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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手记[无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凉蝉的小说
但他现在懂了——为了在“缝隙”和意志身边生存下来,如骷髅所说,也是为了更深地研究和探索“缝隙”里的一切,骷髅竭尽全力让意志认为,自己和它是站在同一边的。它全心全意为意志考虑,它和意志是唯一的、最牢固的同盟。
这里面的诸多心机与狡猾,骷髅毫不掩饰。
“我一直想有一个做笼主的机会。”骷髅说,“现在眼看要实现了,但还差一点点。你是笼主,你一定知道让鸟笼承认我的方式。”
意志静静地看他,许久才开口。
“鸟笼只承认活物。”意志说,“你不是。不过你可以通过吞噬另一个活物,来成为笼主。”
骷髅一愣,随即便听见意志疯狂的笑声。
它紧紧地抓住樊醒,挤压樊醒腹部,樊醒在它手中吐出几口血来。余洲眼睛都红了,许青原和柳英年忙拦住他。
“去啊,去选啊!”意志大笑,“我最疼爱的安流会背叛我,我最完美的孩子从我身边偷走了深渊手记,你,你也会的,我知道。人类太擅长欺骗。……去啊,樊醒,去吃人吧。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这就是唯一的办法。你必须拥有一个真正的生命,你必须选择一个活物作为你的容器,只有这样,我才会允许你控制我的‘鸟笼’!”
它挥动四根手臂,把浑身是血的樊醒举到骷髅面前甩动:“吃了他吧,他最合适!反正他是你的复制品,吃啊!吃啊!变成和我们一样的怪物吧!”
尖利的笑声如惊雷般在“鸟笼”中滚动。
骷髅受到惊吓,不禁退了一步。
樊醒是余洲等人离开“鸟笼”乃至缝隙的唯一希望。它声称自己是唯一笼主,正是想借助意志的力量来确认这一点。若它成为笼主,樊醒自然就得以解脱,可以离开云游之国,一直保护余洲他们直到离开。
意志从不说谎。骷髅确认,它所说的,正是唯一的办法。
就像当时骷髅与白蟾融合一样,它需要依赖另一个真正的生命,才能得到鸟笼和意志的承认。
哪怕是一只鸟,一只猴儿,都可以——但云游之国所有生命已经随着白蟾的消失而彻底消散。尚活着的、有心跳的,只有眼前的几个人。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目。





深渊手记[无限] 深渊手记[无限] 第97节
“骷同志。”
在许青原背后,有人忽然抬高了声音。
“用我吧。”
柳英年举起完好的右手,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冲骷髅喊:“我……我愿意成为你的容器。”
第90章 骷髅红粉(28)
柳英年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胳膊的状态。
被寄生物袭击之后,触须在皮肤下爬行生长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他能感受到那些尖细的东西如何钻入肌肉,带麻醉性质的分泌物让疼痛变得恍惚模糊,但肉与肉分离、拉扯的感觉仍旧无比清晰。
他打算跟同伴们说自己的恐惧,然而当时一切尚不明朗,樊醒与寄生物对峙,白蟾安流又离开了,他不能分散伙伴的注意力。
寄生物的长鞭打来,他抬手去挡,完全是本能:只要能为许青原或者其他人挡住寄生物的攻击,他的死就是有价值的。
是的,他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触须令左臂产生了变化,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变化,只是隐忍不说。
白蟾消失之后,他以为触须会消失,然而消失的只有寄生物赘生在他手上的半只怪手,已经入肉的触须只不过停止了活动。
那一瞬间柳英年经历了狂喜和绝望。
他背对着伙伴躺下,咬着手指无声地流眼泪。鸟笼真正的笼主尚未出现,他必须忍耐。新的笼主一定能为他清除手臂里的怪东西,他边哭边睡着,做了许多噩梦。
