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春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意千重
两口子顺理成章和冯宝山一同出了门,同时开口:“怎么样了?”
“檀大人提了几个条件。”冯宝山掰着自己又黑又粗的手指,一条一条地数给他们听:“第一,要家父并我家舅父同来;第二,还要把杨舅父一起请过来;第三,何家必须来个作得了主的;第四,要在当天把所有该说的事情全部说清楚,并且立下字据。”
“譬如说?”
“譬如我娘的嫁妆,譬如我家继母何去何从,譬如将来若是发生不该有的事,又该怎么应对……”
冯宝山愁得都要哭了:“第一第二都好说,第三怕是难得成,第四,也难。”
何家这会儿还在闹腾呢,又如何肯出面表态退让?至于他母亲留下的嫁妆,也多是齐全不了的,算是家丑,他爹肯定不干。再说将来,谁知道会如何?
“确实有些为难人。”裴融公正地评论:“我感觉岳父不太乐意呢。”
冯宝山沉痛点头:“我也觉着,其实吧……向光兄……”他抬头看向裴融,“我觉着咱俩也差不多啊,从某方面来说,我比你还好那么一丢丢啊……为什么呢?”
“呵~”裴融冷笑,“从个头和肉量来说,你确实比我多得多……”
“停!”檀悠悠果断出手阻止内耗,“崇厚,这事儿只能靠你自己了,我们谁都帮不上,爱莫能助!”
冯宝山抓着头,步履蹒跚地离去,那背影,失魂落魄的,仿佛随时都可能疯掉。
裴融同情地道:“可怜,太可怜了!悠悠,你怎么看?”
“我爹未必非要他做到,不过想试探他的能力手腕和决心罢了。”檀悠悠邀请裴某人跟她一起坐马车:“天气寒凉,夫君重伤初愈,算是老弱病残之一,理当乘车。向光,你怎么看?”
“喏。”裴融朝她深施一礼,严肃地上了车,在她身旁坐下,长臂一伸,很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
檀悠悠佯作推却:“不要啦,坐有坐相,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裴融肃穆地道:“我自在我家车上搂我的妻,与他人何干?”
檀悠悠给他鼓掌:“这才叫名士呢!你之前那种只能叫做冥顽不化!”
次日,檀至锦夫妇三朝回门,带回一个消息,福王世子酒醉失足落水而亡。
据说福王哀恸过度,几次昏厥;福王妃更是哭得卧病在床,几乎不能起身。
因短时间内,皇室之中接连发生几件大事,二皇子府失火、二皇子妃母子葬身火海、福王世子意外身亡,消息报到御前,皇帝非常伤感。
但也仅此只是伤感而已,并没有其他表示。
檀至锦压低声音告诉裴融:“寿王让我告诉你,福王准备向陛下讨要体面,追封裴扬为郡王,并以郡王礼下葬,其妻闵氏为郡王妃、其女为县主。待丧礼毕,另择福王诸子之一为世子,承亲王爵,另选诸男孙之一过继为裴扬子,承郡王爵。”
这相当于平白为自家多要到一个郡王爵位。
“荒唐!”裴融冷嗤出声。
裴扬于朝廷国家并无寸功,死得如此不光彩,且生前为非作歹,寿王竟然还敢为他讨要郡王爵位。
这明摆着是要试探皇帝的底线,也是真熬不住了。
从事发到现在,人死了好几拨,皇帝始终巍然不动,确实是挺煎熬的。
澹春山 第515章 老爷生了!
裴融对于福王为裴扬请封郡王爵这个事儿挺激动的,回到内院和檀悠悠说起来,气愤溢于言表,还使劲儿拍了一下桌子。
檀悠悠附和他:“对!实在太过分了!简直痴心妄想!贪婪卑鄙!咱们家只得一个侯爵,拼了命才保住,他家犯了大事,却想同时占着两个王爵,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怎么不上天呢!是吧?!”
裴融听她这样说,又反过来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她:“倒也不是这么说。咱们家情况不太一样,能够这样已属侥幸,爵位虽然重要,平安康健更重要,咱们还年轻,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檀悠悠十分想笑,努力憋着,一本正经地眨巴着小鹿眼,崇拜地看着裴融,不时夸赞:“夫君说得很对,夫君真有志气,夫君真睿智……夫君……”
裴融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味儿了,再看檀悠悠,虽努力维持严肃严肃,眼里的笑意却是满得快要流出来,便作势要教训她:“好你个调皮捣蛋的家伙!逗着我玩很开心吧?”
