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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的自我修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衣青箬
“殿下,咱们这是去……?”到了勤谨殿外,成总管颇有些惴惴地问。
桓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淡淡道,“告御状。”
第013章 狗胆包天
“……”成总管打量了一下自家主子沉得能滴水的面色,他要是不说,成总管还以为他是去砸场子的呢。
然而等他们跟在小内侍身后进入勤谨殿时,桓羿脸上的表情立刻就不一样了。
“皇兄!”他才迈过门槛,远远地看见桓衍,就直接跪了下去,拜倒在当地,“皇兄,臣弟来给您请罪!”
乍然受此大礼,便是桓衍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非但没有那种桓羿终于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快感,反而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于是本来正端坐在御案之后,准备摆摆架子的桓衍,立刻就站了起来,几步走上前来,亲手将桓羿扶起,语气柔和却带着斥责地道,“早说过你身子不好,不必行此大礼,我们亲兄弟,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朕难道还会当真怪罪你吗?”
桓羿却没有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只是直起身,按着桓衍的肩膀道,“皇兄自然不会怪罪,可越是如此,臣弟心中就越是惭愧不安,所以一得了消息,就立刻前来向皇兄请罪。”
“起来说话。”桓衍手上用力,一面故意板起脸,“你若再这般,朕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要知道桓羿来之前,他正在跟几位宰执商议政事。如今他们虽然是避到了偏殿,但毕竟还在宫中,要是看到桓羿这般作态,还以为皇帝如何亏待这个亲弟弟呢!
这回桓羿终于不再坚持,扶着桓衍的胳膊站起来,只是脸上的表情十分失落。他生得芝兰玉树一般,这两个月身子调养得好了许多,褪去了那种轮廓过于尖锐带来的凌厉,脸色也恢复了几许红润,做出这样的表情来,实在堪怜。
“好了。”桓衍亲热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坐下,慢慢道来。”
一面令内侍上座。
桓羿顺从地坐下,神色哀伤地环顾四周,轻声道,“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每每闯了祸,被父皇罚跪,皇兄必定都要在一旁陪我一同受罚。”他指着地上的某块石板,“咱们当时就是跪在那里吧?”
桓衍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强笑道,“怎么突然提起小时候的事了?”
“只是这两日总梦见从前的事,有些感伤罢了。”桓羿淡淡地笑了笑,面带怀念地道,“我记得有一回,北蛮部前来朝贡,听说还送了个公主来。我得知此事,便爬到殿前的围墙上,想看看北蛮公主长什么样子,谁知从墙上栽下来,引得北蛮使臣嗤笑不已,讥笑我们中原的皇子上不得台面。后来是皇兄与北蛮勇士比武胜出,才洗刷了这个耻辱。”
桓衍听他提起此事,心情也十分复杂。





女官的自我修养 第9节
那一年他十八岁,虽然已经成年,身体却算不得强健。那时候桓羿还很小,根本不明白北蛮武士意味着什么,只一个劲儿起哄,可他却清楚得很。
但是,桓衍没有选择。那一场比试,北蛮武士想着羞辱中原皇子,可他却是去搏命的!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维护的不是桓羿的面子,而是自己的利益。就是从那一次之后,他终于不再只是九皇子身边的影子了。父皇看到了他,朝臣看到了他,就连那些原本当他是透明人的兄弟们,也都开始正视他。
他终于活得像个皇子,而不是九皇子身边不伦不类的陪玩。
就是从那一天起,他意识到,就算他想要的东西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又如何?只要他去拼、去抢,就能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
所以现在,他坐上了那个万人之上的至尊之位,而曾经的天之骄子桓羿,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这样想着,桓衍脸上继续露出宽容的微笑,道,“你那时候,整日只知道调皮,才多大的人,还嚷嚷着自己也要去跟北蛮武士搏斗呢!”
“后来皇兄将赢来的那柄作为彩头的匕首送给了我。”桓羿转回视线,看向桓衍,“我一直小心收藏着,直到去凤京之前,才被身边的人收起,存进了库房里。”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朝一侧转开头去,以袖掩面道,“……后面的话,我也没脸说了。”
桓衍已经明白了,桓羿今日是来上眼药的。只是不知他今日针对的是谁。他佯作生气的样子,拍了拍桓羿的肩,转头去问成总管,“成大伴,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成总管当然不能像主子那样任性,于是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同时递上了那张清单。
桓衍看着清单,脸色越来越难看。
“放肆!”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桓羿的东西虽然多,也就装了一座库房而已,而他自己身为帝王,后宫中几乎所有库房,都是属于他的。如果真有这种事,损失更大的自然是他。
“真是狗胆包天!查,朕一定要彻查此事!”桓衍皱着眉头,厉声喝道,“何荣!”
