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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命不凡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唐欢
终于,她恍然大悟为什么这里叫做“金河”,名副其实,整条河金灿灿的,是因为阳光的折射吗?彷佛又不太像。
蓝天下,碧树林中,忽然蜿蜒而出一条这样的河,而且就像星空落入了凡间,在艳日之中有种夺人目光的惊艳。
“好漂亮啊——”孙柔嘉轻叹一口气,沉醉地道:“河水怎么会是金色的?”
“因为河里的沙。”孙廷毓答道。
“沙?”孙柔嘉一怔。
“长姊,你掬一把河沙瞧瞧。”孙廷毓笑笑。
孙柔嘉蹲下身子,伸手探入河中,捧起一把沙,只见沙子果然是金色的,不,并非整抔土全是纯金的颜色,而是有无数金色的碎屑掺杂在其中。
“金沙。”孙廷毓道。
孙柔嘉吃了一惊,“你是说……这沙子里真有金子?”
“对啊,那星星点点的,就是金子屑。”孙廷毓点头,“染川盛产金矿,而清县便是其中之重地。”
孙柔嘉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金沙呢,原来长这个样子。”
“那边就是矿山,”孙廷毓往北方一指,“河水自金矿处冲刷而下,千百年来,河沙中便积淀了许多碎金,所以在阳光照耀下河水彷佛也染成了金色。”
“那住在清县的老百姓岂不发财了?”孙柔嘉道:“随便在这河里抓几把沙子,就能糊口度日了。”
“倒是没有百姓这样做。”孙廷毓摇头。
“为何?”孙柔嘉诧异,这清县的百姓品格难道竟如此高尚,没人贪财?
“说来复杂。”孙廷毓叹了声,“长姊,你歇一会儿,我与小厮回马车上取些点心和水来。”
“乖弟弟。”孙柔嘉心中暗暗点头,难得他身为男孩子,竟这样体贴,若在现代一定是个暖男,不愁找不到女朋友。
孙廷毓带着小厮去了马车那边,孙柔嘉望着河中的金沙,心念微动。
假如掬一把回去,装在玻璃瓶子里,肯定漂亮得紧,或者还能做成一个沙漏。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如现代透明度高的玻璃,不过她房里倒有一个半透明的琉璃盏。
生平第一次看到金沙,不带一些留念,实在有些可惜。如此想着,孙柔嘉便起身上前,走到在那河滩金光最璀璨之处,用绢帕兜起满满一抔的沙。
嗖——
忽然,彷佛锐器破空的声音传来,有什么划过她的肩膀,她身子一麻,随后就是肩上传来猛烈的剧痛。
她怔怔地低下头,发现鲜血沿着手臂汩汩流下,而一枝箭正插在她的肩头,且深度不浅。
“小姐!”小映大叫一声,扑到了她的身侧,慌慌张张将她扶住。
孙柔嘉有些茫然,也不知这箭是从何而来,怎么无端端的射中了她……
“你们两个,打哪儿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孙柔嘉看到一名彪形大汉自河滩不远处的大石上跳下来,手里正举着弓箭。
“是你伤了我们家小姐?”小映气愤地质问,“好好的,为何伤人?”
“凡盗取河中金沙者,杀无赦!”彪形大汉沉着脸道。
盗取?孙柔嘉霎时明白了,这大汉是把她当贼了,想必他就是守矿者。
难怪刚才孙廷毓说,清县的百姓都不曾擅取金沙,想来有这样凶悍的守矿者,谁也不敢靠近吧?
“这位大哥……”孙柔嘉强忍着害怕道,“我们只是路过,瞧着这沙子极美,想把玩一二,你误会了。”要真承认自己想拿,这人绝不会放过她。
“哼,误会?”大汉不依不饶,“若不是被我发现,你们就逃了!”
“你这个人,为何如此蛮横无理?”小映嚷道,“我家小姐是何等身分,会稀罕你这些破沙子?”
“我亲眼瞧见的,”大汉指了指孙柔嘉,“不然你说她那帕子里兜的是什么?还说不是偷!”
