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战利品(重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灰谷
姬冰原沉沉一觉醒来,一眼看到的就是云祯红肿得像个桃儿一样的眼睛,原本已经好许多的头疼仿佛又疼起来了:“吉祥儿?你怎么来了?”
云祯一言不发,只是一听他说话眼泪又滚了下来。
姬冰原束手无策,半撑着起来,待要抱他又嫌弃自己身上带着病不干净,只得靠着枕头叹气:“莫哭了,朕好着呢,这么多御医,你怕什么,只是前几日痘疹势头太凶猛,朕太丑了,怕你嫌弃朕,就让他们瞒着你罢了。”
云祯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泪水只是滔滔不绝,姬冰原胸口丝衣很快就被热泪湿透了,心里有些感动,这孩子,对我确然是一片真心。只好抱着他又低声宽慰了几句,云祯只是埋着头不说话,姬冰原大为头疼,竟不知从何哄起。
直到丁岱端了药来,云祯才起了来,接过药非要自己喂,脸上泪痕未干,眼睛又肿了几分。
姬冰原大为怜惜,但看他总不说话,这是气得狠了,心下又微微有些心虚,倒是老老实实将那碗苦涩麻嘴的药都给喝尽了。
只等内侍宫人都退了下去,姬冰原看屋内无人,只剩下云祯,心里想来想去,才拉了他的手笑道:“都是朕的不是,你莫气了,以后朕有事,绝不瞒你。”
这话一说,云祯眼泪却又滚了下来,姬冰原只觉得棘手起来,拿了帕子去替他擦:“莫哭了,都怪朕……”
云祯哽咽道:“不是皇上的错,都怪云祯,云祯天生就是个孤星命,克父克母,刑偶刑子,六亲不靠,皇上这是被我克到了。”
他越哭越伤心,坐在龙床前他都还在想,若是皇上被自己也克出了问题,可怎么得了?
说不准每一世皇上在战场上中毒失踪,也都是自己克了皇上的。
姬冰原哭笑不得:“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混账话,还真当真了?朕真龙天子,气运在身,谁能克得了朕。”
云祯低声道:“是真的,这命就是大慈悲寺的主持给批的,我才出月子,母亲就抱我去批命。所以我爹才不喜欢我,母亲才时时带我进宫,让皇上您抱我,就是想借皇上的气运压一压这歹命。”
云祯越想越钻起牛角尖来:“这次,若不是我自己跑去大慈悲寺,皇上好好儿的在宫里,也不会去找我,怎么会被染上痘?”
这痘疹,人越大越凶险,若是皇上有个万一,这就是自己克的!
若是再这般下去,谁知道皇上还能被自己害多少次!
姬冰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批命的事,看他这是认了真,心下想着这结看来是不能让他越结越深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弘虚大师那边,还得找机会让他进宫一次了。
心里如此想着,但还是抱着云祯,低声宽慰道:“朕十四岁领兵,战场上,军营里,走过的地方无数,遇到的凶险也无数,最后都是能遇难成祥,否则这最后的皇位,也轮不到朕来坐,你要相信朕自有气运在身的。”
第91章 侍疾
鲁国公府被查抄一事在京里掀起了极大波澜。
很快宫里出了旨意,鲁国公一案大理寺审理,着河间郡王主审。
云祯则低调告了病,专心留在了宫里守着姬冰原侍疾。
姬怀素收到旨意的时候是有些诧异的,但也有些担心云祯不知病得如何,专程去了次昭信侯府,侯府这边章琰出来笑着接待了姬怀素,只说皇上担心,已留昭信侯在宫里养病了,只是染了风寒,别的倒没什么。
姬怀素也没怀疑,毕竟云祯受宠时时留在宫里是常事了,便也只能回去用心审理鲁国公一案,虽说前世审理过驾轻就熟,但这案子牵连甚广,审起来总是个力气活,少不得也埋头进去。
这边谈氏兄妹回去原本想立刻请一席酒,请下河间郡王和昭信侯的,结果一个病一个忙,最终还是没请成。
只能等着万寿节过去。鲁国公这事一出,勋贵们的宴席瞬间少了许多,毕竟,那天鲁国公的宴席参加的客人可真不少,这如果牵连起来,谁知道会怎样呢?
