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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科书中的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渲洇
昆山玉想起了乾清宫中那个与内侍“云乔”容貌相仿的女官,心中略有些担心,却又感觉自己的担心是不必要的,于是在曾祖父面前将此事隐去了,反倒说:“依重孙的看来,那名宦官就算还活着,倒也不至于成为蛊惑君王的佞幸,陛下对他的感情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她追忆那名宦官,实际上不过是在怀念自己作为‘宁康公主’时的过往。那宦官于她而言,像是对过往的一种寄托。”
昆子熙微微颔首,须臾一叹,“陛下用了三年打磨除了帝王的外壳,然而心智上倒底还是个小女孩。”
“陛下如若外表和心智都坚硬如铁,又何需臣子的辅佐了?她会成为独断专行的君王,视大臣为棋子,苍生为草芥。这不是曾祖父您想看到的。”
昆子熙半阖起浑浊的老眼,水畔凉风拂过发鬓,他仿若沉思仿若是在发呆,许久后道:“你既然辅佐君王,那你说说,这段时间你都辅佐了些什么?”
昆山玉斟茶的手一顿,笑着说:“每日不过陪陛下对弈、作诗而已。陛下不独断专行,却是心中极有主意的女孩——不愧是先帝与太后的女儿。不过就在不久前,她给重孙安排了一桩差事。”
老人的眼眸睁了睁。
“前些时候陛下在白鹭观遇刺,她说是有三清梦中庇佑,故而遇刺之前离开,但重孙猜,她许是通过某种法子提前知道了刺客的消息——总之那夜过后她平安无恙,不过白鹭观却被焚毁大半。”
“说起来,长业二十年时白鹭观也遭了劫难,整座道观被烧成焦炭。如今的白鹭观,是后来端和那间陆陆续续修建的吧。”
“是。”昆山玉点头,“陛下一方面缩减开销,不惜裁撤自己的用度,但另一方面每年还是会拨出部分的钱粮去修道观,因花费不多,户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正因花费不多,所以修了三年都还未修完。如今又有刺客纵火,不知这座道观要等到何时方能恢复昔日之规模。”
“道观被刺客烧了之后,她又下令重修?还安排了你来负责此事?”
“是的。她打算命臣在工部领个虚衔,监修白鹭观。”
说是虚衔、监修,但实际上是希望昆山玉能够作为乾清宫的一枚钉子,借机刺入工部。





教科书中的朕 第52节
这白鹭观恐怕会修上很多年,她也就能顺理成章的让昆山玉一直留在工部,然后逐级给他加封官职,直到他渐渐掌控那里。
昆山玉不过十八岁,换个和他同样年纪的御前翰林进到工部恐怕难以服众,但昆山玉是昆子熙的重孙,能够假借其曾祖父的威势。
昆氏这一对曾祖孙都是绝顶的聪明人,嘉禾的谋划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昆子熙并不介意被年少的女皇借势,他反倒从容和蔼的的叮嘱起了自己侄孙,进入工部之后有那些是需要谨慎小心的。
六部乃是国之命脉,每一部的组成都极其复杂。混迹官场的人谁不精明如狐?要想从他们手中占到便宜,不是容易的事。
“曾祖父说的那些,陛下都和我说过了。”昆山玉笑了笑。
这下昆子熙反倒是有些意外,“我十六岁入仕,做了六十多年的官。而陛下登基不过三年,就对官场已经有了如此的了解?”