“就这么一点儿,也算是偷?”小映不服地道。
“就算只有一粒,也是偷。”大汉瞪着孙柔嘉,“不如我把你们两个逮回去,交给我家主人发落。”
“你敢!”小映大叫,“来人!快来人!强盗——这里有强盗——”
孙柔嘉心下一紧,觉得这大汉小题大做,恐怕并非守矿者那么简单。若是盗匪,借口她偷金沙将她们掳了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救命——”她不由得也高声喊道:“廷毓!救命——”
“小婊子,别嚷!”那大汉脸一沉,目露凶光,上前就给了小映一个狠狠的巴掌,随后身子一转,一双粗砺的手便朝孙柔嘉袭来。
孙柔嘉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此刻她肩上有伤口,微微动弹就痛得无法呼吸,别说逃走,就算是站起来她都无力支持……
“住手!”忽然,又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但不同于守矿的大汉,这男子声音颇为清朗,沉着又带着些肃然,似乎与这粗鲁大汉并非一路人。
孙柔嘉略略睁目,看到一匹白马扬蹄而来,马背上坐着一白衣公子,虽是素净打扮,但衣袖处有上等银丝刺绣的云纹,在阳光下隐隐发亮,一看便知此人应是贵胄。他头发以玉冠束起,玉冠洁白温润,衬得他一张脸格外俊朗。
在这样的险境之中,忽然看到这样的人物,孙柔嘉觉得自己彷佛在作梦一般。
“大人!”那彪形大汉认得这男子,态度变得恭敬,连忙上前给白衣男子行了个礼。
难不成,这就是守矿者的主人?孙柔嘉很好奇这古代的矿产到底归属何人,是归皇帝所有,还是归开矿的老板?
“你为何刁难这两名女子?”白衣男子问那彪形大汉。
“回大人,并非小的故意刁难她们,而是她们想盗取这河中金沙。”彪形大汉答道。
“你胡说!”小映抢白道:“我们家小姐是用手帕盛了些沙子来玩,这便算偷?”
白衣男子瞧了瞧小映,又瞧了瞧孙柔嘉,目光落在孙柔嘉肩上的伤处。
“谁允许你擅自伤人的?”白衣男子脸色一凛,对那彪形大汉厉声道,“你们主人让尔等来守矿,若真遇到了贼人,逮到送至县衙便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人,附近的百姓都不敢靠近这金河,这行径与悍匪有何两样?”
“大人……”彪形大汉紧张地讨饶,“小的不敢,她们真的是想偷金沙……”
“行了!”白衣男子打断他,“两个柔弱的姑娘家能偷多少?你当我愚昧,很好糊弄是不是?”
“小的不敢……不敢……”彪形大汉终于服软地低下了头。
“好了,今日之事,不必罗唆,”白衣男子对那彪形大汉道:“你回去吧,等你家主人来清县之时,我再去拜会。”
“是。”彪形大汉老老实实地答道。
孙柔嘉听着这对话,想来这男子并非这守矿者的主人,那他究竟是谁呢?为何这大汉竟惧他三分,且他与守矿者的主人似乎颇为熟识。
“两位姑娘,受惊了,”待大汉走后,白衣男子拱手道:“你们也是清县人?在下可送你们归家。”
“多谢公子,”孙柔嘉微微笑,“我们只是路过,不过近几日要在清县驻足,舍弟就在附近,不劳公子相送。”
“令弟就在附近?”白衣男子一怔,“为何方才却不见他现身?”
“他……”孙柔嘉正想回答,就见孙廷毓引着小厮匆匆奔跑而来。
“长姊!”孙廷毓气喘吁吁地道:“长姊,出什么事了?方才怎么听到呼救声——你、你怎么受伤了?”
“廷毓?”白衣男子诧异地唤道。
孙廷毓亦是错愕,意外地瞪着那白衣男子,“笃君哥哥!”
孙柔嘉听闻这声呼唤,大为吃惊,笃君哥哥……他就是传说的苏笃君?清县县尹,廷毓的挚友?
突然间她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她一阵晕眩,霎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最后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县衙的后面有一座小院,本是给各任县尹的家眷居住,但苏笃君尚未成亲,这院落就一直空着,此刻正好打扫出来,让孙柔嘉疗伤,她昏厥一事可把众人吓得不轻。
孙柔嘉在床上养了几日,敷了苏笃君赠的金创药,伤口渐渐痊愈。虽然遭遇了这无妄之灾,但她很喜欢这座清雅的小院,在此多住一些日子倒也无妨。
初夏傍晚时常下雨,孙柔嘉喜欢坐在窗边,听雨打芭蕉叶的声音。苏笃君还特意叫婢女在她屋里点了怡神香,有着非常清新的花果香气,稍稍一闻,心情就会一点一点好起来。
“小姐,这清县的石榴可真是又大又甜。”小映把鲜红透明的石榴籽剥出来,盛在盘子里,加上一些碎冰,供孙柔嘉用银勺舀着吃。
“你现在跟这县衙的人都处得很熟了?”孙柔嘉笑盈盈地问道。
“嗯,厨房的嬷嬷、打杂的小婢、跑腿的小厮都很熟了。”小映得意地道。
“苏公子到底是什么出身?”孙柔嘉接着问道,“怎么年纪轻轻就能做得这清县县尹?”