但谈氏兄妹却还是很受欢迎的,毕竟主持查抄和审理的河间郡王那天可是明着照应他们了,还是那等煊赫背景,自然仍是时时被低调地邀请,打听着鲁国公一案的内情和审理进度。
虽然一无所获,但不妨碍京里无数的高门大族希望能够和他们搞好关系,至少万一雷霆震怒的时候,能帮说句话都好。
一时谈府车如流水马如龙,俨然成了京里炙手可热的高门。
自然有人报到了姬冰原这里。
姬冰原是淡定的:“让章琰挑个好点的师爷给谈府送去,把礼单理一理,别收了不该收的礼,该回礼的回礼好。”
一旁的云祯却推了推他肩膀:“皇上,这可不能放任啊。”
姬冰原动了动肩膀,肩至手臂上都插着银晃晃的针,云祯连忙按住:“别乱动呀,我还没扎好。”
姬冰原忍着笑道:“为何不能放任?”
云祯一边扎针一边在他耳后嘀咕道:“皇上啊,他们是您的母族呢,旁人要坏了您的圣明,那什么鬼蜮手段没有啊,可不止是送礼呢,比如吃酒的时候送几个美妾啊,酒后带去不三不四的地方啊,脸嫩替不熟的人具保啊。还有这谈小姐又没个可靠长辈带着,一个人在闺中,虽说什么乳母丫鬟多,但是您看看船上当时不就出了事?他们三人毕竟都年轻,需要教导呢,到时候在京里,天子脚下闹出什么事来,您脸上不好看呢。”
姬冰原笑道:“这等,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你说当如何做?”
云祯道:“我看啊,两位公子还年轻,很需要您教导一番,您该先下个旨,诫勉一番他们,不许他们整日冶游吃酒,游手好闲的。闲则生事啊,您该让他们去国子监进学呢,每天一张字,每月一篇策论,这怎么都该交起课业来嘛!然后呢,再宫里派个年长老成的女官,去谈府上教导谈小姐规矩,约束着才好呢。”
这诫勉的旨意,自己第一世就吃过……当时和朱绛玩得不像话了,皇上专门下了个旨意狠狠教训了自己一番,还派了个博士日日到府上教导他们功课。
哎!当时自己不知道皇上用心良苦,只觉得苦不堪言。
现在想来这一招很好啊,皇上很该好好爱护教导一番这几位母族的小辈嘛。
姬冰原点了点头:“很不错,就这么办吧。”他转头交代丁岱:“去请几位当值的翰林大人拟旨,再请宗室司安排两位老成女官去谈府教导谈小姐。”
丁岱笑容满面:“好的,小的这就去。”
云祯心花怒放,又替姬冰原背上插了一根针,等丁岱走了,云祯嘀咕了句,姬冰原问:“说什么呢?”
云祯仔细认着穴:“我说感觉我像妖妃给皇上进谗言似的,但是这好爽啊。”
姬冰原这下笑得浑身银针颤着,云祯这下急了:“别动啊,要出血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啊,您可真是。”
姬冰原笑了好一会儿,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朕是想问,既是妖妃,何时侍寝呢?”
云祯脸唰的一下红了,姬冰原转头微笑着看他:“朕可不能让卿卿白担了这名头呢。”
云祯小声道:“太医说了,您这些日子都要戒房事的。”
姬冰原看他当真,越发笑意浓了,云祯只恨自己失言,连耳根都红透了。
姬冰原看他实在窘,才收了笑容正色道:“你这怎么会是妖妃呢?明明是朕的梓童,贤后,替朕教导后辈呢,是极刚正的谏言诤言。”
云祯把银针慢慢拈了拈又拔了出来,开始顾左右言他:“您可不知道,河间郡王这人蔫儿坏,他一头在您面前拒绝了娶谈小姐,却面上还一力结交讨好人家三兄妹,还在贵勋面前抬高他们,必然不安好心。鲁国公这事儿牵连甚广,京城里人人自危,他们三人,寸功未立,又是您的母族,若是真的安心为皇上着想,怎么会把他们往火头上拱?”
