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头凤

太医们早识趣地退了出去。
乔皇后淡淡瞥了满脸恳切的秦妃一眼，声音里透出一丝凉意：“四皇子一走，你就病倒在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儿子儿媳有什么不满。”
秦妃暗暗咬牙，露出一脸羞愧的神色：“是臣妾一时犯了糊涂。臣妾没有他意，就是盼着阿显在宫中多住些日子。做亲娘的，想日日都见着儿子。这等心情，娘娘定然能体会。”
乔皇后板起脸孔：“宫中自有规矩法度。四皇子主动离宫，本宫也要赞他一句行事有度。都像你这样乱来，宫中没了规矩，岂不是乱了套？”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秦妃委实吃不消。
秦妃白着一张脸，下榻跪地请罪：“臣妾糊涂，请娘娘责罚！”
“四皇子为国朝尽心尽力，效忠皇上和太子，看在他的份上，本宫此次不和你计较。”乔皇后冷然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乔皇后拂袖而去。
秦妃身子歪倒在床榻边，狠狠哭了一场。
不知是在哭儿子不孝，还是在哭做妾的苦楚。
隔日，大皇子妃便带着瑭哥儿回宫去了。
三皇子妃孟云萝，被关了数日，也老实消停不敢闹腾了。打发宫人去东宫传口信，强烈地表露出了离宫回府的意思。
陆明玉没有阻拦，令人传话，想离宫随时可以走。
孟云萝立刻带着珍姐儿回了三皇子府。
倒是五皇子李昌，因苏妃之死郁结于心，真正病倒在榻，一时半会没见好转。更别提出寝宫了。
……
秦妃这一病，少不得要静养几日。
赵太后身边少了秦妃，不免寂寥。东宫里太子太子妃都在养伤，珝哥儿病怏怏的，瑄姐儿也被看得格外紧，一家四口都不出东宫。
苏妃死了，孟妃很少来请安，宫中的年轻嫔妃，赵太后又瞧不上。至于乔皇后，婆媳两个彼此心有隔阂，见了面都是些场面话。
看来看去，倒是王婕妤还算可人意。
王婕妤在后宫里，一直十分低调。生了女儿之后，就更安分了，除了到寿宁宫椒房殿请安之外，几乎从不去别处走动。每日待在自己的寝宫里，精心地养孩子。
赵太后不待见王婕妤。每次王婕妤来请安，赵太后连见都不见。王婕妤在寿宁宫外行个礼，便默默离去。
这几日，赵太后闲着发闷，便令王婕妤抱着小平安公主来说话。
王婕妤性情柔顺，话语不多。一岁大的小公主，生得白白胖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像两只葡萄，黑亮黑亮的。一张红润润的小嘴，咧着笑起来，十分可爱讨喜。
小公主被奶娘扶着，在殿内走来走去，挥舞着小胖胳膊，不时咯咯笑出声。
冷清的寿宁宫骤然添了几分热闹。
赵太后乐呵呵地夸赞：“小平安生得好，养得更好。又结实又机灵，这都是你的功劳。”
王婕妤被夸得受宠若惊，忙起身笑道：“太后娘娘盛赞，臣妾愧不敢当。臣妾没别的能耐，一颗心都在孩子身上。孩子平安康健，就是臣妾最大的福分了。”
赵太后笑道：“皇上还没见过平安。等皇上回来，不知怎生喜欢她。你的福分，还在以后哪！”
苏妃死了，孟妃老了，秦妃也没怎么得过宠。乔皇后也一把年岁了。
今后，这后宫里得宠的，定然是年轻貌美又温柔可人的王婕妤。
以前赵太后不太喜欢王婕妤，主要因为王婕妤是乔皇后的人。抛开这一层，王婕妤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
再看看结实康健的小公主，说不定，以后永嘉帝回来了，王婕妤还能再生个小皇子什么的。
这么一想，赵太后看王婕妤就更顺眼了，张口赏了一堆东西。
王婕妤委婉推辞：“臣妾无功无德，当不得太后娘娘这般厚赏。娘娘若是要赏，就赏几匹好衣料，臣妾给小公主多做几身新衣服。”
温柔敦厚，而且半点都不贪心。
赵太后很是高兴，便改口赏一堆衣料。
过了七八日，秦妃病愈了，来寿宁宫请安。才惊觉赵太后身边又有了“新宠”。
王婕妤含笑坐在一旁，赵太后搂着白胖的小公主，听着小公主的童言童语，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秦妃危机感顿生，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过去。
王婕妤笑着起身行礼，秦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些时日，我一直病着，不能来寿宁宫里请安。幸好有你日日过来，陪着太后娘娘说话解闷。”
王婕妤似乎没听出秦妃的言外之意，柔声笑道：“臣妾嘴笨，不会说话。太后娘娘是想见小公主，才召臣妾过来。现在有了秦妃娘娘，臣妾也不必总往寿宁宫跑了。”
这话听着还差不多。
