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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科书中的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渲洇
李世安与郑牧等武将与赵崎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可曾经执掌户部的杜雍却不一样了。再加上杜雍还有个在宫中做皇后的妹妹,他自然也就成了赵崎最想对付的那个人。
可杜雍狡猾无比,在四月初皇帝开始对功勋下手之后,杜雍便开始谨言慎行,完全挑不出错来。杜家几个子嗣都继承到了其父的精明狡诈,于是赵崎便将目光放在了年仅十七的杜榛身上,他成了赵崎心中最好的突破口。
“据酒楼主人交待,那日给杜榛的酒格外的醉人。喝过之后的人会变得不是十分清醒,这种情况下极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他原本打算安排几个流氓无赖挑衅杜榛,只要杜榛杀了他们,便可以顺理成章告到皇帝那里去。可谁知道恰好碰上了一个大胆的说书先生,又恰好碰上了公主您。”
如果不是嘉禾那日及时出现,这件事情恐怕还会闹得更大。
第24章 、
“竟然用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嘉禾从榻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苏徽的手,“走,我要去向爹爹告状。他那些道貌岸然的臣子背地里就是这样一副丑恶嘴脸!”
苏徽在她拉住他的时候,选择了站立原地不动。
嘉禾好奇的回头过去看他,苏徽轻轻摇了摇头,“公主三思。”
今日嘉禾屡次被下人忤逆,早就到了暴怒的边缘。然而当她对上苏徽的眼眸时,她愣住。
苏徽和嘉禾身边其余的宫人是不一样的,那些人于嘉禾而言是下人,被他们违抗嘉禾会生气,她也不需要去考虑那些人的看法。
而苏徽……苏徽是这宫中唯一一个敢于直视她眼睛的人。
“好。”嘉禾果然停了下来。
十多岁的小女孩,做事难免会轻率毛躁,好在她反思的也快。坐下来好好想了一会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在哪。
“的确,我不可以现在去找爹爹。”嘉禾点头,“云乔,你方才告诉我的那些,都只是酒楼主人的一面之词对么?”
“是。即便是锦衣卫,也无法将赵尚书真的抓来审问,寻求他那边的供词。”
“这样的话,就算我告到了爹爹那里,赵尚书说不定也会否认,甚至会倒打一耙,说是我威胁小民污蔑于他。”嘉禾蹙紧眉头。
“其实如果给锦衣卫的时间再久一点,或者公主手中的权力再大一些,能够调动的人手多了,这件案子或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可偏偏我不能。”嘉禾懊丧的拍了下座椅的扶手。
她若是个男孩就好了。如果她是个男孩,那么贤妃和赵家就不会如此张狂,锦衣卫也能早点倒向于她。
“总之一切都还需从长计议,还请公主慎重。”
“就怕从长计议来不及。”她皱了皱秀气的双眉。
嘉禾的预感是正确的。
赵贤妃的主意就是尽快扳倒皇后。一则是因为她腹中胎儿尚不知男女。二则是因为,她其实心里也清楚得很,她和伯父赵崎联手设下的那局,其实一点也不完美,时间拖久了说不定就会被人找到破绽。未免夜长梦多,最好现在就能一鼓作气的将杜银钗这个绊脚石给铲去。
贤妃腹中胎儿康健,她本人的身体也一直都还不错。但她今日来奉天殿找皇帝时,刻意用素白的妆粉在脸上薄薄的敷了一层,不并不描眉,给人一种气色不好的感觉。
见到皇帝之后,她便开始哭诉,先是哭自己的孩子命途未卜,接着哭与她交好的王嫔、丽妃等人,痛失爱子心情是如何的难过。
皇帝耐心倒好,虽说手中还积压着一堆的政务,却也能听着贤妃哭了小半个时辰,还温声劝慰。
可他也仅仅只是劝慰而已,全然不提要追加对杜皇后的惩罚。
贤妃无法,哭得越发伤心,为了能够打动皇帝,她索性一咬牙又对皇帝道:“妾知道皇后娘娘身份高贵,妾作为妃嫔不该对皇后不敬。可是妾腹中骨肉乃是无辜的,妾真的害怕娘娘有朝一日会容忍不了妾身与皇子。妾身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皇子事关江山社稷,还请陛下做主!妾才怀上这个孩子时,曾梦见七彩祥云环绕在妾的身边,有腾龙一条窜入了妾的肚子里。这梦妾反反复复做了许多次,料想是上苍赐下的吉兆。可是近来这段时间这梦妾再也没有做过了。莫不是神明认为妾福薄,不配替陛下诞育后嗣,所以要将这个孩子给收回去?”
