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铁慈微笑:“是不是罗织,请诸位公子们一起三法司门口见不就得了?”
一群人又变色,铁慈没兴趣和这群怂包扯皮,再次转身要走,又被王然叫住。
她皱眉回头,王然一头冷汗,期期艾艾,却像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话来说。
铁慈偏头抱臂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道:“王公子,你断了腿还扯着孤说这些有的没的,不会是为了要引起孤的注意吧?”
王然脸色猛然涨红,还没等他说什么,铁慈已经笑道:“见孤其实没毁容?”
“见孤其实并不懦弱?”
“见孤其实有点意思?”
王然涨红的脸转为苍白,眼底光芒复杂,挣扎着要说什么。
铁慈哈哈一笑,摇摇头,转身向门外走。
“可别。还是瞧不起孤拒绝孤一辈子吧。”
“这样孤还敬你是条汉子。”
她向前走,丹霜赤雪小虫子从来都是只为她掠阵,此刻毫不客气一路踩着众人跟着。
一地吱哇叫唤,盖住了各方声音。
铁慈已经行至门前,看见大门关了起来,这并不奇怪,酒楼动静太大,引起街道上的人围观,店主人怕被人看见影响以后生意,直接关了门。
但是,好像外头也太安静了些。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铁慈的手已经碰到了门栓,忽然看见门缝里一道寒光一闪。
铁慈立即松手后退!
但是已经迟了!
一柄刀尖微弯的长刀,闪电般穿过门板的缝隙,顶上了铁慈的心口!
铁慈目光缓缓下垂。
刀不是快刀,甚至有点钝,刀尖微弯,却并不是弯刀式样,弧度并不流畅,瞧着倒像是百砍而钝。
刀身上那一道长长的凹槽颜色微深,那是年长日久浸润鲜血所致。
这刀平凡而凶厉。
残阳斜投,染一线红光于刀头,亦如血。
刀尖顶着铁慈心口,缓缓向前,铁慈只能缓缓后退。
一步,一步。
辞天骄 第十六章 妖艳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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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汝州。
定安王的王宫占地广阔,气派雄伟,格局规模丝毫不逊于大乾盛都中心的那一座皇宫。
大王专门用来考校儿子们的悟心堂,此刻里里外外站满了人,都是各位王子们的随从。
慕容翊带着两个亲随匆匆赶至,快要进门时,忽然走廊拐角处转过来一个人,那人面容清癯,眼眸温和,遥遥便对慕容翊施礼。
这宫里对他这么客气的人可不多,慕容翊立即一个大躬躬到底,比他客气谦恭一百倍,“师祖万安。”
对面的清癯男子便笑起来,柔声道:“十八公子又淘气,这称呼臣如何当得。”
慕容翊笑道:“裘相是父王的老师,多年来扶持父王立经世之伟业。于辽东居功甚伟,自然是我的师祖。”
裘无咎便一脸无奈笑着摇头,忽然道:“十八公子可是受伤了?”
慕容翊顺着他目光低头,这才看见手腕边缘有隐约一点血迹,想必是先前刑讯时不注意沾染上的。
“近日天寒,就长住在了火炉子边,热火烤久了,难免流几滴鼻血。”慕容翊满不在乎地道,“要么,请师祖给我把个脉,开点去火的方子吃吃?”
裘无咎道:“热火烈油,看着喧腾,却最伤人。十八公子喜欢烤火,那就不仅要去火,还要清心了。”
慕容翊便笑起来,道:“您说的是。”
两人面对面笑,笑容一个温柔和善,一个心无城府。
一群人从后头簇簇拥拥地过来,领头人对裘无咎草草施了个礼,一肩膀把慕容翊撞到了墙边,风一般经过慕容翊身侧,远远抛下一句:“妖艳贱货……”
慕容翊踮起脚尖,扬头冲着远去的那群人喊:“……咱四哥!”
身后噗嗤一声,慕容翊挑眉,再回头时看见裘无咎已经走了。
慕四跟在他身后,他是王宫副总管的儿子,在这宫中有点脸面,慕容翊在宫内多半带着他。
永远愤青的慕四皱眉看着裘无咎离开的方向,说:“老头子阴阳怪气!”
