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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下贵婿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想像中父子父女相认涕泪交加的场面并没如期而至,儿子太冷静,女儿在说风凉话,连句骂他都没讨到。
这对儿女真是半分脸面也不给他这尚书令。
像谁?
像极了年轻时的他。
————
屋外下着雨,房门紧闭的家中光线浅淡,气氛有些凝滞,谁都没开口,明舒和曾氏只看着陆徜把雨伞放好,在门口蹭干鞋底水渍。
曾氏看着儿子不言不语的模样似乎有些无措,她瞒了儿子十八年,没想到竟在今天突然爆发,连一丁点缓冲时间都没有。
明舒看看两人,先上前扶着曾氏坐到椅上,道了声“阿娘坐着吧。”后又到陆徜身边,踮起脚轻抖他头发落的雨珠,也只道“阿兄头发都湿了。”
她声音轻轻柔柔,有俏皮亦有贴心,缓和着这几近凝滞的气氛。
“谢谢。”陆徜道了声谢,语气并无喜怒。
“你和阿娘坐着,我去给你们泡碗茶来。”明舒说话间已动手收拾桌上陆文瀚喝过的茶。
陆徜拉住她“坐着吧,我去。”
语毕他接过明舒手中残茶,去了灶间。明舒便搬了凳子坐曾氏身边,小声道“阿娘,陆大人刚刚说的,是真的?”
曾氏默默点下了头。
明舒按住曾氏放在膝头不安的拳头“阿娘在担心阿兄的反应?”
曾氏又点了点头。
“阿兄是读书明理的人,又那么孝顺阿娘,阿娘别担心,何况还有我呢。”明舒安慰道。
曾氏看着明舒温柔笑起“明舒真好,是阿娘的贴心小棉袄。”
明舒便也笑了。
一时间陆徜回来,手里端了三碗茶,一人一碗,是做长谈的准备。明舒瞧着自己那碗,是用盐渍梅条加了些蜂蜜泡的,酸酸甜甜还带点咸口,是她日常最喜的口味。
“阿娘,我们与尚书令陆文瀚到底是何关系?”陆徜坐在两人对面,手里同样也捧着茶碗,却只是碗白水。
曾氏手里那碗,则是她常喝的八宝茶。
“陆文瀚,是你父亲。”曾氏端起茶小啜一口,定定心神,交过过往。
————
说起曾氏与陆瀚文的这段孽缘,就得往前倒溯二十余年。
曾氏并非芜湖人,她原藉宣州,是当地一户寻常人家的女儿,因一手绣活闻名江南,人又生得美貌非常,刚过及笄家里就被说亲的媒婆踩破了门槛。只可惜那时她母亲已经过世,上边只有一个病重的父亲与一对势利兄嫂,因着久病缠身,她父亲无力做主,亲事是交到兄嫂手中,可兄嫂贪财,想将她卖予当时城中富户,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做填房。
“那时我和明舒差不多年纪,哪肯屈服?于是就从家里逃出,我兄嫂发现后紧追不舍,追我到河畔。那时我想着,哪怕跳河死了一了百了,也不要跟我兄嫂回去。却没想,河没跳成,我遇上了这辈子的冤家。”
曾氏被当时打马路过河边的少年给救下。
即便过了二十年,陆文瀚救她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宛如神兵天降。
彼时一个英俊少年,一个美貌少女,在那样的机缘下相逢,一见钟情毫无意外。陆文瀚给了她兄嫂一笔可观的银子,把她从她兄嫂那里带走。
“我被他带到他居住的宅子里,那时心里只想着做牛做马赚够那笔银子还他。他并没把这笔银子当回事,反给我片瓦遮头,让我住在他宅中安心刺绣卖钱,又告诉我,他叫陆远川,父母亡故,家中经营几家米铺,是个小有薄产的年轻东家。他待我很好,温柔体贴,吁寒问暖,和外头那些男人不一样,我便不疑有他。”
曾氏一边回忆一边说。
年轻时的陆文瀚生得与陆徜七分相似,却有爱笑的眉眼,十几岁的曾氏哪能敌住他的魅力,很快就倾心。陆文瀚也爱她的温柔小意,又被她藏在柔弱之下的坚韧折服,同样喜欢上了她。
“我与他虽两情相悦,却并未做出逾矩之事,他说他倾心于我,我便要他明媒正娶,他同意了。”
婚书,聘礼,媒婆,迎亲礼,全按着正妻礼制,除了他的父母外,一样不差。
“我以为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我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我却不知,远川只是他的字,他全名陆文瀚,是陆家的幺子!他骗了我!”