“可不是。”昆山玉挑了挑眉,“陛下三年前初登基时,连六部下辖的诸曹有那些都需要清楚,可是三年后的今日,却对工部官吏的家世、性情及履历简直了如指掌。”
昆子熙想了想,说:“也许陛下背后有人相助吧。”
他并不认为嘉禾是为政方面的天才。
赵崎。不知为何,老人并未混沌的大脑中忽然闪过了这个名字。
在他的记忆中,赵崎是真正对朝堂、官场有着鞭辟入里之见解的人物,他曾是长业年间最年轻的六部尚书,未满四十便执掌吏部——然而事实上也只有他才掌得了吏部,赵崎此人对于如何用人、如何治人有种天生的敏锐。
可是赵崎已经死了,死在了万里之外的海南,就算他死前将他平生的见解写下来,也得有人将他的心血送到女皇跟前才是。
“陛下还交待了一件事情。”昆山玉这时冷不丁的又开口说道。
“讲。”
“陛下希望曾祖父能够找机会查一查户部与兵部。”
“她疑心每年运送至边关的粮草出了问题?”昆子熙放下茶盏,如同老树一般枯皱的脸上总算有了明显的表情波动。
“重孙也不知道陛下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重孙认为,这样的事情必需慎重。”昆山玉肃然说道:“粮与兵,关乎民生与国脉,稍有不慎……”
昆子熙抬手,“我知道的。”
可他沉吟良久,终究是默然无言。身为内阁首辅,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懂,而恰恰是懂的太多,所以才不得不慎之又慎。
“为我准备官袍。”他对重孙说道:“我要面圣。”
长业年间的韩国公府曾经门庭如市。
那时的杜家,是朝中一等一的显贵,既是开国的功勋,又是皇家外戚。
然而至长业二十年后,杜家好似渐渐走了下坡路,先是杜雍从户部尚书一职上被调任,再然后韩国公四子杜榛被卷入牢狱之灾、紧接着宫中皇后险些被废。
风波平息之后,韩国公府大门紧闭了很长一段时日,曾经骄矜无度的公侯之家仿佛是终于懂得了什么是谨慎低调。
再后来天子驾崩,坤宁宫中的杜皇后摇身一变成了杜太后,登基的新皇是杜家的外甥女,怎么看杜氏一族都理应百尺竿头更上一步。
然而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怎的,身为杜家主心骨的杜雍竟在不久后病倒。杜氏一门其余子侄在端和朝也并未受到重用,韩国公府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直到今年长公主大婚。
长公主下嫁杜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皇帝对于杜氏多年遭冷落的补偿。杜家如今虽已无权,但至少仍然显贵。血缘亲将周与杜紧闭相连。
然而,杜家的野心就止步于此了么?
这点杜银钗不知道,嘉禾不知道,荣靖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此刻她正缓步行于韩国公府出了名的沉香廊上,这条长有八百步的回廊曲曲折折的穿过了大半个杜府,整座长廊都以沉香木修建,穿行期间,隐隐可嗅到幽冷的异香。
长廊雕镂着云纹与牡丹——花卉类的纹饰或许会显得脂粉气略重,可牡丹却别有一种高贵的华美。每隔五步,檐下悬挂着琉璃制成的灯盏,造型各异,一路走来就没有重复的。
荣靖公主走过长廊,足上穿着的虽是柔软的绣鞋,步履却铿锵有力。这是她的习惯了,军旅之中待久了,走路都凛然生威,身体娇弱些的侍婢都未必赶得上她的步速。
荣靖是来给翁姑请安的。
照理来说,她是公主,原不必侍奉丈夫的父母,可上回韩国公夫人说她不孝,那她就索性日日都从自己的公主府前来这里,这样反倒将杜家上下吓得不轻,每日为了接长公主大架,都需耗费不少人力与物力。
康氏知道自己惹恼了荣靖,又在皇帝的那一番敲打之下不敢再度触怒荣靖,干脆称病躲了出去。反正杜家家大业大,庄园别业多不胜数。
荣靖知道康氏不在,并没有任何反应,淡淡的说:“那就去拜见韩国公吧。”
“韩国公尚在病中……”
“尚在病中,所以才需要儿媳妇侍疾以表孝心,不是么?”
