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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春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意千重
檀悠悠不禁又多了几分惆怅。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那时候,她读着这一句,总觉得非常向往。
此时此地,却觉着真是残忍,巴不得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让那些痴情注定无结果的人能够早些走入新生活。
她走到江福生面前,蹲下去,和他对视:“师伯。”
“啊?哦,是夫人啊。”江福生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浑浊的眼里蓄满了泪光。
“若是师伯不嫌弃,不妨让我为您养老吧。安乐侯府,就是您的家。”檀悠悠诚恳又温柔,难得的正经。
江福生一笑:“多谢夫人和侯爷啊,我老啦,不想再往其他地方去了……您,这是打算回城么?”
“我们打算去何记纸坊。”裴融探身把江福生扶起,语气同样很温柔敬重:“您要是有空,不妨一起?”
江福生很惶恐:“不敢有劳侯爷……老头子自己来,一起去吧,说来惭愧啊,去了那么多趟,总也没谈好。大抵是看老头子穷,没啥本事,不可信吧……”
“那是他眼瘸,有眼不识泰山……”檀悠悠张口就来,被裴融低声阻止:“休得出口伤人,开玩笑也不可以,人家祖传的手艺,乐意与否全看个人,不能勉强……”
“哎呀呀,我开个玩笑逗老人家乐呵乐呵嘛,这么较真干什么?老古板啦……”檀悠悠碎碎念。
夫妻二人扶着江福生渐渐走远,檀至锦笑一笑,回过身,以大家长的姿态对着弟弟妹妹们清一清嗓子,说道:“好了,我们也回去吧,收拾收拾屋子,明日起,该读书的读书,该干活的干活,二更熄灯,五更起床,勤学苦读,风雨无阻,不得有误!谁不听话,休怪我无情!”
檀至敏大叫一声:“嗷!我不!我要和五姐姐、五姐夫一起!”
檀至锦笑得甜蜜:“行啊,还给咱们家省口粮了,快跟上去,趁他们还没走远。你五姐夫一定很欢喜,日常你还可以给你五姐姐作伴,帮她领孩子,喂鹅逗猫什么的。”
“真的吗?”檀至敏心动的很,然而不信长兄是好意:“你不怪我?不写信去告我?不收拾我?”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不怪你,不告你,不收拾你。赶紧跟上去!要不要我叫人骑马送你赶上去啊?”檀至锦撺掇着,眼睛贼亮。
一群弟妹之中,最难收拾的就是这个小祸害,打包送给裴融去收拾,他肩上的担子立时减轻一大半,还不愁小祸害不成才,怎么都很划算呢。
“要去,要去,我要去!谢谢大哥!”檀至敏欢呼鼓舞,揪着檀至锦的手跳啊跳。
檀至锦叫来长随:“骑上我的马,务必把五少爷送到侯爷身边,就说五少爷想和他们一起住,我也同意的。”
“走啦,走啦!”檀至敏骑上马,大声招呼哥哥姐姐们:“你们去不去?四哥,一起啊?”
檀至宽有些羡慕,却又觉着大哥的笑容有些太奇怪,便摇摇手:“你去吧,我空了再来看你。”
檀至敏吼吼着狂奔而去,檀至锦长舒一口气,微笑而陶醉:“好了,今晚老五那份肉,我们几个分了吃,走罢。”
檀至清偷看一眼才进门的大嫂,有些不大好意思,小声道:“大哥,至于吗?吃个肉也要这么算得清楚?”
檀至文淡淡地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京城米珠薪桂,咱们家就这么点产业,必须精打细算,才能细水长流。”
檀至清摸摸下颌,眼里闪过一丝毅然:“这不是长久之计,我决定跟着五妹夫跑个腿儿,学着做做生意养家糊口,读书的事情交给你们啦,再会!”
不等檀至敏开口,檀至清已经翻身上马,朝着檀悠悠和裴融追了上去。
“……”檀至敏措手不及,无奈地看向硕果仅存的檀如意、檀至文、檀至宽,心情很不好:“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第一天全面行使长兄的权威,就受到了这样的挑战,真是气死他了。
檀如意和他感情深,很同情地低下头。
檀至宽还小,不敢对抗,也低下了头。
檀至文直勾勾地和他对视:“大哥不看我们,怎么知道我们在看你?”
“……”檀至锦好气啊,使劲跺脚:“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啊?!你们同意老二不念书,去做生意不?”