秦妃一派占地盘的矜持倨傲，略一点头。然后，就听赵太后笑道：“哀家日日对着秦妃那张脸，看都看倦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你带着平安过来，哀家看看你看看孙女，心里也高兴。”
秦妃：“……”
秦妃的脸都快肿了，灰溜溜地坐了下来。想娇嗔几句，奈何年龄大了，做不出少女娇态来。
王婕妤没有出言取笑，依旧笑得温柔含蓄：“太后娘娘抬爱，臣妾却之不恭，以后便厚颜来请安，陪着娘娘消遣解闷。”





簪头凤 第四百三十四章 新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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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又是新的一年。
永嘉十二年的新年，太子李景代天子祭天祭祖。
太子殿下一直在东宫养伤，平日不见外人。两个多月过来，伤势终于痊愈。消瘦的脸孔也丰润了回来，穿着明黄色的太子服，神采飞扬，俊美不凡，风采更胜往日。
众臣心中十分快慰。
太子殿下在外征战，功劳赫赫，太子妃娘娘在京城立下大功。陆氏一族在征伐燕楚大战里立下无数战功，乔阁老领着文官们兢兢业业打理政务。
东宫储君的位置，安稳如山。
哪怕三皇子李昊第一个攻破楚国，勇冠三军。哪怕四皇子李显背靠太后妻族显赫，也撼动不了东宫之位。
至于野心勃勃的大皇子，自从废了一条右腿之后，众人已经默默将这个名字划去了。
陆明玉也彻底养好了伤，面色红润，黑眸中神采熠熠。就如一朵枝头盛放的鲜花，风姿灼灼。
更令人欣慰的是，珝哥儿体内的余毒清除干净，又恢复了活蹦乱跳。只是，兄妹两个的身形有了显著区别。一个胖一个瘦。
乔皇后看着心疼又觉好笑：“以前兄妹两个在一处，分不清哪个是哥哥哪一个是妹妹。现在倒好，一眼就看出来了。”
翻过一个年头，瑄姐儿说话愈发麻溜，拉着乔皇后的手，眨巴着大眼问道：“祖母是不是嫌我胖了？”
乔皇后被逗得直笑，伸手抱起瑄姐儿，放在腿上：“我们瑄姐儿哪里胖了，这么俊俏水灵，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瑄姐儿被夸得喜滋滋的。
珝哥儿有些不乐意了，凑过头来，眨巴着眼：“我也要祖母抱。”
陆明玉笑着嗔道：“你们两个都这么重，皇祖母哪里抱得动。珝哥儿过来。”
乔皇后立刻说道：“本宫每天好吃好睡的，有的是力气，怎么就抱不动了。”伸手将珝哥儿抱起，放在另一边腿上。
大新年的，说多了扫兴。乔皇后难得这般高兴，陆明玉索性不吭声了。算着时间，过了一炷香左右，将瑄姐儿抱了回来。
……
宫妃们一一进殿请安，大皇子妃三皇子妃四皇子妃也都来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殿里老老少少大大小小那么多女子，一个说一句也够热闹的。
秦妃率先冲孟妃亲热地笑道：“听闻皇上已经班师回程，不出三个月，就该抵达京城了。大皇子也能回来了。”
两年没见儿子，孟妃心里别提多惦记了，难得没冲秦妃撂脸子，笑着叹了一声：“我也盼着皇上和他早些回来。不然，这宫里也太冷清了。”
身为嫔妃，谁不盼着永嘉帝回来？
秦妃忍不住瞄了温柔浅笑的王婕妤一眼，话语里飘出一丝酸意：“宫里年轻美貌的一大把，我们都是做祖母的人了，皇上就是回来了，也轮不到你我。”
这话刺到孟妃心坎里了。
孟妃也瞥了王婕妤一眼。
王婕妤年轻底子好，生了孩子之后，很快恢复了身形。年轻娇艳的脸庞，增添了少妇的风韵，愈发引人瞩目。明明没穿什么鲜亮衣裳，戴的首饰也寻常，依然引人瞩目。
想想自己，早上还为多了几根白发大发雷霆，拾掇半天，才用脂粉将眼角皱纹都掩住。
年老色衰，多么可怕的字眼。
更可怕的是，人至中年的永嘉帝，可以从容采撷鲜嫩可人的美人。
孟妃的眼像被烫了一下，迅速收回目光，对着看好戏的秦妃说道：“听说，太后娘娘十分喜爱小公主，每天都要宣召小公主陪伴。王婕妤也在寿宁宫里待着。看来，以后有人接替你孝顺太后娘娘了。”
秦妃：“……”
秦妃被戳中痛处，脸色不太美妙，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回去：“这就不劳烦孟妃操心了。有这闲空，不如去寻些名医或是偏方，说不定能治好大皇子的腿。”
孟妃从来不是饶人的主，立刻冷笑着回击：“听闻赵氏进宫，只去寿宁宫椒房殿，从不去你的寝宫请安。这等不孝顺的儿媳，你也不好好管一管。”
提起赵瑜，秦妃胸口阵阵发堵。
婆媳两个原本还算过得去，自从年前闹腾过那一回，彼此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她撂脸色，赵瑜竟不低头赔礼。每次见了面，彼此都不冷不热，说不了几句话。