姬冰原道:“那你还举荐他去主审鲁国公一案。”
帝王的战利品(重生) 第54节
云祯低声道:“他在这上头是有长处的,鲁国公我审了两场,那是真正的老狐狸,我辖制不住,恶人自有恶人磨,让姬怀素恶心他去。”再说两世了,他没准还能发现出什么线索呢,横竖最后国库能充实,恶人能惩治就好。
姬冰原忍俊不禁:“你见事明白,大节清楚,说得很是。”
云祯被他夸得心下微微有些雀跃,加上一黑黑了两边自己都讨厌的人,心情愉悦,伸手轻轻按了按姬冰原那结实流畅的背脊,一路慢慢揉捏下去。
姬冰原被他这手一路按着,火都要被撩拨起来了,只能道:“朕看着这时间差不多了……”
云祯道:“再等等……效果更好一些。”他低下头靠近了仔细看,呼吸轻轻吹在姬冰原脊背上,像蝴蝶扑簌簌地翅膀触碰,姬冰原只觉得脊背一路酥麻往下,几乎要燎原之势。
对方还丝毫不察自己在点火,捋了袖子去扯他的亵裤往下,按着他的尾椎道:“这儿穴位多,腰俞穴、腰奇穴、鬼尾,我都给您针了吧,对您有大大好处。”
姬冰原脸埋在枕头里,深吸了一口气:“改日吧,朕想起还叫了章琰进来,有些事交代的。”
云祯有些失望:“好吧,那我把针都给您起了……知道您都不当一回事,这针扎着还这么乱动乱笑的,都没效用了。”
小朋友嘀嘀咕咕:“您是觉得我学这些都是玩儿,您就陪我玩玩的是吧?”一边拔针,放回针囊一会儿还要煮锅杀毒。
姬冰原翻了过来,拿起衣裳披起,言语正经:“怎么会,朕这几日好得这般快,都是梓童之功。”
云祯嘀咕:“你就是哄我玩儿罢了。”却上前替他系好衣带,姬冰原伸臂将他一揽,他原本就在床上跪坐着行针,这一拉就直接拉他进了怀中。
云祯手上都还拿着针囊,嗳唷一声,已和姬冰原躺在了一处,姬冰原侧过脸笑道:“歇一歇吧,朕看你也累了,陪朕躺着歇一歇。”
却是心里惦记着云祯心里的心结,打趣他:“朕顺便也想听听你还有什么枕头风要吹给朕不。”
云祯刚刚褪的脸色又红了些,低声道:“皇上您从前这样正经,怎的……怎的……”
姬冰原笑道:“自然是要不同的,朕年纪长你这许多,若是再一本正经教导你,到时候你可嫌朕这夫君太老气横秋了,日久天长下去如何是好。”
云祯转过脸,心里重复日久天长四个字,他心里到底念着自己那克亲刑偶的歹命,知道姬冰原不爱听,不说话了,谁知道自己还能陪皇上几年呢?但吃了这么一次惊吓,他忽然觉得真有劫难,还是应在他自己身上吧,就是,就是没人陪着皇上……日久天长这几个字,听起来就如此难以企及。
姬冰原却摸了摸他的头发:“想什么呢?”神色忽然这么哀伤。
姬冰原的床自病后一日三遍的换床褥,有着淡淡的佛手香,极柔软舒适,云祯这几日天天侍疾,又心里煎熬,确实有些累,一放松下来,也开始有些乏起来,将脸埋入了软枕里:“好像有点困。”
姬冰原拉了丝被替他盖上:“睡一会儿?朕去批一会儿奏折,章琰该等着了。”
云祯眼皮子坠着,嘟囔道:“去吧,别告诉章先生我昼寝啊。”
姬冰原一笑,发现若是依着从前,他也是不许云祯这般懒散,但这几日云祯陪着他朝夕相处,他忽然也觉得偶尔偷偷懒,白日什么都别做,就这么两人躺着说说话,也是极惬意的快事。
做皇帝这事儿,原本只是为了责任,原来不需要三宫六院,只需要一个知心人,这日子就过得不再是按部就班,而是充满了新鲜的喜悦。
军机处里,章琰一个人等着,姬冰原进来后,他跪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轴旨:“皇上,臣听闻陛下龙体已恢复,圣体康健,不胜欣悦,现将前日皇上病中亲书的密旨缴还……”
姬冰原淡淡道:“朕说什么事呢这么着急……留着吧。”
章琰捧着那卷旨意,只觉得一把热炭烧在自己手中,恨不得立时摊手:“皇上……如今您春秋正盛,此事事关国体,兹事体大,还是请皇上三思,收回旨意吧!”前些日子他深夜被宣进宫,知道皇上出痘,病势凶猛,也是惊得魂不附体。待到皇上亲书了这密旨给自己收着,只说若是不治,让他宣读遗旨。
他看了那遗旨,这几日夜不能寐,心惊肉跳,昭信侯被宣入宫告病后,他更是三日三夜不曾合眼。
直到总算在丁岱嘴里得到了皇上痘已出清,圣体康健,他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今日迫不及待进宫面圣,便是要缴还这一旦这惊世骇俗的密旨。
没想到皇上居然不收回去!
这可如何使得!