慕容翊脸上笑意不减。
辽东盛产狐狸和虎狼,这王宫内外,遍地都是。他多年行走其间,步步惊心。好容易到得今天,谁也别想横空一脚,坏了他的好事。
比如那个什么皇太女选夫。
希望她最好有点眼色。
慕容翊转过长廊,进门,站在靠门角落,正对着悟心堂匾额。
“悟心”取的是“学贵心悟,守旧无功”之意。
慕容翊每次都盯着末四个字看许久。
定安王那颗不安分的老心脏,从这四个字便可看得清楚了。
年过半百的定安王慕容尧,生了一张有棱有角的国字脸,养移体居移气,多年富贵尊荣生活消磨了沙场磨砺出的风霜之色,添了几分威重之气,此刻神情倒还温和,看完前头几个儿子的功课,点点头放在一边。
旁边还有一大摞,毕竟有十八个儿子,但大王日理万机,哪有那功夫都看完。
所以慕容翊每次交作业,都是封皮上写得端端正正,里头心情好一片空白,心情不好画个乌龟。
王妃坐在一侧,几位跟随大王年头久的妃子们也有个座位,宝相妃位置最末,抿着唇盯着那一沓书卷,慕容翊猜她在想着是不是让大王也看看自己的功课,但慕容翊敢打一万个赌赌她不敢冒这个险。
毕竟他曾经“无意”中让宝相妃看见过自己的功课。
按旧日习惯,看完功课,诫勉几句,也便散了。今日定安王却似有心事,双手摩挲着膝头良久不语。
儿子们虽然日常斗得乌眼鸡似的,比如最近大王子和二王子都先后找定安王哭诉,但那都是私下。这家族团聚场合,人人要经营祥和场面,好妆点这花团锦簇王家,几个受宠的儿子便都聚拢来,问候身体,请教庶务,七嘴八舌要为父王分忧。
定安王便道:“如此,也便考校你们一事。说得好的,赏他内书阁行走。”
王子们顿时骚动。
内书阁是大王的内阁,掌辽东政事,内书阁行走便是许以听政,其意义不言而喻。
“若有一人,你欠了他偌大情分,如今他有罪,你当如何?”
大王子立即道:“父王常教导我们,不以私爱害公义。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情分和罪行,本就不可混为一谈。”
二王子便嗤笑一声,大王子怒目而视。
二王子道:“大哥莫生气。弟弟这笑,不过是对大哥熟读经义出口成章十分感佩而已。只是这般道理,父王如何不懂?想必这情分不同寻常,这罪行也非同一般,所以父王才会烦难是不是?”
定安王便赞赏点头。大王子面色铁青。
慕容翊不说话,只有他知道老头子指的是什么,一是指杨雄,杨雄当年对定安王有救命之恩,老家伙又想杀人又怕被人挟恩求报更怕被人指摘忘恩负义。二则是指王师裘无咎,这位定安王的老师,本身身份却是西戎上一代的皇族之后,当年王朝覆灭逃亡时带了许多西戎子弟来为定安王效命,这许多年在定安王扶持下,在西戎也颇经营了一番地下势力。如今自觉羽翼已丰,思念故土,想要回国。定安王却只想拿捏着他进而谋图西戎,怎肯放虎归山,只是整个辽东都知道裘无咎对大王忠心耿耿,为他的疆土鞠躬尽瘁,帮他挡剑都有两次,如此功勋忠诚,扣住人不放,便是定安王这种人,也说不出口。
不知就里的人,贸然回答,哪里能讨得到好。
果然接下来几个儿子七嘴八舌,还以为这是父王考校自己品行,都往公义上扯,定安王只不动声色听着。
宝相妃坐在一边,见王子们个个踊跃,只有慕容翊一脸神游天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忽见慕四低声和慕容翊说了句什么,慕容翊唇角一弯,一个微带讥诮的笑意。
宝相妃忽然就想起这许多年,只要慕容翊露出这种笑容,她保准吃瘪。
这孩子明明聪明得紧,瞧他神情,对大王这个问题也未必心中没谱,为什么就不愿上前,让大王看看他不光只有一张脸呢?
父王的宠爱又不会从天而降,儿子那么多,不努力走到他目光下,还指望他先垂顾你?
定安王还在微微笑着,但磕打膝盖的手指频率明显加快,了解他的妃子们都知道,这是他不耐烦,要结束了。
宝相妃心中一紧,忽然指着慕容翊道:“翊儿,母妃瞧着你是个有想法的,怎么不说出来让你父王品鉴一下?”
