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哦?”灼华轻轻一笑,温温软软的,尾音轻扬。
倚楼和听风一听便知道,戏该开场了。然后,倚楼悄悄从侧门绕了出去。
崔大夫人看向闵氏,冷声问道,“你既知是大罪,为何还敢这般做呢?”
何氏一惊,手中茶水颤了出来,她只是想挤兑一下三房,倒是没想到还真有三房的事儿。
闵氏面色一白,噌的站了起来,怒道:“大伯母莫要胡说!我与县主无冤无仇的,我做什么要弄这些事儿!”
“进来!”崔大夫人一声喝,几个人被推了进来,正是闵氏身边的丫鬟和接消息的说书先生。
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书先生直嚷着只要不交官府,什么都肯说的。
闵氏面上不显,手中绞着帕子,直直瞪着地上的贴身丫鬟,“绵绵,那年大灾可是我救了你的家人,你可不能诬陷我……”
灼华从发间拨出两根金针夹在指间,在闵氏面前晃了晃,笑意温柔:“老先生使人瘫软的金针之术,我也学了几分,舅母最好还是别说话了,若是惹毛了我,我也是不介意拿您来试针的。”
闵氏冷笑,“你威胁我?”
“是又如何?”灼华笑的有些漫不经心,浅棕色的眸子凛冽着含漪缓缓看过去,“一传出盈娘小产的消息,你便使丫鬟出来打探消息,你很聪明,很清楚府中各房的关系,从不直接接触了盈娘身边的人,只让她去五房那里转悠。一得到消息便让她从厨房的小门把消息送出去,与那柯俊峰里应外合的来算计我。”
灼华挥了挥手,“口供给闵氏,让她瞧个明白。”
闵氏看着手中的口供,恶寒窜过四肢百骸,眼珠一转,她把口供撕了粉碎,昂着下巴道:“我不知道你们再说什么!这个丫鬟做的什么,与我何关!”
倚楼又从怀里掏了份口供出来递给了崔大爷。
“口供我这里多的是。”顿了顿,灼华又是一派的浅笑盈盈的笃定淡然:“任何事,凡行过必留痕迹,我能查到你看到的这些,自然有的是办法顺藤摸瓜查到更多。如今柯俊峰没死,你猜谁会去灭口呢?”
闵氏面如死灰。
“一层层的查,要么能查到隐藏的最深的那个人,要么……”崔大爷微微后仰靠向椅背,手肘搁在扶手之上,气势尽显,凛然道:“有些人就会成为弃子。”
当初他们非要把事情闹到官府去,无非是看到三皇子与沈灼华有私仇,想利用三皇子打压她,二则也是想嫁祸三皇子一派,想让李彧、沈家和三皇子想争相斗,五皇子一派好渔翁得利。
若是事成便罢了,如今事败,反倒让他们陷入尴尬境地,处处显露破绽。
闵氏越想越惊恐,弃子,他们成了弃子了么?!惊惶之下,她竟拔了发间的金簪想杀那丫鬟。
灼华身后一定银子飞了出去,打中她的手腕,金簪落地。
这时候秋水悄悄从侧门绕了进来,在灼华的耳边咬了几句,又从怀中掏了一封信交到灼华的手中。
打开快速浏览过去,竟是柯俊峰的口供,这个高进竟还有几分审问的功夫,灼华倒是没想到三皇子就这么把口供交给她了,不过也不难想,他便是想看着沈家和五皇子先斗起来,渔翁得利的事情谁都想。
将信件递给了崔大夫人。
崔大夫人一字不差的念给了闵氏听,末了,冷笑道:“心中提及的名字咱们都知道,闵氏,念在一家子的份上,如实交代了始末,三房的几个孩儿,我们自会好好照应着,如若不然,待事情被人揭破时,老太爷如何处置,大房便不会再插手了。你自己考虑罢。”
“完了,全完了!”闵氏颓然坐于地上,两眼失神,“竟然败给一个丫头片子,真是笑话……”
败给她也正常,想她也曾高高在上统管东宫数年呢!灼华淡淡一笑,起身行了礼便先离开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无有她什么事儿了。
然后,当日下午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从定国公府赶往了清河。
十一月初八,清河传来消息,大雪夜四舅公醉酒落水,死了。崔家人要赶着回去奔丧。
原就是有这个准备的,东西在这几日里陆陆续续已经收拾的差不多,消息一到,即刻便能启程。
崔慎阙来与灼华道别,两人一路从南院往大门慢慢的走,伺候的都很默契的见着便绕远些,留了时间给她们说话。
“表哥心中装着的那个人,是何模样的呢?”