侍婢们不敢说话,虽然她们瞧见荣靖这幅模样都十分怀疑她到底会不会照顾病人。
杜雍的卧房弥漫着药味与香料混杂的气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荣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儿媳拜见公公,隔着屏风就好,但荣靖直接走到了杜雍的床前。
杜雍几年前还算得上是中年人,可现在一眼看去就知道他已经老了,头发花白,面颊枯瘦。据说他每天都要昏睡七八个时辰,大夫总说他可能活不长了。
荣靖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对老人说:“我见舅父,当行晚辈之礼,舅父见我,应执臣子之礼。舅父躺着装死,是想要将这些繁琐礼节给免去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去聚餐,十一点多才回来
粘贴错误,导致了重复内容,现已修改
抱歉抱歉
第82章 、
午后的风懒洋洋的。嘉禾在御书房内练字——这是作为皇帝每日必完成的功课,苏徽站在一旁为她研墨,在午后悠闲的氛围之下,他整个人也变得昏昏欲睡,站在嘉禾身边半睁半阖着眼睛。
忽然嘉禾猛地将手中的笔对着他刺了过去,他被吓了一跳,睡意也顿时消减了不少,“陛下你——”
“朕帮你醒神,你该谢谢朕。”嘉禾轻哼一声,低头继续在纸上笔走龙蛇。
苏徽看着蘸着浓墨的狼毫,赶紧惊慌的用力擦着自己的脸,怀疑自己方才被嘉禾突如其来刺过来的一笔溅上了墨汁。
然而在自己脸上摸了一圈,手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他又看向嘉禾,见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才明白自己是又被他作弄了。
他只能感慨青少年就是青少年,不管是哪个时代的青少年,果然都是这样欠揍的让人头疼。但他倒是并不生气,反而也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笑起来的嘉禾比起数百年后博物馆里的那个全息投影要好看。苏徽每次去博物馆,都能看到那个根据夏文宗遗骨复原出来的影像,二十三世纪的技术高超,那个立体投影除了不能触碰之外与活人没有任何分别,甚至会动、会做表情、会有智能化的应答。
可投影与活生生的嘉禾相比起来,终究还是差远了。
“昆首辅求见。”午后的宁和就在这时被门外传来的通报声打断。
“让他进来吧。”嘉禾收敛了在苏徽面前时那种轻松恣意,淡淡的对着门后开口。
“云微,你出去。”在昆子熙走进殿内的时候,嘉禾又突然对苏徽说道。
昆子熙往日里总是一副慈蔼和善的面孔,又好像是寺庙之中万事不管的泥塑佛陀,然而今日他踏入御书房的时候,就连一旁侍奉茶水的小宫女都能感觉到几分不对劲。
“你们也都出去。”紧接着嘉禾又对殿内其余的人一起下了命令。
见昆子熙这样的外臣,照理来说嘉禾身边是该留人侍奉的,更何况昆子熙还是内阁首辅,御书房内怎么都该留两个女史把他和帝王之前的谈话记载下来,传颂后世。
但嘉禾在乾清宫内的威严无人敢于质疑,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包括女史在内的数十人一起打发出去,也没有人敢说不字。
只消片刻,宫人们有序退出,御书房中只剩下了昆子熙与嘉禾。君臣二人都不是蠢人,猜得到现在对方心中的想法。
但嘉禾还是问:“昆老今日休沐,前来御书房见朕,是有什么要说与朕的么?”
“臣学识浅薄,却也蒙陛下与太后的厚爱,得以忝居帝师之列,为陛下答疑解惑。”
“那么,昆老今日来,是为朕讲课的?”
“是。”
“讲什么?《大学》还是《中庸》?”
“讲为帝之道。”这几个字落地铿锵有力,也只有昆子熙这样历经好几朝,官至绝顶的国之重臣才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嘉禾坐直身子,颔首示意昆子熙可以开始。
“从始皇帝至今,历朝历代出过的帝王多不胜数,每个皇帝登基时所面临的朝局都各有不同,其实从来就没有一份可以通用的金科玉律,教会皇帝该如何做皇帝。然而陛下您现今的境况,倒是让臣想起一人——”
“谁?”嘉禾很给面子的问道。
“楚庄王。”
“三年不鸣鸣必大。”嘉禾抿起唇角,顿了顿,道:“朕也登基三年了。”
“可依老臣的见解来看,陛下羽翼未丰,贸然冲天,只恐无法凌云九霄。”
嘉禾在昆子熙开口的时候就想要打断他,但她还是耐心的等到昆子熙将这句话说完之后才向他问道:“昆老,朕只问你一件事情,每季运送往边关的粮草,果真没有问题么?”
昆子熙眯起狭长的老眼缄默不言,这样一来他看起来又和泥塑没多少分别。
“陛下是见了长公主么?”
