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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科书中的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渲洇
“他们闹着辞官,朕真想一口气全答应了。”她不止一次对苏徽说出了这样的话。
忙着帮她将奏疏分门别类的苏徽无奈的笑了笑。
“目前以辞官威胁你的人有多少?”苏徽问。
“约占了京官数目的三分之一,”嘉禾靠着龙椅,疲惫的答道:“这些人正跪在午门前,吵嚷着让朕赦免那禽兽不如的东西。好在内阁并未卷入其中,那群活成了人精的阁老大多爱惜己身,不肯轻易置身风波之内,可是朕让内阁出面为朕弹压重臣,内阁也只会虚以委蛇。一群惯会和稀泥的老东西,想着两头讨好呢。”
苏徽皱眉,想起了明朝万历年间为了争国本而掀起的风波。那时的明神宗为了立心爱贵妃所生的皇子朱常洛为太子,不惜于群臣对立,最后……还是输了。
嘉禾这次的情况却与明神宗不同,群臣们结成一党来势汹汹,她如同行走在钢丝铁索之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嘉禾看见了他担忧的神情,于是安慰道。
“你的大臣们现在闹着要辞官,你难道真打算做光杆司令?”
“光杆司令是什么?”嘉禾有时候还是会听不懂苏徽所说的词。
“唔,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徽道:“尽管他们也不是真的想辞,可要是你真的答应了他们的辞官之请,那这就是你与朝臣之间的两败俱伤——甚至你蒙受的损失还要更大些。”
嘉禾却是神情笃定,“你放心,他们不会和朕长久的耗下去。”
苏徽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有应对之法,又或者只是在强装镇定的宽慰他。他只知道这几天嘉禾频频召见内阁阁臣,可没有哪一次成功说服那些老人和她站在同一阵营,哪怕是一直以来对她多有照顾的昆子熙。
“京中马上会有一件大事发生。”嘉禾说这句话的时候头颅低垂,语调略冷。
苏徽在她身边坐着,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得到她情绪的异样,“李、郑二家的子孙快要进京了么?”他问。
气氛忽然有些变了,流淌在二人中间的风稍显凝滞,嘉禾在沉默了须臾之后回答道:“是啊,我收到了消息,他们都快要进京了。我的婚事将成为端和八年剩下的时日里的头等大事,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婚礼,而是新一轮权力的争夺。这些嚷嚷着要辞官要归隐的大臣们会为了这件事情厚着脸皮再回到朝堂上来。钟祭酒也好、柳玉娘也罢,都会被遗忘。”
苏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承认嘉禾这番话说得没错,人的忘性是强大的,人的贪婪也是深入骨髓的。皇帝的大婚的确是当下绝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机会,大婚之后的权力争夺,更是足以吸引住几乎全部臣子的注意力。点头之后他觉得自己该说些说什么,可一时间却又忘了。
“你有妻子吗?”嘉禾忽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苏徽几乎没有跟她提起过自己的家人,也完全不像是有妻有子——其实就算他有,也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要问这一句。
“当然没有。”苏徽吓了一跳。以他的年龄在人均寿命相当长的二十三世纪,才将将达到结婚的最低年纪而已。结婚的事情他从没考虑,甚至就连女朋友都没有过。
“是真没有。”见嘉禾一脸也被吓到了表情,他连忙解释:“我今年……算了,不说今年了,我是说我这具身躯二十二岁,在我们那个时代还很年轻,或者说,幼稚,几乎没有人会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结婚。而且……在我那个时代,不结婚的人也很多。我妈就没有结婚。人们都对单身习以为常。”
“那可真好。”嘉禾将目光从苏徽身上收回,又一次的发表了对苏徽所描述的那个未来的羡慕。
那么,你要不要去那里呢?
我认为你很适合我所在的时代。
在那里,你就不会有现在这些烦恼。
苏徽几乎就要将这些话说出口。
不过最终还是忍下了,且不说嘉禾能不能跟着他离开,就算能,她也不会愿意。
就如同他不会真的放弃一切留在夏朝一样,她也不可能抛下玉玺与龙袍跟随他前往未来。也许几年前的嘉禾,会出于贪生怕死的缘故迫不及待的放弃皇帝这个烫手的身份跟他离开,可是现在的端和女帝,不会允许自己退缩。
他们都是聪明人,许多事情不需要说出口便能心知肚明。因此偶尔有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沉默,绞尽了脑汁都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苏徽总不可能去恭贺她新婚,而嘉禾也不至于将苏徽留下来做面首。
“我不会真的成婚。”冷不丁的,嘉禾又开口说了这句话,仿佛是在保证什么。
苏徽有些懵,不知是该窃喜还是该冷静下来和她分析这样不行,又或者装傻,故意问她为什么。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嘉禾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远方,“你说在大洋另一端,有位极其英明神武的女王,她一辈子都没有成婚?”