小映奇怪地问:“苏公子是染川名士,诗名满天下,如何做不得县尹?”
孙柔嘉眉间若有所思,“普通的县尹倒也罢了,但这清县可不同寻常,这里可是产金矿的地方,如此重要之地,朝廷会随便派人来治理?”
“这倒也是……”小映虽然不懂朝政,但大道理还是懂得的,“听闻苏公子的姑母很尊贵,被皇上封为豫国夫人,大概苏公子也是因此而受益吧。”
“哦?”孙柔嘉一怔。所谓豫国夫人是多高的头衔,她暂时不太明白,但不打紧,她会慢慢弄明白。
孙柔嘉又道:“苏公子既然出身高贵,有才学,又有官位,为何咱们家里不允许廷毓跟他来往?”
小映瞪大眼睛,错愕道:“小姐忘了?”
“什么?”孙柔嘉装傻。
“上次奴婢跟你提过的。”小映道。
“我病了那一场,什么都不记得了,”孙柔嘉故意扶着额道,“你从前跟我提过什么?”
“就是苏公子与咱们家大公子……”小映有些难以启齿,“同宿同眠的事……”
“那又如何?”孙柔嘉依旧不解,男子共睡一榻也不是罕事。
“那个……龙阳什么好,”小映道,“断袖什么癖,小姐可懂得?”
孙柔嘉呆了一呆,是说这两人是同志吗?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从前耽美小说看得多了,她倒是不以为意,只不过在这保守的古代,要真遇到这样的事,只怕就没那么多乐趣了。
“小姐,府里为了这件事都愁死了,你还笑?”小映着急道。
“两个男子就算同宿同眠,也属正常,或许出自兄弟友情,”孙柔嘉安抚她,“我看是你们想多了。”
小映似是不相信,“苏公子二十好几了,还没成亲,媒人都快把他家的门槛踏破了,他就是不肯娶。”
“哦?”孙柔嘉暗道,这倒是有点可疑。
“鞠夫人就怕大公子跟着他会被带坏了。”小映补充道。
“传言只是猜测而已,未必可信,”孙柔嘉摇摇手道:“如今我们住在苏公子府里,是客人,要知礼数,有些话可不能乱讲。”
“这个奴婢懂得。”小映连连点头。
“孙小姐——”忽然,门外响起婆子的声音。
小映立刻噤了声,掀帘而出,换上盈盈笑脸道:“杨嬷嬷啊,请进,快请进。”
杨嬷嬷是苏笃君身边的管事,平素一直在前面县衙内当差,今天也不知为何,会忽然到访。
孙柔嘉发现,她并非独自前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那丫鬟穿着蜜藕色衣裳,长得颇为清秀,不过她一身湿漉漉的,彷佛刚刚淋了雨。
孙柔嘉亦笑道:“嬷嬷又是送东西过来的吗?这儿什么也不缺,苏公子太客气了。”
杨嬷嬷指着身后那丫鬟道:“公子怕孙小姐这里缺人手,便差了个人给小映姑娘使唤。”
小映一愣,“嬷嬷,我忙得过来。”
“这丫头名叫小暖,”杨嬷嬷却继续道:“这院子里有什么打杂的事务都交给她吧,扫地浇花之类,小映姑娘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孙柔嘉心下诧异,仔细打量那丫鬟,怎么看也不像个粗使的婢女,或许因为她生得太过漂亮,或许因为她的衣着甚是讲究……总之,看着她头上还戴着支精细的银簪子,应该算得上是上等丫鬟。
杨嬷嬷又道:“后面有空屋子,你自己去收拾吧,这些日子便在这里伺候。”
那丫鬟神情楚楚可怜,彷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敢反抗,只低着头,默默退下去了。
孙柔嘉瞧着她的背影,心中琢磨着,好一番玩味。
“嬷嬷,”她抬眸问:“外面又下雨了?”
“啊?”杨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雨早停了。”
孙柔嘉暗指小暖离开的方向,“你们过来的时候没撑伞吗?怎么我看那小暖姑娘身上湿漉漉的?”
