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贵婿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实在对不住。”帮助陆家母子找房子的是旧年在长康巷的邻人,遇到这样的事他心里过不去,口中不断道歉。
眼下已近年关,要想找到合适的屋子租赁已十分困难,陆徜只能一再拜托邻人。邻人想了想方道:“也不是没有,我倒是知道有户人家有空房租赁,只是那房子稍大,租金要比先前给你们相中的那间高了两倍。”
两倍……这超出陆徜预算太多。
陆徜攥攥手,眼瞅着再有三日就到年三十,咬咬牙刚要点头,马车里突然伸出玉白的手,抛了样东西过来。
陆徜信手接下——是个钱袋子。
袋里装着先前缉拿盗匪所得的那十两银子,由明舒保管着。
这人还堵着气不和陆徜说话,倒把银子扔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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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租下房子,陆徜在邻人陪同下见过屋主,看好房子,签了契约交完押银,很快拿到了钥匙。
虽说租房子的花销让银钱所剩无几,但看到房子的那一刻,陆徜却又觉得这钱花得值。都是沿街的两层阁楼,便宜的那套只有一厅一室,陆徜年后要去京城的松灵书院备考,这套房原只预备给曾氏住也够,但如今添了明舒,一间寝室就不够了,现在寻的这套倒刚好解决这个问题。
一楼是灶间厅堂净房,二楼是隔开的一大一小两间房,小的那间正好给明舒,不必再委屈母亲与她二人挤在一间屋里。
“这两天你先与母亲同住,开年我去松灵书院,这间屋就留给你。”陆徜对这套阁楼颇为满意。
“哼。”明舒不领情,还记着仇,扭头走了。
陆徜摸摸鼻子,出门搬行李。
待他将箱笼尽数搬到楼上再下来时,明舒已经笨拙地打来水,正小心翼翼地抬到楼上擦拭家具,陆徜见状上前要帮,她又拂开他的手:“不用,避嫌。”
“……”陆徜默。
以前也没发现她这么记仇!
一个箭步追上她,他从她手中抢过桶:“是我失言。明舒大小姐,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我一回成不?”
明舒听不得“大小姐”这称呼,一听气就消了大半,冷面露笑,让他提着桶上楼,道:“就放在床边吧,我擦床,你去帮阿娘。”
陆徜这才摇着头出去,让她做些擦拭桌床的轻松活。
天色就在一家三口的清扫中慢慢暗下,厨房最先收拾出来,曾氏已经生火起灶做饭,陆徜楼上楼下地搬抬重物。
明舒一直在楼上收拾。架子床和箱箱擦拭干净,被褥也都铺好,衣裳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只等收进柜中。明舒虽然没做过这些事,但学着做起来虽然动作慢了些,却也妥妥当当。
陆徜进来喊她吃饭时,只看到她枕着手臂伏在桌上睡得香甜。
估计是累着了。
陆徜踱到她身边坐下,正要叫她,忽然听她呓语:“阿兄,吃肉!肉……管够!”
呓语的声音绵糯,像冬日的汤圆,裹着芝麻花生的糖心,又是甜人又是暖心,骤然间穿透陆徜心房。陆徜从头熨帖到脚,眼神都跟着软了,瞧着她枕在头下,因为干活绑了襻膊而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不由自主就把她轻轻往怀里拢,然后捏着她已然被冻凉的手臂,一点点解去襻膊,将她卷起的衣袖放下。
他的目光由她的手缓缓上移,最后落在她脸上。
有一瞬间,心旌摇曳,有什么念头如流星般掠过,却又仿佛电光疾逝,将他惊醒。
陆徜被自己的念头惊到,倏地缩手,明舒的脑袋猛地垂落,磕在了桌面上。
她揉着额头醒来,抱怨:“我已经撞失忆了,这是不把我磕傻不罢休吗?”
