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铁慈去看了看自己陈设精致诸物齐全的主殿,没去睡,去了偏殿,她的莺莺燕燕们正互相帮忙着剪头发,今日这群纵火犯太过投入,虽然做了自身防护,但是头发大多都烧坏了,此刻都坐在桌前,执着大剪刀,抿着唇帮同伴剪头发,咔擦咔擦之声不绝,地面铺满了一层青缎子般的乌发。
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头发还是如对头颅一般的重视,尤其是女子,一头乌发自出生后便精心养护,十分爱惜。若断发,也就是意断情绝,除非遁入空门。此刻铁慈站在门口,看见自己那群莺莺燕燕,都收了人前的嬉笑自如,神情肃穆,殿内的气氛十分沉重。
虽然很是舍不得,姑娘们却都很干脆,互相催促着舍不得下手的同伴们快一点,莫要让殿下看见,三下五除二剪完,个个都成了童花头,互相望望,有人噗嗤一声笑了,有人笑过又哭了。
铁慈站在殿口,凝视着那一地乌发,心想这一根发就是一座山啊。
还有城门前做戏的戚家,冒险让血骑跟在她后面直接闯城门的狄一苇,散尽家财的田家,不管不顾来接她的萧问柳,在城门口卖艺数日的杂耍班,结社踏青的盛都小姐们。
这些用尽办法给她铺路,将紧迫时光拉长的人们。
看着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颓丧,有什么理由退让,有什么理由想那些风花雪月呢?
有人回头,看见铁慈,惊呼一声。
铁慈立即换了满脸笑意,啧啧一声,托着下巴上下端详,笑道:“这发型不长不短的不好看,还不如一起剃光了,出门一溜青溜溜大光头,从此瑞祥殿闪瞎人眼。”
童花头们一起笑着冲她扑过来。
把她扑倒在大通铺上。
铁慈趁势赖在大通铺上,和她的后宫们胡天胡地乱滚了一通,捏捏这个的屁股说手感不好了,捏捏那个的胸说一定植入硅胶了,殿内叽叽咯咯笑声不绝,闹着闹着,外袍就飞出去了,哄笑声里,靴子也飞出去了,衣裳钗环卸了一地,脂粉香满殿氤氲,叫人瞧着,活脱脱一幅皇太子浪荡冶游淫乐图。
御史看见能拼了老命哭着弹劾那种。
闹了一阵,姑娘们失去头发的忧伤气氛也就没了,大家都累了,很快殿内便安静下来,有人迷迷糊糊推铁慈去自己床上睡,铁慈屁股死沉死沉,在有点硬的通铺上左拥右抱,道:“孤不走,孤今日要临幸一二三四五六次。”
有人吹熄了烛火,黑暗里哧哧的笑声响起,瑞祥殿的人大多都跟着铁慈十年以上,几乎是一起长大,自小坐卧一处,人后没太多主仆之分,有人嘻嘻笑道:“往日里丹霜赤雪占着主子,今日醋死她们。”
有人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道:“殿下在外头和丹霜赤雪混了一年,也该好好陪陪我们了。”
有人昵声道:“瞧丹霜那苦大仇深样儿,八成也没讨着好。殿下啊,一定外头有狗了。”
“啊,被外头狐狸精勾搭上了?殿下快说,是谁是谁!”