杂乱语声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慕容翊身上。
慕容翊喉间一窒,仿佛还是多年前,那次晚宴上,所有目光投过来那一刻,那种溺水般的窒息感又来了。
压抑,愤怒,光影动荡,万物恍惚。
宝相妃有些尖利的声音再次追了过来,“说啊!”
上座,定安王盯着那张近乎完美的脸,眼神微微一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
慕容翊摊开手,一脸为难和窘迫。
周边的兄弟们盯着他,或玩味,或冷笑,或面无表情,或目光灼灼。
定安王等了一会,眼底的微笑看不出任何狐疑,冲着宝相妃和颜悦色笑道:“王氏,别拿小十六开玩笑了,他哪懂这些。”
“……”宝相妃好一会才艰难地道,“……大王,这是您第十八子,最小的儿子。妾姓孙。”
定安王也没有尴尬之色,静了静道:“本王记得你是个老实的,今日却好似在吹嘘。”
宝相妃头皮发炸,急急离座,一把揪住了慕容翊的袖子,低声道:“你说,说啊!我知道你明白怎么答!别只想着报复我!你父王发了怒,咱们谁也兜不住!”
慕四站在门侧,恨不得把脚伸个拐弯踢死她算完,慕容翊垂头看着母亲因为紧张而显得分外绷紧的脸皮,忽然想起另一张相似却苍老的脸,想起那人的恩德和临去时的殷殷嘱咐,最终无声地软了肩膀。
他笑着将宝相妃从手臂上捋了下来,冲定安王道:“父王。母妃那是爱子心切,总觉得儿子一切都是好的。但儿子什么斤两您明白,哪能有什么见地?只是这既欠了恩情,道义上便势弱三分。寻常人势弱没关系,大王却必须是道德完人,否则何以以仁政德政治辽东?但又决不能令恩情置于法理之上,否则何以以法令驭辽东……”
四王子慕容昕冷哼一声道:“还不是和我们一样的废话。”
“不如不如。客气客气。”慕容翊答。
四王子身后幕僚悄悄拉他一下。
嘴不如人,何必拉扯。
慕容翊又对仿佛没看见这一幕的定安王道:“儿子忽然想起来小时候一件事。大相最喜欢的属下吐浑犯了死罪。可吐浑当年把大相从西戎的天冰窟里背出来,是过命的交情。这事儿最后怎么处理的,儿子只听老师们提过前情,后续却忘了。父王还记得吗?”
满堂静了下来。
这事儿太久远,但一旦提起,谁都记得。
大相也就是裘无咎,是辽东相国。当年吐浑那事出来没多久,大相就找到了吐浑从西戎老家就失散多年的妻和子,费尽千辛万苦接回来后,带着牢里去见了吐浑一面。
当晚吐浑就含笑自尽了。
此事无损大相任何英名,还留了一桩恩义知己的美谈。
要想不欠人情,就用更大的人情来覆盖。
至于更大的人情如何就这么巧地在需要的时候到来,那就是当事者自己心知肚明了。
刚才廊前相遇,老狐狸利眼如刀,明显已经对他起了怀疑,如今正是他想要回西戎的关键时期,保不准便会拿这怀疑去和大王换取自由。
慕容翊既然被逼着开了口,自然要将任何可能都先堵死。
给大王提供堵回裘无咎的办法是其一,提出当年的事有猫腻,让定安王对裘无咎的心机忌惮又是一招。这样即使裘无咎和大王说怀疑他有双重身份,大王也未必能信。
刀剑尚未拔出,战场已经开杀。
定安王在膝盖上一直敲着的手指,由慢而快又放慢,这是他在思索,片刻之后他笑了笑,对宝相妃温柔地道:“别总站着,坐下罢。”
宝相妃眼底爆出喜色,满意地看慕容翊一眼,款款回去坐下。
定安王并没有再多提这件事,如同平常一般继续谈学业和家事,只是今日因为慕容翊的回答,他特地在最底下将慕容翊的功课抽了出来。
打开扉页,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定安王眼角抽了抽,迅速翻到最后一页。
封底画了个猪头,长相俨然有点像授课的夫子。
定安王啪地将书卷一合,盯住了慕容翊。
慕容翊一脸慌张又悔不当初的表情。
定安王盯他半晌,并没说什么,将功课扔了回去,说声散了吧,便起身走了。
一屋子的人站起来相送,慕容翊殷勤地上前一步要搀扶他过门槛,脸一侧,定安王正好对上了他钻了耳洞的耳垂。
定安王眼底掠过一丝嫌恶,不动声色让过慕容翊的手,自出去了。
慕容翊直起腰,在一屋讥嘲的眼神中,轻松地笑了笑。
……
------题外话------
这本真的是男女主相遇最晚的一本,因为设定的原因,就没法早早相遇。不过也快了,而且我可以保证,相遇后对手戏份真的很多很甜!