“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大哥与其问我们,不如和五妹夫商量。倘若五妹夫觉着二哥没救,那就没救了。你们走不走啊?我要先回去看书了!”檀至文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走了。
檀至锦发了会儿呆,一挥手:“都回吧,都回吧!唉,这个家难当啊。”
朱兰英靠过来,悄悄握住他的手,小声道:“夫君不要着急,还有我呢。”
檀至锦冲着妻子甜甜一笑,反手握紧她的手,低声道:“没事儿,我就是随便叫叫苦,好让他们知道我的不容易,别没事儿总和我唱反调。我也得想想,怎么节流开源,把日子过得更宽裕些……”
檀如意牵着檀至宽静悄悄跟在后头,不时和冯宝山眉来眼去传个情。





澹春山 第526章 没事把脸涂得这么白
天气冷,何记纸坊没什么生意。
檀悠悠等人到时,何家父子俩正面对着面发呆,一个荆钗布裙的老妇蹲在一旁洗洗涮涮,不时嘀咕几句,表情难看,语气也难听。
江福生正要上前搭腔,被檀悠悠止住:“咱们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老妇抱怨的,无非是天气寒冷,人手少,制作不出来太多纸张,赚不了钱财。
过年的费用、炭火费用、粮食、没油没肉,房子也需要修葺一下,还有何家儿子三十多岁还没娶个媳妇,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总而言之,就是骂这父子俩没出息,养活不了家口。
檀悠悠就想不明白了,有手艺傍身,难道养不活一家三口?且既然穷到这个地步,为何舍不得把手艺拿出来,受雇于她?
江福生小声解释:“何家的儿媳妇老早就病死了,没留下子嗣,想要继弦,他这种情况,接连看了好几个,女方聘礼都要得多,好容易存下一笔钱,前些日子又被骗光了……”
“穷则思变,没钱更该答应咱们啊,怎么想的……”檀悠悠正说着,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拖着一大捆柴,艰难地从他们身后走来,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低着头进了作坊。
跟着,老妇又开始抱怨:“若你不是个赔钱货,你爹也不至于被人骗走好不容易存下的老婆本儿!”
小姑娘不吭不哈,低着头码好柴火,自去灶边打开锅盖,刮些冷粥果腹。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活儿不干,钱挣不来,你个赔钱货,扫把星!这家里这么倒霉,就是因为你!”老妇越说越生气,抓起洗锅用的刷把,对着小姑娘就是一顿抽。
“嗳……这位老人家为何打人呢?”檀悠悠平生最见不得的女人欺负女人,当然,男人欺负女人她更见不得。至于这种重男轻女的,简直就是她仇人。
作坊里的四个人一起回头看过来,先见着檀悠悠和裴融便是一怔,随即见到江福生,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何氏父子继续低下头一声不吭,小姑娘继续麻木,老妇则是叉着腰叫道:“你这小娘子多管闲事!老妇自打我家孙女,与你有何干系!”
“当然有关系了!”檀悠悠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捧住小姑娘冻得通红的脸蛋,很夸张地道:“这么富贵的面相!我找了很久啊!被你打坏了多可惜!”
富贵的面相?何家四个人都有些发怔,小姑娘摸着自己的脸,其余三人则盯着小姑娘看个不停。
江福生十分疑惑,以目相询裴融。
裴融十分淡定,心里一塌糊涂,某人又在鬼扯了。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嘴大吃四方,脚大江山稳,手大拿官印……”檀悠悠乱七八糟地扯着,也不怕麻衣道者从九泉之下爬起来找她算账。
“别qiu瞎扯淡了!这就是个扫把星,赔钱货!克死她娘和弟弟,又害得我老何家破财受穷,要不是看她很快就能嫁人换两个钱花用,老婆子早就把她溺死在尿罐子里头了!”
何老婆子不耐烦地打断檀悠悠的话,指着江福生道:“你和这福薄命短的老骗子一伙儿的吧?想干什么明说,别瞎几把扯淡!老娘忙得很!”
