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已经顶不住了,顶不住多久了。
倚楼满身满脸的血,听风丝毫没有好多少,胸前还插着一支箭,是外头射进来的流矢。她们紧紧围在她的周围,她看见她们的手在抖,力竭了,可是为着她,不敢停下。
灼华忘了自己挨了多少刀,又杀了多少人,她的胸前也有一支箭,她觉得甩鞭子的时候有些碍手,接着倚楼的刀锋,砍去了箭羽,真是疼啊,比被狼抓伤疼的多了,可渐渐的,她开始感觉不到疼痛了,挥鞭的动作成了本能,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衫,素白的衣衫,早已经血红一片。
好累,可是停不下来。
她僵硬的缓缓扫过四周,她们被包围在中间,外围的敌人只增不减,而她们不过生下十余人了,圈子越来越小,好似被人掐住了喉咙,呼吸都带着绝望的滋味。
十余人啊……
忽的,身后又响起马蹄声。
马蹄声?
沈灼华心头一紧,回头,只见一阵尘土飞扬,然后是一点模糊的鲜红颜色然后慢慢放大,马听声越来越近,沈灼华笑了起来,鲜衣怒马少年郎,是周恒!
“是援军啊……”
她轻轻一声,身旁的小少年听到了,他扬着嗓子,嘹亮异常,“是援兵,是援兵!”
那时候,她身边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个个都是狼狈不堪,精疲力尽,一闻有援军,又陡然生出力气来,双手捧着刀,咬牙又砍杀起来。援军都到了,这时候被杀死,可就太不值得了!
忽的,她似觉得身体被牵扯了一下,麻木散去,痛觉觉醒,真是……要了命的痛啊!
她低头,看到一把道从腰间似乎贯穿了她的身体,刀尖还在滴着血,仅是一瞬之后,猛地又被抽走,她觉得自己好像伤了腿似的,没了力气,站不动了,一软,陡然栽下。
好像有人接住了她,谁呢?
谁在喊?
看不清了,听不清了,眼前模糊了一片白茫茫,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可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缓慢而沉重的、无力的。
好累啊!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朦胧中,她似又看到一抹银色,挥斩着敌人,带着一群铁骑,是铁骑吧,看不清了,慢慢向他们这里靠近,敌军的布阵被打散了。
是徐悦吧,依稀记得他穿着银色的铠甲,恩,他也赶回来了!
真好……
她好歹也算守住了承诺,等着他们搬来救兵了。
祖母和烺云他们安全了,北燕保住了,父亲也不会受到重责了。
杀人打仗可真是个力气活儿呢!
徐悦和周恒,看上去那么温润、活泼,谦谦君子十分有利俊秀的样子,上了那么多次战场,杀了那么多的敌人,是怎么做到的呢?有用不完的力气吗?
倚楼和听风,会没事的吧?
都挺好的,就是她似乎不大好呢!
就让她休息一会儿吧,真的太痛太累了。
啊,鞭子呢?她的鞭子呢?灼华的手微微抬了一下,想去找鞭子,用尽了力气,却发现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了。
算了,人都要死了,管什么鞭子呢!
灼华一松力气,眼神缓缓失去焦距。
恩?怎么天黑了?
或许吧。
一切归于沉静。
十二月十二未时,无良哈三千铁骑,登州两万大军,严厉从小春郡、寿阳郡征调来的五千青壮几乎是同时到达的合安郡。
草原铁骑的勇猛果然名不虚传,只靠着三千人,便直接冲散了敌军的布阵。然后严厉带着那群青壮配合着登州军两面夹击。军队总数相当,但是无良哈为了牛羊封地、北燕青壮为了给亲人报仇,势气远不是察哈朗部军队可比,从开始到结束,仅仅两个时辰。
再说那拖住大宁军队的北辽军,徐悦眼看着合安郡大局已定,领着无良哈的铁骑绕了一大圈,跑去北辽军的后头直接烧光了他们的粮草。
大宁军瞧人家慌了神撸起袖子就开战,趁着人家军心不稳,追着北辽军打了三十里地,虽说两军实力相当,但草原的环境他们毕竟没有北辽的人熟悉,也不敢追太远,出了气,大宁军适可而止的收兵回家。
想捡便宜,做梦去吧!
灭不了你,至少也叫你狼狈一回!
北辽边往回跑,边是恨的牙痒痒。
“该死的兀良哈!不守信用的大周人!”