“切——”铁慈懒洋洋的声气,“孤明明拥有一座森林,为何单单要在一株树上吊死?你们想什么呢。”
姑娘们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夹杂着呢哝的梦话。
很快梦话和小呼噜连绵成一片,疲倦的姑娘们都睡着了。
只有铁慈,睡在正中,腿上压着一个,肚子上压着一个,双手抱头,淡淡望着飞龙舞凤的头顶凿井。
门口,丹霜扶门而立,她已经站了很久,似乎还要更久地站下去。
很久之后,她幽灵般地,无声走开,走在幽暗的走廊里,吹一吹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灯座。
一点微黄的灯火,在空旷幽深的宫殿内,缓缓逶迤开去。
……
大乾皇宫里全家团聚,小桌前皇家父女言笑晏晏。
远在千里之外的辽东汝州王宫,也开了一桌宴席。
宴席开在休心院,宝相妃的宫室。
大王前些日子回来后,便一直在休养,没有召见任何妃子,也轻易不见臣子,对梁士怡的战争还在继续,大乾永平的失利却成了众人讳莫如深的秘密,而大王北归时发生的事更是无人敢于探问的绝密,大家只知道五个王子随同大王前去观战,然后,一个都没能回来。
连同传言里被梁士怡杀了的大王子,慕容家在短期内折损了六个王子,还都是最有继承希望的那些。
十八个王子,一年内凋零过半。
这事儿太可怕,如一团霾云沉沉压在王宫之上,连王妃都不敢踏足大王寝殿一步,不敢多问一句。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回宫后大王的身子渐渐好转,毕竟辽东王宫,是有着天下最强的医者。
在这种情形下,大王好转后下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众人的注意力。
尤其第一个命令,很可能关系未来王位,更是万众瞩目。
在这种情形下,大王寝宫传出来的第一个命令,令整个汝州都竖起了耳朵。
大王要设家宴。
正常,远行而归,又伤病初愈,正该和妻子儿女们联络感情。
但此时继承人接连丧命,这一家宴,能传递出很多要紧的信号,比如,设宴在哪里,哪位妃子主持,哪几位王子先得到邀请。
这很重要,关系到大王内心的选择和接下来大家的站队。
结果,当常公公带人往休心院去的时候,大家都懵住了。
辞天骄 第二百八十二章 新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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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很多人都没想起来,休心院是谁的院子。
休心院,听起来像冷宫啊。
随即大家知道了这是宝相妃的院子,更是相顾失色。
慕容十八!
那位不是传说大逆不道,接连行刺兄弟,连大王都敢下手的叛逆吗?
据说还有更隐秘的消息,说刚死的那六个,还有大王受的伤,也和这位有关吗?
前阵子宝相妃忽然被禁足,休心院连过冬的炭都没得用,这事儿也从侧面佐证了这消息的真实性。
如此丧心病狂,大王不赶紧弄死,还抬举宝相妃?
令旨一下,王妃那里当即就乱了,金侧妃那里,砸碎东西的声音老远都能听见。
但是内侍在常公公的带领下,抬着桌面源源不断地往休心院去了,所有人都看得见。
休心院院门大开,无数内侍进进出出,洒扫整理,重新布置,要将这个冷落寒酸的院子,尽快规整得能接待这王宫中最尊贵的那些人。
宝相妃彩绣辉煌,容光焕发地坐在厅堂中,看着内侍忙忙碌碌,喜气洋洋地和身边人道:“大王可算回过味来了,今儿这算是给我正名了。我就说小十八怎么会做那大逆不道的事,那起子不安好心的货,听着风就是雨,连我也敢作践!”
她的贴身宫女,看一眼手上冻出来的冻疮,这一个冬天没有好炭用,满宫的人都冻坏了,当时听说是慕容翊犯了大罪,宝相妃气得砸坏了妆台,没少骂逆子恶贼。
如今疤痕还未消,得色已上眉梢。
可这宫中今朝煊赫明朝罪,哪有什么长远的荣光。
门外一声告罪,常公公微微弯腰进门来,命人再添上火盆,又将旧地毯换下,换上极北密林里皮毛丰厚的地毡。
宝相妃缀着明珠的绣鞋踏上地毡的温软长毛,只觉得那股子舒适从脚底直传到大脑,心里的一股气却顶顶地冲上来,她斜睨着神态恭谦的常公公,故作讶异地道:“公公这是做什么?这么好的毡子,休心院怎么配用?还有这炭盆,这银丝炭,我们一冬都没见过了,公公确定不是送错了吗?”
“没有错。”常公公腰弯得更低,“娘娘恕罪,冬天老奴忙于大王出行的诸般事务,疏忽了对底下那起子小家伙的管教,怠慢了娘娘,老奴已经狠狠地处罚了他们,日后这休心院诸般用度,若短了什么,娘娘只管派人直接问老奴,必定给娘娘办妥当。”
宝相妃眼看往日里满宫趋奉,对自己向来态度淡薄的权宦,今日姿态若要低入尘埃去,心中快意,几乎想放声大笑,勉强忍住了,那得意已经飞入薄薄眼角,在画得精致的眉梢斜斜挑出去,“公公日理万机,我一个小小妃子,不敢打扰。”
“娘娘说的哪里话来,您是这后宫尊贵人儿,您想要什么,大王都舍得的。您尽管吩咐就是。”
常公公出去了,宝相妃环顾左右,笑道:“可给我试探出这老货的话儿来了,听听,就差没说大王要传位给十八了!我就说之前都是谣言,十八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她的大宫女一笑,垂下眼。
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您不是说他桀骜难驯,天生的坏胚子吗?