话有点难听,但是檀悠悠可以假装自己没听见,所以她继续笑眯眯地道:“没瞎扯,我是来办正事的……”
“办你娘的正事,看你这样子就不是个正经人,还有那男的,油头粉面,好端端的把脸涂得那么白……滚蛋!”何老婆子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抓起笤帚挥舞着要赶人。
“……”檀悠悠默然无语,自从穿越以后,她每天只顾着当咸鱼晒太阳,很久没有接触这样简单粗暴直接有力的妇女同志了,扯淡?!呵呵……
“嘭”的一声巨响,是檀悠悠一脚把何老婆子身边的石臼踢翻了。
是那种舂米的大石臼,至少几十斤上百斤那种,被檀·怪力·咸鱼·悠给踢翻之后,还在地上滚了几圈。
现场一片寂静。
“油头粉面、没事把脸涂得这么白”的裴融最先反应过来,冷着脸喝道:“来人!把这无故辱骂夫人、羞辱宗室的粗鄙老妇抓起来,拿我的帖子送去京兆府!”
“是!”小伍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咋咋呼呼地涌进来,伸着手就要去抓何老婆子。
于是何家炸了锅,乱麻麻地围上来吵闹告饶挣扎,各种乱。
何老头子好歹是个当家人,见过的世面多,先就抓住江福生说一通好话,大意为,都是误会,快放了他家不懂事的老婆子吧。
江福生是个老实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少不得帮着说好话,叫裴融和檀悠悠算了,别跟何家人一般见识。
他自说他的,小伍在一旁叉着腰自顾自地骂何老婆子:“你骂谁骗子不正经呢?满嘴脏话瞎咧咧,晓得这是谁不?这可是皇帝老爷亲封的安乐侯!这是咱们堂堂正正的安乐侯夫人!我告诉你,你惹大祸了!”
何老婆子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自己确确实实像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少不得各种作揖哀嚎告饶。
裴融和檀悠悠本身也不是仗势欺人的,见好就收,当即命小伍等人退下,各自寻个地方端端正正坐了,摆出架势,板着脸道:“之前我们家的铺子没少从你家买纸,为何认定我等是骗子,不正经?”
有些人吧,与他和和气气说不通,摆出架势压着,反而好说话。
比如这何家,之前江福生跑了一趟又一趟,许以高价没事说通。
今天檀悠悠进来,先礼后兵,反而被骂作“不正经”,牵连着裴融也成了“油头粉面”,一通发作之后,什么都顺了。
何家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十分配合。
“不关我们的事,是有人告诉我们你们是骗子,想骗我家造纸术的。”何老婆子口齿伶俐:“这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檀悠悠听完经过,气了个倒仰。




澹春山 第527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要说有些人吧,死了之后还被人惦记着,没事儿就翻出来骂个两三遍,骂了不够解气,还想把他弄出来鞭个尸点个蜡什么的。
譬如裴扬此人,就该得到这种非同寻常的待遇。
这件事之所以这么不顺利,全程都是他在捣鬼。
江福生虽与何记纸坊一直都有生意往来,但因何记纸坊出的纸张数量不多,又有其他长期客户在,“香典”开办的时间也不长,这合作量就一直没上去。
是以,何家父子只把江福生看作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小主顾。
直到江福生表示想和他们谈条件,高价聘请他们去做长工,专做纸张供给梅氏花笺之后,他们才开始关注江福生这个人。
一家子一合计,先是害怕祖传手艺被骗走;然后又觉着江福生这穷酸简朴的老实样子,并不像是他自己说的那么厉害,拿得出那么多钱。
心里先有了怀疑,等到富贵滔天的裴扬再带着人浩浩荡荡赶过来,出手就是一锭十两重的雪花银,叫何老婆子准备酒席,多的钱赏她算作辛苦费,再在席上说一通江福生的坏话,这怀疑几乎就坐实了。
一个是穿着旧衣服、畏畏缩缩、沉默寡言、精打细算,时常为了一张纸吵许久的老头子;一个是赫赫扬扬、出手就是十两雪花银、大方富贵的王府世子。
两厢一对比,肯定是裴扬更可信,毕竟无冤无仇的,人家没必要算计他们。反倒是江福生这个穷酸老头儿有动机、有迹象、有马脚。
是以,这何家一直咬死不肯答应江福生,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达成这合作。
等到江福生把价钱提高,裴扬那边又扔过来一百两银子,说是看他们可怜,不忍心他们上当受骗,先给一百两银子娶个老婆好好过日子,千万别为了那么一点点钱动摇,丢了祖传的手艺。
等过一段日子,他没那么忙了,就腾出手来帮他们办个大作坊,把生意做大,以后不但王府的纸张全都由他们供给,还能想办法把他家的纸张送进宫作贡品。
于是何家人都做着富贵发财、一飞冲天的美梦,自是越发看不上江福生这边开出的条件。
“苍蝇啊,你为什么这么绿?”檀悠悠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因为啊,不绿就嗅不到腥味儿……”
这死裴扬,果然是只绿头苍蝇,好事没他,坏事一定有他!怎么就这样闲呢?
