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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飞羽眼神一阴,手一松,唰一下二师兄又下去了。
“……”
因为某个发现而反应稍慢的铁慈援救不及,忍不住噗地一笑。
讲真,过往这么多年,除了在师父面前,还没见过二师兄被整得这么狼狈过。
她转头看看身边,二师兄掳来的那个医狂弟子,原来是容溥啊。
二师兄可真缺德,请人来帮忙解毒,也不礼遇一点,竟然把容溥打昏了一路拎过来,如果不是她们认识,铁慈真怕等会解毒,容溥会干脆下毒算了。
大伞在慢慢向山崖下飘,底下微微震动,二师兄吸取教训,自己闭着眼睛往上爬了。
铁慈有点惊异,她是知道二师兄的恐高症的,他连高一点的船都不敢坐,人到了高处就浑身僵硬肌肉痉挛,可眼下被逼得,居然会爬绳子了。
不得不说,看着这一幕,挺爽。
过了一会,他爬高了些,自己拽过来一根线绑住了,抹一把脸,盯着飞羽磨牙花子。
飞羽仰起无辜美丽的脸,长睫毛眨啊眨。
看着看着,二师兄竟然自己先掉开了目光。
半晌,他道:“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我的女人。”
铁慈猛地打了个寒噤。
忽然想起了师父说过的古早总裁文。
“很好,小妖精,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





辞天骄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移情别恋?(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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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天色总是最黑暗的,犹如一团扭曲的黑,包裹着无数挣扎挪动的生灵。
崔轼双手拄地,一点一点地往路边挪动,腿上被刺伤,后来慕容端那些人也没带他走,他只能半夜在这山路之上挣扎。
地上留下长长血痕,他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冷,再得不到救助,只怕就要交代在此地。
忽然头顶咕噜咕噜一阵响,他抬头,看见一团黑影从山坡上滚下来,重重地摔倒在他面前。
就着一点朦胧的星光,他看见那人满脸鲜血,一只手已经没了,奄奄一息。
崔轼却没什么救人的心肠,他急忙要爬开,衣襟却忽然被一只手给抓住。
他骇然回头,就看见那瞎了眼的老头,紧紧抓住了他,长长指甲刺透了他衣裳,刺入肌肉,他只觉得半边身体瞬间就麻了。
麻过之后,腿上却不痛了,血也止了,他看着自己腿上慢慢干枯的伤口,心惊肉跳。
身后那老头声音嘶哑地道:“……你救我……我就留你一条性命……还可以教你武功……”
崔轼沉默了一会,他自从被铁慈赶出舍间后,日子越发难过,免不了要怀恨在心,之前因为木师兄和铁慈发生龃龉,他特意和木师兄接近,在比箭之时为他提供帮助。木师兄失踪后,他安分了一阵,可随着铁慈身份揭开,他惶惶不安,预感到自己以后前程全无,绝望之下,趁那些刺客冲入讲堂掳人时,主动凑了上去,想和那些刺客配合,解决了铁慈,事后大可以推给那些刺客。
想来想去,前程已绝,这是唯一的机会,谁知道铤而走险,依旧没能成功。这下皇太女焉能放过他?
眼前这人,他隐约也能猜到身份,先前和那些刺客在一起时,听他们提起过今夜还有一位备用的超级高手,如今瞧来,这花费大力气请来的高手,也没斗得过皇太女?
崔轼心下寒冷,此时却由不得他拒绝,他只得起身,背起老怪,按着他的指示,踉跄进了山深处。
……
铁慈一行人的空中漫游,很快遭遇到了麻烦——伞被风吹到对崖的松树下挂住了,几个人吊在半空。
好在离地面已经不远,铁慈负起容溥,要将他背下去,却被飞羽给抢了过去,道:“我背。”
铁慈笑道:“大男人不用,要你一个女子背?”
二师兄在身后指挥道:“这位什么,飞羽姑娘是吗?你来背我,我师弟背那个大夫好了。”
飞羽:“师兄,你堂堂男儿要我一个女子背,你的脸呢?”
二师兄:“我恐高!”
飞羽笑吟吟转身,一脚把他踢了下去。
“我说了,恐高,多掉几次就好了!”
