几枝花,小心地用外套裹着,插在自己和陈啸之的办公室里。
沈昼叶每天坚持晨跑。
她自幼身体孱弱,跑两步就气喘吁吁心跳如擂,然而这个二十五岁时的习惯却被保持了下来。让她每天坚持晨跑的也许是痛苦,也许是某种东西即将破土而出的征兆;但一件事,在之后看来是确定的。
——她所经历的是名为诞生的痛。
在那种疼痛之后,有一样新事物即将破土而出。
-
沈博士仍住在arastradero west的那间小宿舍里。
陈啸之身上有种东方特有的含蓄与固执,甚至老派得过了头:他坚持不跟自个女朋友住在一个屋檐下,说什么同居得太快了对你不好云云……沈昼叶拿姓陈的封建余孽没咒念,也懒得花时间花精力与他争辩,就消停地睡在自己宿舍的小床上。
这仿佛他们相处的一个剪影。
——那么老式,甚至有点民国时期知识分子相敬如宾的味道,根本不像属于当下年代的感情。
可每次他们相遇,每次他们四目相对,他们的感情就如同漫过山岭的荣光与白雾,漾起恒久亘古的光。
……
他们中午和晚上会一起去食堂吃饭。期间陈啸之可能找几个讲座问她要不要听——湾区,尤其是斯坦福的资源较之国内毫不逊色,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
于是沈昼叶抱着自己的笔记本,不务正业地四处乱窜,听了不少cs的讲座和社科类的玩意儿,甚至还蹭过几个柴可夫斯基的论坛和茶话会——而每个讲座,陈啸之总是到得比她早一些,占一个座儿,悄没声息地示意她过来。
讲座无聊的话他们就脑袋顶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找脑筋急转弯玩儿。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像本科生谈恋爱?”有次茶歇时沈昼叶试探着问。
陈教授比他女朋友还困惑,一边给她往小盘子里夹司康饼一边问:“现在本科生这么谈恋爱吗?”
这是个挺有意思的问题,俩人端着盘子思索好半天。
沈昼叶小声且歉疚地啃着司康饼道:“……得不出结论,我这儿样本量不够。”
陈啸之脸上十分平静,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也颇为悻悻道:“我也得不出。”
他的学生小口喝着红茶,很促狭地看着他,发出了嘁的一声。
陈教授眼睛当即一眯:“嘁什么嘁?”
女孩子很小心地吹着小纸杯,欠扁地说:“是看不起你的嘁。”
陈啸之顿了下:“又看不起我了?”
姓沈的毫不畏惧,甚至相当郑重:“嗯。”
“……”陈啸之处变不惊道:“这次是因为什么?”
沈昼叶想了想:“因为你连本科生谈恋爱是啥样都不晓得。之之,连我们园里的猫都能在本科期间配对成功了哦,尘尘和一只长毛狸花生了一窝四只小猫猫,连姜丝鸭和薏米都出双入对过一段时间呢。”
沈昼叶喝着茶,找事地说:“你连我们燕园的猫猫都不如。”
“……,”陈啸之面无表情地揭她短:“那您就脱单了呗?”
沈昼叶十分理直气壮:“没脱成哦。但我本科gpa4.0,忙着当江湖传说来着。”
陈啸之:“…………”
姓沈的喝着红茶攻击他:“而你就只是单身。”
陈啸之:“……”
姓沈的又说:“而且gpa还没有4.0。”
“……,”陈教授面无表情地问:“那如果我当时脱单了呢?”
正找事儿的沈小师姐忽然哽了一下。
“——如果我当时找了个漂亮的,”他充满恶意道:“个子比你高,比你前凸后翘,就是你最想长成的c罩杯……的那种姑娘脱单了呢?”
沈昼叶:“……”
陈啸之恶毒地补充道:“头发也比你直还比你顺。”
沈昼叶说:“…………”
“你别说,当时还真有这么个追我的。”陈啸之现出怀念神情,“好像是我大二的时候吧?朋友派对上认识的这么一个人……”
“你敢。”沈昼叶一字一顿,冷酷无情地打断了他。
梦里什么都有 第225节
头发蓬乱乱的沈昼叶凶巴巴地威胁:“你敢,我打断你的腿。”
-
人间四月。
加州春盛甚,春雨细细密密,落于枝叶之上。
时近傍晚天色昏暗,天地间酝酿一场昏黄暮雨,沈昼叶坐在办公室里,将从图书馆借阅的书归类,准备趁着图书馆关门前还书,忽然门外响起笃笃两声敲门声。
“在吗?”陈啸之在门外说。
女孩子听出他的声音,眨了眨眼睛,应道:“在。”
于是陈教授推门而入。
“准备还书?”他问。
“嗯。”沈昼叶从书里抽出自己的书签,莞尔道:“要不然逾期了。”
陈啸之叩了叩那摞书,问:“就这些?”
沈昼叶点了点头,陈啸之便自然地将那一摞书往自己怀里一抱,示意她跟上自己。
两个人下了楼。
楼外春雨飘摇,天暗沉沉的,沈昼叶自觉撑开伞,亦步亦趋地跟在陈啸之身旁。
路边花开了,一派鹅黄柳绿的春景,两个青年人走在世界的花与春天里,细雨浇在他们的伞上,像是包裹住他们的以太风。
静谧之中,陈啸之忽然开口问:“——你痛苦吗?”
