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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这回太后很快地缩了手,在衣袖上擦了擦手,又轻声道:“常儿有什么不好?萧家给你荫庇不好吗?还是你以为你这样,真能继承皇位?”
铁慈望着她,太后眼眸弯弯,藏着警惕。
铁慈忽然咧嘴哭道:“太后,我悔了啊!”
太后怔住。
“我悔了不该不听话啊!我悔了我一个废物还要占着茅坑不拉屎啊!”铁慈哭得眼泪横飞,半直起身,她比太后高,太后还半蹲在原地,仰头怔怔看着她。
“我错了我给您磕头赔罪啊!”铁慈猛地磕下头来。
冲着太后的脑门。
“砰”一声闷响。
脑袋相撞,似乎隐有骨裂之声。
太后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猛地向后一倒,几乎立刻,额头便缓缓鼓出包来。
室内那股沉沉的气息猛然流动,充斥着狂怒的气息,大抵没想过一直很乖的蝼蚁竟会来这一招。铁慈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平地生狂风,砰一声,那重达千斤的铁香炉猛地滴溜溜一转,砸向铁慈胸口。
铁慈就地一滚,从香炉矮足下险之又险地避过,再一个翻身已经到了门口,一拳砸向紧闭的门扉。
咔嚓一声裂响,那厚达半尺的包铁木门竟然给她一拳砸出一个洞,天光刷地透入。
狂风忽止,里头的人似乎在犹豫什么,铁慈趁这一瞬间,一把捞起自己的披风,踹开门冲出。
她站起身的时候还歪歪扭扭,跨出门那一刻却已经挺直背脊,披风刷地展开,如黑云悠悠在身后一卷,当人群涌来的时候,看见的依旧是面容平静身姿挺拔的皇太女。
李贵冲在最前方,看见铁慈的时候一顿,他对小佛堂里每次玩什么把戏自然心里有数,有点犹豫地看了眼铁慈身后。
铁慈对他笑,抬腿猛地后踢,身后的门被撞开。
李贵下意识往前走一步,挡住身后人们视线。
铁慈眼角余光看见一道黑影原本俯伏在地,似在查看太后状况,却在门开的那一瞬间,抱起太后,一闪没入黑暗中。
果然她猜中了,这人就见不得光的。
李贵看见那道黑影,脸色一变。铁慈已经道:“孤在太后这里,发现可疑人士……”
李贵立即道:“殿下说笑了。太后向来爱清净,都是孤身礼佛,佛堂内外看守严密,绝无嫌疑人士出没。”
“孤很担心太后安危,或者还是应该唤白泽卫前来搜查……”
“殿下多虑了。白泽卫承担整个皇宫戍卫,职责重大,轻易都唤了来,万一别处让人乘虚而入……”李贵飞快地低了头,“只是殿下担忧也不无道理。殿下放心,稍后奴婢们定会小心查看。天色已晚,还请殿下早些休息。”
铁慈要的就是他不追究太后的事让路,立即点点头,道:“罢了,也许我眼花了。”
李贵躬身让路,铁慈走过他身边,身后大开的门扉,再次缓缓关闭。
铁慈忽然一转身,作势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大笑道:“太后,孝敬您个新鲜玩意,看我的万花流光七彩冲天灯!”
“砰”。缓缓关闭的门仿佛忽然被里头的人踢了一脚,立即重重关上,震得檐头微尘簌簌落。
铁慈手中却空无一物。
“啊呀忘了,其实我根本没带呢!”
屋子里头再次砰一声,像谁砸了什么东西。
铁慈大笑着扬长而去。
一出容和殿,她脸上笑意便收了,匆匆走了一阵,一个转折,行入冷宫群后的一片竹林。
她一直走到林中深处,确定无人,才低头靠在一株老竹上,猛咳起来。
背上火辣辣的痛,咳嗽让这疼痛雪上加霜,铁慈却用力地咳,沉闷的咳声在瑟瑟林中回荡。好一会儿,直到吐出一口淤血,铁慈才长舒一口气。
师傅说了,诫鞭太重,必须尽快把淤血清出,不然盘桓在内腑,迟早伤及根本。
她有点艰难地手摸后背查看。黑衣已经碎了,饶是穿了几层厚衣,也染满了鲜血,好在颜色深看不出来。再被披风一罩,了无痕迹。
林中有簌簌声响起,有扭曲的黑影慢慢覆盖上地面。
铁慈看着脚下的黑影,没有抬头,轻声道:“老家伙身边应该就是那种传说中的人物。”
那个影子低低嗯了一声,道:“三狂?五帝?”