“啊,是的。你……要效仿吗?”
“如果可以的话。”嘉禾说。
苏徽见惯了二十三世纪不结婚的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是抬头看了会流云,又实在静不下心来继续发呆。
“阿姊与驸马感情如何?”嘉禾又问。
“挺好的。”
“如果长姊能有子嗣,我便将其立为储君。”嘉禾说道:“反正阿姊也很喜欢这龙椅,送她了。”
苏徽不由笑了笑,却想起另一个世界里,荣靖和她一样,至死都未能有后。
“那你要怎样打发这些‘秀女’,呃,‘秀男’。”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荣靖会不会和另一个世界一样,所以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全杀了你看怎样?”嘉禾用一种说笑话一般语气答道。
苏徽差点被自己正在喝的茶呛死。
他转头看向嘉禾,嘉禾亦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每一次他见到她总隔了好几年的时间跨度,他也就渐渐习惯了嘉禾在每次见面时都会变一副模样。现在他才猛然想起,她和过去的那个宁康,已经几乎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了。
“我不是说要杀那些……你刚刚用的是什么形容词?‘秀男’?”她轻笑,“我不杀他们,我啊……”
“但你确实很像杀人对吧。”苏徽戳穿了她藏在心底的隐秘想法。
这几天她的情绪一直不好,怒火压抑久了就变成了杀意——她想杀的不是那些有可能成为她丈夫与她分享权力的年轻人,而是所有妨碍了前方道路的大臣。
那些伏阙的、上书的、以辞官相威胁的,她都想一口气全杀了。
嘉禾听到苏徽的猜测之后并不反驳,只是不停的在笑,笑着笑着,她忽然感到自己的右手比握住了。
苏徽的指尖是冰凉的,这样触感让嘉禾愣了一下。
“我不会真的杀了他们。”嘉禾有些烦躁,想要甩开他,但终究没有动手。
“你只要不想看着你的国家乱成一团,你就不会一口气杀这么多人。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苏徽严肃了神情,“永远别被情绪左右了判断。”
“……我知道。”
“那些在你看来成天只知道反对你的大臣,不少都是未来在史册上留下了重重一笔的能者。你该做的不是杀了他们,而是将他们争取到你的身边来。”
嘉禾重重叹了口气。
“嗯?怎么了?”苏徽不明所以,“在想什么?”
“在想你真是啰嗦。”嘉禾终究还是没有试着从他的掌心挣脱。
他说的道理她都懂,但她并不反感他的啰嗦。
要是能一直这样听下去该多好……
“总之,物尽其才,人尽其用。”苏徽叮嘱道。这时候的他已经发现了她身上有些不好的预兆,所以才忧心忡忡。
嘉禾看着他的眼睛,边笑边点头。
“你别乱杀人。”
“朕不会。”
“锦衣卫、东厂好用,但也别太依仗了。”
“知道知道——”
“那你的锦衣卫去哪了?”苏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京城此刻这样乱,可是赵游舟居然没有出面,这简直不正常。
“你总算问到了这个了。”嘉禾收敛了笑意。
第207章 、(十八)
“赵游舟被你送哪去了?听你这口气,好像就等着我来问似的。”苏徽心中一下子有不少疑问涌出,“你不会杀了他吧。”
嘉禾哭笑不得,“我杀他做什么?”
苏徽颇为尴尬的挑了下眉,他才不会说是因为自己受二十三世纪的文艺作品影响过深,总是不自觉将赵游舟、嘉禾和他自己代入了什么狗血剧中。呃,不对,之前他脑中里浮现出来的好像不是什么二十三世纪的狗血剧,而是先秦时候,褒姒与申后的故事,周幽王为了褒姒而废申后,再往更远的时候回溯,传说中商纣王也因独宠妲己而杀结发之妻……等等等等,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嘉禾不是商纣也不是周幽,他也不是什么足以蛊惑君王的绝世美人,赵游舟更加不是苦命的正室。
苏徽因自己的奇怪脑补而羞耻,捂住脸半天不说话。嘉禾好奇的打量了他一会之后,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在你所知的历史之中,我死之后夏朝的皇帝是谁?”