崔慎阙楞了一下,没想到她竟会问出来。
未等他说话,灼华又道:“想要的,便去争,做什么活的那么规矩?洒脱些,乖张些,不是更自在么?”
他才十八岁,心态在家族的重压之下却似三十来岁,他活的不只是规矩,甚至可以说是克制了。他有自己的心动,有自己的仰慕,却要为了所谓的家族未来,生生断却一切私心杂念。
他清楚的知道,娶她是崔家希望的,所以他积极的表达出来。
这样的人生,于他而言,并没有任何欢愉可言。若无欢愉,活这一遭又为了什么呢?
崔慎阙看了眼她的侧脸,笑了笑,明亮的很,觉得她明明那么成熟稳重,却也有小孩儿天真的一面,“我是崔家的长子嫡孙,我有我的使命和责任,我的人生从来都由不得我。”
“洒脱与责任其实并不冲突。”灼华摇头道:“家族繁盛,为的就是让子子孙孙能够得到福泽和庇护,而不是为了延续荣耀,去压制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崔慎阙顿了顿,点头,“是我局限了。”
灼华俏皮一笑,眨眨眼道:“我只是觉得啊,对我似乎有些不公平而已。我可不想嫁给满心装着旁人的丈夫。”
“哦?”崔慎阙似乎感染了她的快活,挑眉道:“妹妹似乎还相信婚姻中会存在情爱二字。”
灼华反问他,“舅母难道不是证明么?”
崔慎阙朗朗一笑:“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妹妹的眼睛。”
“表哥,其实……”灼华轻轻一笑,又调皮的扬了扬眉,崔慎阙被她笑的有些莫名,就听她道,“其实崔家便是没有表哥,它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就好像沈家无有我,依旧是百年世家。各人还是会有各人的精彩。”
崔慎阙愣了愣,到是从未有人与他这般说过,所有人都与他说,最佳的未来要靠他撑起来,需要他坚强、坚韧、隐忍,如今这个几乎算是不大认识的表妹与他说了这句话,心中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感受,隐隐的生出一分激荡来。
晴线袅袅穿过大片大片的红梅,连广云都是那么的热烈,灼华抬手迎着阳光,指尖沾了红梅光晕的绯红,显得白里透红的充满润泽希望:“不要在该坚持的时候放手,这样便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心生后悔,又去坚持一些不该坚持的东西。”
“大约,我是无法娶到表妹为妻了。”崔慎阙看着她,觉得这样的女子若是成为他的妻子,一定也很有趣,她洒脱的同时却又无比的坚韧,算计面前也不曾惊惶,她真的很适合做崔家的宗妇,但前提是她不知道他的心思才行啊!“妹妹竟不怨我么?”
“我更怕将来有一日哥哥忽然想着去弥补今日留下的遗憾,那我便真的要怨了,而我,并不想做一个心中充满悲哀的女子。”灼华看着他,歪头一笑,眉眼弯弯,略显冷漠的浅色眸子里尽是可爱坦然,“我希望我的生活,我的人生,哪怕荆棘无数,也能够自在洒脱。”
她又道:“活着,为了自己而活着,然后才能更好的为族人创造未来,让他们活的更自在。一个家族,需要掌权者和族人一同付出,而不是单方面无止尽的付出和牺牲。”
崔慎阙望着她,神色邈远而欢愉:“这话,她也说过。”
卿卿请见谅 第110章 梧桐树边梧桐树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如水平静。
冯氏与沈炽华没有再来闹过,五叔继续他宿柳眠花的潇洒日子。大房和六房一如既往的安静。
六个塞进来的丫鬟也是十分安分,不打听不惹事。
周恒和焯华终于回来了,带了一筐硬邦邦黑漆漆的梨子回来,名曰:冻梨。据说清甜沙脆,很有一番风味,可惜老太太是不允准她吃的,她也只能眼巴巴的瞧着了。偏周恒可恶的很,每每非要在她面前来吃,吃便吃,还要吃的十分享受。一字一句的告诉她是什么味道、什么口感的。
说的那叫一个生动。
连焯华也忍不住的翻白眼。
可见这家伙有多过分。
崔家离开的第二日蒋楠从国子监溜了出来,他想见灼华,老太太三言两语的将他支走了。说了什么,老太太没有提起,灼华也并不想知道。
第二日里蒋韵使了身边的丫鬟来请她,人没有进南院,老太太依然替她回绝了:冬日寒冷,县主身子弱,经不住寒风。
蒋邵氏看着独自回府的丫鬟,暗暗松了口气。