赵贤妃的长相并不适合以楚楚可怜的姿态出现在人前,她面颊莹润,气度端庄,最初吸引皇帝的,正是她的优雅温婉。但皇帝知道孕妇怀着身子时有诸多辛苦,虽然看穿了她心中那点小伎俩,也并不点破。只是好言说道:“贤妃这是在说什么胡话。你的孩子生下来后,朕拨给你双倍的人手悉心照料,绝不让他有任何闪失。”
贤妃是真的急了,哭得情真意切,“妾谢过陛下厚爱,可这世上人心难测,就怕……陛下不知,前些日妾在坤宁宫前遇到了宁康公主,她因母亲被软禁的事情而大发脾气,对着坤宁宫的宫人又打又骂,好不吓人。妾一时好心上前劝她勿要动怒。可是她竟然想要推倒妾身,还恶狠狠的威胁妾身。妾原本不愿伤到陛下与公主之间的父女感情,可妾这些天越想越是害怕,妾的孩子若是生下来,不为公主所容该如何是好……”说到这里贤妃用帕子拭泪,抬头看向了皇帝。
这一看,她便愣住了。
之前还和颜悦色皇帝忽然间脸色阴沉。
“贤妃。”皇帝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朕的两个女儿,嘉音与嘉禾,都是好孩子。女孩活在这世上有许多不易,不得不需要父亲、兄弟的庇护。朕希望未来继承朕皇位的不论是哪个妃嫔生下的幌子,都能学会尊敬长姊。”
贤妃悚然一惊,不敢再反驳什么,低头称是。
她垂着头外表乖顺,内心却在不住的冷笑。
呸!两个女儿而已,也值得爱护?她真是越发的觉得皇帝不愧是乞丐出身的劣种,居然这么拎不清,守着人老珠黄的结发妻当宝就算了,两个继承不了皇位的女儿也值得他护着。
“你退下吧。”皇帝冷冷道。
贤妃不是不识趣的人,今日来这里的目的没有达成,但她还有机会。她躬着身子一步步小心的后退,却在皇帝低头去看公文的时候,悄悄瞥了眼侍立在皇帝身边的方涵宁。
陪侍天子多年的御前内侍不动声色的回望了贤妃一眼,目送她离开了奉天殿。
待到贤妃走后,皇帝长长的叹了口气,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陛下这些日子操劳太过,该好好休息才是。”
“朕也想休息,可这十余年来,朕从里就没有机会好好休息。”皇帝说。顿了一会,他又问:“皇后怎样了?”
“据说安然待在坤宁宫内,一切行动如常。”
“朕的那些孩子,你说……真的是皇后下手的么?”皇帝似是茫然了一阵。
方涵宁摇头,“奴不敢回答。”
“但说无妨。”
方涵宁依然沉默着,只不紧不慢、不轻不重的给皇帝按着脑中穴位,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陛下,这宫里最重要的不是哪位娘娘,而是陛下您的子嗣。若没有子嗣,谁来继承大统,谁来守住这锦绣河山?”
“那么,朕该废后?”皇帝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方涵宁的动作顿了顿。他不敢再说下去,生怕万劫不复。
而皇帝却像是睡着了似的。
许久之后,他如同梦呓一般,重复道:“嗯,废后。”
司礼监随堂太监梁覃踩着月光拎着一盏并不十分明亮的灯笼,急匆匆的赶到了坤宁宫。
眼下的坤宁宫正殿被卫兵死死围住,可唯有西北角有一出偏门可以放人出去——这是连宁康公主嘉禾都不知道的秘密。
梁覃叩开了这扇小门,在宫女的引导下入内,进殿之后拜倒在了皇后杜银钗的脚下,哭着道:“娘娘,大事不好——”
第25章 、
连枝灯台的烛光略有些黯淡,整个大殿都是昏昏沉沉的。皇后缓步行走在殿内,拖曳着长长的影子,宛如一条蛇在游动。
她拿起了一把剪子,豁然剪断了多余的灯芯,烛焰猛地跃动,照亮了殿堂。
梁覃说大事不好,杜皇后却表现的很是平静,亲手将梁覃从地上扶起,“公公有话请讲。”
“陛下他……”梁覃垂首,声音略微发颤,“被贤妃蛊惑,竟是糊涂了!”