“江湖人也可称帝?”铁慈笑一声,“不过是伥鬼而已。”
影子道:“很厉害。”
“我今天试探了一下,确认他怕光。另外,他可能还怕水。我去小佛堂那么多次,从未看见过有水。”
“高人的弱点可不会留在传说里。”
“但他的命迟早留在我手里。”铁慈擦去嘴角的血迹,“三的n倍数,我记着呢。对了,顺便再查一下有没有哪位高人曾经被狗咬过。”
“……这和狗有什么关系?”
“狗也不想和他有关系。”
“……你被打傻了吧?我觉得你再不离开,你的命得先留在人家手里。”
铁慈抬眼看天色,最后一点日光被竹叶斑驳地切割,只留叶边一道灿然金。
“放心,快了。”
影子淡去,铁慈转身,忽觉不对。
为什么还有一条影子?
长长地铺在竹叶斑驳的林中,一动不动地扭曲着。
她转过身,顺着那影子的轨迹看过去,发现因为角度的关系,人其实有点远。她转过一片假山石,忽然被人捂住了嘴。
颊畔一片淡淡昙花香。
遇袭的那一瞬间铁慈的手臂已经横挥了出去,这叫铁锁横江,她贯注十成力气,碰上了对方胸骨得塌成烂尾楼。
肌肤险险擦上胸骨那一刻。
对方忽然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如果打痛我,我会叫。”
铁慈手臂已经来不及收势,猛地手掌向后一弯,反搂住了他的腰。
好细。
她轻声问:“然后呢?”
“我一叫,对面缸里那两位会受惊。”
假山石后有金缸,原本种着睡莲,现在是春天,里头是空的,上头正好乱石掩映,颇为遮蔽。
这也能作为寻欢场所,铁慈表示,你们宫里人真会玩。
“然后呢?”
“有人会得马上风。”
“那不挺好?”
“是挺好。毕竟如果你没有弟弟那当然对你很好。”
铁慈不动了,过了一会,沉迷思考的她无意识捏了一把对方的腰。
对方身体猛地一弹,铁慈反应过来,眼前的不是丹霜赤雪小虫子顾小小等等等等……
她讪讪放开手,准备道歉,只是没想好道歉的措辞,不知道是霸道总裁式好还是绿茶白莲式好?
还没想出结果,刚才的动静好像惊动了那对野鸳鸯,簌簌一阵响动,却没看见人出来。铁慈等了一会,动静反而没了,她悄悄走过去一看,金缸另一面竟然有个洞,那两人从洞里爬走了。
看着地面上那两溜爬行轨迹,铁慈对大乾皇宫偷情人的敬业程度叹为观止。
人都跑了,自然不能去追。铁慈想着刚才那人那句话。敢情女方是宫妃,这是在找人借种,要给她添个便宜弟弟?
后宫向来藏污纳垢,这不是什么稀奇事,皇帝老爹后宫多年不育,子嗣已经成了一道光,盯得后宫所有孤独女人眼睛发红,在这种情形下,为了子嗣铤而走险也不奇怪。
但是这是太后严控下的后宫,后宫守卫之严是历年之最。真的有人能这么大胆地偷情成功?
还有,她老爹还年轻,想要个孩子,为什么不在她老爹身上努力,非要冒这杀头的危险偷情?
铁慈蹲在缸边,盯着那个洞,像看着人类生殖史上的各种奇葩。
等她转头,就看见刚才的捂嘴兄,正在整理腰带。
铁慈:“……”
不是。兄台您这动作,会让我错觉方才那对奸夫**是你我。
月亮升了上来,辉光悄移,那人的半边脸渐渐显露在月色下,铁慈一瞬间脑海中掠过“碎玉列星,朗山高雪”。
似那玉碎在华堂璀璨如列星,似那郎朗高山之上雪月相接霜天彻。
铁慈欣赏了一会美色,又在想如果那些容溥的崇拜者,知道他们心中的林下高士山中美人,却会躲在暗处窥人偷情,房子会不会塌了。
容溥却是个能将任何猥琐的事都做得不染烟火气的人,他在月下斯斯文文冲铁慈行礼,笑容虽淡弧度完美:“见过殿下。”
两人自然见过,说起来还是亲戚,表哥表妹天生一对那种。
但铁慈对世家大族其实没什么好感,而容溥刚入仕,以铁慈的身份,不想见他,也就几年见不着。
如今一见,真好看。
铁慈笑了,挥挥手,一转身跃上金缸,翘起二郎腿,抬手在假山石缝里采了朵花,那花叫甘荷,根茎清凉而微甜,能治内腑血热。
铁慈叼着花,笑吟吟地俯首看容溥:“听闻你很少进宫,今儿却入夜了还不走。怎么,这么想当我的男皇后?”
