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春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意千重
他压低声音,凑过去亲热地道:“御前对答很好吧?不然陛下也不会留你这么久。倘若升了官,可别忘了你的几个妻侄!”
周舅母、周大表哥等人全都含着笑,眼巴巴地看着檀知府,仿佛檀知府已经成了重臣宠臣,这便能带着他们飞黄腾达了。
檀知府却是一脸疲累,笑得十分可怜。旁人问十句,他只答一句,还反反复复只有两个字:“哪里,哪里。”
檀家人最是了解他的,见他这样,便猜着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于是给裴融使眼色。
裴融含笑上前,帮老丈人说话:“岳父是第一次在御前奏对,很是紧张,这会儿很累,且叫他歇一歇。”
周舅父很善解人意:“我懂,我懂,谁还没个第一次了,慢慢就习惯啦!哈哈哈,我估摸着啊,就凭咱妹夫的能力,以后定能常在御前!”
檀知府干笑一声,步履蹒跚进了内室,往床上一倒人便瘫了,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分毫力气。
外间笑声阵阵,热闹非凡,这屋里却只有两个丫鬟伺候着他,并没有哪个亲人进来探望。
一大群妻妾儿女,却没人进来过问一声,这可真是……
檀知府想到自己这一天的惊心动魄,再想想前尘往事,想想前几天和檀如意吵的那一架,忍不住悲从中来,瘪着嘴,眼泪汪汪。
忽听脚步声响,有人进来了,他怕是裴融或周家人,便背转身面对着墙,不叫人看了笑话。
一只温软的小手轻轻触上他的额头,跟着就听见檀悠悠轻声道:“爹,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给您做呀!”
原来是他的贴心小棉袄、乖宝宝悠悠,檀知府“唰”的一下回过身来,将一双通红的小鹿眼对着檀悠悠,委屈地道:“悠悠啊,还是你最疼爹。”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啊。”檀如意将一碗热鸡汤放在桌上,板着脸转身往外走。
“嗳……如意啊,爹没看见你嘛……”檀知府突然有了力气,利落地从床上爬起,去拦檀如意,讪讪的:“你们都疼爹,爹说错了。”
能上能下,这就是檀知府啊。
檀悠悠抿着笑意,一只手挽着檀知府,一只手拉着檀如意,将二人拉过去坐下,再把鸡汤递给檀知府,温言道:“爹,我们全都挺担心您的。太太和姨娘、大哥他们知道了,吓得六神无主,又不敢露出来,就怕以讹传讹,平白闹了笑话。”
这话受听,檀知府又舒坦了几分。
檀如意硬邦邦地道:“毕竟您是一家之主,顶梁柱,您要是不好,我们全都得不了好!大哥的亲事怕是也得黄了。”
“你这个臭丫头!说的什么话!”檀知府气死了,鸡汤都不香了,他不是个棒槌,周氏更是聪慧大度贤良有分寸,为什么会生出来檀如意这种棒槌?
从小就不会说话,每句话都和棍子似的,硬邦邦地打过去,硬邦邦地收回来,从来没有半点软和气息。且还怎么都教不好,教不会!
“也不知道冯宝山是怎么看上你的!”檀知府气得,要是冯宝山这会儿在他面前,他非得找借口狠狠收拾一顿不可,舍不得打女儿,还舍不得收拾女婿么?
檀悠悠使个眼色,檀如意总算没再用话刀子戳渣爹,虽然她很想再戳上那么几下。
檀知府默默坐了片刻,慢慢把鸡汤喝了,身上也有了力气,听到外头的笑声也没那么刺耳了。
“悠悠啊,让厨房给爹下一碗鸡汤银丝面!要放嫩嫩的豆苗在里头,再撒几颗香葱。”檀知府交待:“你别自己去乱,怀着身孕呢,女人生产不容易,要保重。”
“我去吧。”檀如玉探了个头,冲着檀知府甜甜一笑:“爹,您平安归来,我们都很高兴呢。”
檀知府这才露个笑脸:“知道了。”
澹春山 第508章 没人像我这么特别
大概也知道今日情况特殊,周家人略坐了片刻便告辞离去,约定次日一大早便过来帮忙接亲待客什么的。
临行前,周舅父本打算率着儿子与檀知府当面道别的,被周舅母体贴地拦住了:“妹夫辛苦一整天,劳心劳力的,就别打扰他了,以后还愁没机会见面说话?”