听到这个,苏徽端正了神态,“夏烈宗,周嵩。确切说来,是他先登基,然后你才死的。”
“周嵩……”嘉禾喃喃着这两个字,“周嵩这个名字,是他后来起的么?”
“嗯。夏烈宗本名不祥,史书只说他是在登基之后改名为嵩。过后世的史学家都认为他是因为出身寒微,之前的名字难登大雅之堂,所以没有记载。”说到这个,苏徽立刻恢复了之前的专业态度,甚至还想找出自己过去看过的几篇考证夏烈宗登基之前身份的论文来给嘉禾看。
“如果他过去的名字是‘福寿’,出身在徽州的话,那么我想我应该已经找到他了。”嘉禾的声音清冷的响在空旷的殿堂,音调不高,但足够让苏徽听得清晰。
苏徽立刻就明白了赵游舟去了哪里。
不管赵游舟有多少次触怒了嘉禾,不管他和苏徽的矛盾究竟累积到了怎样的一个程度,赵游舟终究还是嘉禾最信任器重的臣子,找寻夏烈宗的事情,当然是交给了他。
“你杀了……那个孩子吗?”苏徽算了下年纪,如果嘉禾找到的真的是未来的夏朝列宗皇帝,那么他现在应该还只有十二岁。
“如果我杀了他,你会怎么看我?”嘉禾固执的不去看苏徽的眼睛,侧着脸冷冷的问他。
“首先当然是会考虑历史走向的问题——不过历史的走向早就改变了,就算没变,我也会想方设法的让它改变。我不会让你在二十五岁的时候被废去,那么夏烈宗也就不存在篡夺你皇位的可能性。我想说的是,你即便杀了他,可万一你还是没能坐稳这个位子,你的臣子们照样会从别的地方找打一个和周嵩有着相似出身经历的少年,说这是夏朝正统。你杀人等于白杀。”苏徽虽然不愿意看见嘉禾滥杀无辜,倒底还是站在了嘉禾的立场为她考虑事情。在人人平等的二十三世纪,如果嘉禾告诉他,她为了未来不确定的事情杀了人,苏徽一定带着她去自首,可是在法度尚不齐全、人权不能得到充分保证的夏朝,他终究还是选择站在嘉禾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嘉禾微微松了口气,“所以我没有杀他。”
“那你……”
“我让游舟将那个孩子带来京师,打算先送他去道观悄悄养着,教他读书明理——如果长姊能够有自己的孩子,那么我便让周福寿在京师平安终老,一生衣食无忧,可如果长姊无嗣,又或者朕的那群臣子们耐不住性子想要以我是个女人、没有后嗣为借口造反,我便将这个由我亲自教导的孩子推出来,封为储君。这样一来,周氏的江山终归是后继有人,而由我本人教出来的君主,总不至于杀了我。”
苏徽想了一会,暂时没能找出这个计策有什么毛病,于是点头算是认可。
“对了,在你生活的那个年代,假如君主绝嗣,那么臣子该当如何?”
“在我那个年代,早就没有君主了。”苏徽回答。
“那你们如何治国?”
“有一套复杂的政体,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如果你想要听的话,我以后可以解释给你听。”苏徽看着她,目光温柔。
已经到了沧州地界了。
接连数日都在赶路的赵游舟显得风尘仆仆,他从怀中掏出地图最后核对了一次,在心中几番估算之后,最终无奈的叹气。
“大人,快要天黑了,我们还是找个驿馆住下吧。”跟随他颠簸了一路的属下小心翼翼的开口劝道。
“天黑还有两个时辰,”赵游舟心中不悦,“就不能继续赶路么?”