“她啊……”杨嬷嬷尴尬的笑,“她被公子罚了,跪在院中半日,所以淋了雨。”
“原来是为了处罚她,才让她来这里的?”孙柔嘉道。
杨嬷嬷连忙道:“小姐别误会,确实是怕小姐这里缺人。”
“她到底犯了什么过错?”孙柔嘉趁机问:“你们公子平素和善,怎么也不像是会处罚下人的。”
“唉,怪不得我家公子,”杨嬷嬷有些难以启齿,“都是这丫鬟……心太高了。”
“到底怎么了?”孙柔嘉越发好奇,“嬷嬷,你不跟我说实话,这人我可不敢收。”
“这……”杨嬷嬷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道:“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我们公子尚未婚配,漂亮丫鬟摆在跟前,总不太方便。”
“这话可怪了,”一旁的小映亦忍不住道,“漂亮丫鬟苏公子若是喜欢,纳为房里人也不打紧啊。”
杨嬷嬷摇摇头,“我们公子一向守礼,总说在正室夫人进门前不宜有其他女人,素来也不近女色。”
孙柔嘉与小映相互看了一眼,忆及方才两人私下谈论苏笃君的话题,彼此心中都有了些领悟。
孙柔嘉莞尔道,“苏公子怕是眼光太高了,二十多岁尚未娶婚,这在咱们萧国也属罕见的了。”
“可不是嘛,”杨嬷嬷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他喜欢怎样的女子……昨晚这小暖打扮了一番,本想去亲近公子,却被他罚了跪,打发到这里来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了。孙柔嘉掩嘴笑。
“嬷嬷别担心,姻缘天注定,是苏公子的缘分未到罢了,我们会好好照顾小暖的,嬷嬷放心去吧。”
传说苏笃君有龙阳之好,方才还觉得或许以讹传讹,但现下看来,娇俏佳人在侧却不动心,难怪惹人怀疑。
孙柔嘉心想,虽然她不歧视同志,可看鞠夫人及小映的态度即可知道,萧国人并不能接受这种事,为避免孙廷毓越陷越深,日后痛苦,她还是找机会早早将这份不被容许的恋情幼苗扼杀了才好。





千金命不凡 第三章 隐逸坛盛会
孙柔嘉穿过圆拱门,远远的,便看到苏笃君与孙廷毓坐在廊阶上喝酒。
两人皆身着白色的中衣,发髻垂散,一派慵懒惬意,这两人在一起倒也赏心悦目,皆是清俊男子,坐在这有各式花草的庭院里谈笑畅快,良辰美景也不过如此。
孙柔嘉本想上前,却忽然觉得不便打扰,便退到青罗蔓蔓处,犹豫了片刻,正巧听到两人的对话。
苏笃君吟诵道:“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哀弦微妙,清气含芳。流郑激楚,度宫中商。感心动耳,绮丽难忘。”
他的声音带着醉意,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一些,却格外动听,彷佛夜风吹过纱帘,暗香浮动。
孙廷毓笑道,“笃君哥哥,听这诗句,彷佛你是在想念心上人呢。”
“这是前朝的诗,并非我所作。”苏笃君亦笑答,“不过,我最喜欢其中的一句。”
“哪一句?”孙廷毓问,“感心动耳,绮丽难忘?”
苏笃君摇头,过了一会儿才道:“妍姿巧笑,和媚心肠。”
“这有什么特别吗?”孙廷毓不解。
苏笃君解释,“妍姿巧笑的女子,世间多见,和媚心肠的女子却不多见。”
孙廷毓听后抚掌赞叹道:“笃君哥哥说得极是!世间女子,美貌者多矣、艺高者也不少,且两者可经由后天雕琢精进,唯品德心性加者最为难得。”
苏笃君不答,只点了点头。
“难怪笃君哥哥不愿意成亲,”孙廷毓恍然大悟,“原来是一直遇不到这样的女子。”
苏笃君却摇摇手,“我几时说过不成亲是这个原因了?你也说了,和媚者,世间罕见,我岂会抱此奢望?”
这两人什么意思?言语间一来一往的,在相互试探吗?孙柔嘉彷佛听到一对小情侣在调情,不由想难怪鞠夫人会这样紧张,两人互动间确实暧昧了些。
“那是因为什么?”孙廷毓追问。
苏笃君却沉默了,只道:“说来话长……”
孙廷毓却不甘地追问:“究竟因为什么?听闻慕容县主对哥哥你一往情深,这位县主可算得和媚心肠?”
苏笃君答道:“县主身分高贵,我官职低微,不敢高攀。”
“哥哥谦虚过甚了,”孙廷毓笑道:“依我看,十个县主也配不上哥哥你啊——”
忽然一阵风来,吹得树影摇动,苏笃君抬眸,正巧看见孙柔嘉的匿身处,不由微微一怔,“孙小姐?”
