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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手记[无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凉蝉的小说
“……对不起。”白蟾说,“我无法阻止他们。”
他沉默很久,终于松口,跟余洲他们说起云游之国的事情。
被母亲驱逐之后,孩子们纷纷离开,小十那样的孩子会选择拿走一些安流曾经的玩具。但白蟾对安流没什么感情,它直接跟着去意已决的哥哥和姐姐离开母亲身边,不回头,也毫无留恋。
一行总共七人,穿过许多个鸟笼,寻找最合适的落脚地,最后在“缝隙”里发现了这七个相互靠近而且十分平和的“鸟笼”。
这七个“鸟笼”中,起初有六个都是空无一物的,也就是没有笼主的空白“鸟笼”。
其中唯一一个有造物、有山河的,便是白蟾所在的“鸟笼”。
笼主是一条黑色的巨龙。
它不会说人话,更无法与人交流。从哪个时空落入“缝隙”,白蟾他们也无法知晓。黑龙在鸟笼里还原了自己喜欢的风景与地形,山川河流,磅礴开阔。“鸟笼”中有各色各样的人和动物,白蟾等人并不显得特殊,他们抵达此处,平安落脚。
白蟾的兄姐觊觎这个鸟笼,但黑龙与他们并不亲近。它只中意跟白蟾来往。
或许是因为白蟾漆黑的肤色,或许是因为白蟾也是个不擅长说话的沉默孩子,黑龙愿意让他坐在自己身上,载着他四处游历。
鸟笼辽阔得超出白蟾的想象。他从不知道,原来非人类生物的脑海中也有这样广阔的意识。虽然只相处了很短的时间,但他和黑龙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黑龙完全信任白蟾,直到有一天,白蟾的兄姐设下致命陷阱重创黑龙。
他们在商量谁能够给黑龙致命一击,也就是谁才有资格成为这个鸟笼的所有者。被打发到远处的白蟾赶回来时,黑龙奄奄一息,一双眼睛静静看着白蟾。
没有怨怼,没有愤怒,当然也没有过往的亲昵和信赖。它看白蟾,如同看笼中万物,看一片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云。
兄姐们仍在争执不休,白蟾从暗处默默走近黑龙。他像以往一样,把自己藏进黑龙的怀中。黑龙鳞甲碎裂,手足断成数截,双角被折断,已经没有活命的可能。白蟾的眼泪流进黑龙的伤口里,黑龙疼得发颤,用最后的力气捏住了白蟾的脖子。
白蟾抬起头,与黑龙硕大的眼睛对视。他哭着道歉,抚摸黑龙胸前可怖的裂伤,想为它减轻痛苦,但徒劳无功。
黑龙看着白蟾,张开口,露出狰狞的牙齿。
白蟾闭上眼睛迎接黑龙愤怒的复仇。他落入黑龙口中,却并没有被黑龙吞噬。他的意识与黑龙的意识融合在一起,在瞬间看见了黑龙于鸟笼内度过的数十年。无数往事将白蟾吞没,他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多信息,头疼欲裂,几度晕厥又不断苏醒。
最后一次苏醒,他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愤怒的哥哥。
哥哥揪着他的头发:你都干了什么!
周围一片混沌,各种色彩混杂,他们像漂浮在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染缸之中。黑龙已经消失无踪。
黑龙让白蟾吸收了自己。白蟾成为了笼主。
白蟾在惊愕和痛苦过去之后,想到“鸟笼”中无数的历险者与动物,立刻开始重构“鸟笼”。但它所见、所知之物实在太少,在情绪激动的时刻,唯一能完整想起来的,是这段时间里黑龙带他逡巡过的山川与河流。
他在“鸟笼”里复原了前任笼主创造的景色。
兄姐们抓住白蟾。他是他们之中最弱、最不需要警惕的一个。争执开始了:谁应该杀了白蟾,取而代之?