李郯和宋文倩来过一回,三个姑娘围着炉子吃热锅子,从“花娘子大闹定国公府,柔弱县主绝地反击”,聊到“老夫少妻,洪都督洪老爷宠妻若宠女”,再到“某娘娘算计某美人不成,入了冷宫”。
听闻崔家四爷雪夜落水冻死,又联系着崔家在京里闹出的动静,有些斗争经验的人,便也能猜到想必是家族争权失败了。
李郯一直觉得是三皇子在算计灼华,毕竟高进是三皇子的人么!听了灼华的分析才反应过来,原来里头还有五皇子一派的事情,感慨她出生在权利斗争的漩涡里,敏锐力却一点都不如她。
左看看一回京就被算计的灼华,右看看被欺负的情愿热孝成婚也不愿意回文远伯府的文倩,李郯感慨万分:“都一样,哪里都不太平,还不如个普通百姓,只需愁个吃穿。”摇了摇头,满面愁容又道:“文倩算是苦尽甘来了,老爹一般的夫君疼着宠着。咱们两个,也不知道将来熬出个什么夫婿来。”
宋文倩面色绯红,说不尽的娇柔,往日的冷清之气越来越淡了,微赧道:“有皇后娘娘替你把关,自是不会差的。”
“希望吧!真要没个好的,周三哥我也能凑合。”李郯叹了叹,又问了灼华道:“你呢?蒋楠那里便如此了?就选了那崔慎阙么?我瞧着崔家这会子就已经闹起来了,往后可能更精彩,你若嫁过去,有的操心了。”
美貌若谪仙的周三哥若是听到公主殿下这般“凑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至于蒋楠,只能如此了呀!灼华笑了笑,漫不经心夹了块藕片山药吃了:“大约,会有旁人去操心崔家的事儿了。”
“……”李郯一口酒闷在喉咙里,憋了好半晌才幽幽一句,“……你这婚事,可也算得一波好几折了。”
“无妨的。”宋文倩淡笑着,“左右她还小,不急。”
“听说六哥来找过你,该不会他也想娶你吧?”李郯原是随口一说,说罢又觉得可能性很大,她就从未见过六哥去找过白凤仪或者哪个姑娘呢!“你也不考虑?淑娘娘和六哥哥倒是十分好相处。”
好相处么?
的确是的,只是她们背后捅刀的本事也是叫人防不胜防啊!
灼华往锅子里拨了些菌子,李郯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
说起李彧,倒是又来过一回,白凤仪跟着一同来的,没有再提什么嫁娶之言。
白凤仪趁着李彧与老爷子说话,寻了她说话,话中带了些试探的意味,大约的意思便是:你说你对殿下没有那心思,为何殿下还是紧盯着你?
灼华无辜又无奈的表示:旁人怎么想与我何干?
然后,灼华很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怨恨。
不过,你恨你的,跟我又什么关系。
瞧了瞧养的水葱似的指,淡淡一笑:别惹我哦,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南方少大雪,今年的雪却下的格外长久,一下便是一个月,起初看着雪景倒还颇有意趣,可瞧的多了便也只剩下眼晕了。
十一月十九,清河再来消息,闵氏病逝了。
收到消息,老太太去了佛堂念了一日的经文。争斗,不计是什么样的争斗,自来都是惨烈的。
十一月二十,蒋韵大婚。
灼华和文倩一大早就被李郯的车马接去了蒋家。老太太原都不想让她去蒋家的,可公主亲自来接,也只能点头了。
灼华记得那时候煊慧成婚紧张的不停想小解,这位姑娘却是不停的想吃东西,一大清早就起来抱着个食盒蹲在床上吃就开始吃糕点,拦都拦不住,丫鬟们急得不行,吉服是量身定制的,肚子吃撑了鼓起来,样子便不好看了。
可不给她吃吧,蒋韵就不停的扒拉指甲,好容易养长的指甲被扒的面目全非,只好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地给她修剪指甲。
没办法,蒋家人只能去请全福夫人先来绞面上妆,希望可以克制住她可种奇怪的行为,哪晓得这姑娘又开始打起嗝来了,咯咯咯的就停不下来,文倩要给她喝热水压嗝,灼华小声阻止:“万一待会儿又闹小解可怎么好……”
李郯赶紧将她手边的茶水都收走了。她无有经验,不懂蒋韵到底在紧张什么,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这还是与新郎打小认识玩在一块儿的呢!进皇宫和沐王府如进自家大门,皇帝皇后、两宫太后也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还紧张什么呢?