半空中传来二师兄的挣扎怒骂声。
铁慈笑眯眯地挥挥手,心情快意。
一转眼已经看见飞羽十分主动地背着容溥下去了,那模样,像生怕铁慈和她抢一般。
铁慈蹲在崖上乱松间,看着那往下挪的背影,忽然皱起了眉头。
那什么,头牌又懒又坏,除了对她好一点之外,何曾对人这么殷勤过?
这莫不是,看上容溥了?
这么一想,顿时那树也不绿了,花也不红了,方才的好心情都飞了。
她慢吞吞地挪下去,底下是一片平坦的草地,草地旁还有潺潺溪流,还在一丈高处慢慢挪移的二师兄闭着眼睛大叫:“我离地还有多远?啊?快来个人接我!”
没人理他。
铁慈一掌拍醒了容溥。
容溥坐起身来,看见铁慈便一怔,随即神色一紧,显然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伸手就来探她的脉,“我竟不知道是你中毒了……你怎样了?”
那手还没搭上去,就被人半途截胡了。
飞羽抢先把自己的手腕伸出来,笑道:“神医,中毒更重的是我哟。”
容溥手被拦,下意识看了飞羽一眼,飞羽此时却逆光,只能看的见她模糊的轮廓,依稀觉得是美丽的女子,容溥看了铁慈一眼,忽然从袖口里抽出巾帕,盖在飞羽的腕脉上,才按上去。
铁慈看了有点想笑,又瞟飞羽一眼,飞羽却也在看着她,两人目光相撞,都怔了怔,又各自转开目光。
两人不免都有些怔怔的,铁慈是心中更缭乱了,飞羽却皱皱眉,想着他这是在关注容溥?
他转扮女身,绕了好大周折,不过是因为眼看掰弯叶十八有难度,灵机一动想着还是女装接近吧,女装的话,叶十八就不会有断袖的顾虑,自己更好接近一些,时日久了,耳鬓厮磨,你来我往,铁汉也得化成绕指柔,那时候再揭露性别,情根已经深种,十八便是再有顾虑,也放不下他了。
他向来敢想敢干,这便以飞羽的身份重回,为了做好掩饰,还特意让容溥带回百里外小镇特产,好打掩护。
此刻容溥被掳来给他们瞧病,飞羽心里忍不住盘算,自己的毒伤因为是老怪直接下手,想必很麻烦,弄不好需要容溥跟随治疗一阵子,这可不行,这家伙对十八向来态度暧昧,万万不可让他在自己两人间插一脚。
心中想定,手指悄悄在脚踝上一划,鲜血流出,先黑后红。
之前他一直没有放毒血,是因为受伤位置太要紧,放毒血划一刀,轻了没用,重了一不小心会伤及脚筋,此刻却也不管,先放了血减轻毒量再说。
飞羽对身体发肤并不在意,和被人横插一脚比起来,他宁可瘸一阵子。
瘸了,便让十八一直抱着自己,也甚好。
容溥给她把着脉,觉得脉象甚是奇怪,先是毒势汹涌,转眼却又轻了些。他把完脉,想了想,口述了一个药方,又道其间许多药物需要慢慢搜罗。
正说着,那边二师兄又再喊了:“哎,我到了哪里了?到了吗?到了吗?”
容溥一抬头看见,顿时想起先前受到的待遇,轻轻一笑,道:“你爬错地方了,往东边去一点,对,再去一点,好,不要再往下了,你离地面很近了,跳下来就行,对,我数一二三你便跳,底下是草地,放心,一、二、三!”
“噗通。”一声,二师兄跳进了溪水中。水花溅起半丈高。
铁慈:“哈哈哈哈哈。”




辞天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想吃你啊(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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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里,容溥的手已经很自然地搭在了她的腕脉上,同时一颗药丸也投进了她口中。
铁慈:“……哈哈呃。”
入喉清凉,腹内却流泻温暖一线,抚平了她内腑的燥热气息,好受了许多。
铁慈知道这必定又是好药,感激地冲容溥一笑,道:“我还真不知道你是医狂弟子。”
容溥淡淡道:“我自幼体弱多病,好几次险些丧命,多少大夫都说我活不过十岁。家族穷尽心力,才求得医狂出手,说起来也不算亲传弟子,不过师父他老人家需要研究医术,家族能够倾力供奉罢了。”
铁慈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说到底利益交换罢了。
想起自己,一直以来也得师父扶持教导,将来,又要以什么来回报呢?