辞天骄 第十七章 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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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外,说是要离开的裘无咎一直没有走。似是观赏晚霞一般,从容立在黄昏薄雪的阴冷处。
直到宫中有人出来,悄悄和他将方才悟心堂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裘无咎静静听着,半晌笑道:“十八公子,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呐。”
他身边随从担忧地看着他,道:“大相,十八公子举那个例子,其心可诛……”
裘无咎摇摇手,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封文书,尽快抄送内书阁,再发文各地吧。”
随从犹豫道:“情报类文书要经绣衣使内审并筛选后再进内书阁……”
“就是要绕过绣衣使。”裘无咎笑得意味深长,“不然,这文书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便有内侍上来接了文书,按照惯例的流程送入主持辽东政事的内书阁审阅并刊发。
那文书锦盒装就,盒上绘十八神兽,铁氏王朝的龙图腾盘踞四周,盒上黏着三根金羽,显见得是大乾王朝的八百里快马急件。
盒子已经开了,隐约露出里头大红的内瓤。
在大乾王朝对王公贵族下发的旨意文书用色规矩里,大红,代表着皇族喜事。
……
悟心堂散了,慕容翊还得奉母回殿,这也是慕容家的规矩,严父教导来一波,母慈子孝自然也要来一波。
慕容翊跟着宝相妃回去,一路上宝相妃还能勉强压抑着兴奋,进了休心院以后,便急急命人开了库房,整理正堂,清理空地,让大家做好迎接赏赐的准备,见慕容翊站在一边万事不管模样,难得没有生气,笑吟吟道:“你爹素来赏罚分明,你今日表现出众,他必定有赏。等会你在赏赐里随便挑,也配些光彩饰物,去内书阁不丢了颜面。你看,要不是娘今日推你一把,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有这般际遇?”
她话音未落,果然那边,大王身边的常公公,带着一溜儿的宫人,捧着一溜儿的东西过来了,宝相妃喜笑颜开地接着,听着常公公亲自念那一长串的赏赐,看那各色赏赐流水般捧入院中,双眉都快飞到了额顶。她将院门大开,亲自在门口相迎,一边左顾右盼,只恨这休心院太过偏僻,竟无人听见这般难得的热闹。
常公公念完了赏赐,行了礼便要走,宝相妃忽然反应过来,急忙道:“翊儿的赏赐呢?大王让翊儿什么时候去内书阁?公公您是不是忘了交代?”
“老奴不敢忘记大王任何交代。”常公公笑道,“今儿大王只交代了给娘娘的赏赐。内书阁差事则是给二王子的。嘉奖他先前悟心堂谏言出众。”
宝相妃愣了一会,眼见常公公都出了门,才反应过来,急忙追出去道:“公公,是不是弄错了?方才悟心堂谏言出众,明明是翊儿啊!”
“想是娘娘记性出了差池。今日送来的补药,有宁神益气的,娘娘不妨多用些。”常公公温和地道,“明明是二公子给了大王可用的谏言,大王先前在众臣面前特地夸了他好学上进,已经让他去内书阁听政了。”
他说完便摇摇摆摆走了,宝相妃茫然地站在一地赏赐中,喃喃道:“不是啊,明明是慕容翊,为什么非要说是老二?”
“自然是因为他不想给我这个抬举。”慕容翊在她身后懒洋洋笑道,“您哪,赶紧回来数银子吧!”
“他为什么不想给你这个抬举?”宝相妃霍然转身,“你哪里不如人了?!还是你又不争气,功课本子上乱写了?”
慕容翊笑而不语。
那倒也不至于。
王族子弟,是往一地君主方向培养的,功课好坏,又有什么要紧?