“陛下,奴才在。”方才桓衍要和桓羿说话,所以殿内伺候的人都撤出去了。听到召唤,御前大总管何荣立刻现身,快步走到桓衍身边,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桓衍神色冷厉地将手中的清单拍到他的身上,“你看看,朕的皇宫,就是这样被蛀虫们一点一点搬空的!”
何荣抖开清单一看,也是大惊失色,“是谁竟有这样的胆子,在宫内的库房行窃!”他旋即面色一凛,朝桓衍拱手道,“这也是奴才身为总管的失职,请陛下允许奴才将功折罪,让奴才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
桓羿长睫微微一动,悄悄抬眼看了何荣一眼。
和愤怒中的桓衍不一样,他心清眼明,而且身为旁观者,所知又比桓衍更多一些,所以虽然何荣表现得十分自然,毫无痕迹,可是桓羿还是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对。
这件事,何荣应该是知道的,他的愤怒只是装出来给桓衍看的。
也是,这宫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桓衍这个皇帝不会有兴趣,可何荣身为大总管,又岂会允许自己的地盘上,出现无法掌控的人和事?
只是不知为何引而不发,直到此刻。
但桓羿旋即垂下眼去,无论何荣的目的是什么,但与自己的目标却是一致的,他自然不会拆穿。
桓羿不知道这件事背后是谁做的,他也不需要知道,他要做的,只是将这件事摊开来闹大了,让桓衍遮不住此事。
不管做这事的人是谁,以前是做什么的,如今这宫中的主人是桓衍,却放纵这样的人去偷窃自己库房中的物品,消息传将出去,那背后之人固然该死,可桓衍更会遭到天下人的质疑。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己住着的宫殿都管不了,又如何管得好整个朝堂?
桓羿想要的,就是通过这件事,暴露出桓衍实际上完全不能掌控前朝后宫这个事实。
那些有心人,自然会借此机会活跃起来。
第014章 救不了你
甄凉跟在钱女史身后走进尚食局,一进门就闻到了馥郁的桂花香气,不由停了脚步道,“满宫里就数这株桂花最香,用来泡酒做点心最好,这花都快开败了,怎么还不收?”
“我的祖宗!”冯姑姑在屋子里听见她的声音,几步迎了出来,“现在谁还有心去管那桂花?”
见甄凉站在桂花树下,仰着头看,十分喜欢的模样,又说,“你先替我把眼眉前的难题解决了,我明儿就亲自带着人收桂花,全都给你送到和光殿去,成不成?”
“这可是姑姑说的?”甄凉这才转过头,眸光明亮地看着她。
冯姑姑拉着她的手道,“我答应你的事,几时不算话了?”