陆徜已经起身,他觉得……他不能再呆在明舒身边了。
第18章 分别
大雪又纷纷扬扬下起,除夕夜转眼就到。
大街小巷的铺面早早地关了门,空旷的街道上全是孩童的欢笑声与爆竹声。祭祖的供食,团圆夜的饭,守岁的零嘴……让家家户户袅袅而起的炊烟,从早到晚不绝。
尽管初入汴京的陆徜三人并不顺利,但这个年还是要过。
租来的房子已经打扫干净,门神与灶王像贴上,土地公公供上,曾氏在灶上忙个没停,明舒则跟着陆徜去置办年货。
路上遇着驱傩的队伍,戴着判官钟魁面具的人挨家挨户巡门除崇讨钱,明舒驻足看了半天,最后被一声炸响吓得捂住耳。
原是街边卖爆糯谷的人新爆了一釜孛娄,孩子都一窝蜂拥上去。白花花的孛娄冒出馋人香味,明舒定定看了两眼,刚想离开,陆徜却先她一步上前排到人群最后。
没过多久,陆徜就捧着袋香喷喷的孛娄回来递给明舒。明舒眉开眼笑:“阿兄怎知……”
陆徜斜瞥她:“擦擦口水再来问我。”
明舒知道他打趣自己,抱着孛娄往他那靠,嘴里卖好道:“阿兄最好了!”
不想陆徜一步踏远,没让她靠近自己。
“阿兄!”明舒快步追上,摸了两颗孛娄拈在手里,往他嘴边送,“尝尝,可香了。”
陆徜偏头避开,快步朝前,只道:“别闹,赶紧把正事办了,阿娘还在家等着。”
“阿兄,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老避着我?”明舒自己吃了那两颗孛娄,跟在他背后道。
不过一步的距离,她怎么就追不上他,真是生气。
“你多心了。”陆徜不看她。
明舒又摸了一小把孛娄扔进口中,心里道,是她多心吗?总感觉自打在京城落脚,阿兄总有意无意避开她,可表面上却又看不出什么来。也许,真是她太敏感吧。
她转头就将这个疑惑丢开,外头的花花世界透着崭新而鲜活的气息,汴京城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有趣。
————
年三十大多铺面关门,明舒与陆徜找了半天,才终于把要买的东西买齐。
除了曾氏交代的物品外,陆徜额外还给明舒扯了布料与头绳,准备留着她做衣裳。二人回到家中时,曾氏已经把过年的吃食准备得差不多,各色点心摆满整张八仙桌,小小的厅堂被香气弥漫,勾得馋虫直犯。
日暮沉潜,灯火满城,家家户户围炉夜话守岁过年,陆徜三人亦不例外。
往年只有陆徜与曾氏二人,陆徜这人不太爱说话,曾氏和他守岁常常守到一半就闷到睡着,今年添了明舒就不一样。明舒话多,叽哩呱啦没完没了,还会逗趣,一会逗曾氏,一会闹陆徜,把曾氏给哄得一晚上笑容没减过。
一夜过半,这母女二人愈发来劲,抖起新买的布料商量要给明舒裁什么样的衣裳。曾氏拿出尺子,要给她量身。屋里生着炭火,明舒外衣已除,身上穿的是曾氏的旧衣裙,原本是松垮不显身线的,被曾氏手里那尺一勒腰身……陆徜未及避开的眼倏地一烫。
明舒年方十六,过年就十七,已经出落得像朵芙蓉花,细腰耸胸,着实惊人眼眸。
陆徜全身像都被炭火烤过般发起烫来,他很艰难才将眼睛转开。
所幸,过了年他就要去松灵书院,也能避开明舒好好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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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子夜的更声远远传来,很快就被无数的爆竹声盖过。
除旧迎新驱崇的爆竹,似都在这一刻被引燃,汴京城被响彻云霄的爆竹声淹没,烟火冲天而起,在天际炸开鲜艳花朵。
陆徜放完在门外放完自家的爆竹,回头就见明舒倚门捂着耳朵抬头看天际绽放的烟花,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落下无数光斑,她那张脸变得模糊,像梦里才会出现的景象。
也许,这段际遇本就是梦吧,一场噩梦交叠着无数场说不清的迷梦,命运终究是将他二人绑在一起。