“说得是,夫人提醒的周到!”周舅父心情很好地离开,还表示要把周老太太存的老山参拿来给檀知府进补。
周氏的心情很微妙,想要找个人诉说,那又是她的娘家人,亲兄嫂,和儿女说起来不妥——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三言两语不对头,很容易就把人一杆子打死,来个老死不相往来。
于是她看向了梅姨娘。
没想道梅姨娘也正在看着她这边。
二人对视一笑,并肩而行,一切尽在不言中。
“太太,我不恨他了。”梅姨娘的声音很小,却很清晰:“过去的事烟消云散,我不想再耽搁在里头,孩子们多好啊,日子也好过。您也别恨了。”
周氏点头:“好,我也不恨了。孩子们这么好,日子这么好,咱姐妹俩日常有伴,挺好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看我家这些哥哥嫂嫂的,做得实在是……”
梅姨娘并不附和着说周家人的不是,只默默听着。
周氏原本也只想找个人说说而已:“……所以啊,咱们要把孩子们教好,让他们手足友爱,将来无论走多远,都能牵挂彼此,始终有个去处。”
“太太已经做到了。”梅姨娘回转眸子,看着周氏微微一笑,流星飞霞,温柔灿烂,是真的放下了往事。
“我们进去。不能让顶梁柱寒了心,他对孩子们特别重要啊。”周氏抿着笑意,当头走入房中。
这会儿檀知府已经吃上了热腾鲜香、加了嫩绿豆苗和香葱的银丝鸡汤面,他身边围着一家子人,儿女、女婿、妾室,此外还有一个未来女婿冯宝山。
被一家子围着,檀知府整个人都抖擞起来,又恢复了自信和得意,看到周氏和梅姨娘,就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快过来坐着歇歇,今日又要忙家里的事,又要替我担心,辛苦了。”
裴融颇感叹,悄悄和檀悠悠使眼色,表示自家这位老丈人真是人才,自说自话的,硬是把家里经营成和睦友爱的样子。
要搁着是他,定然做不到这一步,明知妻妾把自己当成养家糊口的骡马,还要帮对方塑造形象。
檀悠悠回了裴融一个眼神。要不,渣爹怎么能过得这样好呢?妥妥的完美领导啊,能上能下,不怕下头的人不喜欢自个儿,只要老实干活、维护共同利益就行。
檀知府并没有注意到裴融两口子的小动作,安置好周氏和梅姨娘后,他就开始描述自己这惊心动魄、充满传奇色彩的一天。
“我敢打赌,每年见驾的官员那么多,没人像我这么特别!我当时不是被几个突然出现的官差给带走了吗?”
檀知府见全家人都盯着自己,老老实实点了头,这才接着往下说:“问他们要做什么,因何事带我去哪里,他们什么都不说,只说到了地头我就知道了。
我这一路上心里直发慌,就怕自己是被人陷害了,摊上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要被直接带去天牢关起来,我就哭啊,心说我这一走,你们可咋办?
尤其是至锦,嫡长子,咱们这一支的宗子,将来咱们家兴旺发达都要看着他,马上就要成亲,我却出了这种事,怎么办?怎么办?
我急得五内俱焚,一筹莫展,就盼着五女婿早些得到消息寻了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好把我接出去。
结果啊,走着走着,我觉着不对劲了,这是朝着皇城走啊,我就想,怕不是陛下要召见我?
跟着也觉的不该是这么个阵仗,陛下传召臣子,有专门的宫使,沐浴更衣熏香,再入宫门等待传召。哪有这种当街被官差二话不说就当人犯带走的?
我也不敢胡思乱想了,心说到哪步说哪步的话,若真是摊上祸事,我就全都往自个儿身上揽,务必保住你们。”
檀知府说到这里,有意停下来,端茶喝水润喉,也是给全家表达感动的机会。
周氏和梅姨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几个儿女想开口,又觉着尴尬,便也不出声。
钱姨娘福至心灵,掏出帕子擦擦眼睛,哽咽着道:“老爷,您可真是太好了!这种时候还顾着我们,妾身真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遇着您。”
“咳咳……那不是一家人么?骨肉相连的,我怎么舍得你们受罪呢?”檀知府眉飞色舞,虽然只有钱姨娘愿意捧脚,总比没人搭理的好啊。
“走啊走啊,我眼瞅着宫门就在眼前,一下子醍醐灌顶,明白过来,还真是要面圣!我就着急了,我这一大早出门买菜,也没穿个体面衣裳,这件衣裳还是五六年前做的,袖口那儿是拆换过的,这怎么见人?