“阿姊?”嘉禾冷笑了一声:“你们都不希望朕见她,她回京之后与朕的每一次会面,都在严密的监视之内——这点朕很清楚。”
昆子熙忽然向她问起荣靖,这等于是默认了粮草有问题的事情。荣靖在军中待了三年,军中有怎样的积弊她最是清楚不过。
而嘉禾的这番话是在告诉昆子熙,她的消息来源并不是荣靖。
那么,会是哪里呢?在昆子熙眼中,小皇帝和一个深闺之内的姑娘没什么区别,纵然是披上了龙袍,却也只被困于一隅之地,能见到的风景少之又少。
他想要追问,然而嘉禾赶在他之前开口:“昆老是内阁首辅,朕与先帝信任昆老、敬重昆老,故而将如此重任委于昆老之身。然而昆老可不要告诉朕,首辅的职责就是来到乾清宫,为一点小事对着皇帝追问不已吧。”
昆子熙先是一愣,继而无奈的点头,“陛下教训的是。”他的重孙说的没错,皇帝的进展果然飞快,法家申不害所提出的“法”、“术”、“势”三道她已经掌握,在与他对话的时候居然学会了反客为主。
“既然被陛下不爱听那些虚的,想要与臣开门见山,那么陛下容臣大胆再问一句,假若运往北方的军粮真的有问题——陛下要如何解决。”
嘉禾缄默不语。
昆子熙便替她答了下去,“臣知道陛网罗了不少的人才,可他们都还年轻,就如同山中还未长成的树木,就算陛下想用他们做栋梁之才,他们现在却也撑不起沉重的庙堂殿宇。陛下难道要用一个林秀之与整个督察院相争?难道要用一个席学士就收服天下读书人?难道放心用我昆家一个未满二十的小子为陛下主持官场。”
“深山之中一棵树苗长成需要百十年的光阴,朕手中的那些俊才,又需要朕等他们多久呢?”
“只要陛下耐心……”
“朕有耐心,就是不知道朕是否有那个时间。”嘉禾忽然冷冷的问道。
昆子熙骇然。
当初他们这些大臣之所以同意让宁康公主一个女人登基,很大程度上都是妥协的结果——杜银钗用杀戮的手段逼着他们妥协,不少人心里想着的是君子能屈能伸,暂时同意公主即位,再寻机会悄悄暗访周氏族人,等到什么时候杜银钗老的快死了,他们也就能顺理成章的逼宫使女皇退位。
当然,从来没有人将这样的想法表露出来,这些在官场上混到了高位的人,哪个不是戴着面具讨生活,即便心中各有谋划,在面对着现在身为皇帝的周嘉禾时,也是毕恭毕敬的,却没想到女皇已经猜出了他们的心思。
谋逆废帝是大不敬的罪名,昆子熙连忙以这幅老迈之躯跪倒,“陛下是天子,自当福寿无疆。”
嘉禾冷冷的注视着他,大概并没有被他这一句轻巧的话语所打动。




教科书中的朕 第53节
然而她也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只是说:“这江山是朕的江山,这点朕心里清楚,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但朕还是想问昆老,你们读书人寒窗苦读,所求的究竟是什么?朕羽翼未丰,有许多事情做不到,可你们呢?你们一个个身居高位却不知社稷不忧民生,任国家蠹虫爬满。你们认为朕不配做君王,难道你们就配得上做人臣?”
她说完这些之后,御书房内君臣俱是默然无言。
最后这场君臣之间的谈话,在沉寂之中宣告终结。嘉禾不知道昆子熙走得时候心里是在想什么,但是昆子熙离开之后她是长长的出了口气。
她老谋深算的首辅并没有真正猜出她想要什么,这真是再好不过。
如果没有那本天书,说不定她真就信了昆子熙那番话,什么养精蓄锐,什么三年不鸣,这群臣子们根本就没打算给她时间。
她必须得把握住每一次的机会,战战兢兢的走过面前每一条道路,这才可能活下去。
每年运送往边关的军粮存在着严重的贪墨情况,这件事情她基本上可以确定,无论是出于整顿官场的目的,还是为了拉拢北方军士,又或者,是为了民心——她都必需出手。
不过昆子熙说的也没错,她现在的势力实在是太弱,明面上挑动这场风波无异于是在以卵击石。就凭她的傀儡身份,眼下就算她站在金銮殿上对着群臣大吼,让户部、兵部彻查军粮之事,只怕这些人也不会理他。而就算她真的查出什么证据了,也绝对没有办法处理。
所以,得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黄三审已经带着她的密令去了,大概过不了多久回来。她让黄三审去接的,是李世安的小儿子。
在天书的记载之中,此人原本是要死的。
端和三年,李世安幼子李骐秘密入京,为的就是边关缺粮之事。
这一年夏朝对塞外胡人的战役到了至关重要的阶段,然而由于军粮问题,迟迟无法深入塞外发起反攻,因此不得不往后继续拖延,直到端和八年。
李骐奉父命回京筹措粮草,最后会被暗杀于京中。
第83章 、
午夜幽静,银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嘉禾从床上爬起,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那只巨大的西洋钟前。钟后藏着的天书被她小心翼翼的取出,多年过去,这本书籍早就变得陈旧不堪,稍不小心就会撕毁。
三年时间过去,嘉禾一有空闲就会试着破译书上的文字——现在的她倒也觉得书上的内容不是很难理解了,首先书上的文字是从左至右横向排列的;其次书上的文字部分与嘉禾所认识的相同,还有部分与草书的字体或是古时的一些异体相似,总之都是颇为简便的字形,书写起来很是便利;书中词句所用文法与夏朝不同,这是嘉禾理解它们的最大障碍,读多了之后,嘉禾隐约感觉到天书中的文法与市井的白话略似。这可真是奇怪,撰写天书的神仙,遣词造句居然全无雅韵,反倒透着一股质朴的粗俗,莫非写书的是个孩童神仙?