灼华回想前世自己出嫁那日的情状,似乎也没有好多少,倒是没有闹小解和打嗝,就是牙关不停的打颤,喜服的袖子到晚上时已经叫她捏了全都皱起来了。
从今日起便是他人妻子了,身份的转变,生活环境的转变,一切都不一样了,自然是紧张的。
新娘闺房里摆了好两个火盆,灼华觉得闷得有些头痛,正好全福夫人再给蒋韵绞面,陪着的闺秀也不少,便出去转转,透透气。李郯坐不住,便也跟了出来
蒋韵的院子外就有一个小花园,两人刚进园子就见一锦衣玉冠的少年郎迎面而来,面色莹润眉目温柔,不是蒋楠又是谁!
李郯看了她一眼,有些心虚的样子,说了句“你们聊”,然后绕过蒋楠走开了。
这里是蒋家,他们相见怕是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要传到蒋邵氏的耳里去了,她可不想做旁人眼里那“死缠烂打”的主儿。
灼华转身便走,却叫蒋楠一把拉住了手腕,身后是他急切又恳求的声音,“别,不会叫人发现的,你别走。”
他的话实在暧昧,灼华挣开他的手,退开两步,浅眸微垂道:“表哥自重。”
蒋楠神色一痛,不舍的收了手,目有痛色:“我去寻过你,老太太说你不舒坦,没有见到你,我很担心,现下好些了么?”
灼华淡淡点头,“我很好。”
两人各有心思,一时间周遭一片寂静,只闻冬日寒风下梅树枝叶微动,带着莎莎声响,红色的点点花苞摇曳着几不可见的热情。
蒋楠看着她,快两月不见,似又变了些,眸色清浅如月清辉,唇色是淡淡的粉色,彭软的碧色斗篷裹在清瘦高挑的身上,更显眉目柔和,肤色大约是因为冬日气血不畅的缘故,瞧着愈发的苍白,几近透明。
“我想见你,想的厉害,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每日每日都在盼着。”蒋楠痴痴的望着她,忧伤道:“可是为什么,你忽然便不肯理我了。”
饶是听了李彧十年欺骗的甜言蜜语,灼华还是为他语气中是数不尽的温柔缠绵怔了怔,可又能如何呢?灼华还是极尽努力表现的冷漠些,“来年开春便要春闱了,家中既要你入了国子监读书,便是想叫你安心应考。”
闻她不肯回应,蒋楠有些失望的垂了垂眸,低低道:“崔家公子的事情我听说了,是因为、因为他么?”
灼华看向枝丫上的花苞,轻轻一声:“表哥不也见过贺家姑娘了?”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竟是温柔的笑开了,笑的丽色如花,眉目中尽是繁星光芒,带了几分天真,蒋楠缱绻道:“所以,你是在生我的气么?她、只是误会而已。”
“表哥是聪明人,何苦装糊涂。”灼华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眸中闪亮,心头一软,淡淡的伤感:“我们不合适,已经不合适了。”
“我不信!”蠕动了下嘴唇,蒋楠的脸色变了几刹,然后神色从慌乱渐渐转成痛苦,忽抬头道:“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喜欢我,可我也感觉得到,你不讨厌我,在北燕的时候你并不排斥与我相处的,对于你我的婚事,你是乐见其成的!为何、忽然就都变了?”
为何呢?因为人都是现实的,都要向前看,都要为了未来打算,而她未来的样子并不是蒋邵氏期盼的那样。
对此,灼华也只有深深的无力而已,她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变了,是呀,都变了,既然都变了,何故再勉强呢?”
蒋楠眼中尽是迷惘,呆呆道:“阿宁便是这般洒脱么?”
“否则我该如何?哭泣?悲伤?生不如死?”灼华心头有些酸苦,若她有一双好好的眼睛,若是她的身子没有那么不堪,若她没有经历前世的痛苦,她也可以肆意嚣张,可她的心已经死了,死在冷宫里了,她已经,没有那么多力气去谈什么心动不心动的话了,“我不是你,我没有那么多的退路,也无人给我退路。”
蒋楠深深望着她,目中有一线牵引,而牵引他的至始至终只是她。他痛苦道:“你便这么不信我,连机会都不给我,便要与我划清界限么?我只是喜欢你,想与你在一处。”
机会?在事情被揭破之前每一日、每一刻都是机会,只是他在装太平,对蒋邵氏的态度视而不见而已。
“春闱在即,表哥好好读书罢!”