一旁的飞羽看一眼容溥。
偏心偏得明目张胆,明明自己毒伤更重,药却只给十八。
二师兄湿淋淋地爬上来,抬脚就冲容溥去了,铁慈伸臂一拦,道:“师兄,上次我命人研究那种华丽的蕾丝……”
二师兄顿时忘记了寻仇,一低头看见自己的礼服都湿了,心疼地坐下来拧水,一边一脸高冷地道:“既如此,我便不和你们计较了。蕾丝做出来了?”
“差不多了。”
“务必要做到薄而透明的效果。”二师兄殷切叮嘱,“还有记得给我做三角帽。”
“记得,还得给你找蓬松柔软的漂亮羽毛。”铁慈道,“放心,师兄,一定记得你的毛。”
二师兄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但对于三角帽的憧憬让他忘记计较一切。
忽然那边一声惊呼,两人转开眼去,就见飞羽坐在地上挪身往后退,容溥愕然,手停在半空。
飞羽捂脸尖叫:“你这登徒子,看我伤脚也就罢了,为何捋我裙子!”
铁慈看一眼,飞羽的裙子果然已经掀开些许。
她的目光落在那乌黑一片的脚腕和鲜血涔涔的刀口,一时只顾得心疼了,急忙上前撕布给她包扎。
容溥一脸惊愕,“你……我……我明明……”
飞羽含泪控诉地看着他,眼底水光盈盈,此时无声胜有声。
容溥:“……”
懂了。
这就是个心机表。
容溥微微皱眉,第一次仔细打量眼前这女人。
她那敌意何来?
飞羽却像受了惊,往铁慈身后一躲,悄悄和她咬耳朵,“这个大夫心术不正,看你的眼神也甚怪,还是别留在身边的好。”
铁慈见她对容溥有敌意,没来由地心情转好,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一动,想着确实和容溥拉开距离比较好,也莫再承他的情,免得将来不好办。
便笑道:“想是你误会了。容兄不是那样的人。”又转头对容溥道,“容兄,先前那毒狂大肆放毒,又逢上今日大风,我怕那风把残毒吹到书院那里去,所以书院万万不可无名医坐镇,还得劳你赶回书院,主持大局。至于我俩,毒伤都不算太重,慢慢将养会好,你大可放心。”
容溥听她一开口,便知要听见逐客令,微微垂了眼,原本有心理准备倒也还好,但听见那句亲热的“我俩”,还是忍不住抬起眼。
他自认为自己还算了解皇太女,知道她言行决断又谨慎,心底与人有千万沟壑,这种亲热的字眼,绝不会随口而出。
这女子什么身份?如何会得太女如此信任?
一抬眼正看见那女子对铁慈微笑,一手搭着她的肩,宽大衣袖下露出的雪白指尖,正轻巧地拨弄着铁慈的发,而铁慈显然已经习惯这样亲密的小动作,正专心地半蹲着,替飞羽包扎伤口。
就,看了很堵心。
两个女人也这么黏糊,黏糊得涨眼睛。
然而死乞白赖留下是不成的,只会让殿下心离得更远。
他要留在那里,长长久久,成为风浪中的中流砥柱,乱涛里的定海神针,终有一日殿下会明白,一切的娇媚潇洒,撒娇卖痴,都抵不过一个能永远守在身后,长久留在身边,永远不会背叛,永远能够帮助她稳固江山的人。
他噙一抹淡而迷离的笑,退后一步,道:“您说得有理。既如此,我留下药方。待到了前方城镇,千万记得及时抓药调养,虽说毒伤不致命,但毒狂的毒常有后遗恶果,两位一定要好生调治,不可随意动武,等忙过这一阵,记得给我个下落,我再去给两位把脉。”
铁慈便应了,拜托二师兄将他送回去,容溥却道不必,自己的人想必随后就会找来。他从容地拂拂衣袖走了,走了一截回头看,正看见铁慈将那女子背起,那女子笑着,大袖垂下,捂住了铁慈的眼睛,铁慈便打下她的手,却又将她的手往自己脖子上紧了紧。
有种浑然天成的亲密。
容溥的目光,在飞羽身上上下流连了几次,按说不该这样看女子,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时却也想不出,看着又堵心,只得先离开。
那边铁慈不过背飞羽走了几步,飞羽便从她背上滑了下来,怎么也不肯要也有毒伤的铁慈背了。
她便搭着铁慈的肩,一蹦一跳地往前走,这般蹦了几步,二师兄一直在抚平自己衣裳上因水弄出的褶皱,忽然冷冷道:“这般跳着,走到什么时候?我来背你。”
铁慈瞠目结舌,抬头看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飞羽已经一口拒绝,“不要,男女授受不亲。”
二师兄气笑了,一指铁慈,“他不是男的吗!”
