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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逢千日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无忌





愿逢千日醉 第三十章从龙
(一)
离开城砦之后,她将尚未恢复完全的安府君交给十叁娘子照顾,随即打算离开丰都市。
临走时,却被府君一把拉住手腕,黄金色瞳孔中光芒未熄,未说一字,只是殷切地望着她。
她本来也有话要与他说。他们之间,还有太多谜题没解开。为何他在暗中搜集当年日月宫被毁的旧事,却不告诉她;为何他将她逐出丰都市后,又化名作颇黎,与她纠缠;十殿阎罗中那个长相与他极像的少年,究竟是不是他;他为何会突然间失去异能被追杀,而他口口声声说的复仇,又究竟是如何一番打算。
然而此时并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她已不再是丰都市府君的门客,他也不必与她有所交待。
再则,她也不愿再听信谁的一面之词。
安府君平日里一人千面,自认伪装得十分彻底。谁知当他想显露一二分真心的时候,对方却早已决意不再上他的当。
她轻轻摘开他的手,转头嘱咐十叁好好休养,就离开了安宅,像从未回来过一般。
回到地上,洛阳四月的清晨微风送爽,旭日东升,照在五凤楼灿烂金顶上。她长吁一口气,上马朝太微城驰去。
今日,她要入宫,面见武太后。
(二)
太初宫内,晨光微熹,灯盏却早已亮起,将议事殿照得通明。
大殿深处的暖阁内,太后正披衣坐在中央,指示上官昭仪整理奏章呈递给她。
“昌平、朔州、碛北叁处今年军务甚急,需催促各部调运粮草辎重,万不可懈怠。朕听闻,新征为冬官侍郎的狄仁杰从前曾任过度支郎中?将昌平城防与军备案卷另抄一份,交与狄侍郎。”
上官昭仪口中称是,手中运笔如飞。武太后站起稍加休息,又补了一句:
“朕还有一事,要与你相商。朕想于今年废御史监军旧制,汝意下如何?”
上官稍加思考,即行礼作答:“御史监军,乃先皇旧制。然古者明君遣将,阃外之事,悉委之将。近来以御史监军,军中事无大小皆须承禀御史,以下制上,非令典也;如何责成将帅立功。故臣以为,废御史监军旧制,乃大势所趋,应当施行。”?
武太后欣然点头:“汝虽久居闺阁,却熟稔边防军务,强于汝阿翁。”
上官昭仪听到太后提及她被坐罪处死的祖父上官仪,眼神有些黯然。武太后却不以为意,从书架上抽出一卷书册,递到她手中。
上官翻了一页,即不忍再看下去。这是她祖父在太宗朝时,与房玄龄、褚遂良等一同编修的《晋书》。
“上官仪,精通佛典,尤擅《叁论》,历任弘文馆直学士,累迁秘书郎、东西台叁品,加银青光禄大夫。” 太后将《晋书》收了回去,倚靠在榻上,像在回忆往事。
“可惜,先皇让他起草了废黜朕的诏书。本非他之错,乃是因先皇畏首畏尾,故将他推出来,做了替罪羔羊。” 太后看了一眼上官昭仪:“汝亦因此遭横祸,戴罪入宫。可曾有怨?”
