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长生千叶
俘虏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坐在班位上,一直没有说话的祁律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的话头,说:“有何不可?”
“甚么?”俘虏一怔,吃惊的看向祁律。
祭仲和公孙子都也看向祁律,他们是不知情的人,方才要求祁律验明正身,也是还给祭牙一个公道,和那俘虏嘲讽般的叫嚣是不一样的。
郑伯寤生同样看向祁律,眯了眯眼目,他一直没说话,不代表一直没有思虑,倘或祁律当真是鄋瞒的细作,又怎么可能如此堂堂正正,安安稳稳,难不成是虚张声势?
祁律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的长身而起,他走到幕府正中间站定,站在“众目睽睽”之下,眼神还是很平静,和往常没有什么异样,并不像做过什么亏心事似的。
“窸窸窣窣”就在众人面前,祁律抬起手来,很自然的解开自己的腰带,“啪嗒!”一声扔在地上,动作没有一丝停顿,双手抓住太傅官袍的衣领,向后一展,“哗啦——”一声,黑色的官袍夹杂着素色的里衣一瞬间全部褪下,仿佛是秋日里剥落的花瓣。
在幕府犹如白昼一般的灯火照耀下,黑色的官袍向后褪下,挂在祁律的臂弯之处,他背对着众人,将自己的后背展示给在场各位。只见那白皙的脊背上,蝴蝶骨线条修长,并不十分夸张,充斥着一股细腻之感,沿着那细腻的线条一路向下,腰身纤细,官袍之下精瘦的细腰若隐若现,还有一对甜蜜酒窝一般的腰窝。
就在那流畅的脊背线条之中,一抹嫣红十分刺目。
“是长狄人的纹墨!”
“非也,看着不像……”
“仿佛是红色的胎记,不似是纹墨。”
众人恨不能抻着脖颈去看,那抹嫣红的确十分明显,尤其祁律后背白皙,连一颗痣也没有,那抹嫣红便更加刺目,只可惜并非什么长狄人的骨节纹身,而是一片花瓣形态的红色胎记。
姬林眼看着祁律褪下衣衫,眼眸有些发沉,又见到众人对着祁律的后背“评头论足”,慢慢从天子席位上站起来,走到祁律面前,因着他是背对着卿大夫们,便是正对着姬林。
姬林走过去,双手从祁律的两侧伸过去,天子身材高大,那姿态仿佛要将祁律整个人抱在怀中一样,蚕丝的天子袖袍带着一丝丝凉意,蹭在祁律裸露的皮肤上,一瞬间让祁律有些打冷颤,皮肤上也爬起一点鸡皮疙瘩,莫名有些麻麻嗖嗖的感觉。
姬林拉住祁律的衣裳,将衣裳拉起来,给祁律重新披好,这才说:“各位,可看清楚了?”
“不可能!”俘虏突然大叫起来,说:“这不可能……不可能没有纹身!”
祁律慢条斯理的系上自己的衣裳,然后将腰带围上,一面动作,一面有条不紊的说:“是律不可能没有纹身,还是律不可能不是你们鄋瞒人?”
俘虏还是震惊的说:“不……不可能。”
其实在姬林变成小土狗的时候,便听到了鄫姒与鄋瞒人密谋,得知了祁律后背上拥有一个纹身的事情,他变回天子姬林之后,因着时间紧迫,第一时间便扒掉了祁律的衣裳。
春秋小吏 第79节
当时獳羊肩还会错了意,特意背过身去,哪知道天子这么粗暴,其实是为了看祁太傅后背的纹身。
祁律的后背……的确有一块骨节形的红色纹身。
姬林看到祁律的纹身,整个人都很阴沉,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太傅,你可是长狄人?”