铁慈从小男装,已经扮得天人合一,经常忘记自己不是男人,更不要说她的师兄弟姐妹们,每次见她都是男装,大部分时候也不记得她是女人。
所以先前就是铁慈不打断,二师兄多半也是来句“这是我师弟。”
飞羽却格格笑了,一边笑,一边把下巴往铁慈肩膀上一端,娇娇地道:“他啊,他不一样,他是我喜欢的男人。”
铁慈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转眼看飞羽,晨曦里那人嬉笑怒骂时风情张扬的眉目,此刻却生出几分朦胧深秀的韵味,唯有微微翘起的唇,牵一抹既俏又媚的笑。
叫人想全心全意去信她,却又怕了她。不知她是藏了三分真心,还是习惯了欢场留情。
铁慈便只笑,道:“我们两个,像跳舞似的。”
二师兄撇嘴,冷冷道:“那也是抽筋一样的迪斯科。”
铁慈笑道:“师兄你跳舞一向很好,要么来一个?”
二师兄不说话,跳舞这事,师兄弟姐妹都和师父学过,但是他是其中翘楚,倒数的。
他天生肢体不协调兼五音不全,用师父的话来说,“瞧着好好一个人,每次跳起舞都让人想把他送进icu。”
飞羽倒像很有兴趣,说要看铁慈舞姿,铁慈被缠不过,便教了她几步舞步,是师傅教过的国标舞,她跳男步,教飞羽女步。
日光初升,绿草如绒毯遥遥地铺展出去,两人在草地上起舞,铁慈牵起飞羽的手,她灵巧地转一个圈,衣裙翩然而起,草尖上的露珠便晶亮地泼洒开去,在日光下晕开七彩的光圈。
草丛里鹅黄的小花颤颤碎了一地金,再被敛进温柔落下的裙摆里。
二师兄的目光被那裙角牵引着,一直远到日头金色的辉光里去。
远处,站在高处的容溥,遥遥看着少年少女牵手起舞的那一幕。
良久,轻轻咳了一声,又一声。
……
出了山谷,到了大路上,有马车等候。
师父在全国各地都有产业,铁慈为了避嫌,平素是从来不过问的,不过她有师父给的令牌,紧急情况下都可以调用。
原本铁慈想着去永平府,但是如今飞羽和她都毒伤未愈,直接去和那位女指挥使打交道并不合适,便改道去往东明县。
自那日刮大风后,只晴了半日,随即便连日暴雨,路程也因此耽搁了,滞留在青阳山外百里的平昌镇,一边等雨停,一边喝药去毒。
原本不是必须经过平昌镇的,但铁慈让马车拐了个弯。
绕路的原因是什么,她自己清楚,不过是那日容溥带回了容蔚的临别礼物,说是在平昌镇买的当地特产,铁慈也不知道自己在疑惑什么,下意识地就想来确认一下。
那盒子她后来在路上就悄悄打开了,里头是特制的鱼干,上头还写着,“给叶十八他姐的弟弟。”
铁慈就很无语,您这捎回来的礼物,是给我的呢还是给容易的呢?
看这小鱼干,八成是给容易的。
就有点不爽。
她推开窗,外头雨还下着,飞羽横陈在榻上,媚眼如丝地招手唤她:“大爷,来啊。”
铁慈包了这家客栈,飞羽却缠着要和她一起睡,说自己可以红袖添香,还可以夜半暖床。铁慈可不敢和她睡,硬说自己狐臭脚臭,天天把她往她窝里赶。
就这还架不住头牌有事没事都赖在她床上,抱着她被子打滚,把她床上搞得像狗窝。
铁慈每当这时就开始怀念闺蜜顾小小,心想小小发下豪言壮语要跟来的,到现在也没成功,不晓得是不是被他爹把狗腿给打断了,否则有他在,自己的被子保证和豆腐块一样,飞羽也一定会被他一天三顿饭暴打不可。
她自己其实也是个习惯讲究整洁的,但懒得和飞羽计较,过去捡起掉下床的被子,往飞羽身上胡乱一裹,铲垃圾一样往榻里一推,自己坐在榻边,披上外袍。
“大爷你要出去?”飞羽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雪白的被角裹着同样雪白的一张脸,眼睫乌黑浓丽,这个角度看人,勾魂摄魄一般。
铁慈捏一把她的脸,笑道:“大爷出去给你找个姐妹来作伴。”
“那我要亲自掌眼。”飞羽也坐起身。
“好好养养你的脚吧,回头我带东西给你吃,想吃什么?”