上官整顿衣裳深深行礼,坦然道:“ 充作宫婢时,自然有怨。然如今能执笔凤阁,谏言亦能上达天听,却是从前在深宅中做女儿时,万不敢想之事。”
武太后哈哈大笑,赞许地看着她:
“上官昭仪,吾将汝留侍左右,即是因汝,像极了当年的朕。”
上官笑了笑,口称不敢,顺手为太后磨起了墨。太后自顾自继续说道:
“吾幼年,周国公未丧时,曾随父母游历南北,先慈将我如男儿一般教导,让我饱览史书典籍、又时时考问我财政军务,教我习字作书。然好景不长,周国公死后,尸骨未寒之时,亲叔伯们就将朕母女逐出大宅,另谋居所。当是时,朕年十四。”
“朕的叔伯侄儿们曾言,朕身为女子,才学过人,每每出头露面,强词夺理,不敬父兄,迟早横遭灾祸。”
上官磨墨的手停了一停。
“上官昭仪,汝可知,身为女子,才学过人,如何才能自保么?” 太后回首,拿起一支笔,浓浓地蘸了半干的墨汁,铺开一张纸。
“不要低头,要走到最高处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汝之才学禀赋,词句文章,经略时策,重于儿女情爱,重于宫闱私斗,重于博一个母慈子孝的虚名,是真正应当流传后世之物。”
话音未落,殿外遥遥传来禀告,言称北衙右千牛备身兼鸾仪卫中郎将李知容请面圣述职。
太后面露笑容,将笔搁到一旁:“果真如卿所言,李中郎也不是甘居人下之材。”
纸上是龙飞凤舞的飞白体行楷,两个大字:“从龙”。
(叁)
李知容从太初宫出来时,已近正午,日光普照神都。
方才,她主动请缨,要求接手彻查牵机毒案。
在有苏氏城砦中不小心听见皇室与狐族的旧怨时,她就对于李太史不让她插手牵机毒案原因明白了八九分。此案的要害不在于李旦,而在于太平公主。李旦的皇位本就朝夕不保,但再往下查,若是真动了太平公主,李旦一定会同她拼命。
被拔了爪牙的龙,在朝野中也仍有无数附庸,更何况,李旦还有与安府君的盟约。
可她不能因此就坐以待毙。她要在李旦出手之前,尽可能地收集他当年的罪状,连同公主参与犯下的种种罪孽。若是有一日果真横遭大难,起码她死得明白。
让她惊讶的是,太后竟同意了。不仅同意,还抽调了来俊臣所执掌的推事院中数个得力人手给她,一时间,鸾仪卫中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她忙着收集证据、整理案卷,查问证人,忙了数天后才发觉,已有多日没看见李太史了。
上次见着他时,还是那夜下雨。难不成他是染了风寒?这么想着,她更加快处理起手中的案卷,好能早些交接完,回去探望一下李太史。
纵使他们真断了缘分,总还是有情义在。
然而快日暮时,她策马出宫门,却在宫门外撞见了嗣雍王。
那夜在有苏氏城砦中撞见他,两厢的身份都被识破,再见时,她一时不知怎样打招呼。好在嗣雍王主动化解尴尬,上前低声问候道:
“李中郎,数日不见,汝可安好?”
她匆忙点头就要离去,却被嗣雍王拉住:“李中郎,李太史近日气血亏损,需按时服食汤药。本王这里有几服常用的,烦请李中郎交与太史令。”
李知容:“???”
嗣雍王与她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对方才一拍额头道:“啊呀,原来李太史此举是一厢情愿?是本王疏忽了,本王方才是信口胡沁,请李中郎不要在意。”
李知容一把手拽过他领子,语气焦急:“嗣雍王,请不要戏弄在下。李太史出了什么事?”