“好美。”明舒喃喃着,一转头与陆徜的目光撞个正着,甜甜唤他,“阿兄。”
陆徜踱到她身边,从袖内掏出素色荷包挂在指尖垂到她眼前,明舒一把攥下,只听他道:“又长一岁,这是压岁银。”
她捏捏荷包,眉头微微一蹙,从里边摸出锭碎银,约摸一两重。
“拿着吧。我开年就去松灵书院,家用已经给母亲了,这些是你的。你一个姑娘家家,年岁也渐大,手里当有些零用,想买什么零嘴,或看上什么小玩意,就别委屈自己。”陆徜实在不愿再瞧见今日她盯着爆糯谷时的目光,那目光刺得他胸口极疼。
“可是……你把这钱都给了我,那你呢?”明舒和他们处久了,对陆徜手上的积蓄心里已经有底,这一两银子,恐怕就是他身上最后的钱了。
“我还有。”
“你骗人!”明舒攥紧荷包,小脸忽沉。
“松灵书院吃住全包,我在那里没有使钱的地方,况且书院每个月还会发点补贴接济,我也会在书院找份差使另再赚些,每个月还能再送钱回来。熬过这三个月就成,你别操这些闲心。”陆徜见她脸色绷得紧,难得浮起玩心,伸手掐掐她脸蛋,“过年呢,开心点。进去吧,阿娘也有压岁礼给你。”
他说着转身进屋,明舒气鼓鼓地跟进了屋子,心中已自有计较,也不同他分说。
曾氏给他们俩都准备了压岁礼,一人一双崭新的手缝袜子,是她在路上赶制的。
明舒高高兴兴接了,揣在怀里,与陆徜一左一右挨着曾氏坐下,每人说了句祝曾氏长命百岁,百病消除的祝语……
除夕就这么过去了。
————
春闱在即,拢共只剩三个月的时间,年还没结束,汴京城白日庙会夜里灯会,依旧热闹非凡,年味十足,但这些热闹都与陆徜无关。
大年初一这日,陆徜就收拾行囊打算去松灵书院报道。曾氏忙里忙外地为他准备带去书院的东西:烙好的饼子,两大坛腌菜和腐乳等等,都是些容易长时间保存的食物。
忙了大半日,陆徜的行囊终于收拾妥当,天色也见晚。
明舒清点着堆放在厅里的大包小包,确认没有东西落下后,才吁了口气,刚坐下喝口水,就见陆徜从门外进来,怀里鼓鼓囊囊抱着什么。
“阿兄上哪儿去了?”明舒问道。
“出去了一趟。”陆徜面色透着古怪。
“你抱着什么?”明舒往他怀里觑,他怀里那布包突然动了下,倒把她吓了一跳,“这什么?”
陆徜慢慢掀开布,明舒揉了揉眼——她没眼花吧?怎么看到阿兄怀里揣了只狗儿?
“狗?!”她从椅子上蹦过去,稀罕地左看右看。
那狗看着不大,毛色通体发黑,原正睡着,现下被吵,正瞪着双黑豆般的眼好奇地盯着人。
“是隔壁王嫂家大狗生的,已经三个月,断奶了。”陆徜把狗慢慢放到地上,朝她道,“我不在家,家里只剩你们两个,门户得守严实,所以抱了它回来给你们看个门。”
“这么丁点大的狗,能顶什么事?”说归说,明舒还是蹲在地上,拿指头轻点小家伙的额头玩。
榜下贵婿 第15节
“你可别小看,畜生长得快,几天一个样,有灵性的很。”陆徜跟着蹲到她身边。
一想自己不在家中,他着实不放心家里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你啊,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心里别老琢磨那些有的没的,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懂吗?”见她露出三分稚气,陆徜忍不住敲打她。
她心里那点想法,还瞒得住他不成?家里拮据,她定是盘算着什么门道,等他走了好动手,打量他看不出来?
明舒揉揉耳朵,不以为意道:“知道了!阿兄真罗嗦。”
“……”只有人觉得他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可从没人嫌他话多过。
“快,给它取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明舒摸了一会狗,坏笑道,“要不叫徜徜?”
“陆明舒!”陆徜一听就沉了脸。
“陆徜,你又吼什么?”曾氏从灶间出来,看到两人蹲地上玩狗,摇了摇头。
陆徜还没辩解,明舒已经恶人先告状:“阿娘,他凶我!”