那属下答道:“卑职等愿意追随大人风餐露宿,只怕那孩子……”





教科书中的朕 第121节
赵游舟不耐烦的回头瞥了一眼,那来自乡野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少年此刻正有气无力的趴在马背上,一张小脸蜡黄,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怜。
这便是周福寿了。
与赵游舟同行的锦衣卫大多不知这少年的身份,女皇让他们将其接入京中,他们照做就是。在徽州他们用了一番花言巧语轻而易举的便将这孩子哄住,叫他欢欢喜喜的便答应了和他们一同赶赴京城。而周福寿那生活清苦的寡母也只当自己的儿子根骨绝佳天资聪颖,竟有机会被锦衣卫相中做官,接了赵游舟递上来的黄金之后,欢欢喜喜的替儿子收拾好了行囊,而后含泪送走了他。
赵游舟命周福寿换上了锦衣卫的衣裳,之后一路向京城疾行。这少年不论问他什么,他都一概不答,久而久之,周福寿也对他心生了几分畏惧。
赵游舟是这一行人中唯一清楚周福寿身份的人。在出发之前,嘉禾将这秘密告诉了他——想到这里赵游舟心中不免有暖意浮动,女皇终究还是信任他的,这点比什么都重要。
正因为知道周福寿是谁,所以赵游舟才越发的不耐烦这小子。他想杀了他,这念头在这一路上不知浮现多少次了。再加上周福寿的确烦人,一开始是在一路上缠着同行的锦衣卫问东问西,后来走过的路程远了,他渐渐疲惫,在路上病倒了过去,病得倒也不重,就是恹恹得叫人嫌恶。再后来就是吵着要回家,哪怕年长的锦衣卫好言好语的劝着,他也还是哭闹不止,最后还是赵游舟拔刀斩断了他一缕鬓发,他这才被吓得收敛了不少。
赵游舟想要快些回京,他在路上已经听说了京城出事的消息。沧州已经很靠近北京,北京城的风云变幻自然而然的也就传到了这里,可现阶段身在沧州的赵游舟除了担忧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真想把身后那个孩子一刀杀了。赵游舟又一次的想道。
他记起了自己十二岁的时候,那时他也被迫长途跋涉,还要照顾比自己年幼的弟弟。那年的他不知道进京之后将要迎来的是怎样的命运,于是一路忐忑,夜不能寐,哪像这个周福寿——有锦衣卫好生护送也就罢了,进京之后多半也少不了富贵荣华。
陛下是打算将他当做继承人培养吧,否则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可是,如果让这人做国储,她未来自己的孩子呢?
还是说,她真的不打算成婚生子了?
这些猜测让赵游舟心烦意乱。
趴在马背上的小少年断断续续的又咳嗽了起来,赵游舟有种冲动——要么拔刀直接割断他的喉咙,要么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他听不得周福寿的声音,每每听见便想起自己的童年。
“去找个驿馆吧。”按在刀柄上的手复又放下,他最终还是妥协。
赵游舟带着可能会关乎到国家未来的少年进京,这一路上却不曾刻意遮遮掩掩。
他从京城带出的锦衣卫足有二十人,皆是武艺、资历不俗的精锐,只怕踏出城门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京中不少势力盯上了。他若是想要隐瞒踪迹,未必瞒得住,反而还会惹来不必要的揣测。
因此赵游舟索性大大方方的上路,到了徽州之后显示惩办了几个为祸一方的豪族,而后勒索了一下当地的官僚,装作是奉皇命南巡,敲打地方臣子一般,等到贿赂收的差不多了,要杀的蠹虫也差不多都杀完了,他这才慢悠悠的动身回京——路上带着悄然从乡下接来的周福寿。
之后一路上也照样该做官道走官道,该住驿站住驿站,没有多少人怀疑他此行另有目的,他平安的越过淮河,走过齐鲁,进入了直隶。
到了直隶之后他听说京中出事了,这才加快了行程。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及时赶回去,又或者说,只要能不能赶回去。
沧州的驿站有些不大对劲——走进这里的时候他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可危险在哪他又说不上来。
只能说,或许真的是杀人杀多了,以至于他对所有深沉的眼神都下意识的有了警惕,时刻防备着从背后捅来的刀子。
这夜他没有睡,驿站里送来的吃食也没碰。三更之时,他听见了屋外刀剑出鞘的声音。
第208章 、(十九)
端和八年秋的京都颇不平静。
先有国子监闹事,再然后是两桩命案。皇帝的态度点燃了士子的怒火,就在这些成日里念叨着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读书人打算借此一展拳脚的时候,又一件更耸人听闻的事情传到了京师。
据说,有人找到了先皇的后裔。
即便经过了史书再三粉饰,这天下的读书人也大多知道夏朝的开国皇帝出身草莽,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世上除了他的两个女儿之外,再没有谁与他有血缘之亲。因此这个消息最开始传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相信,他们只当这是个荒诞不经的笑话,笑笑也就过去了。可是没想到的是传言越传越广,且还越来越有鼻子有眼。说那人是太.祖侄孙,是太.祖少年时所失散的兄长的后裔。如果这孩子能早八年被找到,就该是理所当然的夏朝皇帝。又说这孩子现在被找到了,可是当今的女皇想要他的命,他是在沧州一带被发现的,被找到时浑身是血的向地方官衙求援,带着自己的户籍文书说自己姓周,又说自己是皇族,还说有人想要害他。
沧州地方官理所当然的被吓了一跳,不敢将此事声张,也不敢不信,于是慌慌张张的调动了沧州的团练乡军护送着这个少年来京,而这消息不知怎的传到了京城,京城的人耐下性子一打听,得知沧州南边的一处驿站近来是真的发生过一起命案,又得知的确有一支团练军往北京方向赶来,于是这传言的可信度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莫非真是找到了太.祖的血裔?