容溥仰头看她,月光下金缸上的少女,一双长腿在空中摇荡,细巧的靴跟敲在缸身,声响清越,而她面容被月色洗礼,更清亮得像浸润在碧水中的精巧玉盘儿。
花色很艳,不抵她红唇灼然如火。
他敛了眸,轻声道:“臣入宫给姑母送三春礼,不想巧遇殿下。”
容家也有女选入皇宫,位列三妃,封号为宁。三春礼则是大乾在春季的第三个节气所设的节日。
顿了顿,他又道:“若能得殿下垂青……容溥,幸何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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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建议大家还是当独立的故事看吧,不加滤镜看人看故事才更加客观呢。





辞天骄 第八章 孤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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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慈不好当着容溥的面疗伤,在拼命地嚼花根,咔嚓咔嚓,又坐得高,没听清容溥在说什么,俯下脸正要问,忽然鼻尖一凉。
抬头一看,她咋舌道:“我可真成了神棍了。”
下雨了。
竹林簌簌听雨声很有意境,但是没有雨具就比较悲剧了。
铁慈披风兜头一裹,准备撒腿就跑。
回头一看容溥还站在原地,想着美人淋湿了就不美型了,再说这位还是个病美人。
一时怜香惜玉秉性大发,招手唤他:“来,我的披风大,可以遮两个人。”
刚说完就想起,披风下衣裳血迹未干,有味道。
不过容溥那样如玉如雪却又自生风流的人,想来也不会钻女人披风下。
然而立刻她便被打了脸。
“好啊。”
铁慈发怔。
孤不过是客气话……
披风一动,美人已经钻了进来,一边钻一边还和她道谢:“多谢殿下……”
他忽然止住话声,铁慈心中一紧,但随即容溥便又道:“也不知道有没有挤着殿下?”
“啊啊有……啊没有。”
都钻进来了,还赶人出去,反而启人疑窦。
两人便都不说话了。
容溥比铁慈高,他很自然地接过了举披风的任务。
披风再大都有限,里头空间更有限,铁慈已经努力地向外挪,但仍免不了时而碰触。
铁慈没想过看起来文弱的容溥,身躯其实却很坚实。黑暗中也能感受到男子轮廓线条的流利与优美。
淡淡昙花香气愈浓,嗅来却不扰人。
春雨洒落披风上声响温柔,披风下的空间狭窄黑暗而温暖。
容溥的侧脸在那一片黑暗中微微发光,像一条远而不冷的雪线。
这是朦胧而清朗的美感,却又带着微微的凉意,铁慈忽然想起了一首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师傅教的,随口吟诵出来,只觉得合情又合境。
容溥忽然道:“好词,是殿下做的吗?”
铁慈才反应过来苏轼不存在于这里。便大言不惭地嗯了一声,道:“我学富五车,你懂的。”
说这话是开玩笑,整个大乾朝都知道皇太女爱武装不爱红妆,尤其讨厌酸诗,宫廷诗会,从不出席。
但容溥却也嗯了一声,道:“笔写沉浮却又旷达超逸。殿下大才。”
铁慈怔了怔,忽然觉得无趣。
说句真话很难吗?
她想说话,喉咙却忽然一阵痒,想咳嗽,她忍住,背后又火烧火燎起来,步子踉跄了一下。
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容溥温柔又轻的语声响在耳侧:“殿下,雨天路滑,容臣扶着您。”
铁慈眼前发花,知道自己撑了太久有点撑不住了,也就靠在容溥身上,道:“劳您了呐。”
容溥扶着她,就顾不上举披风,两人裹着披风一路歪歪扭扭地走着,铁慈心想多亏这条路清净,这要给人撞上,怕不得以为大虫子成精。
披风下两人的身躯紧紧贴着,轻微的碰触似乎也有回声,铁慈后知后觉地发觉,这样一路在雨中共披风走下去,也许明儿容溥就真成了她的男皇后了。
她忽然道:“容卿啊。”
奏对格局一开,些微的旖旎情境一扫而空。容溥立即直了身体,沉声道:“臣在。”
“你为何未上辞婚书?”