卿卿请见谅 第85章 死里逃生
灼华身上全是血,她的,也有别人的。
待人送回营帐时,血都已经干涸,紧紧粘着皮肉,稍一用力立马皮开肉绽加重伤势。女医想尽了办法也剥离不下来,可剑还在心口插着,腰腹的伤口也急需止血缝合,没办法只能把人泡进热水里软化干硬的血衣再剥离。
但伤口一碰了水,感染高热怕是跑不掉了。
哪怕女医手脚利落迅速擦干了伤口上了药,腰腹的贯穿伤最终还是化了浓。感染压不住,高热就退不下去,换了几种军中常用的特效药,整整四日才稍稍平稳下来。
待她醒过来时,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战后收拾基本结束。
“钱大人说,查检尸体的时候,数了数,咱们姑娘竟然拿鞭子杀了七十多人呢!”
秋水的语调骄傲而免不去的担忧:“姑娘自是厉害的。”
长天恨恨的一握拳,咬牙道:“若只是受些伤、辛劳便罢了,偏偏还有那不要脸面的人来抢攻。说话还忒难听了,说的好像都是他们登州军的功劳似的。连小小总旗小旗的功劳都要抢,简直就是一群强盗!”
秋水横了她一眼,轻喝:“你别胡说!这种事情不是咱们可以置喙的,相信徐大人和钱同知他们可以给北燕将士争取他们该得的。你出去了也别乱说话,小心给姑娘惹来麻烦。姑娘现在需得好好将养着,这半年来受伤中毒的,姑娘身子亏的厉害,不能再叫她劳神费心了。”
长天立马捂了嘴,小心瞧了眼还在昏睡的灼华,叹了一声道:“唉,我知道的。好在军中的创伤药都是极好的,只是,这么多伤口,老太太看着了不知道要多心疼了。这贯穿伤这么严重,留疤是免不了了。”
秋水收拾好了手边的活计,去到床边试了试灼华的额温,探得体温正常稍稍松了口气,道:“所以才不叫老太太过来。姑娘性命无碍就是大幸了。”
长天咬了咬唇,担忧道:“这留了这么大的疤,以后可怎么才好,那边儿……会不会觉得姑娘容貌有损而生了旁的心思。”
秋水哼了一声,扬首道:“姑娘为着百姓才受的伤,若是蒋家以此嫌弃,这种人家也不值得咱们惋惜了。姑娘人品贵重,有的是人家珍惜。”
长天重重点头:“你说的对。待会儿我去看看听风的伤势。姑娘醒了,咱们可要怎么告诉听风的事情。”
“你先去瞧瞧她。”秋水冷了冷面色,低道:“死了的人无有感觉了,活着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昨日那陈将军说的话,叫多少大个子恨的直掉眼泪,哪里忍得住不动手。”
死了?
谁死了?
是听风?
灼华甫一醒便模模糊糊听了这么一句,心尖一沉之下揪住的痛了起来。
怎么会呢?她的功夫那样利害。自己这样的三脚猫都没有死呢!
为什么?
她那么努力的活着,做一个叫人敬佩的女子,因为她想活的更好,想让身边的人活的更好,她还想着这一生里要好好报答她们,给她们寻个好人家,欢欢喜喜的度过余生。
为什么?
怎么会死了,听风怎么就死了呢?
她做错了?做错了是不是?
不该管的,这些事情与她何干,不该管的,是不是?十年,原本她还可以活十年的!
可她的努力却成了旁人的催命符,成了笑话!笑话!
灼华艰难的睁开眼睛,想要说话,想要问个清楚,可怎么都动不了,浑身像是被抽干了气力。
看着她醒来,长天惊喜的叫了一声,“来人,快去请女医来瞧!姑娘,姑娘要喝水吗?是要坐起来嘛?”
长天小心翼翼的将灼华抚了起来,坐在她身后撑着她,秋水忙到了杯温水喂她吃了两口。
女医和盛老先生一块儿过来了,女医先进来检查伤口,“旁的地方结痂已经很结实了,就是这个腹部的贯穿伤可得好好养着。好在也已经开始结痂了,没什么大问题了,每两个时辰上一次药,汤药按时吃,再半个月便也能大好了。”
盛老先生不放心,捏着胡子又细细把了脉,“看你脉象虚软,命倒是硬的很。这种伤,外头的汉子都死了一大堆。”
“老先生!”秋水和长天瞪眼叫了起来,这说的什么话啊!
倚楼一撩帐门就听这句话,顿时脸黑如锅底,拽了老先生的胡子就拖了出去。惹的老先生一阵跳脚:“扯掉了你卸了你胳膊信不信!”