有人要求立刻动手,有人要求他们放弃这个想法。眼前人不停争吵,白蟾还没从失去黑龙的痛苦中恢复,便要立刻迎接意料之外的变故:他信任的人们,想夺走他的生命。
悲伤、恐惧、愤怒齐齐涌上来,白蟾失控了。他放声大吼,才发现自己化作黑龙,正在黑色的天空中狂奔,惊雷与闪电降临在原本宁静的“鸟笼”中。
展现力量的白蟾让兄姐们迅速冷静下来。他们安慰白蟾,向他道歉,抱着他亲昵地说甜蜜的话。所有的话听到最后,都是同一个要求:他们让白蟾开门。
白蟾只能照办。
他们穿过门,顺利在附近的几个空白鸟笼中安营扎寨。
在兄姐的操作下,鸟笼开始融合,成为一个巨大的圆。他们在融合的鸟笼中央建造起云外天,那是七个笼主栖身的地方。
余洲忽然不解:“等等……离开鸟笼之后,我们要去的下一个鸟笼,不都是随机的吗?为什么你们可以选择特定的鸟笼?”
柳英年也举手提问:“而且你们做了什么?鸟笼为什么能够融合?”
“我们没有,带走安流的,任何,东西,”白蟾说,“但有,一个人,她,带走了,母亲躯体,一部分。”
樊醒惊得几乎跳起来:“谁?哪一部分?!”
唯有鱼干冷静。“那个触手,是吧?”它说,“我认出来了。”
白蟾点头默认。
余洲明白了:从缝隙意志身上脱离的那一部分,还蕴藏着属于意志的力量。利用这个力量,七个孩子硬生生在缝隙之中建造起了自己的领域。
说了许多话之后,白蟾已经有些虚弱。他虽然痊愈,但元气尚未恢复。晃了晃脑袋,他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可能,会让你们,失望。”
他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尤其看见人人脸上一片殷切,更是难以张口。
“……有话就说,”最冷静的樊醒问,“还是你怕讲出来了,我们会生气?”
白蟾磕磕巴巴:“云游之国,出不去。”
余洲:“……什么?”
白蟾:“这几个,鸟笼,只有,进来的门,没有,离开的门。”
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盯着他,就像白蟾说了一句无从理解的话。
夜深了,起了大风。怪雾被吹散,四脚蛇们倾巢而出,去寻觅食物。
余洲他们自从坠落到这个地方,什么都没吃过。柳英年和许青原的随身背包里带着干粮,是出发前和小游一起做的肉干,用清水就着啃,勉强能果腹。
但谁都没有吃东西的兴致。柳英年沉默地坐在洞里,用小刀一下下在石头上刻字。许青原跟着四脚蛇们出去了,他手上必须有些事情做,才能纾解心中的焦躁和惶恐。
余洲躺在洞外,队伍里的人各自分散,谁都不能为任何人分忧。
他现在才知道,彻底绝望的人原来不会狂躁,也不会愤怒,他们被狠狠重击,要等这种麻木过去,才有互相沟通的力气。
余洲不可避免地思念久久。还有和姜笑在一块儿的父母。
一直牵引着他往前冲的目标没了,他只觉得乏力空虚,一旦躺下就再也不愿意起来。
天空几乎没有云层,自然也看不到星星。“鸟笼”的一切由笼主掌控,看来这个笼主对星空没有兴趣。余洲胡思乱想。余下的六个分别是什么人?为什么这里没有门?他们认得安流吗?他们愿意给安流面子吗?安流和樊醒,再加上一个白蟾,有能力颠覆六个笼主控制的“鸟笼”吗?
问题实在太多,余洲想不明白,头脑混乱。
樊醒来到他身边,和他一同躺下。
树林里有风经过,不知名的小兽飞快穿行。曾身为人的历险者们,化作异类后,在密林中各自安然生活。想到自己可能也会变成这样,余洲忽然怕得发抖。
樊醒攥住他的手。
“我会送你出去的。”他说,“别怕。”
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扭头看着余洲,冲他笑了笑。
余洲:“……还能怎么做?”
“你还有最后的选项。”樊醒抓住他的手,“我成为云游之国的笼主,在这怪地方里给你凿出一扇门。”
第76章 骷髅红粉(14)
离开“鸟笼”,这是余洲的目标。
扳倒意志,取而代之,这是樊醒的目标。
如果选择成为云游之国的笼主,樊醒将不能离开这个“鸟笼”,只能成为它永恒的囚徒。
余洲以为樊醒在开玩笑,但樊醒很认真。看似是随口一说,然而已经深思熟虑过。
“鸟笼内部的规则,不是由笼主的逻辑和经历来决定么?付云聪教过我们的。”樊醒说,“这里没有出口,是他们不想要出口。我成为笼主之后,我会……”
余洲忽然扑到他身上,发狠地吻他。
天穹幽深,风停了之后,雾气重新统治土地,那压抑沉闷的空气归位,周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樊醒抚摸余洲的头发,与他交换湿重的喘息与呼吸。
“……我们能不能离开,其实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余洲趴在他肩膀,小声说,“如果真的走不了,你就吃了我吧。吃了我,深渊手记能回到你手上,你是它新的主人。它会帮助你躲开母亲的追捕。”
樊醒没听清楚后面的话,他抱着余洲,无意识地重复:“我们。”
我们。
这是不包括樊醒的“我们”。
曾刺伤过樊醒的字词,在这瞬间忽然如一把刺刀,同样扎进了余洲心头。
如果所有人都离开,缝隙里就只剩樊醒和安流。白蟾不会随他们一起走,他要维持自己鸟笼的秩序。小十呢?他们还能找回小十吗?所见的每一个兄姐对樊醒都充满恶意,他会孤独吗?