陆家,是宣州最出名的官宦世家,祖上三代为官,早已举家迁入汴京。虽然同姓,但曾氏万万没想过,陆文瀚会是陆家的幺子,她更不知道,陆家这个幺子在京城是个出名的混帐货,人虽然顶顶聪明,但从小到大都顽劣难驯,到处惹事生非。
曾氏遇见陆文瀚的那年,陆文瀚在京中又闯了大祸,惹到不该惹的人,为了平息祸事,家中长辈这才决定将他送回宣州老家,一是为了惩戒,二来也是放弃这个幺子。
“那可能也是他最失意的时候,家中将他放逐,功名利禄通通如浮云消散,他的不甘心连我都看得出。”曾氏又道。
陆文瀚其人反骨很重,因着不满家中所为,他在外置宅另住,连陆家祖宅的门槛都没进,也从不在外边打陆家的名号行事,整个宣州城的人都不知道陆家幺子回来了,而他的这桩婚事,更是瞒着家中长辈私自做的主。
“他那人虽然不羁,在外头总要惹些事,但对我却是好的。”曾氏再饮一口茶,续道。
成亲后两人过了段蜜里调油般的日子,曾氏很快就怀有身孕,生下陆徜。
就在陆徜出生的第二年,陆家从汴京来人寻找陆文瀚。原来是陆文瀚的兄长不幸坠马过世,他父母膝下空虚,家中无人承继,这时又想起这个幺子,要将他接回汴京。
“那时我才知道,他是陆家幺子,根本不是什么米行东家。他有良好的家世,是个天之骄子,不是我这样的平民百姓能配得上的。”
曾氏永远记得陆家人找来的时候对她说的话。
“不过是个外室,也配自称妻?”
“若我知道这段亲事会落得如此下场,当初我宁愿跳河死去,也不会让他救下。宁为平民妻,不做帝王妾,我从来不求荣华富贵,可他却让我成了比妾还不如的外室!”曾氏眼眶渐红,手微微颤抖。
从那天起,她就与陆文瀚吵,即便陆文瀚一再保证是妻非妾,可当她问起陆家意思时,他却总是沉默的。
陆家人不会承认她。
“他是个有抱负的人,肯定是要回汴京的,那我跟着他算什么?他给不了我任何保证?说是会替我争取,可我也再不相信他的鬼话,我们两日日吵,夜夜吵。”
这样的争吵消磨了感情,再多的喜爱也被耗尽。两人都筋疲力尽,最后曾氏做了了断。
“我和他说,我们和离吧。”
那时陆文瀚也已因无休止的争吵而满腹恼怒,闻及她的绝情之语,亦负气同意和离。
“我什么都没要,只要了孩子。他没同我争,甩下和离书后就跟着陆家人回了汴京,把宅子留给我。但他走后,陆家又很快来了人,想要从我手中将陆徜夺去。我若留在宣州,必保不住陆徜,同还要受我兄嫂掣肘,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夜悄悄离开,逃到了芜湖,对外只称丈夫病逝,也没再打听过关于陆家与他的事。”
后面的事,陆徜便都知道。曾氏带着他在芜湖落脚,一直住到他九岁,遇到芜湖水患,曾氏又被迫带着他逃离芜湖。芜湖水灾,官府卷宗被泡烂,她与陆徜的过去彻底被掩埋。
那段逃难的日子,他至今仍印象深刻。衣不蔽体,脚上的鞋烂了,只能赤脚走,边走边问路人讨米粮,没少挨人唾沫星子与棍棒,就那样走了千里,一路逃到江宁,遇到明舒的生母,给了条活路。
那时的他黑瘦不堪,明舒在他眼里,就像天上的月亮。
“阿娘。”明舒挨近曾氏,拿帕子轻轻拭去曾氏的泪水。
“乖。”曾氏也不知自己几时落下泪来的,许是因为回忆起那段过于艰难的日子吧,她拭净泪,又温声道,“你们也不必怨他,他那人虽然有诸多坏毛病,不过答应我的事倒没食言过。他说过不会夺子,就定不会做,只是陆家长辈肯定不容许子嗣流落在外,那些人应该是他父母派来的。今日他来时同我说,当初和离不过是他争一时之气,想着先回汴京打点妥当再回头接我,怎知我气性那般大,竟一声未吭带着孩子远走他乡,半点音讯没给他留过。”
说着她眼中又浮起歉意愧疚“怨我,如果当年我不争那口气,让你跟他回陆家,那几年你也不必过得如此艰难。”
“阿娘不必自责,便是让我跟回陆家,在陆家人眼中也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子,怎比如今活得坦荡磊落。”陆徜这时方开口。
“陆徜!”曾氏急道,“同你说这许多,就是要你明白,你绝非外室之子。他当初三书六礼迎我,聘书婚书礼书俱在我手中,还有那份和离书。若是有人敢说你,就将那三书与和离文书一起扔到对方脸上!”