倒是若出身本就忌讳,母族不得君心,母妃又是个不省事野心都写在脸上的,这样的女人生出来的王子,换他是大王,也绝不会放进继承人名单。
更不要说因为那以男作女之事,父王一直隐隐怀疑他是个不堪的人,怎敢拿疆土冒险交付?
所以很早之前他便知道,自己的才能只能收入囊中,冒出尖来,人家不能用,只会嫌弃扎手。
到时候十七个哥哥,磨也磨死他。
然而他不想和宝相妃说这些,只抬手指了指院子上的匾额,笑道:“您哪,没事还是多琢磨琢磨这个父王赐的匾吧!”
他长腿一抬,跨过满地绸缎珠宝,施施然走了。只留下愕然又愤怒的宝相妃,茫然抬头看向匾额。
两个硕大的蓝底金字,逼入她的眼帘。
“休心”。
……
一步,一步。
刀尖向前,人在后退。
持刀人始终隔着门板,不见其人。
门缝只得一线,铁慈抬头,隐约只看见一片火红如焰,一双灼灼的,乌黑的眼睛。
铁慈空着的手微微一抬。
明明隔着门板,外头那人却好像能看见一般,刀尖再次往里一按。
铁慈不动了。
动的却是丹霜和小虫子。
两人分立铁慈身后左右,自从铁慈遇险,两人都没发出惊叫,只在第一瞬间便站到了门的斜角。
铁慈手一抬,小虫子猛地跺脚,那一脚甚至在空中发出一声剧烈的爆破之声,平素长相圆润矮小的小太监,下半身竟然猛地涨大许多。
砰一声,他的靴跟撞击地面,青砖地面爆开,碎石飞溅中他原地身影不见,下一瞬又是砰一声巨响,半边门板嘭地炸开,留下一个人形大洞!
他生生撞出门板,反手就是一个擒拿!
另一边丹霜原地未动,手中忽然闪现无数白光,那东西柔软又流畅,嗖嗖连声卷向另半边门板,像沙堆无声崩塌瀑布倾泻而下,几乎瞬间门板就碎成千百块,再塌成一堆。而门板开始塌陷的那一瞬间,丹霜的身形已经鬼魅般到了门外,和小虫儿一左一右,一模一样一个反手擒拿!
两人同时闪电般出手,堵住了对方所有退路,与此同时铁慈也伸手,捏住刀尖,狠狠一拔。
那人此时按说只剩下弃刀对敌一条路。他也确实弃了,铁慈手上一轻,刀已经夺了过来,但同时那人竟然顺着刀势,也撞向她的怀中!
撞过来的同时寒光一闪,竟然从靴筒里又拔刀!
好迅捷的反应!好悍的人!
铁慈猛抬膝,膝盖和对方拔出来的刀相撞,竟发出铿然巨响,火花四溅。
对方的巨力像山一般压过来,铁慈这样经过打熬的身体,竟然膝盖也一阵酸痛。
两人瞬间如一对雕像静止不动,僵持在了原地。
在众人的眼力,飞身下压的男子和仰首抬膝的女子,构成一幅力与美同在,杀气共美妙共存的奇妙景象。
下一瞬铁慈手一抛,夺来的刀翻花般一转,如流光倒泻,已经狠狠劈向对方面门。
刀飞劈出的那一瞬,她另一条腿也猛地弹起,踢向对方下颌。
众人只觉得满眼都是腿。
风声虎虎,刀光如水。
那人猛地后仰,身躯弯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正好躲过了飞来的刀和踢来的脚,但此时小虫子和丹霜已经到了,一左一右,一把擒拿住他双臂。
那人反应超卓,膂力也了得,立即凌空一翻,空中衣袍飞舞,竟然带着小虫子丹霜,齐齐半空一个翻身,翻到了门外。
被风掀起的衣袍缓缓落下,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刹那间。
夺夺两声,一长一短两柄刀,齐齐钉入地面。
四面围观的百姓此时才发出海啸般的惊呼。
铁慈跨过满地木头碎屑,此时才看清对方的脸。
一袭红袍夺目却不艳俗,红锦带胡乱扎一头微褐色的发,飘散在风中。
他肌肤有着久经风沙的微微粗粝感,却色泽明匀,鼻梁挺得像被天风削过的雪山,整个人和整张脸的轮廓,都令人想起金沙大漠上方高飞的鹰,密林里行走的孤狼,清瘦,锋锐,顾盼间山河狂野,凌厉的双翅割裂湛蓝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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