“殿下,我为何要辞?”
“你不辞是你厚道啊。”铁慈笑,“不过我可不能欺负厚道人。”她转过头,盯着容溥的眼睛,“所以,我已经定了新太子妃了。”
容溥略微沉默,才道:“臣是否有幸得知,殿下新未婚夫是谁?”
“说了你也没见过。”铁慈挥手,“辽东王第十八子,瞧,和我是不是很配?”
这回容溥沉默了更久,沉默得铁慈都疑惑了,转头看他,却在一瞬间捕捉到容溥眼底光芒有些奇异。
她倒真的诧异了,难道他还真认识那个远到天边的王子?
两人此刻已经转上大路,开始碰上巡逻戍卫,铁慈的手从披风下伸出来,举着自己的令牌,戍卫们远远躬身让路。
没多久一抬头,看见了瑞祥殿的匾额,铁慈笑道:“哪,我到了。接下来你自己出宫吧。我的披风不方便借你,我让人给你拿伞来。”说着便抬手唤人。
手却忽然被拉住。
铁慈愕然转头。
容溥已经离开了披风的遮盖,绵绵丝雨淋得他鬓发微湿,因此眸更清颜色更如雪,铁慈看自己的手,他却只看着铁慈的眼睛,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容溥没说话,也不放手,铁慈随即明白他在问什么。
她笑起来,朗然而高贵。
“太女选婚,唯有容家未辞。你是觉得,我该感激,而不是不知好歹?”
“我不是……”
铁慈手指一抖,便松开了容溥的手。容溥却又追上一步,铁慈手里被塞了个东西,她低头看,是一支金创药膏。
她从容地将药膏收了,以一种皇族接受贡物的姿态。微微对容溥一点头,转身拾阶而上。
一大波人从里头涌出来接她。
这回容溥没有再跟上。
他立在原地,看着皇太女在众人拥簇下一步步向上而行,在他以为自己注定得不到答案的时候,铁慈忽然停了步。
“若容家未辞婚是为和萧家别苗头,那孤何必做你们争斗的器;若不辞婚单纯只是你的怜悯,孤又为何要接受他人的同情?”
她回首,高阶之上,一笑如云散月开。
“情爱或者权欲,谁也别想束缚孤。”
“孤的天下,孤自己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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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慈在容溥面前装得一手好那啥,一转过身便身子一歪,众婢急忙扶住,七嘴八舌询问,铁慈哀叹:“太后又罚我跪了,揉揉,快给揉揉。”
众女便又争着给她揉,顾小小从内殿迎了出来,看见这人头泱泱模样又头痛地退了回去,铁慈要的便是这样,连呼跪出了一身汗,要丹霜赶紧备洗澡水。
丹霜推窗探头看了她一眼,便重重摔了窗扇去准备了。顾小小站在门槛边,皱眉和她道:“殿下莫再太过娇宠这些婢子了,还嫌詹事府那群老大人唠叨得少么?”
铁慈还没回答,丹霜神出鬼没地从屏风后探出头来,道:“顾公子少来找我们殿下几次,想来詹事府的老大人们唠叨得会更少些。”
顾小小瞪圆了眼睛,顾不上回答赶紧退后几步,除了铁慈和家人,他和谁距离近于三尺都会不安。
铁慈笑着推他走,道:“都是好姐妹,何必置气。”
顾小小一边倒退一边道:“谁和她是姐妹了……”铁慈早已笑着挥挥手入了浴房。
进了门热气缭绕,她脸上从容的神态顿时化成了龇牙咧嘴,丹霜拎着布巾在圆形澡池边站着,上来三两下就解了她衣裳,然后倒抽一口气。
铁慈却对她道歉:“师妹,对不住,留在我这委屈你了。”
丹霜的回答是将浸过药的布巾往她背上一按,铁慈嗷地一声,赶紧噗通跃入水中,激起好大一片浪花。
澡池里的水也是药水,泡起来十分酸爽,铁慈却不声不吭。好一会儿出浴,丹霜给铁慈背后上了一层胶状的药物,眼看着那狰狞的伤口便被封住平复,铁慈却依旧不满足,道:“还是当年师傅那个什么液体创口贴好用。”
丹霜翻个白眼道:“师傅统共就带来那么几小瓶,够缝你这沟一样的口子么?”
