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太子一去,众皇子又争的头破血流,偏偏先帝又要选那妖姬之子为太子。
东宫太后本是敦厚人,晚年喪子丧媳丧孙,气怒之下挑出无宠无权也无争的今上,倾全族之力扶持了他登基。
太后厌恶那种血流成河的争斗,她自小抚养着李勉,自不希望这个孙儿再踏上不归路,是以从小教导他淡泊和不争,远离权利的中心。
入嗣已经英年早逝的德睿太子一脉,便是断了他皇位之可能,换做旁的皇子或许心有不甘,李勉却是高兴的,他本就无心于皇位,如此便也能换的一场平静。
显然沐王夫妇是已经得了信儿的,闻言双双起身,恭敬一礼,“儿臣谢父皇隆恩。”
灼华笑着,也为蒋韵高兴,蒋家为她选了门顶好的亲事,他们夫妇都是畅快开朗的性子,盼她们的生活永远的宁静快活才好!
太后亲自抚养的沐王,会过继给德睿太子名下隆亲王倒也没有意外,隆亲王笑了笑,扫过一众年轻贵女,道:“当初德睿太子有嫡出一子一女,不若再过继一个,也算填补了遗憾。”
皇后微微一笑,明珠的华光倾斜在她的身上,说不出的温柔端庄,“隆亲王说的是,儿女要成双,陛下,不若有意于在坐贵女,再入一女,可册封为郡主。”
闻言,下座的亲王郡王家的娘娘们目中都蓄起了晶亮的光芒。
德睿太子的嗣女,那可是正统郡主,更何况今上敬重东太后,他日婚嫁自也有更好的选择,在皇帝面前也能更的器重了。
“皇后和隆亲王所言正和朕的心意。”皇帝幽深目光望着大殿的门口,却是顿住了。
众人疑窦,皇帝怎的忽然不语时,只听外头传来又急又嘹亮的通传,一声接一声。
“八百里加急,军情急报!”
“八百里加急,军情急报!”
“八百里加急,军情急报!”
灼华抬眼望了门口一眼,心下已是了然。
秦王下意识的去看沈灼华,见她神色淡淡,嘴角噙笑,心头震惊,如此隐秘的军机大事她果然是知情的!
声音一道传一道,接连传了三道方至万春园,江公公亲自出去引了报军情的将士进了殿内。
将士连夜奔走,风尘仆仆,满面肃然目光闪亮,举着手中令棋道:“启奏陛下,一战告捷!洪都督率九万将士全灭北辽十六兵马!”
皇帝深沉的目光乍然迸发出星火,沉沉的笑开,山脉连绵悠远:“好!”
众人忙是起身跪拜,“恭喜陛下,天佑大周!”
皇帝心情愉悦,抬手叫了起。
静王似是恍然,朗朗笑道:“洪都督武艺高强,儿臣便说奇怪,怎么一群毛贼便叫他重伤失踪了,原是如此啊!”
隆亲王赞道,“以九万灭十六万,洪都督果然骁勇!”一顿,又道,“听闻辽人擅阵战,不知都督使了何等战法,竟能全灭敌军。”
元郡王面有不解,问道:“玉鸣关不是有十万兵马么?怎的是九万之数?”
一般来说每个省的兵力都在几千到六万之间,边陲的兵马便会多些,如北燕便有六万之多,而似玉鸣关、童鹤关、海云关等重要关隘,守军大约会在十万甚至二十万。
说道此处,那名将士面色一沉。
皇帝微微一杨手,示意他来解惑。
将士道:“玉鸣关有十万兵马,洪都督奉密旨接管玉鸣关,为大帅。北燕徐指挥使带三万铁骑连夜奔袭灭草原别部后,连夜奔袭至玉鸣关,同晋指挥使为副。晋都指挥使与几位老将消极罢战,未免战场生变,洪都督只带了玉鸣关六万步兵、北燕和兀良哈的三万铁骑突袭出战。”
“以两万北燕铁骑为先锋,五万步兵居中冲杀,攻城器械居其后,从正面进攻。辽军如我军所料全面迎战,虚以主军,而两侧合围以精兵重将,诱我军深入后,两侧合围,游骑断尾。”
“此时,另一万铁骑一万步兵绕过昆阳山突袭敌方游骑,打开缺口。辽军主力虚空,打头阵的两万铁骑顺利拿下半月关下的盛运郡、朝阳郡,切断辽军援军,与突袭铁骑前后夹击。”
“辽军左右精兵合围支援主力,此时我军前军回师,正好与辽军成正面决战。最后,我军以合围之势全灭辽军。”
将士道:“我军损失半数。”
听不懂的人只觉得听着很激昂的样子,听得懂的人心中震惊战法如神,亦感慨洪文亮大胆,竟敢以九万人之数冒险对战十六万。
顿默半晌,隆亲王道:“半月前兀良哈偷袭草原别部,乃是幌子,只为有借口带出那三万铁骑?