檀悠悠笑得不行:“你咋这么较真到可爱呢?”
裴融颇有深意地道:“不是我较真到可爱,而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夫君慧眼如炬,一语中的!”檀悠悠夸张地竖着大拇指,坦然承认自己确实爱他。
她把裴融拉到窗边,指着碧蓝高远的天空,墙角傲霜的菊花,轻声笑道:“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光景,夫君应该更放松些。规矩在于心,而非流于表面。夫君大可再松快些……”
裴融看看天地,再看看檀悠悠的笑靥,因外头那些纷争引起的愤慨不平,瞬间烟消云散。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半晌,他问:“悠悠,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容易满足?旁的妇人一心想要夫君出人头地,荣华富贵,你却只想吃了睡,睡了吃,饱食终日,无所事事……”
“夫君是在夸我吗?”檀悠悠觉着,裴某人这描述,仿佛是在说某种其名曰“猪”的动物……
裴融一笑,揉揉她的肩头:“你觉着是什么就是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很……很……”
他有些脸红,怎么也不能把“爱”字说出口,便改口道:“我想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
檀悠悠沉默片刻,伸出手去,呐喊:“救命啊!”
“……”裴融被她惹得好气又好笑,趁机狠狠捏了她的丰盈处一把,美其名曰“惩罚”。
正笑闹间,柳枝狂奔而至,笑道:“侯爷,夫人,老爷升了!升了!”
“乍一听,就和老爷生了似的。”檀悠悠叹气,问柳枝:“生了个什么啊?”
柳枝没听出她的调侃之意,欢喜不尽:“西北左参政!”
确切的说,是西北承宣布政使司左参政,为西北行省主官布政使的副手,分管粮储、屯田、军务、驿传、水利、抚名等事。
檀悠悠轻抚胸口:“还好,我以为一去就要挑大梁呢。”
这种时代,她还真怕渣爹一着不慎,犯个大错,再把全家拖入火海。
裴融笑话她:“哪有那么容易,要做掌柜,至少也得先做两年学徒啊。”
“四五年回不来吧?”檀悠悠叹着气掰着手指算:“先做三四年参政,再做布政使,随便搞搞,七八年、十来年的光阴就没了呢。”
“这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裴融劝她:“别难受了,接连升官,多少人求之不得。且我问了岳父,他雄心勃勃,摩拳擦掌,一心就想做事,这也是求仁得仁。这么好的事,咱们得赶紧备一份礼,过去恭喜贺喜。”
“夫君提醒得是。”檀悠悠忙着收拾礼物银票什么的。
檀家没钱,为给檀至锦成亲、买房子啥的,已经开始变卖庄子田地,紧接着又是檀如意的嫁妆婚礼什么的,还要凑齐一家子去西北赴任的路费开销。
即便周氏再怎么贤良聪慧能干,也是捉襟见肘。身为女儿女婿小可爱,可不得帮着解决一下燃眉之急么?
裴融却也舍得,很爽快地取了共计二千两银票放入匣中,道:“若是岳父不收,你就说是给姨娘路上花用的。”
檀悠悠道:“你放心好了,我爹不会不收的。”
毕竟女儿才是自己的,女婿不姓檀,女婿的钱也不姓檀,用不着渣爹替他心疼。
萱萱还在睡着,小姑娘这两天频繁外出,或是吹了凉风,消化不太好,老拉奶瓣便,就不带去了,叫她在家好好养养。
夫妻二人拾掇好就并肩往外走,正逢冯宝山痴痴傻傻地笼着袖子来登门,迎头撞上也和没见着他们似的。
“崇厚?”裴融皱起眉头:“与岳父约定的日子就在明晨,你的事情都办妥啦?”
冯宝山这才醒过神来,哭兮兮地道:“我没办法了,我没办法了,快给我出个主意……”
檀知府提的那些条件,别说何家不肯,光是他爹冯梁这一关就过不去。
冯梁还挺生气的,觉着这檀家太不知所谓了,自家好歹也是个伯爵府,这么压着打,实在太欺负人。难道他不要面子的吗?