“阿娘,阿兄不是那个意思。”明舒忙起身按住曾氏,“阿兄是觉得跟着阿娘比回陆家生活更自在,我和阿兄一样想法。”
曾氏这才又慢慢坐下,道“不论如何,我与陆文瀚已经过去,我与他的情怨也已了结,与他两不相欠,但你们不同。要不要认这个父亲,你们自己拿主意,我不会干涉。”





榜下贵婿 第52节
陆徜看了眼曾氏,忽道“明舒,帮阿娘打点热水来。”
明舒只当要替曾氏净面,应声而去。待她离后,陆徜方道“我是陆文瀚儿子不假,可明舒……”
“他同我和离之时,我刚好怀了第二胎。你本该有个弟弟或妹妹,可他走后几天,我便不慎滑胎。他可能以为明舒就是那个孩子。”曾氏说着眼眶又泛红。
她是真的将明舒视如亲生女儿,除了因着早年明舒生母的恩情与明舒个性讨喜之外,也因为她那个孩子。如果那一胎是个女儿,如今也与明舒一般年纪。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明舒是上天送给她的安慰……
陆徜了然,难怪,陆文瀚知道他有妹妹后不止没怀疑,甚至还误会得更深了。
————
是夜,曾氏因为白日伤了神,夜里早早歇下。
明舒待她安睡之后才悄悄出了房间,去找陆徜。陆徜未睡,屋里的烛火透过门缝落下一线光芒。明舒敲了敲门,听到陆徜声音方推门而入。
陆徜背对她站在窗前,窗户大敞,风嗖嗖灌入,雨丝也毫不客气地泼进屋里。
“窗户开这么大,雨都泼到身上,当心着凉。”明舒两步上前,伸手就要关窗。
陆徜的手按在窗棂上,这窗关不上,明舒要拉下他的手,可才触及他的手,便发现他的手攥得死紧,骨节绷得泛白。
明舒心里一惊,再看他脸色,他脸上却又异常平静。
平静到喜怒俱无,平静到……
让人疼。
明舒胸口猛地发紧,心脏如被丝线缠绕,越收越紧。
“阿兄……”她喃喃道。
对于这个凭空出现的父亲,其实明舒心中没有太多感觉,可能因为失忆的关系,她想不起过往种种,对陆文瀚既无激动亦无愤怒,但陆徜不同。
他幼时因为失怙受过太多苦,挨过太多痛,每一次都咬牙和血吞,那些伤害,一道一道都刻在骨血中。因而对他来说,陆文瀚的出现不啻狂风骤雨。
但他竟一点也未表现出来,若非明舒此刻察觉不对,连她也要将他忽略。
他是痛的,那痛说不出口。
他也才二十岁,别家少年刚刚崭露锋芒的好时光,他已经为生活奔忙了十多年。
这十多年,本也是一个少年最肆意飞扬的时光。
“阿兄,我是明舒,你在我面前,不用总是强撑。”明舒在他耳边道,手轻轻覆上他的拳,想让那拳松开。
陆徜转过头来,眼中有三分迷茫,眼眶内泛起些微红色。
他定定看着明舒片刻,忽然伸手揽住她腰肢,将她纳入怀中,头重重垂在她颈侧。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在她耳边“明舒,我难过。”
明舒没说什么,只是反手抚上他后背,一下下安慰着。
就这般静静安慰了片刻,陆徜方松开手,恢复了从前神色。
“好些了吗?”明舒问道。
“我没事。”陆徜淡道,人已经放松下来,只盯着明舒又问道,“白天我在门外听你们说,你要嫁宋清沼?”