祁律当时被问的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是长狄人,他穿越来的时候,身份是祭仲府邸里的一个小吏,掌管水火,在膳房工作,还被老郑城恶霸欺负来着。
不过说实在的,祁律也不知道原主到底是什么人。
鄋瞒因为身材高大,又因为是防风氏的后人,所以被中原人称为长狄人,长是身材高大的意思,也有防风氏的意思。
防风氏乃是上古的部落族长,古典籍记载,防风氏助鯀治理洪水,助禹立法。《国语》里记载,“昔禹致会群神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意思就是,大禹聚集群神到会稽山,唯独防风氏没有来,因此大禹便杀了防风氏,据说防风氏死后,一节骨头便有一辆车那么大,便有了防风氏后人身材高大,犹似巨人的传说。
鄋瞒人在后背纹骨节,应该也是祭祀先祖的一种方式。
防风氏的后人其实和周人也是一脉相传,但是因着鄋瞒不服管教,又在北面活动,所以被称为长狄人。
祁律没有原主的记忆,根本不知原主的身份,也无法回答姬林,但是他回答了姬林一句话。
祁律说:“律追随天子,不敢有二。”
姬林心中当即震荡起来,犹似滚沸的油,立刻让獳羊肩去拿洗纹墨的水来,不过想要洗掉纹身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放在现代都不容易,更别说放在古代了。古代要想洗掉纹身,需用特制的药材水浸泡五六天,然后再将纹身的地方全部扎破等等,工序异常复杂。
姬林明知来不及,却不肯放弃,哪知道祁律的纹身一洗,竟发生了不可思议之事,那根本不是什么纹身,而是颜料,只是涂抹上去的而已,并没有纹入肉中。
祁律背后的确有一片殷红,但并非是红色的骨节,而是一片红色的花瓣,看起来像是胎记,后来又用红色的颜料加了几笔,看起来便是一个骨节纹身。
祁律后背的骨节早就被姬林给洗掉了,因此根本没有纹身,当俘虏提出来祁律便是细作的时候,祁律自然是最镇定的人,而姬林便是第二个做镇定之人。
鄫姒与鄋瞒人布局好了一切,但是他们万没有想到,一只不起眼的小狗子,破坏了这一场天衣无缝的阴谋。
卿大夫们立刻喊起来:“鄋瞒人可恨!果然在离间我等!”
“无错!将这鄋瞒人乱刀剁死,剁成肉泥!”
姬林第三次抬起手来,制止了激昂的卿大夫们,慢慢走到俘虏面前,看着那“失魂落魄”的俘虏,说:“怎么?这和你们算计好的,不一样对么?”
俘虏嘴硬没有说话。
姬林第二次发问,说“怎么?这和鄫姒告诉你的不一样,对么?”
“你!”俘虏立刻抬起头来,瞠目结舌的瞪着姬林,他没想到,姬林一开口便戳破了他们的诡计。
“大胆贱俘!竟敢对天子无礼!”虎贲军立刻将无礼的俘虏押解下来,让他跪在地上。
姬林负着手,黑色衬托得他身材高大,淡淡的说:“你想问,寡人是怎么知道的?寡人知道的还有许多,要不要寡人帮你都说出来?如今你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不必存有什么侥幸,寡人已经看穿了你们鄋瞒的诡计,鄫姒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引鄋瞒兵进入梅山,她后背应该还有人,你把这个人供出来,寡人便饶你不死。”
俘虏冷笑一声,说:“今日我事败,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我们鄋瞒人都是防风后裔,绝不会背信弃义,我甚么也不会说的,别白费力气了!”
俘虏还是个硬骨头,从他的伤口就能看得出来,俘虏身上几乎没有一片好的皮肤,坑坑洼洼,全都是伤口,脸上却还挂着笑容,一脸宁死不屈的模样。
“好,”姬林点点头,说:“你想死,很好啊……祭相。”
“祭仲在。”
姬林幽幽一笑,说:“这位硬骨头的死士,害死了寡人的好友,亦害死了祭相的亲侄儿,你说该怎么办?”
祭仲的脸上立刻划过一丝狠戾,唇角一抖,不是笑,而是克制着怒火,说:“仲自有办法,撬开他的嘴,他若是不开口,便打碎他的一口牙,拧掉他的舌头,卸掉他的下巴,看看他能忍到几时?”
在场众人都打了一个冷颤,似乎感觉到了祭相的怒火,祭仲在郑国做国相,已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的手段雷霆霹雳,说一不二,并非顽笑。
郑伯寤生蹙着眉,看了一眼祭仲,别看他此时镇定自若,但心中有些担心,他还以为鄫姒联络的不过是冒充鄋瞒人的死士,若是这么一查之后,最后的幕后主使,可不就查到了自己的头顶上来?
俘虏“哈哈哈哈——”狂笑起来,身上的血甩的到处都是。
姬林冷声说:“事到如今,你凭甚么发笑?”
俘虏笑着说:“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并不怕疼,越是疼,我便越是欢心!你们奸诈的周人,别想从我口中套出任何!”
越是疼,便越是欢心?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一看便是嘴硬。
姬林沉声说:“来人!”