“就事论事,别瞎说。”裴融严肃地阻止她,大意是,这事是裴扬作的恶,和裴扬的妻子闵氏没关系。
檀悠悠就不明白了:“这事儿和闵氏有什么关系?我没说她啊。”
裴融小声道:“你说什么绿的……真要算起来,也是裴扬绿了闵氏……”
“比喻,我这是比喻!您老没事儿别想那么多!好么?”檀悠悠差点来个中英混杂“欧克?!”
裴融也觉着自己是有点过了,有些尴尬地低咳一声,继续严肃脸,询问何家人:“既然拿到这么多钱,为何如此困窘?也没见有所改善?”
何老婆子立时激动起来,指着自家儿子骂道:“还不是这个只晓得灌黄汤的夯货!叫他拿着银子去过聘礼,他被人半路上哄去喝花酒,被那不正经的骚~货迷得四五四六的,一觉醒来分文不剩,倒欠人家三十两银子!”
“干得好!”檀悠悠忍不住笑出声来,见何家人气鼓鼓地看过来,想着自己还要用人家的技术造纸,便很自然地改了口:“我的意思是说,这和你家孙女儿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让她爹去喝花酒的。”
何老婆子理直气壮地道:“就是因为赔钱货克父克母扫把星,我们家运气才这么差啊!不怪她要怪谁?就是怪她!”
小姑娘瘦弱的身体再次竭力往角落里缩了缩,努力想让人忽略自己的存在。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檀悠悠心下感叹,一本正经地对何老婆子说道:“你说她克父克母扫把赔钱货,其实,不是她的错,而是你的错。真正的赔钱货克夫克子克儿媳妇克孙子扫把星,是你,不是她。”
何老婆子目瞪口呆,随即大声反抗:“你乱说!不是我!怎么会是我呢?我男人好好儿的,我还生了儿子,她没出生之前,我家好好的……”
“不不不,从你进门那天开始,何家就在走下坡路了,你看,别人家人丁兴旺,你家只有一根独苗,就是你害的。再说,你儿媳妇生这姑娘时没事吧?所以人不是你孙女克的。
后来你儿媳妇生孙子的时候出事,小姑娘没在她娘跟前吧?所以人是被你克的,因为你在现场!再后来,你儿子拿着钱出门,又是你安排他去的吧?小姑娘没在跟前吧?
你儿子听了你的话,出门就被人骗光钱财,倒欠三十两,这都是你妨害的!和你孙女有什么关系啊。所以吧,你们家的扫把星其实是你,不是她!
你一把年纪了,就别欺负人家姑娘小不懂事,把自己扫把星的名儿硬扣在人家头上。这样是不对的!”
檀悠悠一气呵成,说得特别顺溜,不但把何家人绕晕乎了,还把江福生、小伍等人也绕晕乎了。
唯一保持清醒的人是裴融,但他从始至终都没出声,因为生怕再出刚才那“绿”什么的笑话。
何老头儿眨巴眨巴眼睛,突地跳起来朝何老婆子冲过去:“原来是你!你这个扫把星!我说我家这日子怎么越过越差了呢!都是你害的!还冤枉小妮儿!”