余洲捧着樊醒的脸,他想起樊醒变小的时候,依赖地依偎着自己。他会害怕孤独吗?
“我吃了你,你就不能回去了。”樊醒忽然笑着问。他试图打破两人之间的氛围,“那久久呢?她是你最爱、最牵挂的人。还是说,你已经爱上我了?”
“……”余洲说,“还没有。”
樊醒装作吃惊:“嗯?”





深渊手记[无限] 深渊手记[无限] 第81节
余洲:“差一点。快了。”
樊醒:“那你跟我做那种事?”
他顺着余洲腰线摸下去。余洲任他动作,半晌才说:“为我牺牲,太不值得。”
樊醒只是想逗他,停手后把他抱在怀里,长长一叹。新鲜的情绪在他心头海潮一样涌动。他想为余洲做一些事情,一些唯有他才能做到、别人无能为力的事情。然而这不是无条件的。他渴望余洲注视自己,感激自己……爱自己。
这大胆得过分的念头让樊醒心里害怕。成为人原来会自私,会贪心。他愈发紧地拥抱余洲,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又怕这是得寸进尺。
樊醒闷声笑了:“论这个做什么?”
做人,实在让他又高兴,又麻烦。他懒得再想,任凭欲望驱动,再次吻住眼前人。
白蟾的话确实引起了大家的慌乱和茫然。经过一夜的各自调节,余洲察觉柳英年仍旧很消沉。
他跪在大石头边上,用石头作桌子,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所看到的一切。但他很少说话,连许青原凑过去逗他,他都一反常态,不害怕不紧张,一声不吭。
许青原已经恢复,没有出口这件事给他的打击,甚至还没有姜笑那件事大。他善于调节自己,现在反而成了最冷静的人。
“脆弱。”许青原指着柳英年,对余洲说,“知识分子,没有抗压能力。”
柳英年听见了,抬头推推眼镜,没生气也没否认,继续埋头苦写。
数日后再度刮起大风,弥漫天空的浓雾终于散去。趁此机会,安流化作大鱼骨骸,背着众人起飞。
白蟾建议暂时放弃云外天。云外天上不去,但他们还有可以探索的地方。
此行目的地是正北方,那个隐隐显出红光的“鸟笼”,怪雾的源头。
为了让安流显出真身,余洲从地面跳下深洞。白蟾第一次知道安流竟是这样变化,半天才说一句:“要是你,跳下去,死了,而它,不肯变大,救你,怎么办?”
安流变成大鱼后不能发出人声,只得愤怒啸叫。
他们越升越高,终于穿过雾气所在的空气层,进入高空。余洲这时候才逮住空隙,把之前发生在他和安流之间的事情告诉白蟾。白蟾睁圆了眼睛:“你已经不是,人了。”
余洲:“……谢谢提醒。”
一路往前飞行,白蟾遥遥指点。越是靠近北方,身下的浓雾颜色越是深厚,渐渐竟然成了黑紫之色。云层中也看不到高耸的树木,连枯枝都消失了。
“这边没有树吗?”柳英年问。
“被,吞了。”白蟾说。
“什么意思?”
白蟾不解,重复:“吞了,没有了。”
他说完扭头去看柳英年。纵然在这样颠簸的鱼背上,柳英年也仍旧趴着疯狂书写。白蟾凑过去看他写的什么,柳英年起初捂着不让他看,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问:“你的母亲有两百多个孩子,每一个你都记得住吗?”