裴融也知道症结出在哪里,轻描淡写地道:“你去告诉令尊,檀老爷升了西北左参政,布政使孟宪已然六十有三,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屡次告老。”
冯梁一点就透,这好比拿块肥肉在冯梁面前吊着,让他以为,未来西北布政使非檀知府莫属。
毕竟大家都知道檀知府被宣召入宫,并待了差不多一天的事。
布政使,封疆大吏,这样的亲家确实难得,值得争取并珍惜。冯梁必会退步。
“向光兄!你真是好人啊、!改天我请你喝酒!”冯宝山欢欢喜喜地离开,想到高兴处还跳了几跳。
“一点不稳重!”裴融嫌弃地摇摇头,转身扶檀悠悠上车:“慢些。”
檀家门前已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檀悠悠隔着车帘瞅了一圈,好些人都很陌生,根本就不认识,便问裴融:“难道这些都是我爹的朋友?”
澹春山 第516章 鬼见愁
“不是朋友,而是闻腥而动。”裴融面容平静,言语刻薄,倒是说得通透。
檀悠悠叹道:“这便是,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你就是颜如玉了。”裴融不动声色地吹捧她一回,再伸手扶她下车——因为车马客人太多,把门给堵住,他们进不去了,只能在此下车。
檀悠悠一脚踏下马车,便觉着周围许多目光朝她看来,每一道目光,都饱含着殷切和喜悦,以及热情。
饶是檀悠悠自诩两世为人、见过大场面,此时也不禁有些瑟缩。她小声道:“我觉着自己像是一块人见人爱的五花肉。”
裴融淡淡一笑,大手牵着她,昂首阔步、目不斜视往里走。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虽无数笑脸相迎,却无人胆敢上前骚扰。
檀悠悠小媳妇似的低着头跟在后面,快步进了大门,便恢复了本来面目:“夫君啊,你刚才好像鬼见愁。”
裴融瞪她一眼,无奈:“若我不是鬼见愁,一群人扑上来围着你闹腾,又该嫌我没用了。”
檀悠悠“哈哈”的笑:“不,你很有用,非常有用。”
裴融抿着唇笑,见着迎面过来的访客,就又把脸拉下来,冷冰冰的瞅着人家,从头到脚打量个不停,看得人颇不自在,匆匆忙忙打个招呼,迅速离去。
这是又想搞什么鬼?檀悠悠不动声色,且看裴某人要怎么表演。
到了二门处,裴融便要和她分开了:“你去内院见岳母她们,我去外院陪着岳父。”
檀悠悠抓住他:“你想做什么?”
裴融正色道:“我去盯着,以免岳父欢喜过头,被奸人蒙蔽。”
这好比民间有人中个举或是得中进士,便有无数乡人富户来依附,或是献上良田,或是投身为奴,总之各种好处自有人送到面前。
所为何来?权势利益罢了。
檀知府这回升了参政,虽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却也算是一省大员,里头可得的利益无数,是以才会突然间来了这么多访客,都是闻腥而来。
想要得到好处,必然有所孝敬,那什么金钱美玉、良田古董、美人名驹,都会尽数奉到檀知府面前。
但凡心志不坚,便会深陷其中,一着不慎,越陷越深,再难自拔。
是以,裴融决定去好好守着岳父,帮忙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统统吓走、骂走、赶走。
“……”檀悠悠很无语,苦口婆心:“夫君觉得这样合适吗?我爹是长辈,行事风格自来与你不同,讲究的是和光同尘,能不得罪人,就一定不会得罪人,你呢……”
“我是鬼见愁。所以要去替岳父看着,把他没看出来的、以及不好回绝、不好得罪的人统统赶走。”裴融伸出大手,很坚定地挥了一下,严肃地道:“你不必劝我,我知道分寸,这是男人的事,你不懂,去内院吧!”
“……”檀悠悠目送裴融大步离开,撇嘴,小声嘀咕:“还男人的事,我不懂呢,切……这自大狂!”
她并不放任裴某人自由发挥,先就把檀至锦找来,把经过说了,叫他:“大哥快去帮忙看着,别让我家那个老古板做得太过分,影响翁婿之间的情分。”
虽是好意,却也要别人愿意接受,对吧?
好比当初,他非得按着自个儿认为好的方式,强行扭转她的行为习惯,就是一个讨人嫌的傻叉行为。
“好,我这就去。”檀至锦先还认真回答,跟着就抱了肚子笑个不停。
檀悠悠被笑得恼羞成怒:“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我家老古板虽然古板,但是真心实意为了父亲好,为了家里好,你干嘛这样笑话他?”