李彧看着灼华,目光似蓄了灿灿星子:“北燕与玉鸣关相差百里,连夜奔袭,还能突袭作战,铁骑之骁勇耐战,果然非同一般。以兀良哈帮助北燕训练铁骑,果然是上上良策。不过一年晨光,竟有如此成果。”
李郯道:“当初五军营训练那三千铁骑花了三年时间才得今日骁勇,北燕将士竟然一年就能出战,果然是厉害的。”
柔婉一声,似明珠华光一般迤逦柔和,灼华道:“北燕连接草原,常有狼群野兽出没,是以百姓皆擅骑射,又常年开垦荒地,体力耐力原就不错,有兀良哈的指点训练,自然是事半功倍的。”
元郡王冷笑一声:“元宜县主此时提及北燕和兀良哈,这是在邀功么?”
灼华表示无语,她只是在回答李郯的问题而已。
李郯哼笑一声:“当初出这个主意的便是县主,说服兀良哈训练铁骑的也是县主,此功劳如何少得了县主一份?”
元郡王道:“到底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是那九万将士。”
李郯反唇相讥,“那也比有些人光会动嘴皮子讥讽别人的好!”
“你!”元郡王怒极,却念及皇帝皇后的面子,生生忍下了。
“公主殿下与元宜县主交好,也不能为她抢功呢!”赵贵妃垂眸盯着就被,轻轻一笑,“想来县主大义,也是不屑的。”
“赵贵妃说的是,毕竟不是谁都和登州那些官员一样的。”李郯忽忽一笑,清澈又畅快,“是不是有功,陛下说了算。”
赵贵妃一噎,瞄了一眼皇帝,讪笑的闭了嘴。
“江福。”皇帝含笑喊了一声。
江公公躬身应是。
“传话礼部拟旨,定国公加封太子太傅,沈祯加封文华殿大学士。”
众人一愣,这是承认沈灼华有功了?!
“陛下!”元郡王急道,“即便县主有功,当初加封县主时已经给予恩赐,若是沈家再得加封,怕是百官不服了!”
“元宜!”皇帝压了了压手,是以元郡王与众清贵稍安勿躁,灼华缓缓起身,福身等着皇帝的下文,“此战大捷,你居功甚伟!”
秦王和静王皆是双目一震。
皇后问出疑惑:“莫非,此等灭敌之策出自县主?”
“皇后所言正是!”皇帝扬了扬手,十分高兴:“我大周与北辽必有一战,胜败至关重要。北辽耶律恒重用兵如神,若无绝对的把握,不能轻易出兵。若胜,可震慑比邻小国,若败……”略顿,“晋元海身为守关主将,消极罢战,若北辽先行动作,我大周必将门户大开,一败涂地。有灼华一计,大败北辽,大周安矣!”
秦王和静王皆听出皇帝语气中的杀意,心头一震,看得出来,皇帝如今开始重用年轻将领,收复老将之权了。
“元宜。”皇帝笑了起来,满是喜悦的嗓音朗朗道,“钻研耶律恒重战法,甚为透彻,此计果然大败辽军!大功!”
这个冲击来的太快太猛,一众宗亲皆是目瞪口呆。
淡然一笑,不卑不亢,灼华只浅声道:“灼华不敢,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需得能者全场把控,随机应变,元宜之计不过是笼统,实乃洪都督布置得当,将士浴血之功。”
元郡王脱口而出:“她才多大?钻研耶律恒重的用兵之法?朝中这许多武将,难道还不如她一个黄毛丫头不成!别是仗着定国公府的人脉,打哪里偷来的吧!”
李怀面上儒雅一笑,“元郡王此话差异,如此大功,谁会甘愿拱手相让呢?县主在北燕时便显露惊才,只是一计退敌之策,大约,于县主而言也是无有烦难的。”
恒安乡君幽幽一声,语带笑意道:“有些幕僚尚无声名,只怕是献计也无有大将肯洗耳一听的,重金之下,出卖计策也是有的。世家豪族,家中养些客卿也是常有的,为主子献出计策,最后呈到御前时,不都是无有名字的么!”
柳嫔咯咯一笑,素手支着额角,似乎不胜酒力的样子,媚眼迷蒙道:“出谋划策为陛下分忧时,倒是不见恒安乡君这般能说会道呢!”