嗣雍王眼睛眯起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李中郎,太史令他为了你,与本王做交易,改装易容,进了丰都市。凡人进丰都市要受何代价,李中郎想必也知道。”
折耗两年寿命,历剜心之痛。她知道,却从没见过哪个傻子当真会做。
她顾不上再与嗣雍王对峙,策马调头,飞速朝城北通远坊奔去。




愿逢千日醉 第三十一章意浓(h)
(一)
她以往从未觉得,从洛京西北侧的太微城到通远坊的路如此漫长。
残阳如血,暮色将尽未尽,一半雪青,一半殷红。她扬鞭策马一路疾行,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除了从前李崔巍随白云子离开会稽的那天清晨,她已许久没有如此失态过。
原来那天在城砦中遇见的人,真的是他。
被石块砸中时,那几滴落在她衣襟上的血,想来应当是入丰都市之后,禁制加在身上的反应。
他对她,自始至终都是真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放手。他爱她,甚至为了成全她,不惜放弃自己的爱。
她在心中暗骂,真不愧是白云子亲传,做局能将自己也算计进去,绝不留后手。
她终于到了那扇熟悉的院门前,却发现从里侧上了门栓。她拔出佩刀,直接将门栓砍断,又一脚踹开了门。
满园落花。
地上仍铺满前些天李崔巍手写的《清静经》,连篇累牍,倒背如流,写满克制与清醒。
可她不要克制与清醒,她要见到他,告诉他自己等不了那么久,她只争朝夕。
(二)
她穿着军服,凶神恶煞地冲到上屋,拉开门扇,带起满园飞花。
她从未想过,如果见到的是已经断气的李太史,自己应当怎么办。其实也不会怎样,洛阳城里多的是心死的人。
但那天的最后一缕夕阳,还是万分慈悲地照在他轻阖的眼睑上。
听见门口的响动,半躺在床上的李崔巍像大梦初醒一般转过头,看见是她,眼中久违地焕出光彩,随即又暗了下去。
他嘴角动了动,生涩地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她一言不发,只是疾步走到床榻前,一把抱住他,将头深深埋进他怀中。
令人心安的白檀香围绕着她,如同一个不愿醒来的梦。李崔巍就是她的幻梦。
良久,他听见李崔巍长叹一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没死。剜心之痛,于我也算不得什么。” 他仍旧轻描淡写。
李知容无声掉泪,浸湿了他的衣襟。李太史这才慌起来,挣扎着坐起身,仔细端详她:
“别哭,为何要哭。”
她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将他瞧得真切。李太史的确此番受了磋磨,面色比平常更白几分,却仍是芝兰玉树。君之颓也,如玉山之将倾,依然好看。
她用袖子擦了把泪,将李太史晾在一边,转身去寻药炉煎药。她方才急虽急,却也记得带走嗣雍王的赔礼。
她蹲在地上煎药,李太史就坐在床榻上看着。少顷,药香飘满整个房间,给方才寒冷如冰的卧房带来些许暖意。
药汤咕嘟咕嘟冒着泡,却还要煎一些时辰。他却开始不见外地使唤她:“李中郎,在下渴了。”
李知容却十分乐意被使唤,颠颠地去倒了一盏茶,送到榻边递给他。
他握着茶盏,像得了什么宝物,眉梢眼角都泛起笑意。药刚在此时煮好一帖,她盛了一碗,吹了半晌,才递到他手中。他接过喝了一口,却因喝得太急,被呛了一下,咳得肝肠寸断。
她从没见过如此虚弱的李太史,心疼得要命。一边轻拍他背,一边用手擦去他唇边的药汤。
鬼使神差地,她擦完药汤,无处擦拭沾湿的手,就放在嘴里吮了吮。
抬眼看时,李太史的眼神不知为何,深沉了许多。
下一瞬她手腕就被攥着拉近他,近到他的鼻尖蹭到她的脸。
李崔巍轻声问她:“你有没有,给旁的人喂过药?”