我正着急,一个袋子突然兜头罩下来,把我整个儿给罩在里头了!啥都看不见!我跌跌撞撞,整个人都是懵的。我就喊:几位小哥,我这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饱死鬼。
他们也不理我,就把袋口扎上,把我抓起来扔在车板上带着往里走。把我抖得七荤八素,隔夜饭都险些吐出来,身上更是疼得要死。
不晓得过了多久,有人把我抓起来,扔在地上,也没理,就让我蜷在袋子里,躺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地上不管了。这么着怕是得有两三个时辰吧?我老寒腿发作,疼得真厉害,终于,袋子开了……”
檀知府眼里闪出恐惧。
他获得自由,首先便是观察周围的环境和人。
并不是他以为的什么金碧辉煌的宫室,而是一间阴暗潮湿的屋子,四周散落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有些刑具上头发黑发紫,他一看就知道那是用刑留下的血迹,年深日久,成了这副模样。
澹春山 第509章 杀威棒
屋里除了檀知府一个,还有两个坦胸露怀、身强体壮的男人立在一旁,目光不善地瞪着他。
檀知府几次三番试图与他们搭腔,都遭到了冷遇。
久而久之,他也抱定死猪不怕开水烫、听之任之的想法,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却听隔壁一声凄嚎乍呼呼地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跟着,就听见鞭声、喝问声、惨叫、哭号依次响个不停,更有人捏着嗓子尖声道:“这种不忠不义、贪生怕死之辈,留他何用?来人啊,把他的子孙根去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跟着一切归于平静,死一般的寂静。
檀知府全身汗毛倒竖,冷汗浸透衣衫,更觉着下档那块儿仿佛少了一块布料,凉飕飕的。
他想起了自己也曾小贪过,但真没拿过百姓的血汗钱。
想起自己也曾和同僚斗争过,陷害过人,但那都是为了保住自个儿。
他还想起,自己曾经背叛过梅家,骗娶了周氏(当然,这些话,檀知府没讲给自家的妻妾儿女女婿们听)。
他反复地想,自己有没有犯过大事,欺君秧民,结论是没有。
再跟着,他就乱了套,脑子里一团浆糊煮得“噼啪”响,整个人除了瑟瑟发抖还是瑟瑟发抖。
等到听见门锁响,有人进来,他一抬眼就看到了一把雪亮的刀子,于是一慌一怕,眼睛往上一翻,给吓晕过去了。
再醒来,他还在原地,不同的是身下垫了个草垫子,身上盖了床棉被。
一个内监站在他面前笑吟吟地道:“檀知府,是吧?为什么晕倒?是身子不康健么?”
他实话实说:“身子康健得很,是被吓的。”
内监就翘着兰花指,“吃吃”的笑:“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成这样?”
檀知府想着自己反正也落到这个地步了,真是一点错都不认也太假了,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完美无缺的是圣人,是皇帝陛下。
何况自己那点事儿,这京中谁不知道啊?虽则梅姨娘给他盖了块遮羞布,但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藏着掖着,反倒被人轻视笑话。
他便老老实实地招认,把自己早年那点儿事悉数说了一遍,再说到梅家对他的恩惠,半点没隐瞒。
只不过说的时候很注意措辞,诚心诚意表示了忏悔,再说到梅姨娘和檀悠悠,说自己一直在尽力补偿她们母女云云(这一段,檀知府又略去了,没敢说给家里人听)。
跟着又说了自己这些年的宦海浮沉,以及做了些什么事,关于民生又有什么想法和计划等等。
他还请那内监帮他带话,说是等他死了,家中所有财产、事情悉数交给周氏全权处理,妾室们若有好去处,便可自请离去。
交待完后事,他便躺着不动了,听天由命。
那内监也没多话,抱着拂尘自行离去。
又等了一阵子,便有人来领他出去,在宫里头弯弯绕绕地走,两边尽是红色的高墙。
他全身衣衫尽数被冷汗浸湿,一路走一路打颤,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他以为是要送自己出去呢,没想到那人竟然把他领进一间屋子,叫他在那等着。