书册并不算厚,书中内容也不多,许多对嘉禾来说有用的信息都是零散着分布的。这么多年来的时间里,嘉禾几乎能将书中与她相关的内容倒背如流,可是她要拿着这本书,心中才会感到安宁。
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嘉禾熟练的翻开其中一页,这一页讲的是她端和一朝的事。
书上说,从端和元年至端和八年,北边的战事一直未曾停歇。
这样看来,在她当政的期间,王朝大半时间都处于应战状态,可是天书上说她是夏文宗。唔,她大致能猜到自己为什么是“文宗”,“文”做谥号之时,乃是褒美之谥,然而在成为庙号之后,实则是明褒暗贬,被称作“文宗”的,多半是些懦弱无为的君王。
将她称为“文宗”,就仿佛可以抹杀掉她当政时军事上的功绩。
端和一朝对塞外的战争最终以夏大获全胜而宣告终结,这一场战乱发生的根本上的原因就在于她父亲还活着的时候边患未清,那时候朝中武将多为开国勋贵,他们害怕自己会沦落到兔死狗烹的结局,故而刻意纵容胡人,养寇自重。她父亲觉察到了这批臣子的歹毒用心,为此不惜御驾亲征,只可惜出师未捷,被刺杀于半道之中。
之后杜银钗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能够登基,不惜与勋贵联合,使本被先帝打压的勋贵再度崛起。北方胡人见中原皇帝驾崩,浑水摸鱼趁乱南下,朝廷自然又得将兵权交还给那群历经了开国之战的老将们,于是这些人的势力更进一步的水涨船高。
……当然,这些都是天书上没有说的,书上的内容其实十分的简要,只能给嘉禾提供一个事件的概述,许多东西都需要嘉禾自己去分析研究。
总之书上说,长业二十年至端和三年,是战事最激烈的阶段——这点嘉禾能够感受得到,每日送上御案的奏疏,六七成都是与边境有关的,如果不是因为战况紧急,嘉禾也不至于下令削减宫中开支。
而到了端和三年,天书上说,这是一个“转折点”。
这一年夏朝名将李世安将与郑牧配合,由郑牧牵制胡人主力,李世安率领轻骑深入敌后奇袭对方本营——最初看到这一部分时,嘉禾都忍不住要拍手叫好。她虽然忌惮这群开国的武将们,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是有勇有谋的大将,这样的战术简直绝妙。
可是当时她还没来得及收好脸上的笑容,便看见天书上紧接着又说,这场作战因为粮草不够的缘故,未能奏效。
因粮草不足,李世安不得不削减了奇袭所带的队伍,但即便如此,在穿越草原的时候这支为数不多的队伍之中还是饿死了两成的将士,最后这群人强撑着赶到胡人后方的时候,个个都是疲惫不堪,奇袭未能如预料那样大获全胜,只是逼得前方作战的胡人可汗不得不班师回援,从而给了郑牧喘息之机。
在这之后,双方的征战就进入了天书上说的“僵持期”。这段时间且战且和,胡人本就没有什么富饶的土地和稳定的生产,是一群逐水草而居的牧人,长时间的作战于他们不利。
这时朝廷却又分裂成了主战派与主和派,彼此争执不休,最后针对战和问题而分化的双方居然演变成了两个不同的党派,互相攻讦。
天书上没有说嘉禾身为皇帝在这场党争之中的立场是怎样的,但看到这部分时,嘉禾自觉丢人。一个皇帝,无力整合自己的朝臣,只能眼看着他们乱成一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文宗”这个庙号给她倒也不冤,她和唐朝时那个面对着牛李之争只能掩面叹气的唐文宗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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