祁律却站了出来,拱手说:“天子,请听律一眼。”
他已经穿好了衣裳,又变回了衣冠楚楚的太傅模样,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说:“天子,律尝听说,有些人骨头便是贱,越打便越是欢喜,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林子大了甚么鸟没有,更别说是贱骨头的人了。”
祁律这么一句话,骂了无数次俘虏贱骨头,俘虏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盯着祁律,祁律却一点儿也没有退缩。
“哦?”姬林配合着他,说:“依太傅之见,该当如何对待就贱骨头之人?”
祁律一笑,笑容越发的温柔起来,只是他这么一笑,旁人莫名觉得后背发凉,看着这温柔的笑容,总觉得在夏日里特别的……解暑?
祁律说:“贱骨头的人……哦不,是硬骨头的人,是不怕打的,越是打他,越是能激发他的忠君之心,律以为,这样的人只能……折辱。”
姬林饶有兴致,坐回了天子席位,伸手支在案几上,托着下巴,还歪了歪头,展示了一下自己俊美又尊贵的容颜,笑着说:“如何折辱?”
祁律淡淡的说:“众所周知,律乃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出身,掌管水火之齐,常年在膳房里走动,因此懂得道理,也仅仅局限于膳房,十分悠闲。众位卿大夫,可食过脆皮烧鹅?”
众人一听,脆皮烧鹅?为何莫名提到了这种美味。
这一晚上又是偷袭,又是打仗,还要连夜审问俘虏,大家伙儿都累了,亦饿了,腹中没有食儿,听到祁律谈起脆皮烧鹅,有些人便饿了起来。
祁律慢条条的说:“这脆皮烧鹅十足鲜美,想要烧鹅入味儿,关键还是在灌入鹅子腹中的卤水。这个卤水打进去,烧制的时候又不能漏出来,那怎么办?”
祁律一笑,看向那俘虏,说:“于是理膳之人便把卤水,从鹅子的肛门灌进去,然后用针线,将鹅子的肛门再一针一针的缝起来,如此吊着鹅子烧烤的时候,卤水也不会漏掉,鹅子才能充分浸透卤水的美味,烧出来的脆皮烧鹅又嫩又入味儿。”
那俘虏听着祁律“阴阳怪气”的话,莫名觉得身下一紧,眸子微微晃动,姬林则是调笑说:“太傅,不会是想……?”
他的话没有说完,祁律已然笑着说:“是了,天子英明,这便是律想出来的折辱贱骨头,哦不是,硬骨头的方法。”
祁律转过身来,对着那俘虏微笑,说:“卤水是给烧鹅准备的,以律之见,这位贱骨头皮松肉紧,想必肉质已经柴老的不能入口,十分塞牙,因此根本无需入味儿那么麻烦,卤水便不必了,换成了滚烫滚烫的藙子油,正好。”
藙子其实就是古代的“辣椒”,在没有辣椒的年代,藙子的使用非常广泛。
祁律抚掌说:“把藙子放进锅里,炸一炸,炸的香喷喷,然后将噼里啪啦冒泡的滚油,从这位贱骨头的肛门灌进去,再用针线缝起来,嘶……”
祁律还像模像样的抽了一口冷气,不知是不是他说的太有画面感了,在场众人都觉得身下略略有些发紧,似乎已然脑补了很多。
俘虏咬着后槽牙,怒吼说:“你们这些阴险狡诈的周人,何其狠毒!我是不会屈服于你们这些周人的!”
祁律温柔的笑容突然消失,一瞬间换上了冷酷的表情,他的唇角一挑,从来没有笑得这般冰冷过,沉声说:“狠毒?跨过边界,夜入梅山,杀我弟亲,栽赃陷害的人,到底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狠毒。”
俘虏被祁律的语气和气势瞬间吓得没了声儿,不知怎么的,竟无法开口说话,嘴唇哆嗦了几下,愣是仿佛卡了壳。
姬林朗声说:“来啊,烧一锅藙子油来,再找一些针线,记得,找一些粗一点子的针来,否则这鄋瞒的贱骨头皮糙肉厚,唯恐扎他不透!”
“敬诺!”虎贲军得令,立刻调头冲出幕府营帐,去寻材料去了。
俘虏怒吼着:“我是不会屈服的!你们省省力气罢!”
祁律也不说话,很快“哗啦——”一声,帐帘子又掀开了,虎贲军端着满满一大锅藙子油进来,还带来了很多针线,一大排全都摆在案几上,任君挑选。
祁律五指并拢,用手背和指尖轻轻的依次捋着针线,笑着说:“敢问鄋瞒人喜欢什么样的针线?”
“你这狂人!!”俘虏大喊着:“休要多说,要杀便杀!”
祁律不理会他,继续挑选针线,对身后的虎贲军士兵说:“还不给这位贱骨头,褪下衣裳,好灌滚油。”
“放开我!放开我!”