“他有意废后?”皇后马上猜到了。
梁覃满脸不忍。
“本宫知道了。”皇后不惊不怒不惧,宛如寺庙之中平和的神像。
“本宫要谢过梁公公大恩。”杜皇后说:“如今宫中人人皆道本宫已然失势,也只有梁公公还愿为本宫如此耗费心思了。”
“娘娘这是哪里话,娘娘乃是国母,又是陛下的结发元妻。天下谁人不敬奉娘娘?奴之所以愿为娘娘效劳,无非是盼着娘娘能与陛下修好,这后宫能够和睦,天下得以安宁。”
“本宫知道了。”皇后笑着颔首,秀丽的面容一半掩藏在影子中,一半暴露在烛光下,如同被割裂了一般,眼瞳深不可测。
梁覃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杜皇后的精神状况还算不错,即便是遇上了这样的大事,她也不似将被休弃的民间寻常妇人那样六神无主。她既然这样镇定,说明她并没有将这次磨难放在心上,或者说不定她早已有了对策。
像他们这些宦官,非得侍奉一个好主子,才能有好前程。
皇帝身边的方涵宁得势太久了,是时候将他从那个位子上拽下来了。只是梁覃不能只凭一个人的努力,他还需要谁来帮他。
赵贤妃野心勃勃,从入宫第一天起边谋划着扳倒皇后,梁覃在二十四局算得上是位高权重,赵贤妃早就试着招揽过梁覃,但都被他不动声色的回绝了。
贤妃年轻、家世显赫,眼下还怀有皇子,可梁覃并不认为贤妃是值得他托付身家性命的主子。要想在这宫中活下去,长久的显赫下去,手中有多少筹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脖子上的那颗脑袋要好使,否则拥有的再多,也终究是一场空。
梁覃趁夜将皇帝有意废后的事情告知了杜皇后。而早在皇帝于奉天殿内为此事纠结之时,就已有人提起了心思。
皇帝并没有刻意将殿内的内侍差遣开,不少站在距他较近的宦官都听见了他那声若有所思的呢喃。
很快便有宦官接着端茶送水的机会溜出奉天殿,将这件事传了出去。被杜雍买通了的宫人则快马加鞭的将这件事情传出了宫外。
杜雍原本已为儿子的事情焦头烂额,听说宫内妹妹又出事后,更是愁白了好几根头发,原指望着皇帝顾惜夫妻之情,只是禁足杜皇后就够了,谁曾想他等了几天等到的消息竟是皇帝萌生了废后的意思。
“果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哪……”他怔怔坐下。
杜雍前些年新娶的夫人年轻娇媚,只是人蠢钝了些,还以为杜雍是在暗讽她,当即娇嗔了一句,“老爷莫非是又想起了您那位原配?可您前些日子明明还向妾身抱怨过她粗俗丑陋。”
杜雍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了年方双十的娇妻,大步走出了杜府。若是这时京城还有人能够救杜家,恐怕只有那个人。
“去齐国公府。”
齐国公郑牧曾是智勇双全的武将,多次救皇帝于危难之中,与杜家交情也颇深。
郑牧向来清楚功臣之间的荣辱息息相关。上一回劝杜雍进宫商议荣靖婚事的人就是他。
在皇后面临危难之际,杜雍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去找郑牧商议对策,而当他赶到齐国公府时,齐国公的下人告诉他,齐国公不在府中了。
“他去哪了?”
“入宫。”
“入宫做什么?”
“为皇后娘娘求情。”
杜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与此同时眼中微微泛红。他站在齐国公府邸前,朝着国公府的大门轻轻一拱手。
当梁覃找到杜皇后通报消息的时候,嘉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她早早的睡下,这段时间她睡的一直不好。
苏徽劝她爱惜自己的身体,在面临困境之时,如果实在想不出解决办法就去睡觉,否则任由无意义的焦躁操控情绪,最终只能伤到自己。
但次日的清晨,嘉禾也听说了皇帝有意废后这件事情。
她在得到消息后便一言不发,怔怔的坐在院子中的凉亭内,看着天空的流云与飞鸟,开败了的樱花一片片落下。
“公主……”苏徽当然是担心她的。
要搁在普通人家里,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乍然听说自己的母亲将被休弃都会感到茫然无助,更别说她生于皇家,废后之时牵扯到诸多事端,说不定她也会尊荣不保。
“我没事。”嘉禾猜到了他的想法,面无表情的回应道。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情,不知不觉想入神了而已。”





教科书中的朕 第15节
“什么事?”