倚楼不搭理他。
灼华拽了倚楼的衣袖,张了张嘴,面色愈发的煞白,话好似生了棱角膈的喉咙生疼,好半晌才问出口道:“……听风……没了?”
倚楼愣了愣。
灼华见她不说话,急了起来,挣扎着要下床,结果腹部的伤口崩开了,血染了衣衫,血红一片。
秋水忙按住她,晓得她肯定是迷迷糊糊间听到自己和长天说的什么死啊活的,误会了,“没,没有!听风只是还昏迷着,还活着,真的!”
倚楼反应过来,冷着脸揪住长天和秋水就扔出了帐外,“嘴巴不说话会憋坏你们吗?”
秋水和长天不敢喊委屈,用力拍了拍嘴,老老实实在外头守着,喊了静姝去请女医过来。
灼华将信将疑,“真的、没事?”
倚楼将她扶着躺好,再三保证,“真的没事,就是前日守着姑娘帐子的时候与登州军代指挥使起了冲突,伤更重了,昨夜起了高热现下还昏迷着。老先生亲去看过了,就是太累了,伤口有些感染,休息几日便无事了。那两个小东西嘴巴打了霜,说起话来老是上文下文的接不上。估计说叉了,姑娘睡得迷糊也听叉了。非得狠狠打一顿才晓得管好自己的嘴。”
灼华松了口气,确认了无事伤口的疼痛感立马开始摧残人,疼的冷汗直流。
倚楼吓了一跳,前几日都是昏迷着,伤口倒未必感觉多疼,可这会子生生折腾裂开了,定是疼极了的。忙大声喊了秋水去催女医。
女医匆匆赶来,查看了伤口说是无大碍,结痂结的还不够结实,崩开的也不严重,上了药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灼华躺的身上僵硬,披了件厚厚的斗篷在垫了虎皮的椅子上坐下,倚楼拿了毯子卷好塞到她的身后。
挑了个舒服的坐姿,灼华询问道:“怎么会和登州军的人起冲突?”
倚楼沉了沉脸色,道:“姑娘为着守城受的重伤,登州军的代指挥使陈子瑾抢功不说,还在姑娘的帐前说言不逊,叫嚷的难听,听风就跟他打起来了。那时候府里的人还没来,就我们两个守着帐子,她的伤颇重,不是陈子瑾的对手,叫他在伤口上踹了一脚,伤势加重这才到现在还昏迷着。”
灼华一惊,“怎敢如此?”
“要不是老先生和徐大人他们赶了过来,约莫陈子瑾的刀就要砍到听风了。”倚楼恨恨一咬牙,“他便是想着除掉我们,好把姑娘的功劳给抢走。”
灼华的面色缓缓沉了下来,抢功,出言不逊,她的手指又开始无意识的相互磨砂起来。
听风的性子她的知道的,八面不动,黑脸是常态,可但凡有人对自己有半点不敬,她会立马暴起,平日里还好些,她的话听风都是会听的,可那会儿她生死难料,还有人敢出言不逊,听风能忍得下才怪了。
明白了,或许打一开始,登州军的目的就是为了军功。
北辽牵制大宁军,使最近的救援难以有所动作,牺牲北燕一省的百姓,既可以让皇帝对北燕三司不满,打压了李彧一派,又好给登州军制造机会立功。
即便他们除去一个陈帆,陈子瑾立马上位,对于登州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妨碍。看来,整个登州大约都是三皇子的人了。
一箭双雕啊!
那么,这场算计、叛变、战争,大约便是三皇子和北辽的合作了。
否则,北辽人很闲么,拖着军队跑到洺河关,费神费力费粮草,就是为了看一场戏么?他们拿了察哈朗部来打头阵,允了他们抢夺北燕的财物,大约那些便是北辽许出去的好处。
察哈朗部眼见北燕不打就已经乱成一团了,自以为是稳赚不亏的买卖,怎么都没想到徐悦竟能从兀良哈搬来骑兵,严厉又从小春郡等几郡征调来那么多的青壮,到最后几乎是全军覆没。
寒风呼啸,枝影落在帐篷上婆娑似鬼影,灼华嗤笑,“这个三皇子,不简单啊!难怪能和军功累累的五皇子缠斗那么多年。”
倚楼这几日心里也盘了数回,陈子瑾是三皇子的人她知道,端看他这几日的作为,也大约猜到几分了,“姑娘以为三皇子通敌叛国?属下觉得真是有几分可能。”
耶律梁云十五六的年岁便被其父委以重任潜伏大周,指挥调动所有暗探,虽因她的搅局被端去了十之七八的窝点,却还能促成最后的计划,足见其心机谋略,与他谈买卖,恐怕到最后三皇子未必能沾得什么便宜啊!