然而手臂里的触须并不因为这样就彻底没了动静。他的左臂不断膨胀、肿大,沉重得把他左侧肩膀都压低了。沉默无声的侵蚀仍在继续,寄生物死去了,但云游之国里地形如常,笼主们留下的影响还没有彻底消散。
柳英年做好了准备,但他害怕。
他从小就是个胆子小的人,除了埋头读书之外,什么都不会。
跑得很慢,反应迟钝,不擅长沟通,情商极低,唯有面对纸笔,他才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手里的笔记本已经快写满了,每一个能看懂他笔记的人都惊叹:你这记录做得也太好、太详细了。
骷髅还跟他说过,调查局能招到他这样的新员工,是调查局的运气。
当然,柳英年很清楚,这些都是伙伴鼓励自己的套话。
他大学毕业的时候战战兢兢报考调查局的深孔调查组,就是为了研究“陷空”。那是个全国热门的岗位,数万人报考,只招录几个。他的笔试成绩很好,但面试表现不佳,综合排名第六,落选了。
结果出来之后他万分沮丧,直到有一天忽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问他,他的毕业论文是不是和“陷空”的时空模型相关。
凭借这篇论文,柳英年进入了调查局。但他不是正式职工,只能占用一个实习生的名额。招他的人说,只要表现优秀,他是有可能正式加入调查局的。
柳英年没等到那一天。
意志出现的时候,柳英年脸色煞白。他的眼镜摔裂了好几道缝,和伙伴们一样浑身狼狈。许青原和余洲把他护在背后,樊醒站在所有人面前,他们要对抗这个巨大的、不可反击的敌人。
就在那时,柳英年从已经麻木的左臂深处察觉了疼痛。
疼痛非常隐秘,但柳英年低头扯开领口,立刻看见皮肤下生长、爬行的触须。意志的到来它们苏醒了,正在飞速接近自己的心脏。
没有时间了,他必须抉择。骷髅想成为笼主,需要一个活物作为容器。寄生物留下的痕迹在柳英年身体里蔓延,朝着他鲜活跳动的心脏前进。
于是,他喊了出来:骷同志。
骷髅没有立刻答应。它空空的眼窝向着柳英年,很久都没说出话。
是余洲和许青原一把抓住柳英年:“你在想什么!”
余洲已经发现柳英年胳膊变化异常,柳英年抬手直接把上衣脱了,余洲大吃一惊:触须在皮下爬行,带出深深浅浅的血线,血线几乎越过肩膀,往柳英年左胸汇集。
“没有时间了。”柳英年说,“如果我没了,骷同志就再也找不到可以使用的容器。”
余洲要回去找久久,许青原宁可在鸟笼里熬着也不愿意死,樊醒更是他们离开这里的最大希望。唯一可牺牲、能牺牲的,只有柳英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思考的,答案已经迅速出现在脑海里。最正确,最值得,他不能有丝毫犹豫。
只是在走向骷髅的时候,柳英年双足微微发颤。
走了几步,柳英年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头来。
他从包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交给了余洲。
“余洲,”他十分郑重,“把我的笔记带回去吧。回归者的《灰烬记事》我只学了一点儿,后面写的什么我没法看到。但我想,我的记录应该也是有用的吧?”
余洲紧紧抓住了笔记本,他双眼泛红,说不出话。
“一定能让调查局多了解‘陷空’和缝隙,他们会找出关闭‘陷空’的办法。”柳英年说,“拜托你把这个交给他们。还有,这是我家的地址,我爸妈的名字……”他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下几行字,“如果你有空,帮我去看看他们好吗?”
柳英年擦了擦眼睛,他又开始害怕。
为了控制情绪,他迅速解下背包,递给许青原。
“帽哥,这个给你。以后你想吃什么就从里面拿,不需要问我了。”柳英年说,“夹层里还有一把军刀,我一直没说,那是我保命的刀子。用不上了,也给你吧。”
许青原没有接:“我不需要。”
柳英年只好把背包放在许青原脚下。许青原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抓得柳英年痛苦皱眉,却一言不发。
“谢谢你,樊醒。”柳英年凑近了余洲身边,小声说,“还有安流。谢谢。”
柳英年交托完所有事情,不敢回头,不敢再跟任何人说话,朝骷髅走去。
“你不是最怕受伤,也最怕死么?”骷髅问。
“嗯。”柳英年犹豫,“痛吗?你会先弄死我,还是……?”