“……”陆徜觉得,自己确实话多了,就闭嘴吧。
————
翌日,年初二,晨光熹微,陆徜出发去了松灵书院。
他一走,两层的阁楼顿时变得寂静。明明不大的地方,突然显得空旷。明舒觉得浑身不得劲儿,走在哪里像能看到陆徜的影子般。
闷闷坐了半晌,她才在曾氏的叫唤下把自己的被褥搬去陆徜那屋。
陆徜不在,他的屋子就归明舒了。
小小的房间只放下一张架子床,两只箱笼,还有一张他日常读书用的旧书案,现下都已空空如也。明舒抱着被子坐在床上,鼻间似乎萦绕着淡淡的草木香气,是陆徜身上的味道,留在了这里。
她想阿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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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很快就过去了。
陆徜不在家,只有明舒和曾氏同住。
为了帮补家用,曾氏经人介绍找了绣活在家做,明舒见了有心帮忙,跟在曾氏身边想学做刺绣,可拈起针手里就像拿着千斤锤,那细细的针总不听使,不是针脚走歪就是扎在手上,曾氏看不下去,好言劝她死心。
“别忙了,你从小到大就不是拈针穿线的命,抓些果子去陪招宝吧。”
招宝就是他们家新成员的名字——陆徜抱回来的那只狗子。
明舒闷闷不乐地去了,曾氏又安心坐在窗前绣花,才没绣几下,就听楼下传来“砰”一声响,把她给吓得心脏跳个不停。匆匆下楼查看,她在灶间看到站在灶旁一脸无措的明舒。
地上是打碎的陶罐,里边的米洒了满地,锅里是半开的水,明舒愣愣站着,见到曾氏的第一句话就是:“阿娘,对不起。”
她糟蹋东西了。
曾氏瞬间明白她想做什么。
明舒就是想做些事。绣活她此生无望,那就做饭吧,这样阿娘就能腾出手来白天刺绣,也不用晚上在灯下熬花了眼。
可想像是美好的,做起来却不容易。
这些家务活,她好像一点概念都没有,不知如何生火起灶,不知下多少米放多少水……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困惑了,她仿佛从没接触过这些事般,连最基本的步骤都不晓得。
“割伤手没有?我瞧瞧!”曾氏踩过满地碎陶片到明舒身边。
明舒摇摇头。
“好孩子,娘知道你的心意。”曾氏这才放下心道,“这些事阿娘来就成,你别操心。隔壁王婶的女儿与你相仿,要不你去找她说会话,这里交给我,乖。”
明舒被她劝着走出灶间,又看着曾氏转头去收拾灶间,地上的招宝冲她“汪汪”两声,她沮丧非常地向招宝开口:“我是不是真这么没用,一个忙都帮不上还净添乱?”
“汪汪汪。”招宝绕着她的脚回答。
明舒觉得自己受到人生最大的挑战,在屋里定定站了片刻,忽一攥拳头,冲灶间喊:“阿娘,我出去一趟!”
还没等曾氏回应,她已一溜烟跑出家门。
一边问一边走,足走了近一个时辰,她才找到目的地。
望着前头的朱门高墙,明舒定了定神。
红底金漆的匾额上题着两个——殷府。这是先帝的中书舍人,今上宠妃的父亲,殷繁的府邸。
也就是陶以谦的外祖家。
明舒来寻陶以谦,想谋个差事。
第19章 表妹(抓虫)
大安朝虽说风气较前朝要开放不少,普通百姓家的女子出门谋生也不算奇怪,但平民女子多数找的是绣坊布坊染坊的活计,要么给大户人家的后宅做做帮工,很少会在外抛头露面。
明舒寻思着自己针线不通,家务不精,那些活计都不适合自己。她这脑袋动着动着,不知怎么就动到了陶以谦身上去。
陶家是临安的大商号,又是圣人钦点的皇商,以玉石为主营,与西域通商,手里握着两大和田玉矿,其分号遍布大安朝各地,京城自然也少不了陶家的铺子。
明舒打听过,陶家在京里除了最大的一间玉器铺外,另还经营着两家小铺子,一是卖的首饰,一是卖古玩。她来寻陶以谦,是因那首饰铺子做的多是女人生意,铺内肯定需要女掌事,她想问问他可否给寻个女掌事的活,再不济给掌柜的打打下手,做个跑腿的小伙计,也是可以。
殷家门第高,看门的小厮虽然没有恶言相向,但也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见明舒衣着平平,手里又没拜帖,压根就没让明舒进门,只让她在墙根下站着等。
明舒等了许久,才等到殷家的管事出来,那管事对着她又是一番上下打量后才冷冰冰开口:“小公子今儿与友人出门游玩,不在府内,娘子改日再来吧。”
“哦,谢谢。”明舒虽然失望,也没强求,看着殷府的门重重关上,她转身离开,心里兀自琢磨该如何找陶以谦。
没走两步,明舒就被人叫住:“陆娘子?”
她转头一瞧,叫她的正是护送陶家货物进京的镖队镖头赵停雪。
赵停雪年纪不大,至多二十六七,浓眉大眼,生得壮硕,一身腱子肉把劲装绷得紧紧。听完明舒的话,他道:“这殷家惯是狗眼看人低的,你在这儿等不出结果。镖局的兄弟们要回去了,小东家今天在丰楼请大伙喝酒,你要是不嫌弃兄弟们粗鲁,就跟我去吧。”
丰楼是汴京有名的酒肆,建在闹市之中,赵停雪又是信得过的人,料来无碍。
明舒想了想,点头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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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多久就到丰楼,陶以谦果然包了一整层楼给镖局的兄弟饯行,他们到的时候,众人正喝得面酣酒热。
看到明舒出现,陶以谦以为自己喝高了出现幻觉,盯着她傻问:“我是醉了?”