灼华道:“如今军功几乎叫五皇子独揽,三皇子一派总是显得势单些的,他身后没有什么数得上的武将,若此番能叫登州军起势,挣得军功,朝中大臣的风向会变,他与五皇子的争斗便多一分胜算了。”
倚楼撇撇嘴,“这些个皇子为了争大位,真是什么都敢做,简直不将百姓性命放在眼里。”
灼华道:“成王败寇,若是赢……”
正说着话,徐悦和周恒听到消息过来看她。
“哥哥真来了?”灼华方才还心情低落,一看到沈焯华立马朝着周恒瞟去一眼打趣。
焯华的面色有些苍白,清瘦俊秀,沈家人的长相都有几分相似,肤白大眼高挑身材,他的五官比之烺云更为柔和一些,带着一股病态的美。不过此时虽有些病弱,精气神确实不错,眼神明亮活力,全不似前世见到的那副一心求死的绝望,
他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灼华轻笑,沈家这一辈的男子似乎都是一个性子,话不多,表情也少,清冷严肃,可内心都是极为饱满丰富的。
该感谢自己小时候活泼爱娇的性子,与焯华混的也不错,虽长大后少有见面,但感情还算过得去,否则要帮他们,怎么做都显得很别扭和尴尬了。
她猜测吧,焯华收到信不顾一切的从家里跑了出来,想着见见心里的那个人最后一面,大约,随后就撒手跟着去罢。谁知道焯华千辛万苦跑来北燕一看,那家伙还是活蹦乱跳的,心头一松便病了。
周恒见着他来,自然是心中欢喜,这人原就是恣意放肆的,那一刻什么顾忌,什么难堪,什么狗屁的,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能时时刻刻在一处,便是最好的。
恩,然后,该怎的就怎的了。
话说不是她能掐会算,也不是她的眼神太好了,而是焯华脖子上的红痕太明显了,穿了大氅都遮不住。
“他以为我出事了,从家里跑了出来,骑死了两匹快马,日夜兼程赶来的,一来就病了两日,这才好些,听你醒了拉都拉不住的要来看你。”周恒还似从前的恣意活泼,晶亮的眼中还多了一份畅快和餍足,忽然又似反应过来了,“你给他去的信?”
帐子里无有外人,灼华笑了笑,眨眨眼调皮道,“我是不是很善解人意?”
周恒白了她一眼,“那也不用说我战死了罢?”
徐悦愣了愣,然后好笑的摇摇头。
“哦?”灼华话不多,一个字,尾音上扬,拖带着几丝戏谑,充分表达出了她的态度。
周恒嘿嘿一笑,身子就跟没了骨头似的往焯华身上靠。
焯华垂着眸子,脖子微红,面上闪过一丝羞赧和尴尬,然后拎着周恒的衣领,把他推去自己的椅子上。
灼华看着两人,如今情到顶峰,不顾一切,可往后的路还是难走啊,世人的眼光不会轻易改变,只希望一切不似前世艰难罢。
“哦,对了,我想知道登州军如何抢功了?”
叙了旧,说了笑,该谈谈正事儿了。
卿卿请见谅 第86章 秋后算账(一)
灼华看着手上的请功折子,笑意清敛,好似晴线穿过大片的雪原,很好啊,最后守住城防壁垒杀敌退敌都是登州军的功劳了,甚至连个郊县主簿的名字都上去了。
北燕那么多官员死伤,竟是没有几个在上头。最后守城的将士死得只剩下一百余人,名字竟比那些登州主簿还落得更后面。民兵、各府邸护卫,半字未提!
竟是半字未提!
北燕卫所五十八名皇帝亲卫,死了三十余人,除了几个有官阶的百户,其余人也无有姓名。
除了顶在前头的徐悦、周恒、战死的郑指挥,全是登州武将的名字,从死人堆了救出来的钱同知、赵佥事不知道排在后头什么地方,更别提严厉和闵长顺了。
她的名字倒是在,名头是捐献草药一车,掉在了折子的最后面,杀敌、献策,只字没有。恐怕连这个都是徐悦他们给她争来的罢。
这抢功的本事,当真是无人能敌了!