沈昼叶微微一愣,然而紧接着她就明白了陈啸之所问何事。
“……嗯。”她小声道。
陈啸之正要安抚她些什么,沈昼叶却又说:
“只只,处在我们的位置,很难不痛苦。”
陈啸之抱着姑娘家的书,安静地看着她。
“——我们位于环绕世界之海中央的一艘船上,”女孩子目光澄澈,“你我不过是脆弱的血肉之躯,我们没有地图,没有罗盘,海上的每一丝风浪和每一团聚集的积雨云都能轻易要了我们的命。”
陈啸之低声道:“俄刻阿诺斯。”
“——谁会不痛苦呢?”沈昼叶转了一下伞,小声说:“我们人是这样的孱弱。”
陈啸之目光落在女孩身上。雨水如丝,拢着他们两人。
“可是你我这艘船所探索的,每一寸未知的海,每一寸风浪和云,都将成为未来本身。”
你双脚所踩过的,为之痛苦过的,每一寸土壤与大海——都将成为我们已知世界的一部分。
——因为苦痛是探索者的宿命。
它永远与全新的事物相伴而生,是属于清醒世间的啼哭,是真理降临世间的产痛。
-
那一刹那,强风吹拂过他们的躯体。
陈啸之抱着书,怔怔望着沈昼叶蓬乱的头发和发丝遮掩不住的、她如淬钢又如晨星的姿态。
「她是为此而生的。|
陈啸之五岁那年就对沈昼叶生出了这样朦朦胧胧的信念,这样的信念在过去的岁月中不断发着芽,如今终于成为了他信念的基石。
他又一次感到心脏被刀锋刺穿,一切酸软的和膨大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这个瘦削而头发蓬乱的、看人时异常专注、但是无时无刻不在迷茫的姑娘身上蕴含着无穷尽的潜力。她是能穿破世界的光。是将刺穿已知领域的长矛。这个人是锋锐的光,永不弯折的信念。
——沈昼叶这个人,是象征未来与前进的力量。
然而下一秒钟,信念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儿。
“……但是,只只,”
女孩子的声音小小的。
拢着他们俩的伞上雨声哗啦作响。
陈啸之眉峰一扬:“嗯?”
“虽然话是那么说啦……”女孩子朝他的方向靠了靠,温和地小声道,“但……痛苦还是不太好忍诶。”
陈啸之正想腾出一只手给她顺顺毛——然而下一秒钟,沈昼叶忽然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像某种需要呵护的花叶。
女孩子抱着他,眉眼一弯,开心地说:
“但是这样就好一点。”
陈啸之:“……”
那明明不是什么多过分的动作,但他仍觉得自己耳根都红了,连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无所适从。他立刻下意识地架起坏脾气怼人:“幼不幼稚啊你?”
小青梅抬头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说:“你才幼稚呢。”
“……”
陈啸之凉飕飕道:“我比你大三个月。”
沈昼叶居然毫不退让:“你心理年龄比我小十岁。”
“……”
陈啸之抱着大摞图书馆藏书,恶毒地威胁:“哟呵翅膀硬了?本事这么大啊——怎么,你自己还书去?”
沈昼叶举着伞抬起头,仍抱着他的胳膊,认真地看着他。
陈教授被看得发毛,问:“怎么了?打算认错?”
女孩子顿了下,低头看了看自己搂着他的胳膊,很认命地说:“……只只,你劲儿有点大,胳膊夹到我了。”
“…………”
第143章 “我也想。”……
-
加州湾的雨春寒料峭, 但较之北京还是温和一些。
与别处不同,北京是个无春之城。
北方人老舍就在散文里写过‘春脖子短’——不止北京,北方的春天大抵如此。北境的春花和山桃开在风雪中, 然而眨眼覆花的雪就变成一城白而温暖的杨絮。
那是一种名为家乡的气息, 缠绕着他们的每一寸血管。
-
初春细雨, 红杉抽条,复活节将至。
张臻最近生活颇顺,兴致高昂,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中餐,沈昼叶一开始还想帮帮她的忙, 却在动手切第二块肉时被张臻无情地推了出去。
“我是让你切五花改刀块, ”张臻面无表情道:“不是让你剁你的手指头。”
沈昼叶扒着门, 不能心安理得地吃东西的样子:“可是臻臻……”
张臻扭头看看那条斥重金跋涉千里从华人超市买来的五花肉, 本该切得四四方方的猪五花,被沈小师姐一双巧手剁成了拉莱耶的旧日支配者, 每一块肉上都是不可名状的形态。
张臻:“……”
张臻深吸口气, 和善微笑:“乖叶叶,到沙发上坐着自己玩哈。”
于是厨房里张臻独自炒菜,炒得虎虎生风,抽油烟机开到最大;沈昼叶则坐在客厅里,抱着自己的平板电脑安静地看杂七杂八的书。
“就你这个生活能力,你以后结了婚怎么办, ”张臻拿盘子装菜,忽然道:“——陈教授家里好像蛮有钱,你们打算请阿姨?”