白蟾:“只能记住,跟我比较,亲近的。”
柳英年便问那些人是什么形态,什么模样。云游之国的几个笼主白蟾不愿多说,其他不在此处的兄弟姐妹,他倒是挑了几个描述。柳英年一一记在笔记本上,白蟾按捺不住好奇,问他到底在做什么。
柳英年的笔记本,从雾角镇到云游之国,密密麻麻几乎全都写满了。本子上除了鸟笼中所见所闻,还有他的日记。
这儿的所有人,除了白蟾,都曾看过柳英年的笔记本。柳英年的日记很有自己的特色:日记中,每个人都是简称,帽哥,笑,醒,洲,鱼干则用一条小鱼代替,有时候写得快了,像一个无限符号。
日记中大部分记录的都是柳英年自己的观察和感受,和他人相关的事件写得不多。鱼干曾抗议,让他多写点儿自己的事儿,被柳英年驳回:这是我的日记,我爱怎么写怎么写。
白蟾不识汉字,匆匆翻了几页,命柳英年给自己解释。柳英年从雾角镇开始说起,讲故事一般仔仔细细地回忆,想不起来的地方余洲给他补充。
白蟾听得目瞪口呆:“别的鸟笼,这么,有趣?”
柳英年:“哪里有趣!每次都千钧一发,吓都吓死了。”
他嘟囔着:“这鬼地方……这鬼地方……”忽然呜咽起来。
鱼背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柳英年摘了眼睛疯狂抹眼泪:“我不想呆了,我要疯了……呜……”
许青原犹豫着,拍拍他肩膀。柳英年哭得愈发厉害。
许青原:“嗨,知识分子。”
柳英年怒了:“比你干净!你这个刽子手!杀人犯!”
许青原耸肩:“比我干净又怎样?我可不会哭鼻子。”
柳英年结结巴巴:“哭、哭又不代表我脆弱!”
许青原:“书呆子,怕成这样,就不要逞强了。”
他三言两语激柳英年,柳英年一抹眼泪,反而不哭了。他吸溜鼻涕,翻开笔记本,恨恨地把每一处“帽哥”字样涂抹掉。
许青原:“你幼稚不幼稚?”
柳英年:“我不让你出现在我本子里。你算什么,罪犯!”
许青原:“别说了啊,再说下去我可就生气了。上次你从鱼背上滚下去,是谁拉的你?”
这句话让柳英年的手一顿,笔尖犹豫,反复涂黑一个“帽”字。
正在飞行的安流忽然减缓速度,悬停在空中。
众人抓稳鱼背,朝安流鱼鳍指点的方向看去。
黑紫色浓雾中滚动红色电光,在正北方向,红色云霞如血一般鲜艳,浓雾正是来此云霞诞生之处。
安流前方不远,浓雾里有一个隐约的漩涡,有什么正在搅动雾气。
樊醒心头一悚,与白蟾同时出声:“小心!”
话音刚落,数根黑色的巨大触手冲破雾气,朝安流袭来!
安流早有准备,立刻闪身躲开。鱼背上,樊醒已经化出藤蔓,把众人牢牢捆在鱼背。
触手一击不中立刻转换方向,几根同时伸展,如手臂一般抓向安流。触手尖端裂开,更多细长触手从尖端涌出,陡然变长,缠上安流的骨头。
安流奋力一挣,摆脱触手们的控制。白蟾大吼:“别停!冲过去!”
长啸响起,余洲和樊醒匆忙中对视一眼:安流正在心里破口大骂。
大鱼与触手缠斗,瞅准间隙,樊醒的藤蔓凝结成刀状,朝触手重重一挥——被斩断的一截触手翻滚飞来,白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失去躯体的一部分,触手因疼痛而紧缩。它不再恋战,瞬间消失在浓雾中。
白蟾抓住仍在手中蠕动不止的躯体,眼中露出厌恶之色。
“这是你母亲的一部分,对吧?”柳英年问。
“曾经是。”白蟾说,“现在,它属于,我的一个,姐姐。你们让她,受伤了。”
安流忽然再度长啸,前方恶雾涌动,它在激斗中失去平衡,朝下方浓雾栽去。
“安流——!!!”
樊醒大吼,忽然抓住白蟾:“你的龙呢!!!”