“……”明舒顿觉不妙。
陆徜是没事了,轮到她有事。
第52章 女冠(虫)
这已经是陆徜第二次听到明舒说要嫁宋清沼了。
从第一次的震愕到这次纯粹的嫉妒,他已经渐渐明白,有些感情一旦开始就回不去,即便他躲开,逃避,也只是徒劳无功的懦弱之举。而这感情,并非源于某些冲动,与什么血气方刚皆无关系。它甚至不是突然间出现的改变,就只是从幼年之时萌芽,少年之时懵懂,这么被时光一点一点浇灌,慢慢长成参天大树。
看着眼前捂着嘴,一脸说错话做错事看着他的明舒,陆徜忽然发现当初的决定,有多愚蠢。“兄妹”的名义的确阻止了明舒的心思,却催生了他的感情,与从前恰好对调。
大概,这就叫报应。
顶着兄长的头衔,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嫉妒都没有资格。
“阿兄?我当时被那个孙妈妈气急了,故意刺他的,谁想会被陆大人听去。”明舒小心翼翼解释。
阿兄的严父时刻,她要小心应对。
“那你喜欢宋清沼吗?”陆徜问她。
明舒看着陆徜揣忖他,他似乎并没生气只是有些无奈,但恰是这种无奈反让明舒心中莫名浮起难过。
“才见过几面,哪里就能喜欢上,阿兄想多了。”她老实道,“阿兄若是不喜,我以后少同他接触就是。”
事实上,宋清沼是国公府嫡次孙,身份尊贵,想接触也难。
她对宋清沼的感觉是有些复杂的,有时觉得他像她记忆深处一个熟悉的人,有时又觉得他只是个普通朋友——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就是不论如何,都上升不到男女之情,更遑论是婚嫁之事。
“不用了。”陆徜抬手摸摸她的头,“我的大小姐,你不用避着任何人。”
就堂堂正正的接触吧。
他能给她的,也就这份自由了。
————
国公府的长房今日闹翻了。
许氏当世子妇这么多年,从没哪天像今天这般难堪——被公公训斥,被丈夫训斥,末了还被儿子嫌弃。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要敲打一个刁蛮任性的野丫头。可谁能想得到,那丫头竟与尚书令扯上关系,她不止没敲打到对方,还因此闯下大祸。孙妈妈回来跪在她面前交代时,她还半信半疑,不想隔天陆府就来人兴师问罪。
一石激起千层浪,也惊动了老国公。
老国公骂她“陆文瀚当年在汴京就是个横的,当了十几年官披了层羊皮,老奸巨滑的一个人,连我见了都要称他一声陆老弟,你这不长眼的惹他作甚?!”
丈夫也骂她“这么多年顺风顺水的日子把你给惯的,这目中无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别说我现在只是世子,就是以后真承了爵,也该谦虚敬慎方是家族长远之德,你可改改你的脾气吧。”
宋清沼自然不能骂她,但脸也是冷的“母亲做事前也该听听儿子的解释,当日之事儿子最是清楚,您却宁可听外人的片面之辞冤枉陆娘子也不愿听儿子一言,又派人上门出言不逊,就算她是平民女子,也不该由着人冤枉欺辱。”
公公和丈夫骂就算了,连儿子也跟着谴责,甚至对她露出极其失望的神情,许氏当真如万箭穿心,想死的心都有了。
为了平息陆文瀚的怒火,宋父要绑了孙妈妈送去陆家认罚,再让许氏上门道歉,许氏过惯了舒心日子,这一下子脸被打得生疼,又羞又悔又气,怒急攻心,差点就阙了过去,叫孙妈妈扶在怀里哭得不成人形。
最后还是宋清沼开了口“事情因我而起,误会也因我未能第一时间解释妥当,方造成如今局面。母亲的错,就是我的错。父亲,不若让我亲自去向陆娘子道歉。这件事说来,最委屈的人是她,这与她是不是陆大人的女儿并无关系,要道歉也需先向她道歉。”
一听儿子要亲自登门给人道歉,许氏又坐不住了,挣扎着起来道“我去,不必你去!”
“你就别添乱了!”宋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只朝宋清沼道,“也罢,你去好好给人家说说,陆大人那里,交给我与你祖父便是。”语毕他顿了顿,又问宋清沼,“我听说……那陆娘子说要嫁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宋清沼脸微微一红,当即垂首道“我与陆娘子数面之缘,并无深交,这些话怕是以讹传讹,就不要再提,否则恐伤她清誉。”
“那你对她……”宋父目光锐利。
“儿子觉得陆娘子为人聪慧诚挚,是个好姑娘,心中确也有些……不过如今谈此还为时过早,只盼父亲母亲宽心,别吓走了人。”宋清沼坦言道。
宋父定定看了他几眼,忽然发出两声朗笑“窈窕淑女,君子好求,人之常情。只是你要拿捏好分寸。”
“儿子知道,不会做出格之事,还请父亲放心。”宋清沼躬身行礼。
许氏委顿在旁半句话都插不进去,心头止不住的委屈,待这对父子离开之后,她方扶着椅子坐定,只道“这家是容不下我了,容不下我了……给我备车,我要回去!”