镖局的兄弟一阵哄笑,赵停雪也笑:“小东家没醉,是陆娘子来寻你。”
陶以谦狠狠拍拍脸,确认不是幻觉后,才手忙脚乱地拉整衣裳,把明舒请到了无人的雅间内说话。
“本当是我上门向陆兄与你道谢,没想到竟要你跑来寻我,真是罪过。”陶以谦道。
“不碍事,我来寻你又不为要谢礼。”明舒笑眯眯地摆手,也不拐弯抹角,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话,陶以谦蹙蹙眉:“明舒,你家里可是遇到什么急难事要使钱?若是,你只管开口,我这里有。”
“没。”明舒仍摇头,“家里虽然境况普通,也不至到问人要钱的地步,我就是想寻个差事帮补家里,你是陶家的小东家,在京城有铺面,有外祖,必定见多识广,我想请你帮忙打听打听。”
“可我这里都是适合男人的差事,女孩子……”陶以谦有些为难。
明舒要的就是男人的差事,她刚想说明自己的意愿,陶以谦忽然一拍后脑,冲她欣喜道:“瞧我这记性!你赶巧了,我这正有桩适合你的差事。”
“是何差事?”明舒没料到会如此走运,当即也笑开。
“说来话长,咱们边走边说,我先带你回我外祖家。”陶以谦说走就走,半点没给明舒准备的机会。
“等会!你正同镖局的兄弟喝着呢,现在离席不好吧?”明舒喊住他。
陶以谦想了想,道:“没事,我同他们说一声。”
语毕,他就风风火火出了雅间,走到席上告罪,又令人倒满酒,自罚三杯。
一时间三杯酒饮罢,陶以谦正要离开,不妨旁边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我也敬几位英雄一杯酒吧。”
却是不知几时走到席间,已问小二要来干净酒盅的明舒。
她双手执杯,脸上带笑,面对满堂爷们毫无瑟缩怯意,虽粗布在身,却有大家风范,是见过大世面的模样。
“才刚听赵镖头说,众位英雄明日就启程回乡,此前暴雪夜与诸位也算同生死共患难过,也幸得诸位英雄同心协力剿灭山匪,我与阿兄才得周全。这一路上同行,又蒙众位照顾,无以言谢,以此酒聊表心意。”
“陆娘子说的哪里话?那日本就是令兄与你救我等性命在先,兄弟们都还欠着你们一条命呢,怎反过来让你谢我们?”赵停雪忙站起来道。
“赵镖头,那一夜凶险,我们帮了你们,又何偿不是在帮自己。若无众位奋力搏杀,又哪有今日安稳,说到底,人在江湖行走,帮人便是助己,这杯酒,就算是明舒与几位交个朋友。先干为敬!”明舒语毕仰头饮尽。
辛酒入口辣了喉,唤起些微感触,曾几何时,她似乎也这样面对过许多人,那时候有人在她身后,拍着她的背提点她:“别怕,就算你是女儿,做大事的人,也不用拘泥小节。”
做买卖,走江湖,靠的不就是人脉?多些朋友,总无坏处。
“好!说得好,帮人便是助己!”赵停云听得心头滚热,震掌拍桌喝彩,又道,“陆娘子女中豪杰,你这个朋友,赵某交定了。给我换个大碗来,我也敬姑娘一碗酒。改日若有用得到赵某,用得上我威顺镖局的地方,只管来找我!”
随着他一句话,席间又闹哄哄起来,一个个都站起来换了海碗倒酒,齐齐敬了明舒一碗酒。
等众人碗空,明舒才拱手告辞,与陶以谦出了丰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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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出丰楼,陶以谦就冲她道:“那可是烧刀子,你就这么喝下去?你没事吧?”
“就一小盅酒而已,能有什么事?”明舒摇头,她直觉自己有些酒量。
陶以谦闻言竖起拇指:“你厉害,我是没遇过你这样的姑娘家!”
“那你现在遇上了。”明舒挥开他的拇指,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什么差事呢?”
“你别说,我现在琢磨着,这事还只有你能办到。”陶以谦带着她边走边道,“我大舅母准备给我表妹找个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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