何小妮怯怯地缩在墙角,偷偷看着檀悠悠,眼睛里终于有了些许活气。
檀悠悠朝她友善微笑,先就这样吧,自己暂时只能做到这么多。
其实吧,何家儿子被哄了喝花酒,骗走钱财的事,多半是裴扬所为,那家伙是真的坏。
只不过这些事不必再深究,裴扬已死,福王府倒霉在即,这桩生意应当是没有什么障碍了。
何家人的品行不关她的事,只要管好用好,将他们的技术发扬广大梅家花笺就行。




澹春山 第528章 小二来杯茶
京中风云暗涌,然,寻常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人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檀悠悠这边就有好几件事要忙,一是与何家就达成合作商谈,敲定各种细节。
因这家人品行不怎么好,她在契书上反复下了功夫,不但自己各种查缺补漏,还让裴融帮着看,要求是连看三遍,每遍都必须找出错漏,找不出来不算数。
旁人都是担心别人找出错误,哪有必须找出错误这种做法?裴融觉着檀悠悠颇不正常,但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心里充满忧伤的孕妇很不好惹,是以不但自己看,还发动亲戚朋友帮着看。
各种折腾之后,檀悠悠终于满意。觉着只要契书在手,哪怕何家人身后站着天王老子,只要本朝不倒,还讲律法,就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二是她和裴融又重新恢复上课,每天姣姣和安宝准点报到,在安乐侯府吃一顿午饭,两顿点心,每餐都要点菜,时常要求上新,不然俩孩子就各种撒娇卖萌。
三是萱萱更懂事了些,各种粘人,动不动就挂着两颗亮晶晶的泪珠子,可怜巴巴地瘪着嘴盯着大人看抽抽噎噎。
是以,檀悠悠简直不要太充实,成日忙得晒太阳的功夫都没有,但她自个儿觉着,仿佛还略瘦了些。
于是就很开心,喜滋滋地告诉裴融:“我瘦了呢,最近裙腰都松了些。”
裴融趁机摸上若干把,再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不是你瘦了,而是裙腰被你撑大了。”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檀悠悠选择爆发,她跳起来追着裴融打:“说句好听话顺耳话,有那么难吗?你是不是不懂得怎么讨女人欢心?”
“好听话不难说,我只是觉得夫妻之间真诚更重要……”裴融一边躲闪,一边将她的手摁住,强迫她坐下:“别闹腾了,吓着咱家小二!”
檀悠悠端正坐好,清清嗓子,声音洪亮:“小二!来杯茶!”再晃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小二在哪里?小二在那里?怎么没看见?”
裴融很无语,含笑看了她半晌,沉声问道:“即便让你独自待上许久,也不会觉得寂寞吧?”
“谁说的,我当然会寂寞。之所以这么欢乐,那是因为我想逗夫君开心啊。”檀悠悠歪着脑袋看着裴融俏皮地笑,虽是做了娘,她的模样、眼神、表情仍然很是清新可爱,毫无违和感。
裴融实在是爱煞了她这小模样,忍不住凑过去捧着俏脸香了一口。
檀悠悠噘着小红嘴,很煞风景地道:“白日宣淫,不成体统!”
“你这心眼儿比针尖还要小。”裴融失笑,伸手捏住她的小红嘴,“别说话了,就这样保持安静更可爱。”
檀悠悠捡起枕头塞他怀里:“跟它过吧,一准儿不会吵你。”
莲枝很不好意思地抠着门框小声道:“夫人,侯爷有客来访。”
“谁啊?”裴融听见丫鬟的声音,立刻收了笑容,正襟危坐,一脸肃穆,仿佛刚才那个和檀悠悠嬉笑打闹的人不是他。
莲枝行个礼,送上名帖:“据说是侯爷的朋友,有事要寻您商量呢。”
裴融一看名帖,却是他日常交往的一位名士,日常以喜好讨论政务,敢于直言进谏而闻名。微一沉吟,便起身要换正式些的衣裳去见客:“是很重要的客人,我估摸着是要发动了,这个点儿不早不晚的,你让厨房备一桌好菜,我留他吃饭。”
檀悠悠把他打扮得漂亮整齐,让他出门:“就只是你们俩喝酒么?要请陈二哥过来不?人多热闹些。”
“不必。陈二哥不便掺和这事儿。”裴融大步而去,意气风发。
“哎呀,我家夫君真俊!”檀悠悠咬着右手食指目送人走远,表情痴痴的,一脸傻相。
裴融回头,看到她这捣鬼模样,好气又好笑,直到见了客,唇角的笑意还未淡去。
访客却是为了联合文人仕子具名上万民书,集体弹劾福王而来。至于罪名,早就拟得清清楚楚,什么仗势欺人、与民争利、贪污盐税、卖官鬻爵、辜负皇恩、大不敬、密谋造反等等。
前面几条还好说,到了密谋造反,已是想要置之于死地的意思了。
裴融看完万民书,并未在上面落下自己的姓名,只提点了几处不够严谨狠辣的地方,也未留对方吃晚饭,直接把人送走了。
回到后宅,老远就听见欢笑声,走进屋子一瞧,只见檀悠悠把萱萱放在榻上平躺着,她自己盘膝坐在对面,拉着萱萱的两只小手,教萱萱用力起身、坐起、又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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