铁慈便笑,伸手拨弄着水,道:“过阵子我可能就要离京了,离京前,我要见师傅一回。”
丹霜应了,道:“离京也好,瞧你这背都快成师傅烤肉的铁网了。回头嫁人吓死新郎。”
铁慈便想到自己那个刚“镖订”的准未婚夫,那张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画像,哈哈一笑道:“那倒不见得,说不定被吓死的人是我。”
丹霜哼了一声,道:“左右是个幌子。将来不听话,宰了便是。”又道:“赤雪让人传信回来,说西部那个小狼王,最近正巧往盛都来。说是为了互市的事情要寻户部和兵部的晦气,可巧咱们的人在编排他,这人听说性子野,可不要撞上了惹出事端。”
铁慈不以为意摆摆手,道:“等他到了,我说不定都离京千里了,怕什么。”
“说到离京。你何等身份,朝中老大臣们如何会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说到底是太后的庙堂。”铁慈道,“今儿太后接连吃了两次瘪,和萧常的联姻暂时是搁下了,可这口气她要不出,难免会和萧家离心。所以我猜她必定又会拿旧规矩说事——大乾官宦贵族子弟有游学的惯例,也该轮到我了。”
“游学也分好几种,武学、吟游、杂学。武学是最常见的,皇族本就应该学武,在盛都寻名师教导两年,又实惠又安全;吟游是文治,走名山大川,虽然辛苦些,但却是结交名士,示好天下学子的最佳途径,于争取文人归心,日后皇位稳固有莫大好处,而且又会选派大儒名臣跟随指导,又是一个笼络文臣的好时机;最差的便是杂学了,天下百业,随机选取,说是体察民情,体验民生,但混杂龙蛇市井,谁知道会遇上什么要命的事端?而所谓百业多半三教九流,低贱如蝼蚁,做得好于皇位并无助益,做的不好还容易败坏名声,不得民心。如果真要去游学历练,你得想法子千万别去学杂学。”
“我瞧着太后不会留我在京学武,杂学确实危险且容易被人钻空子。詹事府曾和我提过好几位名士,尤其那位儒家圣人,在朝在野都有莫大名声,若得吟游机会,倒正好去拜访,只是咱们想到的太后也想得到,得想个法子先……”
两人在澡房里絮絮说话,其余人等都知道规矩,太女洗澡时不会靠近,各自去忙碌。不防门口有人进来,却是一个华服少妇,带着两个侍女,守门的婢子见了急忙施礼,道声:“静妃娘娘。”
对方是皇太女生母,虽然来得少,但守门宫人自然不能拦。也不好说等待通报,静妃熟门熟路进门来,自有宫人带她去澡池附近,说太女正在沐浴请娘娘暖阁稍候,静妃却笑道:“正巧我做了一套里衣,用的是和州府上贡的潞绸,最是轻柔软密,这便拿去给太女试试。”
宫人都知道这位娘娘出身平凡,性子也素来柔弱,在最为深沉诡秘的后宫,本来该是活不过三天的角色,偏偏她诸般都不如人,唯有颜色和运气可称欧皇。进宫没多久皇后薨了,前头得宠的妃子接连生子,却都夭折了,轮到她早早有孕,生的却是女儿,等到铁慈被立为皇太女,她就被密密保护起来,在这宫中安然无忧地活着。
硬要说有什么不足,便是铁慈向来待她不如待旁人亲热,很少往她宫里去,年岁越长越淡漠。宫人们私下议论,却都说这位能生下皇太女那般人才,本就交了大运,她娘家无甚助力,本人又立不起来,皇太女不亲近也是常理,她也算明事理,只管安安分分便好。
静妃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心中并无怨尤,只是时日久了,难免思念,今日便寻了由头过来,好在铁慈素日虽不去她那里,但对她向来尊重,满宫的人心里也明白,这位迟早是将来的太后,自然也好生伺候着,由得她去了。
静妃怕打扰了女儿,没让侍女跟随,自己悄悄靠近澡池门外,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扰,却听见里头交谈声。
丹霜正用了药水给铁慈二次上药,好将来疤痕淡一些,那药着实厉害,铁慈这样能忍的人也禁不住嘶嘶连声,笑道:“好妹妹,你且轻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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