说来也怪,她本来着急上火,见甄凉这不慌不忙的样子,自己似乎也跟着定了心似的,没那么着急了。
她压低声音道,“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这事儿求到我这里来,我也实在为难,若能设个法子两全其美,就再好不过了。我知道这是为难人,若不为难,我也不找你了。看咱们往日的情分上,好歹帮我这一遭。”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桓羿告了一个御状,整个皇宫就差被翻个底儿朝天了。
宫中关系复杂,这种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要从上到下办成铁案,就算是御前大总管何荣,也是做不到的。不说别的,就是他那些徒弟干儿子们孝敬的东西,谁知道是怎么来的?说不得有几分就跟这事有关联。
但天子雷霆震怒总要有人平息,所以必须要推出一个人来把这个罪名担了。
何大总管选定的顶罪羊,就是御马监的总管潘德辉。
潘总管的身份,算起来跟桓羿身边的成总管差不多,是从小陪伴着桓衍长大的大伴。既然是潜邸旧人,按理说应该很得桓衍信任,在宫中的地位也举足轻重。
然而潘总管也就吃亏从小给皇子当伴当上。
为了避免年幼的皇子不懂事,被身边的人诱哄了走上邪路,所以皇子们的伴当都是不许识字的,第一要紧的就是忠心、老实,所以也往往是皇子们的心腹。
如果桓衍只是个皇子,那么忠心和老实也就够用了。
然而桓衍偏偏登上了皇位。当时先帝骤然故去,桓衍心知肚明自己并非先帝属意的继承人选,虽然入部办差,但其实从来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帝王教育,前朝后宫,不服气他的人太多了。
要平衡这些人,要坐稳这个位置,桓衍当然就要给出足够的好处,拉拢那些有用的人。
何荣就是桓衍在后宫中拉拢的那个人。
果然在何荣当上司礼监总管之后,宫中就太平了许多,就连政令上传下达也更为平顺,一些桓衍拿不准该怎么处理的奏折,也有人贴心地替他出谋划策。
最重要的是,何荣可以帮着桓衍对抗朝堂上那群动不动就掉书袋、搬出各种礼仪典故的顽固大臣。
这样一来,桓衍不可避免地越来越依赖何荣,而宫中的大权,自然也落到了他的手中。
对于原本是桓衍身边第一人的潘德辉而言,这当然是一种耻辱。尤其是自己被随便塞进御马监,越来越边缘化之后,他想要夺回自己的位置,必须要跟何荣对上。而对何荣来说,潘德辉这个深得皇帝信任的潜邸旧人,其实也相当碍眼。
如今大好的机会送上来,他当然不会错过。
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冤枉潘德辉。盗取宫中库房这事,若不是得到皇帝十二分的信任,又怎么可能做得这么顺利?潘德辉脑子不好使,被人撺掇着开了这个口子,后面的人才开始有样学样。
这个调查结果一报上去,桓衍自然更是气得直接摔了茶盏。
怎么能想到,查来查去,查到了自己人身上?是谁都好,偏偏是他从潜邸带出来的人,这个脸丢得太大了!
他此时也不免疑心,桓羿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消息,才会故意来告这个御状,就是为了给自己挖坑。但事已至此,消息早就已经传遍各处,桓衍已经被架了起来,只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天子的怒气必须要有人来承担,潘德辉自然是罪不容赦,但下头参与此事的人,同样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个结果自然是何荣想要的。不但除掉了自己的政敌,而且可以顺藤摸瓜,把跟潘德辉有关系的人都除掉,然后换上自己的人。经此一事之后,他何大总管在宫里说话,就会更有分量了!
在这种局势下,下面自然是人心惶惶。与此事有关的人,自然是急得到处撞门路,想把自己给摘出来。就算与此事无涉,也要避免自己被无辜牵连进去。若有那胆子更大一些的,自然也想趁此机会,更进一步。
冯姑姑这样火急火燎地请甄凉过来,表面上的原因是有人找门路求到了她这里,但实际上却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捞点好处。
潘德辉一系被拔除之后留下的位置,何荣想要,别人又何尝不眼热?何况潘德辉这个人虽然倒了,但是他手中的势力却不可能完全被清理掉,若能趁机抓到自己手里,往后筹码就更多了。
现在在屋子里等着的那个,就是潘德辉的小徒弟,名叫潘顺顺。他跟尚食局的一个小宫女是同乡,两人颇有些眉来眼去的意思,冯司膳知道后一直在为他们遮掩,就是想拉拢这个人,进而跟内监局那边牵上线。
结果还没用上,潘德辉就出事了。
“姑姑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甄凉道,“若只是保下这一个人来,我想以姑姑的能耐,不是什么麻烦事,难的是以什么名义出手。”
冯姑姑当然不是为了她自己筹谋,而是为了她背后的皇后。
这一点,甄凉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一旦出手,要保的就不是一个潘顺顺,而是整个属于潘德辉的残余势力了。但这个案子是皇帝让办的,皇后却要保人,这岂不是跟皇帝对着干?