事实上,蒋楠,蒋楠他很好,灼华知道他很好,可是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再来一次义无反顾了。
她也不希望他为了她与任何人脸红,所以,就这样结束罢!
“以后,不要再来寻我了。若在遇见,你是蒋家公子,我是沈府县主,再无其他。”
蒋楠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面色颓败,满面痛苦。
灼华不敢看他面上的失落,转身便走,蒋楠想拉她,叫倚楼一剑挡开。李郯大步绕过蒋楠时也不知该安慰他什么,只要一言不发的大步跟上灼华。
绕出园子的时候正瞧见蒋邵氏从远处匆匆而来,灼华苦笑一下,错路离开。
“生气了?”李郯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根指头,拉了拉灼华的袖子,“阿韵求了我好几回,我想着,你便是判他流放,好歹也……”
灼华瞧过去,李郯喏喏了声儿,“他不死心,阿韵也就终日想着这事儿,不若说开了,图个往后清净。”
灼华叹了叹,“我是想着待他过了殿试再说,不想扰了他。”
“那你怎么不骗骗他呢?”李郯摇了摇头,叹道,“你的话听着温柔啊,却是句句伤筋动骨的,我觉着他有的痛一阵了。”
“骗他做什么?不去阿韵那里了,去前头吧。”灼华脚下改了方向,红梅的花苞轻轻擦过她莹白的手,有迷红映下,转瞬流逝,“方才你也看到了,才一会子的功夫,他母亲便赶过来了,可见防着我呢!哪怕我是想着安抚他,可落在她的耳朵里,怕是我纠缠不休了。”
李郯哼了哼,道:“她瞧不上,咱们还瞧不上呢!”
灼华笑了起来,“怎的你还生气了。”
“你不气就好了。”李郯挥挥手,“要怪就怪蒋楠自己懦弱了,想要豁出去一搏不就好了!”
蒋邵氏寻过去,瞧见儿子失魂落魄的站在园子里,便晓得沈灼华已经把话与他说尽了,可心下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卿卿请见谅 第111章 机关算尽(一)
巳时初,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昂扬喜气而来,蒋家公子甚多,乌泱泱挤了一门口,与接亲的一众皇子诗词歌赋、刀枪棍棒,愣是闹了小半个时辰新郎才进了大门。
法觉寺高僧算出的出门吉时,是巳时正到未时初。午席定在巳时末,吃酒慢聊,结束时正好出门子。
蒋家大手笔,府中摆宴三十六桌,又在城中八大酒楼摆出流水席,几乎是请遍了皇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
偌大的宴息处分了男女左右,主厅摆了八大圆桌,其余在院子的一左一右两个通间大厅中。
定国公夫妇和都督府的人都在主厅中。姜家兄弟算男方宾客,未到蒋家。李郯去了蒋韵那里陪着,灼华不想与蒋邵氏打照面,便留在了老太太身边。
同一桌还有魏国公夫人婆媳,礼部尚书蓝家母女,临江侯陈家母女。
一桌都是高门女眷,说话倒是很和煦,没什么明刀暗箭的,虽说她们可能很好奇那花娘子闹的这一出,但也无有人会大咧咧的问出口,顶多就是被人好奇的目光多瞄几眼而已。
灼华发现徐惟的妻子萧氏说话轻声细语,行有礼言有度,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偶尔偷偷瞧她一眼,被她撞见了还会不好意思的脸红,倒是十分温柔害羞。
她还以为,李彧会给徐惟弄一个厉害的妻子呢!
一桌人正客客气气的寒暄,袁颖款款走了过来,在灼华的身边坐下,笑意盈盈的与灼华寒暄:“许久不见,县主可好啊?”
老太太看到袁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灼华回以温柔一笑,客气道:“托二姑娘的福,一切都好。”
袁颖侧头看着她,细细打量着灼华的神色,神情瞧来好似两人当真交情不浅:“的确精神看着比上个月好多了,果然是京都风水养人呢!”
“天子所在,自是不同的。”灼华温婉一笑,回视她道:“袁二姑娘倒是比去年瘦了些。”
袁颖神色暗了暗,似乎忧伤:“伤心事多了,总是熬人的。”
灼华似信以为真,柔声安慰道:“都会过去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