恒安懒懒一笑,“那也比夺他人之功的好!”
美眸幽幽眨啊眨,柳嫔嘴角挑了挑,绽了抹冰雪笑意:“唉,不是乡君说的么,世家豪族之中的幕僚出谋划策,呈到御前都是无有名字的么?怎的,你们王府幕僚出得什么计策时,还把幕僚的名字呈给陛下了?”
赵贵妃扬扬眉,得意道:“那么柳嫔妹妹承认,你也是觉得县主出不了这般好计策的么?”
“是不是她出的主意与我何关,我啊,只是瞧不上有些人,明明是见不得县主风光,非要扯什么幕僚不幕僚的!真真是无趣。”柳嫔娇软一笑,“陛下圣明,是不是县主之功,自有圣裁,用得着咱们这些一棍子闷不出个烂主意的人瞎操心。”
柳嫔性子爽利,自来也是谁的帐都不买的,有些话淑妃不能说,李彧不方便说,由她来说最是不引人怀疑,也常是言辞尖刻,把人噎的无有回嘴之力。
“柳妹妹说的是。”皇后眸中含光,悠悠温雅,看向皇帝道:“臣妾记得,本宫生辰那日陛下召见,大约是与县主谈及此事吧?”微顿,“那是县主回京后头一回进宫,咱们都是此时才知洪都督带兵打了胜仗,那时候谁能提前告诉她陛下会问及与北辽之战呢?”
淑妃语调微紧,似竹影婆娑,“皇后娘娘所言甚是。臣妾侄女儿虽年少,却也不该因此招了怀疑,还望陛下圣断。”
李彧起身,在第二阶的露台上撩袍一跪:“表妹年少惊才,却少辩解,还请父皇明断换表妹公道,免她日后多遭攀诬!”
元郡王似惊了一下,抽了口冷气道:“若如皇后娘娘所言,县主岂非将眼线埋到陛下跟前去了!否则,哪里晓得这许多?”
郭德妃“呀”了一声,尾音融入云间静谧的空气中,格外刺耳突兀。
傍晚愈见冷寂的空气被封腾的唇枪舌剑点燃了温度,灼华心头倏的一跳,背上蓦的一热又迅速的寒凉下来。
目光望向李怀,只见他微微朝她举了举酒杯,嘴角勾着冷意。
毕竟她年少,若说聪明倒是正常,可如今出的计策却是能使大军大获全胜的,也勿怪旁人存疑了,若非提前所知陛下所思所虑,怎么能在陛下面前迅速给出完美计策?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或许,玉鸣关与北辽一战他们早已经获知了消息,设了圈套就等今日,往皇帝心头埋下怀疑的种子了。
她是不怕的,大不了撤去一切名位,就是担心连累了父亲遭疑。
皇帝从始至终都是默默听着,骤然牵动唇角,露出一抹寂寂的冷笑,“恒安。”
乍见皇帝面上神情,恒安乡君心头一惊,急急出来,跪与大殿中央,“是。”
大殿中一阵静默,唯错金小香炉里风烟袅袅娉婷。
皇帝缓缓道:“恒安,册为郡主!”稍一顿,掷地有声,“入嗣德睿太子一脉,封号静文。明日祭天,昭告百官,告慰皇兄皇嫂在天之灵。”
恒安一愣,心头大喜,艳艳笑开,深深一拜,“谢陛下恩典。”
众人起身恭喜,从此旁支之女飞上枝头,成了正统嫡支,除了皇帝的几位公主,便是她最尊贵了。
元郡王喜不自胜,同着玉阶之上的某个位置交换了眼神。
如此态度,便是偏向了元郡王了。
李彧一急,膝下一动,“父皇!”
“沈灼华!”皇帝的声音颇为深沉,望向玉阶上的眼眸一凝,似存了冷意。
众口铄金啊!灼华心头一动,面上不显,应声出列,在李彧一旁跪下,“是!”
修长的食指走马似的点在椅子的扶手上,润润无声,却莫名惊的人心头直跳,静默须臾,皇帝扬声道:“除封号,撤县主头衔。”
卿卿请见谅 第129章 晋封 暗杀
赵贵妃瞄了柳嫔和淑妃一眼,幽幽一声,“柳妹妹,瞧,陛下自有圣断呢!”然后又转向郑美人,“妹妹受委屈了。”
郑美人眼见事情再次转折,折辱自己的人下一瞬竟是糟了贬谪,心头一喜,却也是再不敢轻举妄动,只嘴角勾了勾。
大约,上位者多疑,便是如此罢。灼华心中微凉,眼角眉梢依旧温柔,“谢陛下恩典。”
“父皇,这不公平!”李郯蹭的站了起来,撩了裙摆就在灼华身侧跪下,“他们所说不过揣测,便是真的存疑,父皇难道不该下旨彻查么?就这般听信旁人之言,否定了她的功劳吗?”