大宫女想起自家的这位王子,想起每次母子相见时的冲突,想起关于这位王子的传言,不由激灵灵打个寒战。
嘴上却恭敬地道:“娘娘说的是。”
宝相妃扬眉吐气,款款起身,“好了,别闲话了,都打扮齐整些,咱们也该迎迎客人了。”
客人却姗姗来迟。
且十分不齐全。
大王诸事繁忙,自然是最后一个来,宝相妃在前厅等了好久,先是来了几位王子公主,辽东王王子生得多,女儿却不多,只有三个公主,向来不受重视,来了以后坐在一边,宝相妃只命宫女去招呼。王子不敢不听老子的话,陆续到了,宝相妃看着却心惊,来的是体弱的老三,脑子不好的老五,宫女所生的老六老十三,瘸腿的老八,总爱避着人走的老十……一个个歪瓜裂枣。
宝相妃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像样的那些,都没了?
这个认知让她后背若过电一样,一股寒意从尾椎骨蹿到天灵盖,头皮一阵阵发麻。
本该欢喜的,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小十八越发显得出类拔萃,木秀于林。
但如果这些歪瓜裂枣是有意被剩下来的,如果真的都是小十八……
宝相妃目光在还算齐整的十六十七身上掠过,对方对上她的眼眸,就像看见了恶魔一般,惊恐地连退三步,躲入人群之中。
宝相妃心中的恐惧更甚了。
真的都是小十八干的吗?
她见着十八子零落成这样都觉得受不了,大王看着真的不会受刺激吗?
她还不知道大王出征带出去了五个王子,然后五个王子在身边一个个死去,该受的刺激早就受完了。
不过目光掠过焕然一新的庭院,她顿时又安心了。
不,不可能的,如果真的都是小十八干的,大王恨他们母子还来不及,怎么还可能给这样的抬举。
大王心思若渊,她不懂得,也不需要懂,既然给了抬举,接下就是,毕竟憋屈了这许多年,难得的风光,不享受一回,对不住自己。
不过这个享受很快就打了折扣。
王妃派人来说病了,不来了。
接着金侧妃也说扭了脚,不来了。
宝相妃心知肚明,冷哼一声。
不过是见不得她风光罢了。
其余低位的妃子女官们倒都来了,大王不好女色,后宫少来,这些年更是除了惯例的初一十五在王妃那,偶尔去次金侧妃那里,其余宫室都不踏足。如今难得的见大王机会,妃子们都不肯错过,一时设在庭院暖阁中的席面,倒也香风拂面,环佩叮当,白玉长廊上垂灯红缨倒影清湖碧水,檐下琉璃走马灯旋转出斑斓的光影,光影里人面娇靥,点翠流丹。
王侯之家景象富丽,不见雪下白骨。
不多时,大王也到了,宝相妃领众盈盈拜倒,娇声唤大王。
定安王瘦了许多,最近天时还算温暖,往年这时候他早早换了夹衣,此刻却还裹着厚厚大氅,他垂眼看宝相妃,面无表情,虚虚抬起手来,道:“都起来吧。”
宝相妃起身。定安王凝视她半晌,今日打扮得出奇华丽,容色鲜妍,不输那些年轻妃子。眼底光芒熠熠,那种眼神他很熟悉,是那种明明能力不足却天生心气骄傲的人独有的眼神,硬撑着逼人的锋芒和不认输的骄傲,暗瞳里却隐隐藏着不安和彷徨。
他目光在明显新赶制的宫装上流过,笑一声,走过她身侧。
倒挺有兴致打扮的。
宝相妃被他笑得心生忐忑,站在当地不敢动,定安王在首位上坐下,顺手一指身侧,道:“坐吧。”
宝相妃目光一亮。
那是往日里王妃的位置!