皇后要保住人的同时,又不引起皇帝的不满,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这一句话说到了冯姑姑的心坎上,她连连点头。甄凉这才道,“先进去吧。”
门帘一掀开,暖意立刻扑面而来。潘顺顺坐在炭炉边,眉头纠结,面上是掩不住的忧虑之色。听见动静,他立刻“唰”的一声站起来,同时暗暗抬头打量甄凉。
这一打量,不免有些吃惊,没想到冯姑姑要等的外援,竟然就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
“潘公公。”甄凉任由他打量,脚步从容地走过去,在潘顺顺几步之外站定,“依我之见,冯姑姑救不得你,你还是请回吧。”
不光是潘顺顺面色大变,就是站在甄凉身后的冯姑姑也吃了一惊。正要开口说话,甄凉抬了抬手,阻住了她,“我可不是危言耸听,潘公公直到今日也不知道这一桩祸事从何而来,纵然姑姑救得这一回,难道还能次次救你?”
“什么意思?”潘顺顺惊疑不定地盯着甄凉,“谁不知道,都是何荣那个小人从中作梗,蒙蔽圣听,故意要害我师父!”
“难道宫中多处库房被盗,你师父也是被冤枉的?”甄凉反问。
潘顺顺恨声道,“我师父是被谢玉田那奸人蒙蔽了,事事都交给他去办,连库房钥匙也给了他,这才给了人可趁之机。那谢玉田就是何荣的人,我亲眼所见!”
甄凉眼底划过一抹异彩。她这时才发现,原来潘顺顺打的竟然是替他师父翻案的主意!
听起来很蠢,但是甄凉反而兴奋了起来。她终于在潘顺顺对面坐下,“让我来猜猜你的打算,你是不是想让冯姑姑帮你制造一个面圣的机会,然后在陛下面前阐明一切,最后以死明志?”
有了这一条命在,皇帝心里肯定会对何荣起疑,也就不会那么相信他之前调查的结果。再加上潘德辉潜邸的情分,说不定还有机会留下命来。
潘顺顺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冯姑姑也是吃了一惊,心下不由一阵后怕。之前潘顺顺绝口不提这事,只说若冯姑姑救他这一次,愿意肝脑涂地、粉身以报。冯姑姑知道他手里必然还捏着紧要的东西,险些就被说动,要是就这样把人领到娘娘跟前……
“所以我才说,冯姑姑救不了你。”甄凉好心劝他,“趁姑姑还没发作,你快走吧。”
潘顺顺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干脆利落地给她磕了三个头,“求女史指点!”
甄凉吓得站起来避到一边,忙不迭地将冯姑姑推过来受了这个礼。冯姑姑本来还在生气,受了人家三个响头,便只抬手点了点他,“你既是为了救你师父,念你一片孝心,前面的事我都可不计较。你走吧。”
第015章 五全齐美
潘顺顺面色惨白,先看看甄凉,又看看冯姑姑,最终又磕了三个头,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甄凉和冯姑姑,没有第三人打岔,顿时便陷入一片寂静。
甄凉依旧笔直地坐着,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自己的袖口。这个动作她是跟桓羿学的,在谈判的时候用来,总是无往而不利。当然,这与桓羿身上那种闲适而从容的姿态气度分不开,但甄凉在桓羿身边十年,不敢说学到十分,至少七分是有的。
人人都说,甄夫人不愧是摄政王身边第一得用之人。
想到桓羿,甄凉心力就有了无尽的安宁,动作一丝不乱,就连呼吸和视线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片刻后,终究是冯姑姑顶不住压力,亲手为甄凉奉了一盏热茶,笑着道,“甄女史既然把人赶走,看来是对此事胸有成竹了?”
甄凉便也接了,拿在手里,慢慢地瞥茶汤上的一层浮沫。
茶是好茶,可惜冲茶的人心思太急,手也不稳,泡出来的茶水就欠了几分味道。不过到底底子好,怎么喝都不会差了。甄凉抿了一口差,微笑道,“我看冯姑姑才是大局在握,不慌不忙。”
冯姑姑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她知道甄凉为什么要语气严厉地把人赶走——潘顺顺原是来求她的,结果被甄凉三两句话连消带打,说得服了气,竟当着自己的面给她磕了头。这话要是再说下去,给出这个人情的,究竟是她还是甄凉?




女官的自我修养 第10节
若只是自己的事,冯姑姑也不争这一时长短,因为她知道甄凉从来不会让别人吃亏。
但这是皇后娘娘交代的差事,若出了差池,她哪里担待得起?