蒋韵也坐不住了,甩开丈夫的手在灼华身侧也是一跪,“求父皇明察!”
“沐王妃,三公主,六殿下,你们这是要质疑陛下圣心明断么?”元郡王痛饮一杯,嗓音更比方才响亮,孙女的册封自当是皇帝给他的底气,“元宜县主,哦,不,沈氏女,欺君可是大罪,陛下不治你的罪乃是天恩了,你的身份怕是不适合留在这里了。”
皇后侧脸去瞧皇帝,细细瞧了一会儿,对灼华道:“此事陛下定会详加察查,若真出自你手,该还你的荣耀总会还你的,你下去吧!”
白凤仪袖中紧捏着的手,终于一松,嘴角闪过笑意。
“是。”灼华深深一拜,无有辩驳。该感谢父亲同皇帝的那点情意,总算没有一怒之下给她定个什么罪名,关去镇皇抚司了。
李郯一把拉住她,梗着脖子瞪着皇帝,面色涨得通红,“父皇不公!”
灼华浅浅弯了弯嘴角,扶着三人起来,感谢值此档口还有人肯为她争辩,轻轻摇头,海棠步摇垂下的长长的金色流苏摇曳出点点柔和光晕,“既是圣意,不可不恭敬,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
说罢,抚了抚裙角,启步下了玉阶。
耳边是宗亲同静文郡主的恭贺之声,是轻巧的对她的讥讽之声。
一个上了天,一个跌进了泥,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李彧看着她迤逦而下的瘦弱背影,似闻得一声叹息,轻得如刮过耳边的一缕清风,心头竟是微微一痛,转眼看向皇帝,“父皇……”
皇帝高高在上的睇了六子一眼,转而问道,“心中可有怨言?”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灼华回身,羽睫微垂,在眼下投出一片青色阴影,悲喜难辨的容色别有一番情韵,她答的十分得体,“不敢有怨。孰是孰非,自是相信陛下会还民女公道。”
圣心独裁,皇权威威,她怨如何?不忿又如何?
“怎敢有怨言,欺君之辈,该感恩戴德才是。”赵贵妃看向淑妃,一挑眉道,“是不是?不过,淑妃妹妹与沈氏女也无有感情,想来也是不会担忧的。关照好白家姑娘才是真的,别到时再出一个惹人厌弃的才好。”
淑妃斜了她一眼,无有搭理她,因为她不信皇帝就这般轻易相信了元郡王的挑唆。孔雀袍服,岂会轻易赏赐的!便宛然而道:“灼华说的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做臣子的,自是相信陛下会给予公允的。”
“不卑不亢,心性平和,甚好。”皇后笑了起来,如江南水色碧波轻柔,问向皇帝,“陛下以为呢?”
秦王眉头一跳,目光猛然抬起看向皇帝。
皇帝眸光深沉的盯着灼华,不说话。
天色暗了下来,小太监们点起了角落里的烛火,暗红的烛火映着飞扬的纱幔,光影纵横交错,似是迷茫而不可知的人生。
“沈氏女朕甚喜,册郡主,封号华阳。”皇帝朗声说道,“朕之义女!”
灼华微楞,这转折也转的太大了吧?
李郯一喜,忙朝她喊了一声,“还不谢恩!”
皇后望了望大殿之外渐次亮起来的月光,眸色清明,起身福身恭喜:“恭喜陛下。”
华阳?依稀记得前世里,是皇帝六女的封号。
皇帝义女?
那么方才的疑色算什么?考验她的心性,看她是否有资格做他的义女么?还是……试探在坐人的心性,查究何人纠结成派系?
“恭喜华阳郡主,恭喜陛下!”
一杯又一杯的酒水凑到嘴边,好似方才的算计都是梦,眼前的笑面皆是灿烂,耳边贺声阵阵,灼华抬眼去瞧皇帝,只觉惶惶然的不真实。
待到席散,灼华已有几分醉意,晚风习习,格外沁人心脾,仰首间,满天星斗,似银河倾倒,璀璨夺目。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置身前世长河中,在她同他的定亲宴上,她望见自己看向他的双眸中,便是如此熠熠光华。
从此,一生错付。
李彧走了过来,白凤仪就跟在他的身后,目光缠绵。大约,要很爱一个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吧?只是白凤仪的绵绵深情,从来进不到李彧的心中,就似前世她的情意走不进他的眼中。
灼华默默地叹息了一声,或许今生,她再也无法用这样的目光看向另一个人了吧!