骷髅又沉默了,它牵起柳英年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柳英年没料到自己人生中第一回 和他人用这样亲昵的姿态牵手,对象竟然是一具骨架。
而且是临死前。
越过柳英年的肩膀,骷髅看见无声注视自己的意志。
意志喜欢居高临下观察人类。人类的痛苦、喜悦、挣扎,全都是它打发漫长无聊时间的美妙配餐。此刻它也正津津有味看着这一切。
骷髅见过许多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它早已经学会如何麻木自己,去应对这种痛苦。但柳英年和那些逝去的许多人不一样,他们曾一同旅行、历险,逃离过生死危机。骷髅在自己的时空中组建的深孔调查组,招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古怪、孤僻又固执的青年人,这让骷髅早已经死去的心被牵动了:它与他人原来还有这样一层联系。
握住柳英年瘦削的手时,骷髅终于后悔了。
它后悔自己教会了意志这么多东西,唤醒了一个真正的怪物。
手和手相握的时候,骷髅知道眼前的青年在发抖。
对死亡的恐惧令他骨头哆嗦,骷髅只得更紧、更紧地握住他的手。
它的骨头陷入柳英年的皮肤。柳英年顿时更猛地颤抖,随即紧紧闭上了眼睛。
“你不会死。”骷髅说,“我们会共生。”
柳英年:“……共生?”他睁开了眼睛。
骷髅正在缓慢地沉入他的身体中,像落入一片粘稠但温暖的沼泽。他们的手骨重合,手臂、肩膀逐一重叠,骷髅靠近他,空无一物的眼窝,柳英年却看到了一双有神温柔的眼睛。
“柳英年,我们一起当云游之国的笼主吧。”骷髅说。
它的身影彻底和柳英年重合。
立刻,柳英年感到一种爆裂从体内迸发。他个头比骷髅矮,骨头、肌肉和皮肤拉开的疼痛令他不得不疯狂吼叫,浑身上下声音不停,像是某种机械正在运作,咔咔直响。
咚的一声,柳英年倒下了。
“柳英年!”余洲大喊,想跑过去。
许青原把他拉住。
意志的脑袋正探过去。骷髅和柳英年的融合让它产生了兴趣,干脆扔了手里的樊醒。樊醒被它捏了半天,浑身疼痛不堪,内脏受损,跌落地面立刻又吐出一口血。
余洲和许青原连忙把他搀扶起来。天空中,意志的颈脖无尽拉长,硕大头颅沉重地垂落,距离倒地的柳英年不足半米。
“……”意志没有呼唤,而是直接捏着柳英年的肩膀,把他拖了起来。
柳英年长高了,余洲一眼看出,他的身高和樊醒、骷髅一样。
另外体型也发生了改变,更像樊醒而不是原来的自己。
意志甩了甩手,柳英年跌落、滚动。许青原靠近地上的柳英年,发现他浑身烫得厉害。而柳英年的容貌也发生了变化,他那张脸仿佛糅合了樊醒和柳英年的特点,重新组合成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他在急促呼吸,痛苦把他五官拧得扭曲。
“没意思……没意思……”意志高高地抬起头,“你成了笼主,你无法离开这里了。”
它笑了一会儿,又忽然愤怒地瞪着其余几个仍活着的人。
“安流呢?安流呢!!!”它尖声大吼,“我的安流呢!!!”
樊醒还没开口,母亲瞬间凑近。
它的眼睛几乎贴着许青原的脸。
“人类。”它弹开许青原的帽子,许青原光溜溜的脑袋露了出来,“奇怪的人类。”
像野兽嗅闻猎物,它在许青原和余洲的脸上看了又看。
鱼干已经钻进余洲的衣服里,紧紧贴在它背上,一动不敢动。
意志大手一挥,直接抓起许青原和余洲,迅速回到了天空中。鱼干没抓紧余洲衣裳,打着旋落下来。它太小了,根本不能引起意志的注意。
樊醒一颗心立刻被揪紧:“余洲!!!”
意志与余洲、许青原都消失了,天空重新闭合,浓云散去。
第六卷 意 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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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意志(1)
骷髅睁开眼的时候,久违地眨了眨眼皮。他又重新拥有了薄薄的、能遮蔽光明的眼皮。这感觉实在令人怀念。他拼命地眨眼,忽然开口:“柳英年?”
“嗯?”一个声音从他意识中冒出来,仍是那种有点儿胆怯、有点儿紧张的语气。
他们融合在一起,骷髅看着自己的手掌——而且主导这个身体的人是骷髅。




深渊手记[无限] 深渊手记[无限] 第98节
骷髅一下翻身跳起。它完全不适应人体真正的重量,瞬间摇摇晃晃。
当时藏进白蟾身体里,它完全沉睡,从不出现,这是它在失去肉体之后第一次重新拥有血肉与皮肤,一时间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怅惘。
他左右看看,“鸟笼”里只有躺在地上的樊醒和不停蹦跳的鱼干。
意志掳走了余洲和许青原,樊醒正因为受伤不停呕出带血的唾沫,鱼干慌里慌张,尖声大喊:“怎么办!怎么办!”