飞羽趴在被子上,笑吟吟看她,拖长声调道:“想吃——”
她调子拖得长长的,铁慈等了半晌还没拖完,懒得再等她,摆摆手跨出门外。
她出了门,飞羽才停了那拖长的调,挑挑眉,曼声道:“……你啊!”
……
铁慈去了人流最热闹的庙宇处,一般这里都会停留很多摊贩,果然在一座道观的廊檐下看见了卖那种小鱼干的,是当地特产,只有本地的河流里有,也只有本地人会做。
那容蔚就确实是回辽东去了。
证实了这点的铁慈心情有点低落,坐在一家卖馄饨的摊子前,看外头大雨倾盆。听着来躲雨的人讨论两日暴雨,横贯海右的镜河水面暴涨。又说渔民们近日好收成,但是渔税又涨了,有个渔民被水草绊住脚淹死了,家里依旧无钱发丧等等闲话。
远远地,看见有马车过来,有人坐在车辕上,捧着个地图在问路,这种潮湿闷热天气,车链子拉得紧紧的,想必里面是不方面露面的大家闺秀。
那马车上泥迹点点,车轮磨损,显然是走长路的外地客,本地的一帮闲汉立即围了上去,这些大多是各家暗娼寮子的龟公,都是些年老色衰的妓子和地痞混混联合起来,租个房子,日常拉些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客,如一群盘踞在盘丝洞里的母蜘蛛,探出长长的丝,黏着一个是一个,运气好,倒也软玉温香一夜天,临走还能剩下条内裤,运气不好,就此失踪了也是有的。
铁慈是个外地人,前儿刚来的时候也曾被拉过,但是飞羽一探头,那些人便悻悻而走,没说的,身边有那么个美人,谁还会去逛暗门。
二师兄却是经常在外面跑的,当时就弹出一枚碎银,打破了领头的脑袋。用二师兄的话来说,这是对当地的地痞混混们的示威警告,让他们别以为自己等人是肥羊,就想些什么歪点子。老实一边呆着,大家清净。
所以确实挺清净的,铁慈目光在那辆马车上扫过,并不关心这外地人接下来的艳遇,起身回去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记给飞羽带了几样小食,油纸包包了,揣在怀中。
她打着伞,经过那辆问路的马车,感觉那帘子微微一动,里头人似乎轻轻“咦”了一声。
但铁慈也没注意,阔大的油纸伞遮住了她大半身,很快消失在街巷尽头。
回到客栈时,她在廊檐下收了伞,正看见二师兄站在廊檐下,对着一泊水洼搔首弄姿,这家伙今天换了一身衣服,铁甲长靴红披风,赫然是师父画本上的骑士服装,腰上还挎着西洋剑,手里还拎着一个巨大的袋子。
铁慈停住脚步,心想这家伙闲得无聊又玩起靠丝了,那袋子里是什么?不会是另一套衣服吧?
二师兄自己喜欢靠丝,还喜欢拉着师兄弟姐妹一起靠丝,可惜师兄弟姐妹们大多数都不给面子,铁慈性情好,小时候还肯陪他玩玩,大了也就各种谢绝,笑话,那些奇装异服,动不动露胸口露大腿,这要给别人看见了,弹劾她的奏章能堆满重明宫。
她遥遥看着,看二师兄像个花公鸡一般顾盼自怜半晌,才拎着袋子溜溜达达上了楼,先往飞羽房间探了探头,大概是看见没人,又去了铁慈房间,站在门口,昂首等着里面的人招呼。
里面的人没动静。
飞羽正抱着铁慈的被子睡得香,听见动静也不理。
二师兄咳嗽一声。
过了一会,再咳一声。
半晌之后,他忍无可忍,敲了敲门。
飞羽这才懒洋洋转过来,一眼看见门口的人,一怔,下意识去摸刀,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那个二傻子。
二傻子顾盼自雄地倚在门口,眼皮耷拉着,问她:“如何?”
“什么如何?”
“我这身……如何?”
飞羽瞟一眼,点评:“像个甲壳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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