“就是,傻了吧!”朱兰英站檀悠悠这边,帮着她骂檀至锦。
檀至锦捂着嘴,强行忍笑:“没,我不是笑话五妹夫,我吧,就是觉得,五妹你这些年真不容易。哈哈哈……”
“……”檀悠悠不想理睬檀至锦了,转身抓着朱兰英的袖子撒娇:“大嫂,大嫂,你看他!”
朱兰英既羞且喜,去寻周氏帮忙:“婆母,您瞧夫君,光顾着笑,不干正事儿。”
周氏低咳一声:“至锦,还不赶紧去看着?还没你五妹夫想得周到!”
“哦。”檀至锦这才憋住笑意,忙忙地往前头去了。
“唉……我好累……”檀悠悠往椅子上一倒,顺便将头靠在梅姨娘肩上,叹息:“知道我有多不容易了吧?旁人都怕得罪人,我们家这位不怕。”
“说明五女婿底气足。”周氏莞尔,“别说,这种性子真难得见着。你们也是过来道贺的么?自家人还弄这个。天天这么奔忙,不累啊?”
“不累。只要有好事,一日跑三次我也乐意。”檀悠悠三言两语转到了正事上头:“这是我们恭贺父亲的,正好用作路上的盘缠。”
周氏粗略看过便将银票推回来:“不用了,你们也挺不容易的。本该我们做长辈的贴补你们,哪有让你们贴补我们的道理。”
檀悠悠没说什么“供梅姨娘养老”之类的话,正色道:“养儿养女做什么用的?就是这种时候有依靠嘛。这是我们的孝心,接受儿女的孝心,总比花用别人,再用权力去还人情的好。太太觉得呢?”
周氏想了片刻,爽快地接了,叫了檀至文过来:“去告诉你父亲,就说你五妹、五妹夫孝敬他二千两银子做盘缠。”
檀知府和她这两日确实在为钱的事儿操心,让檀知府知道这事,心里也就有了底气,不该碰的人和事都会更坚决。
“这就对了。”檀悠悠坐到周氏身边,抱着她的肩头撒娇:“当年太太贴补我,我没客气过。您啊,和我客气就见外啦。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周氏道:“原本接了旨意就要走的,那天你爹面圣之时瞎叨叨,说了儿女婚事的难处,陛下给了恩典,容我们五日后出发。差不多能把你三姐的事弄好了。”
所以瞎叨叨也是一种本事啊。檀悠悠忧伤着,强颜欢笑:“我帮你们收拾行李罢。”
澹春山 第517章 字写得丑的不要
前院,正堂。
檀知府稳坐主位,身旁坐着裴融,再往下,是十来个样貌、穿着各异的人。
有富人、有商人、有久试不第的文人、有豪强官员的亲戚好友、也有混江湖讨生活的。
本该是热闹喜庆的场面,此刻却诡异的安静。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或是对视,或是看向檀知府,或是偷瞟裴融。
裴融面无表情,杀神一样坐着,毫无顾忌地将在场所有人一一观摩过来,不是观察,而是观摩。
最不尴尬的人当属新上任的檀参政。
他笑眯眯地坐着,穿着他那件五六年前做的,袖口拆换了好几遍的旧衣,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喝着去年的陈茶,小鹿眼真诚清澈,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和气又无辜。
来的都不是闲人,全是有所求。被裴融这么一耽搁,难免讨厌起他来,觉着这人未免太没眼色,不懂事找招人恨。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个两个对付不了,群起而攻之总能行吧?
众人互相交换眼色过后,攻守同盟便已达成。
一个富商最先起头:“向光公子,您学识渊博,博古通今,想必什么典故都是知道的。”
裴融正色道:“书海浩瀚,融虽苦读多年,所见不到十分之一,实不敢妄言什么典故都能知晓。”
富商便道:“无论如何,也比我等知道得多。我常听人言,鸠占鹊巢,不知作何解释。”
这便是很直接地骂裴融不知所谓,喧宾夺主来着。
包括檀参政在内,全都用看好戏的眼神盯着裴融,且看他怎么应对。
裴融直视对方,不慌不忙地道:“所谓鸠占鹊巢,便如凡夫俗子难登大雅之堂。”
所谓大雅,便是读书人的世界,商人为俗,非得跑来檀家当客人,还要出这种题目为难人,所以是自取其辱。
富商红了脸,低下头不再说话。
“向光,你可真是调皮!”檀参政用一种亲昵得发腻的语气,笑着批评裴融:“人家虚心向你求教,你便该认真解答教授才对,干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裴融扯扯唇角,恭敬行礼:“岳父大人批评得是。接下来,小婿一定认真解答诸位客人的问题。请问诸位,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裴某解答?”