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回答,却凑上去吻了他一下。
药汤的味道苦涩甘甜,她想尝更多。李太史没有躲避,像是怔住了。她得寸进尺,索性拢住他肩膀,加深这个吻。
起初,他只是安静地让她吻着,慢慢地,才开始回应她,手托着她的腰向前带了带,鼓励她继续发挥。
她反复确认他唇齿中药汤的味道,发出的声响让她忍不住脸红。可彼此都是走在刀尖上的人,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哪来的什么羞耻心。
思及此,她红着脸停下来,双手撑在他左右,眼神像个要强抢民女的恶少:
“李太史,你还能动么。”
李崔巍耳朵红得要滴血,却也强自镇定:
“倒也不是不能动。”
她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那就好办了。” 说罢,就开始解他的衣服。
李崔巍毫不反抗,一幅任人鱼肉的架势,解到一半还稍微配合了一下,让李知容十分满意。
炉中仍煮着药汤,可已无人在意药汤。
(叁)
他们于彼此都是头一回,十分生疏,因此颇具探索精神。
李崔巍借口有伤在身不便动弹,哄骗她坐在上头,放出早已硬挺的阳根让她慢慢适应。
她也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大阵仗,从前在天香院也是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最险的那一次还恰恰被他撞见,两人此时心照不宣,都当对方是此中老手,怀着暗中较劲的心思。
她咬着牙,将下体对着那粗大的物什反复蹭了几下,趁着穴口又流出一些汁液,用力向前一挤,倒真进去了些许。她脸上渗出汗珠,瞅着剩下的大半段有些发愁。
“疼吗?”他声音喑哑,手指紧紧握着她的腰。
她不说话,像是卡在了那里,终于开口却带着哭音:“你,你动一动。”
“好。”他拧着眉,将她腰向上微提了提,身下微微挺动。
又进去了些许。除了疼,还有些涨。她说不出口,只是用手撑着他小腹,随着他上下微微晃动。
身体酥酥麻麻,像是通了电。所有的感官都汇集在一处,痛和愉悦都被无限放大。
他忍得手臂上青筋迸起,握着她滑腻的腰臀,像握着一块一捏就碎的玉。
惦记太久的食物,一朝摆在面前时,很难不贪食。
“还疼吗。”他又停了下来,留神看她的反应。
她眼神湿润,抬眼看着他,长睫上还挂着方才的泪珠。
“别这样看我。”他扭过头去。“我会忍不住。”
轻缓抽插了许久,她身下源源不断地流出水来,连他的身下一同打湿。
“怀远,松手。”
她咬着唇,心一横,趁着李崔巍松手的空档,重重坐了下去。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爽快的长吟。
两人彻底贴合在一起后,他每动一下,于她都是剧烈的刺激,他就握着她的手,引导她随着自己的节奏上下摆动。渐渐地她不再害怕,扭着腰主动迎来送往,激得他一把控住她:
“慢一点,你……夹太紧。”
后半夜时,他们越发食髓知味,李崔巍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快速抽送,她的高潮来得一波又一波,身下的被褥被她拽得不成形状,他的背脊也被她抓出几道血印子。等她抽噎着说困时,李崔巍方才抽出来,将白色液体悉数射在她小腹上。
李崔巍下床去拿浴盆为她清洗,她早已魂游天外,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晨光熹微。
此刻,她终于反应过来,白天此人还咳得梨花带雨,床上却生龙活虎,显然已八成好得差不多了,遂半撑起身瞪他:
“以退为进,以守为攻,你在天台山上学的,都用在这等事上么。”
李崔巍偏过头,又十分刻意地咳了几声:
“在下确是大病初愈,今夜不过是勉力配合而已。”
说罢,他又将被子朝上捞了捞,遮住她露在外的背脊:
“再者说,此等事亦是要紧事,用上兵法,也不算铺张。”
她没有再计较,只是像猫儿一样,朝他怀里拱了拱。
“别乱动。明日还要早起述职。” 他声音颇为严厉。
李知容听见早起述职,吓得赶忙闭上眼。兴许是太累的缘故,醒来时,却已是天光大亮。
她猛地起身就要下床穿衣,却被他一把拽住,又倒回床上:
“忘了么,今日休沐。”
她这才安下心,回头却看见一丝不挂泰然自若的李太史,想起昨夜种种,绷不住先红了脸。晨光一照,她的羞耻心又回来了,挣扎着就要逃。
李太史不放手,翻身将她牢牢扣住,眼神却有些犹疑:
“李中郎,昨夜的事,你是何想法。”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心想你情我愿还能有什么想法,难不成还要她娶了他。
李太史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问她:
“你如今,还是只想与我露水情缘么。”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她心情大好,蛇一样缠在他身上,咬着耳朵告诉他:
“李太史,阿容从头至尾,只爱你一个。”
朝霞落满院落,灿然如金。她第一次看见李崔巍落泪。他将额抵在她肩头,良久,才轻声说:
“我也只爱你一个。”
洛阳四月暮春的花期,她终于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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