她抿唇,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时她听见了车马的喧嚣声,起初还以为是听错了,紧接着却又马上反应了过来,不是她听错了,而是荣靖回来了。
荣靖这日难得的不是纵马驶入宫阙的,她比起往日规矩了些,但也规矩不到哪去,她并没有乘文士、妇人常坐的轿辇,而是驾着一辆粗陋的马车驶入了宫中。
“阿姊!”嘉禾好几日未曾见到她了,她回来了,嘉禾心里也就安定了,如同一座巨大的石头落了地,“你这几日都去哪了?”
荣靖笑而不语,嘉禾的脸色却微微一变,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她竟在风中嗅到了血的腥味。
荣靖轻轻摇头,示意妹妹先不要说话,她侧身掀开帘帐一角,露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来,血的腥味更是直接扑面而来。嘉禾被熏得差点皱起了眉。
“进去说。”荣靖握住嘉禾的手往屋子里走。
嘉禾悄悄留意了她的眉眼,注意到她的神情看起来颇为憔悴,看样子她这些天出宫忙碌了不少的事情。
“车中的人,是杜榛。”将宫人悉数屏退之后,荣靖告诉妹妹。
“阿姊怎把他给带出来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惊惧——杜榛乃是戴罪之身,荣靖将杜榛从牢里带出来经过了皇帝的首肯么?
眼下皇帝本就有意废后,荣靖作为皇后的长女,这时候再肆意胡来岂不是会连累生母?
荣靖倒是神色平淡,“不将杜榛从牢里救出,他就要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想要以杜榛为突破口,对他进行严刑逼供,希望他能够招认其父有意谋反的事实——陛下原本就对功勋心存猜忌,说不定真就会因此处罚整个杜家。满门抄斩倒不一定,但流放贬谪是免不了。到时候,舅父的那些政敌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挤占他的位子了。”
嘉禾呆住,“那……我们该怎么办?”
荣靖叹了口气,伸手戳了下嘉禾的额头,“所以我才将杜榛直接从牢里抢了出来。等会我就去见爹爹,将这件事情告诉他。这是最直接最便捷的方式了,但愿有用。”
荣靖说的轻描淡写,嘉禾听来暗自心惊。长姊的魄力果然不是她能比拟的。
“但这还不够。”
“不够?”
荣靖顺手揉了揉嘉禾的脑袋,“想要阿娘死的人,可是很多的。”
嘉禾看着长姊的眼睛,从对方眼中感受到了一种刺骨的寒凉。她深吸了口气,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荣靖身边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袖,“那阿姊,我能做些什么?”
第26章 、
叮嘱完年幼的妹妹之后,荣靖踏上了前往奉天殿的路,与此同时,嘉禾则从偏门离开,在长姊大张旗鼓前去面圣的时候,悄然乘车往北边神武门方向去。
姊妹二人兵分两路,这是荣靖定下的策略。
荣靖也不知道年幼的妹妹能否完成她的任务,但像现在除了相信嘉禾之外,别无他法。
从坤宁宫到乾清宫的路线并不算远,荣靖沉默的坐在充斥着血腥味的车中,心中默默计算这到达乾清宫的时间。
忽然间,她的袖角被人轻轻拽了两下。
荣靖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何事?”
“你……”杜榛的嗓音低哑无力,“要带我去见陛下么?”