姬冰原淡淡道:“卿为顾命大臣,朕是信得过的。”
章琰满嘴苦涩:“皇上……皇上……长公主也只希望吉祥儿平安开心罢了。”
姬冰原道:“朕自然也希望他平安开心,只是朕若不在,无人护着他,如何平安开心呢?朕思来想去,此事难以两全,倒不如让别人不开心比较好。”
章琰:……
待到还要劝,姬冰原挥了挥手:“还有别的事要奏不?无事且下去了,吉祥儿替朕针灸呢,才针到一半,就说你有事要密奏,朕以为多大的事呢,没针完就来了,吉祥儿还老大不高兴的。”
章琰看着皇上起了身,施施然进去了。
只把这可怕烫手的密旨留给了自己——怎么看都像被蛊惑了的昏君啊!明明一贯圣明的!
只能怀揣着这要人命的密旨出了来,走到军机处夹道,迎面却遇上了罗采青。
罗采青看到他笑着上来拱手:“章大人,皇上忽然急召我进京办差,臣着实有些忐忑,不知是何差使,只能先来找章先生探探口风。”他这才上任没几年呢,还以为还要在地方多历练几年。
章琰斜眼看了他一眼,还能为啥事?这位也是那密旨上内定的顾命大臣之一呀!
草,忽然好后悔入朝。
第92章 推命
这边罗采青与章琰聊了一回,看他应该是清楚的,只是不肯说,心下疑惑,但应也是无事,便也微微放了心,只与他闲聊到:“原本想去昭信侯府上拜望,却听说侯爷染了风寒,在宫中调治呢?但京里却有些不好的传言,说他审理鲁国公一案不妥,皇上这才换了河间郡王主审。”
章琰知道这位君上一世英明,又是领兵出身,这手腕那是一等一的,自然是安排得缜密之极,想起那密旨上的杀气,微微一抖,得皇上看重,还不知是祸是福呢……微微叹气,随口敷衍道:“皇上用人,不拘一格,若是真只看面上,可不见得。君不见那周金星么,今上这城府极深,谁看得透呢?”
罗采青一眼看到令狐翊上来替他茶杯加水,笑道:“那是,听说今年大赦,子鲲参加了今年的恩科没?”
章琰一想到这些都是皇上布的子,也有些沮丧:“参加了,想来弄个进士没问题。”
罗采青喜道:“那就先预祝子鲲侄儿金榜题名,弄个一甲回来给老章脸上也有光了。”令狐翊对着罗采青微微一笑,拱手答谢。
章琰笑了声:“是侯爷面上有光。”
罗采青笑道:“都一样的,谁还不知道老章你的根脚呢,说白了就连我如今和侯爷也是休戚与共了。”
可不是休戚与共吗?只怕还要青史留名,有可能遗臭万年上贰臣传奸臣传权臣传那种。章琰想了下头更疼了,真不想和罗采青说话。
这时令狐翊却笑道:“学生在外边却听到一桩笑话,承恩伯两位公子进京,大概京里这些高门连忙趋奉上去了,结果皇上不太高兴,适才中书省那边出了一道诫勉的圣旨,丁公公亲自去传的旨,好生教训了那两位公子一番,只说他们整日游手好闲,冶游无度,懒惰松懈,命他们即入国子监读书,痛改前非呢。”
罗采青噗嗤笑了:“我才进京就听说谈家这几个孩子被架在火上烤还不自知,以为炙手可热,还在想承恩伯也不派一两个老成点的长辈来掌着,就敢这么送几个嫩生生的孩子进京,这不是给虎狼窝里头送兔子吗?”
章琰笑了声:“承恩伯没来还好,来了还不知怎的呢。他不来,皇上自然会替他照应着,要说老狐狸,还是承恩伯棋高一着,可惜都这般了,还舍不得皇上这头的好处,还想再出一个皇后,不知足,始终是不知足啊。”
罗采青知道章琰是陪着长公主襄助皇上北伐过的,想来是知道很多密事,人人都知道皇上与母族疏远,但再怎么说,这血缘关系断不了的,皇上也总不能总是这么独。他笑着问章琰:“所以,传闻这位谈家千金,是要做太子妃的?”
章琰道:“能放出这样风声,更像是在钓鱼……”
罗采青诧异:“那钓者是谁?”
章琰呵呵一笑,却忽然想到一事,若是这密旨也是在钓鱼……昭信侯又被留在宫里,自己若是当时有一点不对……
焉知自己是不是也是一只被钓的鱼?
他忽然背心悚然起了一层冷汗,大汗淋漓。
令狐翊道:“听说今日丁公公还带了两个老成女官去了谈府,说是要教导那谈小姐规矩礼节的呢。”
罗采青道:“这倒是对的,女子闺誉重要,都传出这样的风声了,怕是有人不怀好意,门户管紧是对的,皇上英明。”
章琰按着头,心里想着自己现在告病辞官还来不来得及,看罗采青高高兴兴地起身告辞出去了,一无所知的人真幸福啊……皇室的人,心都是黑的……咱们这位皇上,心肝胆肺,定然全都是漆黑的吧!