它看见骷髅爬起,火速冲过去:“是骷髅大哥?还是柳英年?”
骷髅:“是我。”
鱼干立刻判断:“骷髅,是骷髅。”
骷髅:“……你怎么猜出来的?”
鱼干:“柳英年会乖乖说,我是柳英年。”说着揪着骷髅头发把他拉到樊醒面前。
云游之国的笼主已经确定就是骷髅,现在外面的一切正在不断变化,为了救助樊醒,骷髅把恢复人形的樊醒扛起,示意鱼干开道,一同离开久久的“鸟笼”。
云游之国将久久的“鸟笼”包含在内,离开的过程十分顺利。樊醒胸腹受伤严重,仍忍着疼痛向骷髅求助:“快,开门……我要去找余洲……”
“等你康复了,我会开门。”骷髅把它扔在地上。周围景色如同浸没在浓绿色墨水里,恍恍惚惚看不清晰。骷髅的“鸟笼”景色尚未成形,他迟疑一会儿,决定先救助樊醒。
“你是我的‘鸟笼’里的历险者,救你性命,对我来说不是难事。”骷髅说,“但是你得想清楚,我救了你之后,你要怎么去寻找余洲。别横冲直撞。”
樊醒捂着自己胸口:“我……我能找到。我知道他在那里,也知道他现在的情绪。”
恐惧和紧张占据了樊醒的意识,他甚至不能够分辨这是自己的情绪,还是余洲的情绪。鱼干也差不多,一刻不肯安定,一直在骷髅头上乱蹦。
没有设定好日夜的时刻,云游之国永远像笼罩着不够透亮的浓雾。
骷髅开始回忆他们坐在安流身上穿过“鸟笼”时看到的景色。柳英年画过云游之国的地形图,虽然笔记本被余洲带走,但骷髅仍记得很清晰。
樊醒胸腹内外受伤的地方完全修复好时,骷髅已经基本把白蟾的“鸟笼”复原。樊醒能动弹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继续请求骷髅开门。
鱼干正在帮腔,忽然一顿。下一瞬间,它仰天长啸,化出大鱼骨骸,跃上半空。
樊醒吃了一惊,骷髅立刻反应过来:“余洲有危险!”
他不再犹豫,闭目思索片刻,指着身边的湖水:“我的门在这里。”
那是白蟾右眼曾经藏身的小小湖泊。安流和樊醒毫不犹豫,立刻纵身跃入湖水,甚至没来得及跟骷髅告别。
湖底隐隐透出光亮,他们像被那道光吸入一样沉落。
湖岸边,骷髅摆了摆手:“再见。”他换了个口吻,怯生生的,但又充满了勇气:“樊醒、安流,再见!”
穿过门的樊醒和安流来到了熟悉的漆黑甬道。
天顶上仍有裂缝,雪不停落下。樊醒翻身爬上安流背部,抓紧安流的独角。他们都很清晰地知道余洲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个“缝隙”里有一个最初的“鸟笼”,那是只属于意志的地方。在孩子们还未四散流落之前,他们生活在那里。
通往下一个“鸟笼”的门出现,安流没有理会,它载着樊醒飞起,越过那道发光的门,往门后的黑暗之处飞去。
“……安流,”樊醒忽然说,“你当时和白蟾在一起,你见到他怎么吸收其他笼主,是么?”