意图杀死那孩子的,莫非真就是今上?
流言飞快传遍京师,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于冥冥之中操控着这一切。在刻意的煽动之下,原本就对皇帝满腹怨言的士子再度集结于皇城,伏阙讨要说法。
这简直就像是要造反的态势。
在这样的情况下,嘉禾选择了罢朝,紧闭宫门不出。两股锦衣卫被她暗中派出,一股去调查沧州凶案的真相,周福寿为何会落到了地方官手中,为何会知道自己是皇族,为何又会一口咬定是他周嘉禾要杀他,以及……赵游舟去了哪里。
另一股则是在京中查询那传播谣言,挑动士子的好事之徒。这件事情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否则这些人连周福寿的面都没见到,哪来的底气为周福寿伸张什么冤屈?集结在一块置疑周嘉禾这个皇帝杀人,难道就不怕祸及九族?
而荣靖的行动比嘉禾更为直接,她干脆调动了手里能够控制住的京军,驱散了伏阙的士子,将其中带头滋事的那些人抓捕入狱,不服气的则拖下去廷杖伺候。
午门前飞溅的鲜血让这些一时昏头的士子们稍稍清醒了过来,也让荣靖身上所背负的骂名又重了几分。不过荣靖也并不在乎这些,她手中的仪仗一是军队二是她皇族的身份,天底下就算有再多的人对她恨得牙痒痒,也动不了她半根毫毛。
聚集在午门前喧闹了数日的士子被武力驱逐之后,乾清宫中的嘉禾召见了内阁诸臣僚。
过去她召见阁臣大多客客气气,因知道这些人是国之砥柱,又是历经两朝的老臣,所以分外的谨慎小心,而这一次她显然是带着愤怒——就算心底其实并没有被怒火冲垮,也摆出了阴沉的神态,在这些阁臣踏进御书房后,既不赐座,也不寒暄,直截了当发问:“京中大小官僚玩忽职守,不处理国事民忧,反倒一个个闲来无聊便凑到朕的皇宫门前吵嚷,又或者是胡乱传谣生事,你们内阁难道就这么听之任之!”
几名阁老被女皇这么一声喝问,即便心中不慌,也一个个飞快的跪下请罪,生怕落得一个“大不敬”的把柄。唯有年近八十的首辅昆子熙仍然佝偻着脊背站在殿上,昏花的眼睛半眯半睁,仿佛昏昏欲睡,“陛下勿恼,陛下勿忧。大臣们伏阙于午门前,并非渎职,而是尽职尽责。东汉时太学诸生及清流名士以此方法来规劝君王,近日我朝之士子也不过是用借此来劝诫陛下您罢了。”
“东汉时皇帝信任外戚宦官,致使朝堂之上乌烟瘴气,昆首辅说这话是想要拿朕与灵桓昏君相提并论么?”
“不敢。”昆子熙在面对盛怒的皇帝之时,依旧从容不迫,这份淡然嘉禾也在昆山玉身上见到过,这或许是他们昆家一脉相承的气度,“陛下非暴戾昏庸之军,我等非玩忽职守之臣,群臣长跪于午门之外,正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年迈体衰的老人,在说出最后那四字时依然铿锵有力,震得嘉禾一时恍惚。
“为人臣者,若对朕有所不满,自然可以讽谏规劝,便是如那海瑞一般上书洋洋洒洒的将朕痛骂一番,只要言之有据,朕也不至于动怒。可聚众伏阙于午门之外,集体上书辞官——这不是在教朕做皇帝,这是要威胁朕这个皇帝。”嘉禾冷笑,“内阁诸臣个个高风亮节,朕素来钦佩,也常以大事委之,可这一回阁老们可是让朕好生失望哪!京中流言四起,尔等就这样放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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