成长,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成熟,也是不得不选择的结局。
要学会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放下,不断的放下。最后没什么能走进心里,便也没什么不舍。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愿意做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可世事如刀剑,每一分每一秒,一刀一凿的在她脑海里刻画着今生前世,磨灭了天真,斩断了棱角,除了算计什么都不敢想。
将来?
灼华想不出来自己的将来是什么样的,也不敢想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今生前世,都不敢想。
哪怕前世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可回想起来,只记得一个面目模糊的华贵妇人,整日周旋在宗室、权利、女人之间,安排这各色妃妾的起居,平衡她们的相争相斗,极尽全力的收服百官的家眷,长袖歌舞,八面玲珑,筋疲……力尽,然后被另一张模糊的脸夸赞几句贤德,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一世,她不想再变成这样一个可笑的形象。情爱,执念而已,抛开了,便也潇洒了。
弹琴、看书、练剑、舞鞭,好好让焯华帮她赚银子,无有“情”字牵绊,无有男人的情意也还是可以长长久久的活着,若能有个孩子便好好教养孩子,若是命里无福,便山高水阔的去拜佛念经。
如此,甚好。
夜色渐浓的时候,大约也是天地传说里人鬼难分的时刻吧!
人站在廊下,映着宫灯里幽幽光线,地上的人影竟佝偻了背脊,显出一丝鬼魅的形状,天地之间群魔乱舞的错觉产生。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里,心头惶惶然只剩悲凉。
心中累的很,不想同他们说话,灼华扶着倚楼的手缓缓走进夜幕之中。
吃的醉了,回去沐了浴,灼华便歇下了。
大约是连日警惕绷紧了神经,这个夜晚大家似乎都特别的累,秋水长天和宋嬷嬷也早早的去休息了,只叫了倚楼和听风陪夜,两个小宫女在廊下值守。
午夜时分,行宫中一片寂静。
清潭居内室的暗格无声无息的移动了一下,缕缕青烟飘散出来,然后是闷闷两声跌倒声,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花瓶被动的扭转了一下,内室的地面上“磕”的一声,地板陷下去一块,露出一条密道,几道鬼魅身影迅速蹿了出来,无声无息。
一人脚步轻盈来到被迷倒的倚楼听风跟前,手中弯刀迅速划向二人颈项,哪只地上二人忽忽睁开了眸子,黑夜里发着森森冷意。
倚楼和听风抽出长剑,纵身跃起,长剑幽光划过,顷刻间两个刺客已经毙命!
重重帷幔挡住了床上的光景,里面一片安静。
“你们是谁派来的!”倚楼冷声问道。
刺客大约是没有想到两重迷药之后,居然还有人清醒着。要撤也来不及了,为首者双目一凝,一挥手,当机立断,“杀!”
刀剑冷光,魑魅魍魉。
这几人的身手远远高于上一回的刺客。
二对六,倚楼和听风处于下风,几个回合下来已是多处受伤。
屋外的两个小宫女闻得打斗声,推门而入,刺客迅速提剑砍去,谁知二人深藏不露,身手更是了得,不过一杯浅酌的功夫,刺客已全部被挑断了手筋倒在地上。
暗卫,未必就得是男子,不是么?
四人交换了眼神,宫女装扮的暗卫退出内室,面色蓄起慌乱神情,打开了清潭居的大门,尖声叫嚷了起来,“有刺客!有刺客!”
几乎破声的尖叫,划破寂静长空,点亮了周围一片院落的灯火,院子外头巡夜的禁军听到动静立马围了过来。
见得浑身是伤的倚楼听风,再看地上痛苦抽搐的刺客,戴荣目瞪口呆之后便是一脸咬牙切齿,他总算明白了,一而再的有刺客混进行宫,分明有人是想借此让皇帝对他失望,好将拉他下台了。好一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皇帝皇后离得近,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太医随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都赶了过来。
帝后在堂屋等着,皇子们多有不便,淑妃和李郯随太医进了内室。
刺客的尸体已经被搬去了外头,还活着的被打落了毒牙丢在角落里,满地的鲜血还未来得及清洗,散发着浓浓的腥气,夹杂着迷香气息,令人几欲作呕。
太医隔着幔帐替灼华把脉,宫女端了水盆进来,快速的擦洗这地面的血迹,然后稍稍隙开了一点窗户,在白玉莲花的香炉里点上沉水香,雪色青烟一缕不间断的从顶部的细口中逸出,沉稳的香气了无痕迹的慢慢弥漫开来,驱散了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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