等啊等啊,眼瞅着天快黑了,才又有人把他领去隔壁,叫他在地上跪下。
“就搁这儿等候传召吧!”说话的是个看起来很和气的胖子内监,穿得挺讲究周正的,其余人都很怕他的样子。
檀悠悠和裴融对视一眼,想必这是袁宝来。之前那什么草垫子、棉被子,只怕都是袁宝来给的。
檀知府见全家都被自己给镇住了,尤其梅姨娘和周氏二人,脸上再不是那种淡淡的表情,而是严肃地看着他,认真倾听,就又打起几分精神,接着往下说。
“我在那跪啊跪,跪到双腿麻到不像是我自个儿的,终于,有内监尖声尖气传唤他觐见。
我是真不敢抬头,我这一身见不得人,不想陛下十分温厚和气,问我冷不冷,赐坐赏热茶,这才问话……”
檀知府眉飞色舞,开始吹嘘他如何奏对,如何机智有条理,如何展露真才实学……
孩子们还好,听得津津有味,钱姨娘等人也是满眼崇拜。
周氏和梅姨娘却是不怎么感兴趣,低着头只管喝茶,不出声拆台就算是捧了场,尽了力。
檀知府很懂得见好就收,见周氏和梅姨娘不耐烦了,就没再继续吹嘘自己,改为吹捧皇帝:“陛下雄才伟略,睿智宽厚,实是明君……”
这时候,最小的檀至敏适时发问:“既然如此,皇上为何要让官差在大街上把爹抓走,还要给您套麻袋,让人在隔壁受刑吓唬您,活生生把您吓晕倒,再让您在冷冰冰的地上跪那么久呢?”
“这是因为……因为……”檀知府答不出来,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军中有杀威棒,他是品行有缺,不为人所容,皇帝要用他,又怕他忘恩负义,为了自个儿升官发财乱搞,所以要给他厉害瞧。
吓破了胆子,再去当差办事,不就乖顺老实了么?他也会用这招收伏对待手下。
但因有关陈年往事的细节他为了面子,都有意给隐了,所以还真难得向檀至敏和檀至昌解释清楚。
裴融替他解了围:“君心难测,陛下自有考量。你们长大就懂了,现在无需多问,问了也听不懂。”
檀至敏和檀至昌一起点了头:“原来是这样。”
“对啊,对啊。”檀知府感激地看向裴融,真心觉着自己很有眼光,挑的女婿实在是好。
这年头,这么体贴关爱长辈的年轻人真心不多了,而且还生得好,有才有财。
冯宝山一直默默站在角落阴影处当柱子,这时候再也忍不住,跳出来露了把脸:“檀大人,晚辈知道您好就放心啦,天色不早,该回了,这便告辞。”
檀知府才经劫难,看谁都比平时生得好,也不嫌弃冯宝山黑胖壮了,笑眯眯地道:“今日真是辛苦小冯将军了呀。”
冯宝山委屈:“大人叫晚辈的字罢。”
人家未来丈母娘都叫他的字了。
澹春山 第510章 从容镇定
关于女婿这件事,檀知府的心肠可比女人强硬多了,冯宝山不过帮着跑了一趟腿,远远不能打动他的铁石心肠。
因此他很坚持:“还是叫小冯将军比较妥当,时辰不早,您先回去罢,至锦啊,送送你朋友。”
得!从即将提亲的小冯将军,一下子跌落成了檀至锦的朋友。
冯宝山黑着脸,凄凄惶惶地离开,撼山易,撼老丈人难!
“我们也该走了。”裴融怕檀悠悠累着,也跟着告辞,又特意和众人告罪:“悠悠怀着身孕,明天正日子,怕冲撞,就不过来了,还叫她在家里歇着。先与岳父母禀告,再和大舅兄告罪。”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檀悠悠沉着脸不出声,她又忘了这一节!
上次杨慕云定亲,檀如意和丁二郎成亲,她怀着萱萱不能出门。
这次檀至锦成亲,她又怀着鸡腿儿不能观礼!
这俩毛孩子什么意思啊?不,是裴某人什么意思?专挑这种时候做好事。
“岳父今日受惊受寒,还该请大夫看一看,开服药来吃吃,防患于未然。我在路上时已派人请了大夫,这会儿该到了,叫下人把大夫领进来罢。”
裴融安排得面面俱到,又得了檀知府一个感激的眼神,以及檀家所有人的喜欢和敬佩,多周到啊!真是省了大家不少心呢。
梅姨娘这天夜里没跟檀悠悠回去,所以裴融理所当然地上了车,和檀悠悠母女一同挤着。
萱萱已经睡着了,他小心地把小姑娘搂在怀中,尽量保持平衡,不叫马车晃到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咱们也请大夫去家里瞧瞧?”檀悠悠摸摸他的手,再摸摸他的膝盖,就怕这一天忙碌等待冻着他累着他,毕竟是那么大个伤口,还在肚子那儿。
“我没事。”裴融微微一笑,腾出手摸摸她的脸颊,“被吓着了吧?”