“回,回去?”孙妈妈大惊,“回哪里去?”
“回娘家……”许氏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若是回了娘家,恐怕会被原封不动送回来,当下改了主意,“去卫家,我去看文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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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下了一天才停,阳光终于普照。
陆文瀚离开后没再过来,陆家也没来人,明舒一家三口的日子照旧过。明舒见曾氏一如往昔,并未受陆文瀚的影响,该吃吃,该睡睡,说说笑笑仿佛从没与陆文瀚重逢过般,渐渐放下心来。
陆文瀚的出现,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广袤湖面,只激起了一点点涟漪。
十八年了,曾有的情愫早就消弥怠尽,陆文瀚之于曾氏,不过就是她孩子的父亲,别无其他。
明舒是敬佩曾氏这份决断的。
陆徜也很平静,并没因为多了个身为尚书令的父亲而有任何异样,也不管汴京城中流言如何传,他皆波澜不惊。
结果,只有明舒最闹腾。
当然,明舒不是因为自己摇身一变成为尚书令的千金而闹腾,她在为卫家闹鬼的事做准备。
她在想自己以什么名目接近卫家着手调查这件事比较好。
想来想去,想出个馊点子来。
在陆徜眼里,这就是个馊主意。
“阿兄,快看,我像吗?”明舒打扮妥当,打开房门出来。
陆徜看得头壳抽疼“你确定要这么去卫家?”
“当然!”明舒往他眼前一站,收起笑容,神情微凛,手中拂尘往肘上一甩,掐了个道诀,冷然道,“无量天尊,这位施主,在下天玄青,乃是终南山凌霄真人座下第三弟子,修的是可降妖伏魔的功法,月前奉师命下山历炼,云游到此……”
陆徜听得头更疼了,再瞧明舒,她已换了身不知道哪里搞来的女冠衣饰,长发尽束于冠内,除了一柄拂尘外,腰间别着八卦镜,背上背着桃木剑,清丽的小脸上正义凛然,看着就像……招摇撞骗的小骗子。
“要不你想个别的法子吧……”陆徜想劝她换个办法,不想话没说完,楼下便传来敲门声。
曾氏不在家,少不得要楼上两人下去开门,明舒按住陆徜“我去开门。”人跟着风风火火跑下了楼,临开门前,她又扶扶头冠,整整衣襟,收起笑容,换上冷冰冰的神情,这才伸手开门。
门外,是前来道歉的宋清沼。
道歉的腹稿已在肚内打过两遍,听到开门的响动,宋清沼后退半步,正抱拳打算向出来的人行礼,那礼行到一半,忽然卡住。
他怎么都没想到,出来是个女道士……
而这个女道士,是明舒。
宋清沼抱拳的手僵在半空,诧异地盯着她,一时忘了开口。
仔细想来,他似乎见过她好多不同的面貌。初见时像个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间都是矜贵;后来再见,她又成了活泼飞扬的邻家姑娘;再后来,她进书院帮忙,打扮成书童,清爽俏皮;而今日……
明舒生得本就貌美,平时常笑叫人心生亲近,这冷不丁换成冷冷清清的神情,倒有些冷眼观凡尘的模样,活脱脱是个小仙子。
“宋施主?”明舒把刚刚对陆徜说的那番话又对宋清沼说了一遍,问道,“你见了本仙子,怎不说话?”
宋清沼这才回神“仙子在上,受清沼一礼。”
说着他要行礼,明舒却噗呲笑了,忙拦住他“我阿兄说我像招摇撞骗的神棍,你看呢?”




榜下贵婿 第53节
宋清沼摇摇头,又问她“你打扮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卫家不是闹鬼嘛,有人让我去查查那鬼怎么回事,我寻思着这打扮比较能让卫家人信服。”明舒压低了声音道。
“卫家?殿前司都指挥使的卫献家?”
“你认识?”明舒问他。
“我认识,卫指挥使的夫人,是我母亲的闺中密友。”宋清沼道,说来今天一早他母亲就负气去卫家了。
明舒还没答话,楼上就传来陆徜声音“明舒,是谁来了?”
“阿兄,是宋清沼来了。他来……”明舒看向宋清沼,“你来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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