众人的目光射过来,各色复杂,宝相妃按下心中狂喜,款款过去,在大王身边挺直腰背坐了。
坐在这个位置上,她才感觉到这个位置视野极好,底下人诸般神态都在眼底,所有人都任她俯瞰。
这种感觉真好啊。
她靠近了大王一些,嘴角挑得更高。
大王右手边位置还空着,所有人目光都落在那里。那是仅次于宝相妃的位置,大王打算给谁坐?
宝相妃坐在大王身边,自觉自己成了女主人,端起杯要敬定安王,“大王……”
定安王手一抬,“还有人没到。”
所有人都一怔。
还真在等那个人。
谁配让大王虚位以待?
众人的心砰砰跳起来,面面相觑。
有资格坐那个位置的人,今日都在这里了。
不,严格说大家都没资格坐那个位置,如果王妃金侧妃不在,大王和宝相妃坐了父母尊位,那那个位置,该属于王世子的。
宝相妃也察觉到了,不喜欢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走,急忙笑道:“这是谁这么失礼,竟然姗姗来迟,妾派人去催吧?”
定安王不答,半晌道:“满座王子公主,你可思念十八?”
他问得声音低,只有宝相妃听见,她一怔,随即道:“十八不是生病了吗?等病好了,妾让他回来给大王请安。”
慕容翊对外一直放出的消息是得了恶疾,在城外别宫养病,宝相妃没去看过,和那些让人恐惧的流言比起来,她宁可是慕容翊真病了。
定安王淡淡道:“什么病了,你当娘的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一直在外游荡,害了老二杀了老四老十一,又刺杀了巡视边境的老大,被本王擒下后,又杀了本王带去的五个,还顺便行刺了本王,不止一次。”
“当啷。”一声。
宝相妃打翻了手中的酒杯。
她脸色煞白,忘记了翻倒的酒杯,也忘记了湿透的衣袖,只抖着手指,紧紧抓住了定安王的衣袖,“大王……您……您别和妾玩笑……”
定安王不答,轻轻拨开她的手。
宝相妃看着他神情,心都凉透了。
毕竟是枕边人,她还算了解他,看这神情态度,这事是真的。
宛如冰雪忽然塞满胸腔,方才的得意快意瞬间被冻住,宝相妃身子一软,瘫坐下来,“逆子……逆子……”
哗啦一下泪流满面,花了精心画就的妆。
底下人隐约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惊疑不定地张望。
“你教的好儿子。”定安王语气平静。
宝相妃低喘一声,就地跪爬过来,抓住了定安王的袍摆,“大王……大王……妾不知此事,妾真的不知此事啊,妾对大王忠心耿耿,也一向教导慕容翊忠君爱国,友爱兄弟,从未想过他竟凶恶悖逆如此,行此人神共愤之事……”
“凶恶悖逆,人神共愤……”定安王笑了笑,“看来你也很愤怒。”
“是,慕容翊有负大王教导,也有负妾身关爱,此子豺狼心性,定然是在外头被人教唆坏了的……妾身对他的行径切齿痛恨,绝不姑息!”
“绝不姑息。”定安王嗯了一声道,“若他此刻站在你面前,你待怎么做?”
“自然是手刃此獠,为大王报仇!我慕容氏一门英杰,如何能容下这般虎狼之辈!”
定安王又笑一声,道:“好,你起来罢。”
众人又互相打眼色。
看样子,慕容翊弑兄叛逆一事,是真的了。
宝相妃被人搀扶起来,擦着眼泪在一边坐好,定安王不再看她,目光转向长廊,淡淡道:“我们的贵客来了。”
众人转头,便看见连接着暖阁的长廊尽头,出现了一个人。
远看看不清颜容,只感觉身量高颀,行走步态之间,风姿极美。
宝相妃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身形,倒有点像十八……
就是好像瘦了点……
转念便嗤笑,十八犯下如此滔天罪恶,如何还能成为大王口中的“贵客”?
想起方才大王说的话,她微微心悸,不自觉地扭紧了袖口,回头张望。
那人在众人瞩目中从容行来,定安王喝一口酒,平静地道:“来见过你们未来的主子吧。”
一句话如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霍然扭头看定安王。
什么意思?
大王什么意思!
是指继承人吗!
但儿女们都在这里,没在这里的都死了,这是从哪冒出来的继承人!