沈昼叶被问及未来,微微一愣,认真地回答:“应该不会。”
“我不需要, 他也不喜欢把生活上的事假手他人。”
张臻以汤勺撇去煮肉的浮沫:“你俩还挺有性格。”
“也许吧,”沈昼叶抱住自己的平板。
过了会儿她又小声道:“其实说白了,我去他家的时候我和他就是现在这种状态……”
张臻:“?现在这种状态?”
“就,”沈昼叶犹豫道:“他做饭,我在一边看着……然后他让我帮忙喂一下猫。”
张臻眼睛都圆了:“……???你去他家就干这个?”
沈昼叶很羞耻地低下头:“……差不多吧。”
张臻:“……”
“他做饭很好吃,”沈昼叶说:“还很照顾我,吃完饭后我们会亲一亲,然后牵着手出去散散步。”
“他家附近凤凰花开得很好,”她认真道,“我们会沿着街一直走,聊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他会突然说他某个寒暑假回国见到的场景,那天的北海公园或者颐和园的渡口;或者提起他在某节课上的所见所闻,我们什么都聊。”
张臻笑了笑,将菜铲进盘中,窗外大雨沉灰绵延。
“某一天,他还突然对我说他想要个女孩。”
张臻:“?”
天色暗沉,沈昼叶笑了起来:“我一听就觉得很好玩。因为我一直认为他是直男癌那挂的——想要儿子来传宗接代……所以我问他,为什么。”
张臻若有所思地问:“为什么?因为女孩安静不闹腾?我看陈教授挺怕吵的。”
“——他死活不肯说为什么,”沈昼叶笑眯眯地道:“但是耳根都红了。”
张臻莞尔看她。
“耳根都红了肯定是心里有鬼嘛,”女孩子笑眯眯道:“我一直问一直问,才从他嘴里撬出一句‘你小时候蛮可爱的’。”
“……特别没头没脑。”
沈昼叶说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身上洋溢着被爱的柔软与光。
梦里什么都有 第226节
张臻:“……”
张臻端着盘子平和地说:“如果我有罪,上天会对我降下天罚,我妈会打电话让我回去考公务员,我爸会为了我不应该考公而应该去深圳当物理老师和我妈大吵一架,而不是在这宿舍里给你做卤肉饭,还听你讲你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以后想要女儿。”
沈昼叶哈哈大笑。
然后她笑完,话锋一转:“你不是也有情况吗?”
张臻:“……”
沈昼叶好奇地问:“所以他到底在硅谷的哪个……”
张臻脸涨得绯红,喊道:“开饭了!”
沈昼叶怕惹急了厨子自己得饿着,立刻闭上了嘴,跑到桌前吃张臻在美国用法式陶瓷锅焖出来的山东风味台湾卤肉饭。
沈昼叶用筷子翻着小碗,挑剔道:“葱是不是有点多……”
山东人冷酷无情:“不准挑葱。”
沈昼叶不敢造次,一声都不敢吱,把葱白吃了。
外面下着雨,两个人脑袋对着脑袋,吃着卤肉饭。
张臻忽然开口说:“……是同学。”
沈昼叶一呆。
“我说,”张臻声音很小,耳根泛着春花般的红:“我和那个……那个男孩子,是同学。”
“小学我们就是同校,”张臻小声道:“后来上了一个学区的初中。我们城市小,所以还是一个高中出身……他是尖子班,我是普通班。不过我们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几乎没说过话。”
沈昼叶一怔:“你是普通班啊?”
张臻放松地笑了笑:“神奇吧?”
不怪沈昼叶惊愕。
高中的普通班和重点班是有壁的,经历过高考分流的人都会明白——更遑论是北大第二疯人院的物理学院。物科院本科录取的几乎无一例外,全是从小到大最冒尖的学生:竞赛的,保送的,从小到大一直在考第一的都相形见绌……‘重点班’三个字几乎是这个学院最基本的敲门砖。
而张臻不是。
仔细想来的确如此,张臻身上没有被从小被筛选到大的味道,没有那种‘第一’头衔压迫出来的形状——她自由而随性,不把评级放在眼里。
“他就是那种,”张臻小声说:“整个高中三年,我们每次放红榜,他永远在前三名徘徊的人。老师和同学都觉得他一定是清华北大苗子。我们学校每年文理科加起来能上大概六个北大清华,所有人都觉得这里面一定会有个他。”
沈昼叶认真地说:“——可是他没有。”
张臻点了点头:“对。”
沈昼叶看着她。
“不知道你们北京怎么样,”张臻笑了笑:“但我们高考大省的高考总是充满了意外,我和他都是意外中的一员。”
沈昼叶挖了一小勺卤肉饭,眉眼柔和地一弯。
张臻说:“我高考前心态太差,我爸怂恿我报个北大缓解一下心理压力,因为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考不上贵校,我听了我爹的,志愿乱报一气,结果填上志愿之后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沈昼叶笑了笑:“我记得你好像是擦线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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