“你们这些无耻的周人!阴险狡诈!下作!放开我!”
俘虏大喊着,想要挣扎,但是他之前被公孙子都打的浑身是伤,如今又被五花大绑,根本挣扎不开,被虎贲军按住,只能徒劳的怒吼着。
卿大夫们显然没眼去看,因为虎贲军真的干脆利索的将他的衣裳扒了,还准备了一个类似于漏斗的东西,准备给他灌藙子油。
“放、放开我……”俘虏的吼声已然没有先前的底气,眼看着虎贲军拿着藙子油逼近自己,声音都抖了起来。
“放、放了我,我我……我说!我说!”
祁律的办法果然奏效,只是打是没用的的,毕竟是个硬骨头,但是骨头越硬,说明骨气越硬,越是受不了这样的折辱,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姬林示意虎贲军退下,说:“现在你可以说了,听好,寡人只给你一次机会,倘或你有半句假话,我们祁太傅还有更多的理膳法子,可以用在你的身上。”
祁律一笑,十分谦虚的说:“承蒙天子抬爱,律实在惶恐。”
俘虏吓得脸无人色,颤抖的抬起眼皮,瞥了好几眼郑伯寤生,郑伯寤生想心里“咯噔”一声,怕是要来了,这俘虏已然怕了,必然会将自己和盘托出来。
郑伯寤生闭了闭眼目,没成想聪明一世,竟然如此糊涂,一切都要毁于一旦。
就在郑伯寤生心中发凉的时候,便听俘虏说:“是……是……郑国的公子……公子叔段。”
“甚么!?”郑伯寤生猛地从班位上站起来,他已然顾不得甚么礼数,快步逼近那俘虏,也不嫌弃俘虏身上都是血污,一把抓住那俘虏的衣襟,一双眼睛犹如狼目,沙哑的说:“你说……是谁!?”
俘虏颤抖的说:“是……是郑国的公子,您的弟弟,公孙叔段!”
郑伯寤生方才心里已然凉了半截,感觉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错信了鄫姒,本身想要折断天子的羽翼,哪知道反而招惹了一身腥,而且还断送了祭仲亲侄儿的一条性命。可谁料想那俘虏偷看自己,并非因为要指证自己,而是要指正自己的弟弟,公子叔段!
郑伯寤生有一个亲弟弟,便是之前提到的,他母亲武姜最喜爱的小儿子叔段,因为是公侯之子,所以唤作公子叔段。
只因寤生出生的时候难产,而叔段出生的时候顺产,武姜便喜欢小儿子。后来叔段能说会道,十分贴心,武姜更是偏心偏到了大半边儿,距离梅山不远处的京城,便是公子叔段以前的封底,范围之广泛,宫廷之华美,简直无人能及,可见公子叔段当时有多么嚣张。
就在几年之前,郑伯寤生终于攻克公子叔段,公子叔段造反不成功,一败涂地,他的母亲武姜也被软禁。公子叔段知道自己没了希望,便逃命到了共国。
共国就在郑国的正上方,和郑国接壤,国土面积很小,夹在晋国与郑国和卫国之间,就像是糖三角里的糖汁儿一样。虽共国国土面积很小,春秋五霸里面也没有共国的名头,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春秋时期还有这么一个国家。
然共国也是大有名头的。共国乃是共工氏之后,世出名门,也是中原老贵族,在西周的时候,还出现过共伯代政的事情。
因此公子叔段逃到了共国,就连郑伯寤生也要给一个面子,共叔段便留在了共国。
郑伯寤生没有想到,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共叔段的诡计!
俘虏颤抖的说:“鄫姒……鄫姒是公子叔段的小妾,是我们鄋瞒……鄋瞒人。”
众人一片哗然,他们想过一百种可能,但是全然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原来洛师的婢女鄫姒,并非周人,她只是伪装成了鄫国之人,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鄫姒,其实她才是那个真正的鄋瞒人!
公子叔段逃到共国之后,日夜都想着班师打回来的事情,这个时候他便遇到了鄫姒,鄫姒乃是鄋瞒人,来到公子叔段身边,开始给他吹枕边风。
鄫姒告诉公子叔段,想要依靠共国这么点子兵马,打回如今已经强大无比的郑国,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如今的郑国兵强马壮,连天子都要看他的脸色,但还有另外一个法子,能让公子叔段堂堂正正的回到郑国,成为郑国的国君。
那便是——鄋瞒!