常公公弯着腰给大王添酒,眉梢一阵轻微抽搐。
他知道是谁了。
不可思议,但又情理之中。
他看一眼一脸茫然和不安的宝相妃,想起方才这女子得志便猖狂的情态,嘴角轻轻一撇。
人影渐渐接近。
明珠妆成,美玉琢就。一张脸似仙似魔,一抹笑如神如魅。
众人发出哗然之声,有人碰翻了酒杯,有人踩到了别人的衣袍,宝相妃霍然站起,险些撞翻了定安王的桌案。
她仓皇地道:“怎……怎么……怎么会……”
她不知是惊是喜是惶恐还是混乱,仔细看来还是惊更多些。
定安王道:“怎么?自己儿子都不识得了?”
慕容翊在暖阁门口站定,微微挑眉,看了宝相妃一眼。
定安王平淡地道:“派人去别宫传个信,你果然来了。”
慕容翊笑道:“难得家宴,人聚这么齐,少了我怎么行。”
满座稀落,再不复当年十八子的盛况,此时这话说得更像讽刺,难得两人都神情平静,定安王居然还点点头,道:“大好了?”
慕容翊道:“从来没这么好过。”
定安王低头喝茶,又道:“那坐吧。”
此时除了他身边有空位,底下也还有空位,慕容翊却看也不看底下座位一眼,直接往上首行来,从容在定安王右边坐下了。
他经过那些王子身侧时,那几位王子下意识侧着身子低下头,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他坐下,常公公拍手,宫女才开始穿花般上菜,宫中礼乐班开始奏乐,完全是对待继承人的态度。
甚至比继承人待遇还尊贵些。
众人看着这一幕,眼看着又要晕了。
几位王子眼神乱飞,交流着他们都懂的内容。
他们本自认为和王位无缘,从不多想,但是王子们接连丧命,始作俑者听说还是小十八,一下子所有像点样的继承人都没了,他们难免也就多了几分想法,今日家宴,每个人都颇为心热,想着好好表现,说不定呢?
谁知道慕容翊忽然出现,和大王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大王那口气,仿佛慕容翊真是在别宫一直养病一样。
但是方才众人明明听见大王和宝相妃私语,宝相妃那般惶恐,气焰全消。
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翊才不管底下暗流涌动,坐下后,对着宝相妃笑笑:“母妃,好久不见。”
宝相妃盯着他,再看看定安王,神情惊疑不定。
定安王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宝相妃,道:“犒赏你生了一个好儿子。近二十年辛苦,不容易。”
他从未对宝相妃说过这般温情的话,宝相妃又喜又诧异,再加上此刻慕容翊带给她的冲击,一时心绪混乱,端着杯的手都在抖。
酒液溅出来些,落在厚厚的地毡上。
宝相妃没注意,慕容翊低头看了一眼。
他眼底忽然风暴凝聚,呼啸生寒,但这般风卷雷乱的情绪一霎而过,随即他便神色漠然地抬起头来。
定安王平静地示意宝相妃喝酒。
不知怎地,宝相妃忽然有点心悸,她总觉得大王此刻的神情有些奇怪,女人强烈的直觉让她不安,凝视着酒杯迟迟未动。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接过了那杯酒,慕容翊淡淡道:“儿子从未得过父王赐酒,十分眼馋,母妃怜悯,便将这杯酒赐给儿子吧。”
说完也不看两人,一饮而尽。
宝相妃没来由地松口气。
定安王凝视着慕容翊,忽然一笑,那笑,竟生出几分恶意。
慕容翊把玩着玲珑酒杯,笑道:“我在别宫一病许久,很是想念母妃。”
宝相妃面色涨红,慕容翊“染上恶疾”,她想过去看的,但是去和王妃说的时候,王妃只拨给她三等车马,还不允许她多带人手,又说看完恶疾病人暂时不能回宫,得在宫外居住一旬再回,她一来觉得这样出宫不体面,二来怕不能回宫,万一错失了大王召见呢,也便罢了。
如今给慕容翊这样当面问起,她也不禁难堪,正想解释,却听定安王漫不经心地道:“还是不见的好,你这位母妃,刚还说要和你恩断义绝,将你手刃呢。”
辞天骄 第二百八十三章 追妻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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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相妃仿若被人抽了一鞭,猛地僵住了。
慕容翊手一顿,含笑转头看定安王,“父王说笑了。”
定安王看了常公公一眼,常公公便上前,轻声将方才的对话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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