这边厢谈家接到这突如其来的训诫,还冒出来两尊大佛来供在内宅,也懵了,先是垂头丧气惶恐万分地接了旨,既忙着想给皇上申辩一番,但传旨的丁公公只传了旨意,留下两个女官就走了,连礼都没收他们的。
说起来也是爱惜他们,但到底惭愧没能给皇上留下个好印象,只能垂头丧气推掉了所有宴请文会等帖子,老老实实去了国子监。
谈蓁则在家里被两个女官和和气气地先教规矩,教女书,又将乳母、丫鬟等挑剔了一番,踏踏实实重新排了班,内门外门规矩重新定了,就又开始教谈小姐读书。
京里瞬间也平静了下来。
只有称心如意的云祯,心满意足喂完了皇上药,然后看着内侍们抬来了满满一浴桶的药汤,伺候着皇上泡药汤。
水汽氤氲里,云祯拿了张小杌子坐在浴盆旁,看着皇上心情甚好,悄悄道:“皇上,云江宁的父亲找来了,我把云江宁给放回家去了。”
姬冰原笑吟吟:“不是说给朕的礼物吗?还兴收回去的?”
云祯攀在浴盆边凑在姬冰原耳边低声道:“他是北楔长广王流落在外的女奴生的。”
姬冰原一怔,云祯低声道:“北楔的使臣来给你贺寿,街上看到他,他长得和长广王一模一样,长广王找这个女奴找了很久,他没有儿子了。因此那个使臣便一直打听他,姬怀素拦住了消息,给我说要除掉他,不然养虎为患,纵虎归山。”
姬冰原关注点却在别的地方:“姬怀素倒是知道找机会接近你,这消息分明给你卖好呢。”
云祯没怎么在意:“我觉得人家这一辈子没见过生身父亲,跟着母亲被发卖做军奴,从小就做苦工,怪可怜的……就还是放了他回去了,放回去以后其实我心里也挺犹豫的,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回去以后,会不会跟着长广王做不利于我们大雍的事,他还被我训练得这样好,文治武功都是顶尖的,就连咱们朝事和宫里的地形,他都清楚,越想心里也很不安……”
姬冰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无妨,我们不知未来,就做当下最正确的事。”
可是我知道未来啊!云祯心里苦胆汁都出来了:“万一他以后他被他父亲感动了,带着北楔族来屠城……”
姬冰原一笑:“他走之前怎么和你说的?”
云祯道:“他立了誓不会伤害大雍和我。”
姬冰原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那不就行了?从前我们在战场上,瞬息万变,每一次判断都有可能错,尽力而为罢了,总不能为了这个就白让你杀一个养在自己身边那么久的人,朕看他待你也算忠心了。”
云祯低声道:“我……没做过什么决定,每次都是随性而为,我没办法相信自己。”
姬冰原道:“那你总该信任朕了吧?朕如果在你的位置,也会放走他。”
云祯追问:“如果你知道……假如哈,假如你有一个能够推命的法子,你知道这个人的命就是会回到亲生父亲身边,然后率领大军破了我大雍的城,然后杀人无数,冷酷无情,你这个时候,会杀他吗?”
姬冰原几乎没有思考:“不杀。”
云祯睁大眼睛:“为什么?”
姬冰原道:“如果这个命是注定的,那朕杀不了他,只有杀他这件事反而会促进这个结果的出现,使他更仇恨我大雍;如果朕能杀死他,那就说明这推的命不准,他都被我杀死了,这命是如何推出来的?可见这命不准,反而长广王因为他独子死在我手里,说不准立时就挥师犯边,原本两国和平,立刻再兴战火,这又何苦犯此杀孽?”
“因此他什么都没做之前,他无罪,不当死。他若知道自己的生身父亲是这等举重若轻的人物,留他在身边也已不妥,打发他回去,做个人情,哪怕将来他负了恩,那也是咱们占了大义名分,有什么不好?”
他看着云祯,意有所指:“命数本就非定数,只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固守本心,只管当下就好。”
云祯醍醐灌顶一般:“命数可以改……“
姬冰原道:“当然。”
云祯却攀在浴盆边,目光灼灼:“皇上,假如我和朱绛合籍成了婚,您肯定是支持的嘛……”他忽然在想着那两世,若是皇上没死,而是回来了呢?他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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