公子叔段与鄋瞒人达成了协议,只要鄋瞒人可以借兵帮助他打回郑国,自己做了郑国的国君,便把京城一带全都割给鄋瞒。
京城乃是历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因着京城背靠水源,前依梅山,而且京城的西面就是制地。
制地还有一个别名,唤作——虎牢关!
虎牢关乃是洛师的门户,依靠着天险抵御强敌,如果京城失守,便是让鄋瞒在虎牢关外架起了“炮台”,分明是让人对着脸皮子狂抽,这谁受得了?
而且郑国之所以发达,便是因着郑国的地理位置,郑国地处“中国”,是中原的中心,春秋早期一百六十多个国家,年年都需要进贡朝拜天子,几乎七成以上的国家需要借道进入洛师,这七成之中的国家,又有六成需要经过郑国借道,便是远在西面的秦国,因为地势的问题,也要绕远先进入郑国,然后才能进入洛师朝拜。
一旦鄋瞒得到了京城,便形成了一张大网,将洛师与各个诸侯国断开,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公子叔段狮子大开口,反正不心疼,将京城允诺给了鄋瞒,可能鄋瞒想要的,其实远没有这么多,两边一拍即合。公子叔段了解郑国的地形,而鄋瞒人拥有善于骑射的精兵,还有鄫姒里应外合。
春秋小吏 第80节
竟然……
竟然就这般戏弄了郑伯寤生,鄫姒把郑伯寤生当成了傻子,从中搅合,利用郑伯寤生芥蒂新天子的野心,帮助公子叔段和鄋瞒人进入郑国,如今郑伯寤生终于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始末,他如何能不震惊?他如何能不震怒?
郑伯寤生的脸色瞬间铁青,手背青筋暴怒,倘或不是今天审问俘虏,倘或不是姬林和祁律出奇制胜,郑伯寤生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等到公子叔段引着鄋瞒人入城,等到郑伯寤生成为大周的千古罪人,他才会恍然大悟。
郑伯寤生的气息非常粗粝沙哑,一双眼目赤红,几乎能喷出火来,震怒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说出:“好好好……好一个共叔段!”
“原是如此……”祁律突然呢喃了一句。
姬林蹙眉说:“太傅,原是如何?”
祁律没有立刻回话,而是问那俘虏,说:“我问你,鄫姒乃是鄋瞒人,她的身上,也有骨节的纹身不曾?”
那俘虏点头说:“有有有!定然是有的,我们鄋瞒人供奉防风,都有纹身。”
祁律再次重复:“原是如此。”
他说着,转头对姬林拱手说:“天子,看来祭小君子之死,并非偶然。”
他突然提起祭牙,在场中人心中真是滋味万千。
祭牙是祁律的结拜兄弟,虽不是真的亲兄弟,刚开始祁律也只是准备找一个大树好乘凉罢了,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祭牙心中毫无芥蒂,是难得可以交心之人。
祭牙又是郑国国相祭仲的侄子,祭仲一心扑在国事上,历史上也没有记载祭仲有儿子,只是有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儿,所以祭仲把祭牙带在身边,虽祭牙顽皮,又不会走仕途道路,祭仲总是为这个事儿愁心,但从未见祭仲逼迫祭牙走过仕途,看得出来,祭仲是极为疼爱这个侄儿的,视如己出。
而郑伯寤生呢?郑伯寤生也是看着祭牙长大的,的确,在他的宏图霸业之中,祭牙可有可无,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权臣的儿子,但是当他得知这一切都是骗局的时候,才发现不可一世的自己,原来那么渺小。
至于公孙子都,祭牙乃是卿族之后,而公孙子都乃是公族之后,谁不知郑国的卿族与公族从来不共戴天?然而公孙子都却仔细的收好祭牙的佩剑,擦拭的干干净净,将那只残破,格格不入的佩剑佩戴在腰上,他的面容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但越是平静,心中便越是无法安稳下来。
如今众人听到祁律说祭牙之死并非偶然,立刻全都看向祁律。
公孙子都的青筋一跳,说:“太傅,此话何解?”
鄫姒要对付的是郑国,顺带还有天子,祭牙一个小君子、少庶子,鄫姒再怎么说也是要对付他的叔叔祭仲才对,杀了一个祭牙有甚么好处?
祁律说:“天子与郑国公孙可还记得,那日咱们在京城门外扎营,一起到河边捕鱼?”
当然记得,公孙子都便是因着这个事情与祭牙冷战的,当时祭牙将在河水中洗澡的鄫姒抱了一个满怀,还是赤条条抱住,鄫姒惊声尖叫,赶紧跑走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