“事到如今,只有陛下才能救你。”荣靖说:“等会见了他,你有什么便说什么好了……我知道你们杜家也的确不干净,否则赵崎就算真的将你屈打成招,也不至于祸及你整个家族。”
“没有……”杜榛咳出了一点血沫,“杜家没有谋反之心。只是……”
“我知道,只是为了权势富贵与子孙基业,不得不多谋划几条出路罢了。”荣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用的是右半张脸对着杜榛,这半张脸没有伤疤是完好无损的,她不笑也不怒,坐在着光线昏暗的车内,如同一尊精美的玉雕。
“公主——”杜榛攥住荣靖衣袖的手稍稍用力,他还有话想要说给她听。
然而荣靖直接不耐烦的将袖子抽了回来,“你伤得重,还是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吧。”
她刻意的疏远杜榛,好像全然不记得他们幼年时一块长大的情谊,“我不是要救你的命,而是要救我的母亲。如果你不是我母亲的侄儿,你的死活就与我全无关系。”
杜榛默默放下了手,眼中光芒黯淡。
马车继续晃晃悠悠往前,因为杜榛身上多处骨骼断裂,经不起颠簸,所以荣靖有刻意命人放慢速度。于是原本很短的一段路程,显得格外的漫长,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杜榛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夏国名义上定都金陵,可手中的兵马并不能完全守住那座城池,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不停的迁都,或者说,逃亡。
年幼的他们坐在同一辆马车之中,他胆子小被吓得大哭不止,荣靖总把他抱在怀中,耐心的哄着他。
往事久远,久远到他怀里那只是他的一场梦,他和眼前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有那样一段亲密而又温暖的岁月。
马车这时忽然停住了。
原本正闭目沉思的荣靖豁然掀开帘子,此时还没到乾清宫,但也不远了,可以看见那座金玉琉璃雕琢而成的山峦。
“公主,前方那好像是……”驾车的车夫是荣靖用了多年的心腹了,跟在荣靖身边,对于京中许多人情世故清楚。
前方有一辆马车经过。
按照规矩,若是有长者、尊者的车驾驶来,是需要避道以示尊敬的。
“那是郑伯伯的车马。”前方的马车很是普通简陋,车外的随从也并没有几个,不过荣靖还是很快就认了出来。
曾经为夏朝开国立下赫赫功劳的郑牧在如今已交出兵权卸去了铠甲,但他获封齐国公,并不是一身轻的布衣。
按照国公的排场,他进宫时应该会闹出更大的动静才是,他却选在了在这样一个时候秘密前来奉天殿。
车内的人显然也发现了荣靖并认出了她,马车稍作停顿,接着车窗的帘帐被掀开,满头白发的中年人望向了荣靖。
他们已经有很多年不曾见面了,自从意识到被昔日的兄弟如今的天子忌惮了之后,郑牧便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除却皇帝召命,否则再不踏出国公府半步。
荣靖算得上是郑牧的学生,跟他学过刀剑也学过兵法以及为人处世的道理。
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透过两扇车窗遥遥相望,荣靖不由眼眶泛红。
郑牧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笑,放下了车帘。
两辆马车的主人在短暂的会面后继续往前,一前一后往奉天殿而去。
从坤宁宫过御花园,从神武门出紫禁城——这条路线是荣靖告诉嘉禾的。
嘉禾跟着荣靖一起偷偷出过皇宫好几次,但独自出宫还是头一回。
苏徽陪在她身边,从这个小女孩反复绞着袖口的动作,他看出了她内心的紧张不安。
“公主。”他低声唤了她一句。
她从发呆之中醒了过来,垂下头,“我没事。”
“我们这是要去昆首辅家中?”
“嗯。”嘉禾点头,小声说道:“阿姊说,光凭着她去求情没有用,昆老是朝中群臣的基石,每一句话都极有分量。若他肯出面,或许会有很多朝臣都会愿意站在娘娘这一边。”
“公主有把握么?”
嘉禾摇头。
苏徽想让她放轻松一些,顺着这个话头聊了下去,“废后关系到社稷国本,昆老不会不帮皇后娘娘。”
嘉禾仍紧蹙着眉头,“话虽如此,我还是感到很害怕。”
“害怕什么?”
嘉禾内心纠结了好一会,小声对苏徽说:“我还是头一次和爹爹的朝臣打交道——不是说之前就没有见过他们,也不是说没和他们说过话,可我这是第一次要去和一个臣子商议一件大事。”
“云乔,我这是在干政。”嘉禾撩起帘帐一角,打量着外头的世界。
神武门的侍卫这一次照样没有拦她,看样子这些人或许是效忠皇后的,希望她能够出宫为皇后谋求一线生机。
嘉禾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到。
从小她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女孩子不能随便出门,要安安分分的,男人的事情千万不要插手去管,尤其是朝政上的事情。
她们找出了历朝历代贤德后妃的事迹来教导她,哪怕是皇帝随口和后宫的女人说起了前朝的事情,她也一定要捂住耳朵不能听,非但不能听,还得劝谏皇帝,不可在女人面前说起国家大事。
她幼年的时候好奇心旺盛,问女夫子,为何不让女人听朝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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