他得到了安流肯定的回答。
“告诉我,所有细节,全都告诉我。”樊醒说。
他察觉了安流的困惑和犹豫。
“白蟾也曾尝试过吸收我,我想,它之所以能这么迅速地吸收其他人,是因为我们都是同源的,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樊醒压低了声音,“而我和母亲,也是同源的,我们都是‘缝隙’的生命。”
安流停住了,不肯再往前。樊醒霎时间感到头晕目眩。安流的痛苦太过于强烈,他胃部紧紧收缩,忍不住趴在安流背上干呕。
“……别忘了我最初的目的……现在机会正好……”樊醒拍拍安流脊背,笑着说,“取而代之,我来成为新的意志。”
浓稠的黑暗让余洲想起他沉落海洋、初次遇见安流的情形。
这里和海洋很相似,只是没有海水,灰暗的天空中是数以万计的蓝色水母。它们漂浮、游荡,从余洲和许青原身边穿过。
余洲是被一种强烈的疼痛弄醒的。他和许青原在被意志带走时昏迷了,睁眼之后,余洲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狭窄古怪的鸟笼之中。鸟笼狭长,他们必须站立才能稳定自己。身上的疼痛源于鸟笼上的金属丝。它们扎进了余洲的身体里,把余洲用一种古怪的方式固定在鸟笼中。
为了忍耐疼痛,余洲歪着头躲开一根即将要扎到自己脖子上的金属丝。
这些金属丝在缓慢生长。
“……帽哥。”余洲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异常嘶哑,仿佛很久没说过话一样。
关许青原的鸟笼在余洲旁边,他也歪着头,但眼神比余洲清醒许多。
余洲瞪着他,半天才结巴道:“帽、帽哥……你……”
许青原很憔悴。他长了胡子,一张脸干瘪得就像许久没吃过东西,原本结实的双臂消瘦得厉害。
余洲不得其解。许青原的样子像一个被关了很久的囚徒。
他下意识地低头,想看自己的模样,但他无法低头,无处不在的金属丝限制了他的行动。
“你也一样。”许青原说,“别看了。”
“一样……什么?”余洲哑声问,“什么一样?”
“和我一样,狼狈,胡子拉碴,瘦。”许青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虽然不会饿,不需要水,但我们在这里已经超过十天。”
余洲:“十……十天?!”
许青原没有说话,余洲看见灰色的天空里掠过一丝光线。随即,光线扩大了,他瞬间看清了他们置身的地方。
一个无边无际的宽大空间,被黑暗笼罩,在余洲和许青原周围,密密麻麻,数以万计,都是狭长的鸟笼。
每一个鸟笼里都关着一个生物,有的像人,有的和人类形态完全不一样。有的仍在扭动,有的已经沉寂,没有呼吸,皮肤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一个凝固的姿势。
无数还活着的生物低头注视新来的两个人,没有人发出声音,这里是一片死寂的空间。
余洲僵住了。强烈的恐惧和疼痛让他心脏有一瞬间的紧缩。
立刻,一种陌生的焦灼涌进他的意识里。
是樊醒和安流的焦灼。
余洲并不知道他的恐惧和痛苦令鱼干恢复成了安流的姿态,他死死抓住这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清晰,狠狠咽了口唾沫。“这是……什么地方?”
暗处有人走来,密密杂杂的脚步声。无数触手在地面蠕动爬行,是意志靠近了。
它这个形态与之前所见并不一样,余洲第一时间想到了小十。小十和意志有些相似:人类的上半身,古怪的下半身。意志抬起头,它的脸上没有五官,仅有一颗硕大眼睛,血红色,正打量着许青原和余洲。
“这是我的‘鸟笼’。”意志开口,它的声音也变化了,是平淡普通的女性声线,“也是缝隙中第一个诞生的‘鸟笼’。”
意志长久地住在这里。它不需要睡眠,不需要娱乐,所谓的“住”,仅仅是把这里当做栖身之地而已。每诞生一个孩子,它就扩大“鸟笼”的空间。
余洲和许青原降落了,金属丝从他们体内抽出,两人根本无法支持身体,立刻软倒在地上,不停发抖。
“标本。”意志指着头顶密密麻麻累累层叠的鸟笼说,“樊醒告诉我,生物,植物,都可以制作成标本。”
余洲反应迟钝,好一会儿才明白它说的是骷髅。
“标本,可以用来研究生物。”意志说,“可是我做了这么多的标本,我还是没办法制造出最完美的生命。”
许青原嘀咕:“你连完美的标准都还没弄清楚。”
意志听到了,但没理会。它弯腰看地上的余洲和许青原,眼珠子咕噜噜滚动。
“一定是我快忘了人的滋味和结构。”它仿佛在思考。
余洲和许青原对了个眼色,俩人互相搀扶,瑟瑟缩缩爬起。
“如果我要吃一个人,是吃掉你……”意志的手指呈现出近乎透明的灰白,它先指着许青原,又缓缓移动,指着余洲,“还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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