白蟾:“我,不能,变成龙了。”
安流奋力保持平衡,浅灰色藤蔓生出无数枝叶,把余洲等人护在其中,隔绝雾气影响。柳英年和许青原拿起早有预备的湿布蒙住口鼻,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安流最终在一棵已经枯死的大树上停下。
它趴在树干,用最后的力气维持形态,不停拍打鱼鳍催促背上的人下来。
白蟾先落地。他在地面上跳了两下,似乎确认地面的牢固程度,末了才抬头:“可以,下来。不要乱跑,和我站在,一起。”
除余洲和白蟾之外,樊醒、柳英年和许青原都把口鼻紧紧裹住,艰难呼吸。鱼干恢复成小鱼骨头模样,抱着余洲手指头呜咽:“每次、每次吃苦的都是鱼家……”
余洲摸摸它的干瘪小脑袋,一行人在白蟾带领下往前走。
白蟾十分谨慎,始终不说话,众人被他情绪影响,走得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
“……那是什么?!”鱼干忽然惊叫。
白蟾在队列最前方抬手示意众人停步。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泥水沼泽,沼泽中冒出无数不规则的圆泡,土褐色,浮在泥泞的水面上。
“喂,白蟾,”樊醒忽然问,“这些也是历险者?”
白蟾头也不回:“嗯。”
余洲没看见任何历险者。他正要问,身边柳英年忽然紧紧攥住余洲的手,脸白如纸。
柳英年和余洲脚边的沼泽正缓缓冒出一个圆泡——但那并非圆泡,而是一张人脸。
五官仿佛正在融化一样,没有清晰轮廓,双目空洞,一张嘴缓慢张合。看不到躯体,只有脸浮在沼泽上。灰色的眼珠子转动,死死盯着柳英年与余洲。
“他们都,融化了。”白蟾说,“和这个鸟笼,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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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伙商量着给鱼干送锦旗,最后写的是:虽丑,但好。
用的是草书,鱼干根本看不懂,只知道是夸自己的,美滋滋盖着睡觉。
次日,鱼干睡眼惺忪:好奇怪,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老有人跟我说丑丑丑。
众人顾左右而言他。
余洲于心不忍,最后偷偷把锦旗扔了。
第77章 骷髅红粉(15)
经验丰富的历险者进入“鸟笼”,对自己可能遭遇的一切早有预料:或者是安乐王国,或者是痛苦的死亡。
但没有人预料到,自己会“融化”。
白蟾所说的“融化”并非肉体的消亡,它是一种缓慢的同化:在漫长的时间里,被土地束缚的历险者会被土地吞噬,最终成为土地的一部分。
他们并未死去,但也不算活着。这是一种奇特的生存方式:历险者的骨头化为土壤之中的根须,皮肤血肉化为石头、砂子、黏土,唯一能证明他们是人——曾经为人的证据,是泥水中浮现的泥褐色五官。
甚至还不止这些。
白蟾指点周围的石头。那一块巨石,要站得够远才看出,隐约是几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模样,像是怕冷而取暖,又像是临死时对他人身躯最后的依赖。小一点儿的石头散落周围,半嵌在土地里,是几颗沉默的头颅,勉强能看出骨骼形状。
“还有树。”白蟾说。
枯死的黑色树干上,瘦伶伶戳着同样黑色的树枝。树枝张牙舞爪,余洲竭力分辨,忽然看出了手肘的位置。在认清手肘的瞬间,他看懂了身边这些枯黑的死树:上面尽是与树干同化的人类躯体,手和脚覆盖粗糙树皮,僵硬地扭曲,是半死的人,是树的尸体。
余洲头皮发麻。




深渊手记[无限] 深渊手记[无限] 第82节
连向来最喜欢对“鸟笼”中一切混乱迹象提问的柳英年也闭紧了嘴巴。眼前所见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只要曾见过真正的生气勃勃,没有人能忍受这样的命运。余洲看向白蟾,白蟾沉默地注视眼前的一切,很久才说:“所以,我要保护,我的‘鸟笼’。”
余洲等人拒绝踏入沼泽,鱼干又失去了力气,暂时不能再起飞。众人只得原地扎营留宿。
许青原是他们之中适应能力最强的人,他和樊醒随着白蟾去周围捡一些正常的柴火,柳英年抱着脑袋紧紧贴着余洲坐下,浑身发抖。
“不记录了吗?”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余洲问。
柳英年:“不……不用了……没有意义……”
鱼干也在竭力安抚他们:“哎呀不用担心!有鱼家和樊醒在,一定能够平安离开。”
柳英年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忽然愤怒发力,把笔记本扔向沼泽。“没有意义了!这东西没有用!我回不去了!”他崩溃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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