“看来这武将要是没有那么点厚脸皮子,还真是难升迁了。”
“自来有之,无可奈何。”徐悦无奈一笑,“此役浩大,牵扯进了登州军和兀良哈、普通百姓甚至府邸护卫,为了后续粮饷、抚恤银,兵部、户部、都督府、镇边府都要梳理打点,这些功劳必须分出去。圣命难违,却是可拖的,一旦军需延迟,后果难以预计。可,功就这么点功,不够分,只得打落那无有名声的小兵小将。”
灼华当然知道,这些人的关系千丝万缕,错综复杂,同宗、同族、同乡、同科、同窗,甚至连襟、表亲、姻亲,还有派系……
当初也是脑门子热,只顾着打仗,忘了背后防备一手。
徐悦难得露出头痛的神色,抬手捏了捏额角,无奈更胜:“咱们各有靠山,自可以硬气的去争,可咱们到底是要离开的。陛下又下了旨,从登州军调了两个佥事在虎北营暂代职务,一旦两厢闹僵,日后相处起来怕是要难了。”
周恒美丽如玫瑰含露的面上满是阴霾,恨道:“不是不争,也不是没争过,咱们这些无派系又只知打仗的武官,嘴皮子上哪里是那些言官文臣的对手,争了几回……结果还不如不争。有两回倒是争到了,结果就是下一次打仗时,兵部、户部、镇边府故意拖延粮草补给,损失的便是将士性命了。”
钱同知和赵佥事听闻灼华醒来,便来问候,在帐外听了一会儿,气的直跺脚。
灼华叫了进。
品级不高的武将俸禄不高,只有战时立功才能得些赏赐贴补家用,钱同知战时被砍去了一臂,往后便不能再在朝中任职了,原想着靠军功得些赏赐好补给家中,如今被人如此一抢,他们一家子老小下半辈子还有什么活路。
他人微言轻,无有家世撑腰,被人抢了军功,喊了也只是被人讥讽嘲笑,这会子正恨的咬牙切齿,可恨过之后却也徒剩了无奈的迷茫,“若无登州军,只靠那三千铁骑和几千无有训练的民兵,也无法彻底消灭敌方三万多人。只是这守城之功,只能由着他们来说了,当时下官和赵大人早昏死过去,只有沈姑娘和几个孩子。哪怕说周大人带着援兵到达,可……周大人一人一张嘴,说的大约也不会有人信罢!
他狠狠锤了一记椅子的扶手,脖颈上倾尽暴起,一突一突,显示了他刺客难以压抑的痛苦与不甘:“只顾着防备陈帆此人谋反,却不曾想还是弄了个奸人来祸害将士。”
灼华拇指磨砂着奏折,默了默,打仗时不见这些人出现,打赢了纷纷跳出来邀功请赏,文官的名字竟比武官还要多出一半,简直是笑话!
可她也知道,这边塞救急,该分的功劳,不得已,也必须给。
徐悦毕竟是自小就长在军营里的,同意这份名单想来也是无可奈何的,这样的戏码,已经麻木了罢。
该打通关系的功劳分便分了,只是这些人的胃口,有些大了呀!
灼华容色温和,眼神愈发的深沉,却又缓缓笑开,似白梅盛放在冰雪之上:“胃口啊,真好。”
伤了她的听风,她正愁心中憋痛无处发泄呢,自己就不长眼的冲上来了,很好,很好啊!
大家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灼华,凌厉、阴沉且充满杀气,帐中众人皆是愣了愣。
周恒眨眨眼,拿手肘捅了捅徐悦,“你看到没有,你想到了谁?”
徐悦眸光微动,垂眸一笑,口型道:陛下。
周恒猛点头,忽然有点同情那个姓陈的来,反正每回见着陛下这样笑,总会有人倒霉。
她问道:“叫什么名字?”
徐悦声线温润,“陈子谨。”
灼华轻笑了一声,浅棕色的眸子慵懒的眯了眯,“姓陈啊,姓陈好啊!”拿下了个姓陈的奸细,又来个姓陈抢攻的。
赵佥事不解,“姓陈怎么了?”
徐悦缓声道:“前头为了调查内奸‘陈元郎’,灼华把几个省姓陈的官员都查了底儿掉,这个陈子谨的错漏把柄,她手里肯定有。”
听罢,周恒两眼立马放光,在座位上激动的扭了起来,“弄死他!这些个王八蛋抢功抢上瘾了,谁的都敢抢!灼华,给她点颜色瞧瞧!”
沈焯华一把按住乱扭的周恒,“坐好。妹妹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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