“还好,我知道得迟,三哥很冷静聪明,和我说是没有大事,会平安归来。你那边报信也及时,没怎么吓到我。”檀悠悠轻轻靠在裴融肩上,道:“虽有曲折,幸亏不是坏事。”
“是啊,帝王心术。”裴融沉默片刻,笑道:“不过倒也还好,岳父接下来应该会得重用。”
不然皇帝吃饱了撑的,费这么大力气折腾人?自是有用才要寻思琢磨下功夫。
檀悠悠道:“我却有些替我爹担心呢,感觉陛下要他做的事没那么简单。”
至少不是轻松的美差。
裴融道:“待大舅兄办妥亲事,我再寻岳父仔细问问,就能大概猜到要去哪里了。”
檀知府这个人,心里非常有数,当着全家的面吹得天花乱坠,似乎什么都抖搂得干干净净,实际关键信息半点没露。
皇帝必然问了他什么要紧的事,但他都隐了,正如他与梅家那点事,也被他巧妙地隐了。
不过这样好,如此才能活得长远活得妥帖。
一夜无话,檀悠悠一觉醒来,裴融已经去了檀家。
今日又是好天气,秋高气爽,檀悠悠抱着萱萱坐在廊下晒太阳,脚边伏着大朴和小朴两只猫,院子里摇摇摆摆的是新买来的小鹅。
那个瞭望台还在原地搁着,她却没了登高瞭望解闷的兴趣。
因为外头的事大概是怎样的,她心里有了数,更多了几分从容镇定。
萱萱很可爱,黑眼睛一直盯着她,“咿咿呀呀”吐泡泡,随便逗逗就“咯咯”笑,笑声传出去老远。
莲枝笑着过来禀告:“夫人,老爷和李姨娘过来了。”
李姨娘推着裴老爷过来,二人都是笑眯眯的。
裴老爷见着萱萱就伸手要抱,柳枝忙把小姑娘抱起轻轻放在他怀里,自己半蹲在一旁伸手扶着。
萱萱看到祖父,先就笑了,露出粉红色的小牙床。
李姨娘和檀悠悠说道:“……在屋里坐着坐着,突然记起来今日是夫人的兄长成亲,就说要去观礼赴宴喝喜酒,又叫妾身寻了贺礼,要亲自送过去。”
丫鬟捧出一只螺钿盒子打开给檀悠悠看,里头装着一座玉石山子摆件,岁寒三友的主题,雕工玉料都挺好,寓意也还行。
檀悠悠笑道:“难得公爹想要出门逛一逛走一走,姨娘便陪同他老人家走这一趟罢。我给你们安排车和人,叫廖祥跟着就很妥当。”
“夫人放心,妾身会照看好老爷的。白御医开的药挺好,近来老爷安静了许多。”李姨娘很高兴,她也难得出一趟门的,有这种热闹可以参加,是很难得了。
“以后叫老太爷。”檀悠悠将手轻轻搁在小腹上,“咱们家有萱萱了,以后还会有其他孩子,公爹做了祖父,该称老太爷。”
“是,妾身记住啦。”李姨娘笑吟吟的,这意味着她也能水涨船高,被称一声“太姨娘”。
檀悠悠见她头上只戴着一对鎏金银钗子,身上也穿得素雅,便叫柳枝取了自己一枝平时不怎么戴的宝石花金钗出来,亲手给她戴上,笑道:“挺适合姨娘的。我觉着太沉,姨娘别嫌弃。”
金钗上头,李姨娘便觉着分量了,晓得这枝金钗不便宜,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再三谢过,将萱萱交回,哄着裴老太爷去了。
檀悠悠目送马车离开,正要去隔壁寻潘氏说话解闷,小郭夫人却又来了,见她就笑道:“我听她们说你一个人独自在家,就知道你定然又有了!这地可真肥!”
檀悠悠想起朱家小媳妇开的玩笑,禁不住笑起来:“说得好像姐姐的地不肥似的。”
潘氏抱着栓子赶过来,闻言便酸唧唧地道:“你们不就是想笑我么?笑吧,笑吧,呵呵,真是的。改明儿我也再怀一个,这回咱们生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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