众人都“呵呵”地笑着,各自交换眼色,摇头再摇头。
于是继续尴尬。
檀至锦在门外看了一回,忍笑忍到肚子疼,先去了一回茅房溜达回来,但见原来的十多个客人已经熬走了一半,还余几个坐着,都是老皮老脸刀枪不入的那一种。
恰逢檀至文过来报信,说那二千两程仪的事,檀至锦不由得对裴融又多了一层敬意在里头。
不认同自家亲友被贿赂,这是人之常情,但凡心有正义都会不赞同。
但是,先为亲友解决燃眉之急,再主动上前做恶人,帮忙挡去贿赂并提醒,就很难得了。
檀至锦快步入内,先冲着裴融友好一笑,再贴在檀参政耳边低声说话。
姜是老的辣,檀参政听着听着就演起了戏:“什么?寿王邀我过府说话?好,我这就去!诸位!实在抱歉啊,我这里突然遇到些急事,必须立刻处置,还请各位宽坐,我让五女婿陪你们说话吃茶。若是家中无事,不妨留下来用过晚饭再走。得罪,得罪……”
檀参政边走边抱拳行礼,转眼就溜得不见了影踪。
檀至锦紧随其后,带着真诚踏实的微笑,跟着消失在门后。
一屋客人尴尬地笑着,忐忑地看着裴融。
裴融半垂着眼皮,慢吞吞抬起茶碗,刮茶沫子,刮啊刮,最终也没喝,直接将茶碗搁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茶碗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然后所有客人的心尖尖都跟着跳了跳,齐刷刷坐直了看向他。
“诸位若是有事,不妨与我说,我替诸位转告岳父。但有一条,什么送人送物送田送钱,免开尊口,裴某人生性刻薄,说话难听,和气要紧。”裴融神情严肃,语气冷漠,十分不好相与。
于是又走了三四个客人,今天机会不合适,还有明天后天嘛,他们就不信了,裴融能够白天黑夜不分时候守在这里。
余下几个,脸皮堪比檀悠悠一样厚,不管裴融脸色怎么难看,都坐得稳稳的,茶水喝到寡淡无味,上了好几次茅厕,还在喝。
只要裴融一眼横过来,他们就笑嘻嘻、异口同声地道:“我们等檀大人归家。”
“你们是求职的吧?”裴融并非不通人情世故,看出来这几个都是想跟着檀大人混饭吃的——久试不第,家中又无出路,便会跟着官员做幕僚,混口饭吃。运气好,混得不错,也能有不错的出路。这是很正常的事。
那几个连忙点头称是,又以读书人不易为由,想要说动他给个方便。
裴融微微一笑:“岳父大人确实需要幕僚。这样,我来考考诸位,替他老人家把这事儿料理清爽,算是尽孝。”
那几个白嘴白脸,慌慌张张,并不怎么敢应考。
裴融也不急,继续慢条斯理地喝茶,于是又熬走了两个,还余二人,把心一横:“请向光公子出题罢。”
裴融盯一眼这二人,将手一伸,檀至文默不作声抱来笔墨纸张。
裴融却不是自己写,叫那二人:“写篇大字来看看,字写得丑的不要。”
又刷下一人。
裴融和檀至文一言不发,只管盯着那人看。
那人战战兢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裴融低咳一声,似是想要出手。
檀至文摩拳擦掌,热血沸腾,就想看着裴融一展身手为难人。
不想裴融拍一下他的肩膀,淡声道:“这里交给三舅兄了,我该回家啦,萱萱醒来看不到我和她娘会哭闹的。”
檀至文还没来得及挽留,裴融已经大踏步走了,只剩下他和最后一位客人大眼瞪小眼。
檀至文慢吞吞地发了会儿呆,直勾勾地看向客人:“你看上我爹哪里?你擅长什么?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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