迫不得已,孙柔嘉只好自藤蔓后走了出来,盈盈笑道:“廷毓,你又偷偷喝酒了!”
孙廷毓吓了一跳,连忙踉跄地站起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不由得微微脸红,像做错事的小孩一般手足无措。
而苏笃君也连忙掩上敞开的衣襟,略略理了理散乱的发髻。
“苏公子这院子里倒很凉快,”孙柔嘉缓缓踱上前去,抬头看了看天际,“每到傍晚都像要下雨了似的,总觉得闷热。”
“孙小姐若是热得难受,只管使人添冰盆,我这地窖里藏冰足够。”苏笃君道。
孙柔嘉欠身道:“多谢苏公子,只是住了这些日子,我身子也好多了,想来也该跟舍弟回家去了。”
毕竟他们待了这么久,她身子恢复了还不走,这可说不过去。
“回家?”孙廷毓满脸不情愿,“长姊,我们都还不曾在清县游玩一二呢。”
“不是在金河游玩过了吗?”孙柔嘉道,“清县还有更好的景致吗?”
“景致多了!”孙廷毓急道:“长姊,这县城你都还没逛过呢。”
“县城有染川城热闹吗?”孙柔嘉问道,“想来也没什么可逛的。”
“怎么不如了?明日便有隐逸坛,那可是染川城也瞧不着的热闹。”孙廷毓道。
“隐逸坛?”孙柔嘉一怔。
“对啊,笃君哥哥任清县县尹以来,便开设了此坛,每月十五,各方文人墨客至此,将自己的诗文张贴出来,供观者品评,相互交流学识,取名‘隐逸坛’——拾天下才子隐逸之作,弥遗珠之憾。久而久之,连皇上都知晓此坛,异邦学子也慕名前来,岂是寻常得见的热闹?”孙廷毓提到苏笃君此番事绩,很为之自豪的模样。
“廷毓,你这样说我倒有些不好意思,彷佛都是我的功劳。”苏笃君笑了,“其实,起初不过是看着清县地灵人杰,想多添些机会给才子文人表现罢了。”
孙柔嘉听了,心里生出钦佩来。
这隐逸坛听来既文艺又有趣,就算是现代,如此的盛事也鲜少听闻,难得萧国一个小小的清县却有。
这苏笃君看来绝非普通人物,能想出这样的点子,思想着实超前,比她更像个穿越时空的人物。
“长姊,咱们就留下来瞧一瞧吧,”孙廷毓向她撒娇,“弟弟前些天作了些文章,本就想在隐逸坛会会文友的,你就成全我吧!”
“那就再打扰苏公子几天。”孙柔嘉欠身道。
其实她也好奇,这古代人开的party到底是什么景象,难得机缘巧合,就见识一下也无妨。
“我这里一向冷清,因而常盼着客人来小住,你们愿意多留几日,在下求之不得。”苏笃君依旧温和的道。
明明只是些客气话,但不知为何,孙柔嘉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诚意,大概是他那张俊颜太讨人喜欢,无论说什么,人们都愿意相信吧。
隐逸坛有如赶集一般热闹,碧玉山下,大常寺旁,每逢十五本是庙会之所在,自苏笃君任县尹以来,在此地举办隐逸坛,每至此日,不仅文人骚客至此,商贩也云集,更有百姓载歌载舞,场面好不热闹。
孙柔嘉与孙廷毓轻便打扮,带着贴身的婢女小厮,顺着一条街边走边看,两边道旁有卖吃的,有卖喝的,而文人骚客便将自己的诗文张贴在指定处,围观者谈笑评点,气氛和谐。
而山边则搭建了一方高台,台下设听众座席,台上则是数名评审官在列,若有文人愿意将自己的诗文呈上,评审官现场评析,听者服之,抚掌称好,听者不服,则上台来辩,公正公开。
孙柔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事,心中无比感兴趣,看到什么都觉得好奇,孙廷毓是隐逸坛的常客了,一路行着,一边与孙柔嘉讲解。
“台上那些评审官是何人呢?”孙柔嘉问。
“都是咱们萧国的文学名士,还有朝中重臣。”孙廷毓解说道,“比如左侧那长须者,便是前任礼部乔大人,如今告老还乡,闲时至此,与后辈品诗论文,也算晚年的一点乐趣。”
“昨日我翻阅史籍,听闻前朝也有过类似的评坛,”孙柔嘉回忆着,“不过,那是为了选拔官员所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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