甄凉真个是七窍玲珑,纵然自己没表现出来,但她恐怕也想到了,因此并没有直接开口,反倒搪塞了一句话,替她开口赶人。
等潘顺顺走了,有多少话她们说不得?而潘顺顺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得罪了御前的红人,放眼宫中,能帮他们的人只有皇后娘娘,所以他势必还会再来。到时候自己再从容施恩,自然就两全了。
前提是,甄凉确实有办法。
所以听甄凉话音如此,冯姑姑脸上的笑意就越发真切了,“我还能不放心你?”
“那我也就不跟姑姑打哑谜了。”甄凉道,“其实我方才说,潘公公至今不知道他们的祸事出在哪里,并不是虚言恫吓他。姑姑想,咱们这样的身份,于主子们而言,那就好比是器具,用得顺手,做起事来稳当才是最紧要的。姑姑说,是不是?”
“可不就是!”冯姑姑也明白过来了。
潘德辉是败给了何荣吗?不是,他只是因为失了圣眷,于是成了何荣的踏脚石。何荣就是要将他彻底踩下去,给宫中所有不服他的人看:只要陛下用他一日,别人便是不服,也只能憋着!
这种事,冯姑姑太有体会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危险不仅来自你侍奉的人,更来自周围窥伺着这个位置的人。当初甄凉没来时,冯姑姑在整个后宫之中半点儿不显眼,做到司膳这个职位,是靠苦熬资历,再加上在吃食上确实有点才能。可是宫里有才能的人太多了,永远都有比她更显眼,更受信重的人。
后来在甄凉的点拨之下,她几次表现出众,就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权势的滋味果然跟她从前设想的一模一样,但这权势之下的危机,冯姑姑是如今才有体会。现在已经不是她要去争,而是如果她不争就会被别人彻底地拉下去,所以不能不争!
潘德辉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不过,他是失败者,而冯姑姑想赢!
这么想着,冯姑姑转头看向甄凉,眼底的神色一时有些复杂。这些道理,她自己也是到了这个位置,才渐渐领悟。可甄凉一个小姑娘,却看得比谁都透彻。
不过按照甄凉的说法,这天底下的事啊,都是一样的,皇宫大内里的争斗,也跟普通士族后宅里没什么分别。顶多争的人身份高一些,输赢波及的人多一些,其他的,都一样。
甄凉还是个没留头的小丫头时,父母就相继没了,这么多年来不知吃了多少亏,才摸索出了这些经验。
当然,她确实比旁人更聪慧。
冯姑姑对她还算信服,此时不免微微蹙眉道,“若是如此,何荣死咬着不放,此事……恐怕也为难。”她从不当着甄凉的面提皇后娘娘的名儿,但此事,她们之间应是有默契的。
甄凉笑道,“姑姑糊涂了?潘德辉于陛下而言是趁手的器具,何荣又何尝不是?陛下如今倚重他,不过因为没有别的人代替他。只要有比他更好用的人,何荣也就不足为惧了。”
“果然还是你有办法!”冯姑姑闻言不由拊掌,彻底放松了下来。
确实,何荣如今紧盯着潘德辉不放,是为何?还不就是因为这是宫中他唯一看得上眼的对手,把潘德辉踩下去,他就是一人之下。
可若是再来一个对手,而且是举足轻重的对手,那么已经是手下败将的潘德辉,也就无法继续牵扯他的精力,会被轻轻放过了。
如此一来,娘娘既领了被举荐的新人的恩,又可以保住潘德辉和他手底下的势力,就是陛下那里,恐怕也要记娘娘一功。这事若能做成了,可是三全其美的好事。
不对,该说是四全其美才是。——往后,她于娘娘面前说话的分量自然也更不同了。
只是这也有一个问题:这样好的一个人,陛下看不见,满朝文武看不见,那些恨不得将何荣拉下来的人难道也看不见?换句话说,娘娘身边若有这等能得用的人,又何必倚重她们这些女官,早不是今日光景了。
冯姑姑想到这一点,忍不住摇了摇头,又替甄凉添了一盏茶,“你呀,说话就不要说半截了。明知道我这心里还悬着,是不是故意作弄我?”
“不是我要作弄姑姑,只是姑姑想,这样四全其美的好事,若能做成五全齐美,不是更好么?”甄凉暗示般看了冯姑姑一眼。
她这是在要好处。
既然帮了这样大的一个忙,谢礼自然也要够分量才行。毕竟受了别人报偿不起的大恩,潘德辉和潘顺顺已经预备付出忠诚,冯姑姑能拿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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