更可气的是，儿子也被儿媳哄昏了头。在她面前，好听话一说一大把，实质的行动半点没有。
另一边，陆明玉和妯娌们一处说话，倒是十分和谐融洽。
大过年的，谁也不想讨没趣，养孩子的事说上一天都说不完。
琛哥儿还小，躺在赵瑜的怀里，砸吧着小拳头，津津有味。
珝哥儿瑄姐儿已经待不住了，凑到一处，先喊瑭哥儿，再招呼珍姐儿，最后叫上刚会走路的小姑姑平安小公主。
几个孩子热热闹闹地一起玩，一堆奶娘跟着。
陆明玉犹自放心不下，不时要看上一眼。
乔皇后也不放心，低声吩咐彩兰：“彩兰，你过去盯着珝哥儿瑄姐儿，什么东西都不能进口。也别磕着碰着了。”
彩兰细心周全，行事利落，是乔皇后身边最得用的女官。
彩兰笑着领命，去了孩子们身边。
乔皇后对陆明玉叹道：“真是一朝被蛇咬，蛇年怕井绳。现在一见珝哥儿和瑄姐儿离了眼前，本宫心里都不踏实。”
陆明玉无奈一笑：“是啊，我也一样放心不下。就这片刻功夫，已经看七八回了。”
所以说，苏妃那个贱~人，该千刀万剐。一杯毒酒送她下黄泉，简直是便宜了她。
乔皇后不想提起这个名字，陆明玉也一样，婆媳两个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将话题扯了开去。
忽然，孩子们那边响起了哭声。
陆明玉耳力灵敏，反应也最快，第一个起身走了过去。
大皇子妃和孟云萝也按捺不住了，忙起身跟过去瞧个究竟。
行事谨慎低调的王婕妤，听着细嫩的哭声，一颗心都揪起来了，顾不得惹不惹眼，也快步上前。




簪头凤 第四百三十五章 新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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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孩子里，年龄最大的瑭哥儿没满三周岁，年龄最小的平安公主才一岁多一点。一群话都说不利索的孩子，一个个精力旺盛，淘气好动，到了一起，你推我一把，我碰你一下。
一堆奶娘不错眼地盯着，到底还是没盯住。
珍姐儿不知被谁碰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不是自己的孩子哭了就好。王婕妤先暗暗松了口气。
大皇子妃拧着眉头，第一个呵斥出声：“瑭哥儿，是不是你欺负妹妹了？”
瑭哥儿自小体弱多病，不及同龄的孩子健壮，如今养到三岁了，身子骨总算慢慢结实起来。论脾气，瑭哥儿敦厚老实，和一众弟妹在一起，从不争锋抢先。
此时，瑭哥儿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委屈：“母妃，我没碰妹妹。”
不是瑭哥儿欺负人就好。
大皇子妃也松了口气。
孟云萝早已冲到了珍姐儿身边，一把抱起女儿，不停地拍着孩子后背。
珍姐儿一生下来淡眉细眼，不算好看。如今眉眼长开了些，也有几分稚气可爱。孟云萝的脾气一时好一时歹，生气的时候对女儿不理不睬，心情好的时候格外娇惯。
珍姐儿被亲娘这么抱着哄着，哭声愈发响亮。
陆明玉就有些尴尬了。
她目光在珝哥儿和瑄姐儿脸上打了个转，板着脸孔问：“是谁欺负妹妹了？”
珝哥儿一脸无辜坦然：“不是我。”
瑄姐儿也不往后缩，一挺小胸脯：“是我。”没等亲娘数落，又说道：“我力气大，没注意碰了她一下，她就摔倒了。我不是故意的。”
陆明玉：“……”
瑄姐儿天生力气大，现在才两岁多，力气却和八九岁的孩童差不多。她平日里再三嘱咐瑄姐儿要收些力气。瑄姐儿口中应得好好的，一玩闹起来，忘性也大，碰倒了珍姐儿也不稀奇。
陆明玉瞪了瑄姐儿一眼，沉声道：“快点向妹妹陪不是，也给你三婶娘陪个不是。”
瑄姐儿一派敢作敢当的风范，立刻大声说道：“珍妹妹，对不起。三婶娘，对不起。”
珍姐儿还在扯着嗓子哭，眼泪珠子不停往下掉。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了。
孟云萝憋了一肚子邪火闷气，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两句：“这么一点小事，何需说什么对不起。三婶娘没有怪你。是三婶娘的不是，今日就不该带珍姐儿进宫来。”
瑄姐儿年龄小，不懂什么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就听懂了“三婶娘没有怪你”几个字，立刻喜滋滋地对陆明玉说道：“娘，三婶娘不怪我。现在我可以去玩了吗？”
陆明玉心里的火气也冲了上来，瞥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孟云萝一眼：“孩子们在一处玩闹，碰了一下摔一跤也是有的。瑄姐儿还小，又不是成心之举。你说这话算什么意思？”
目光一对上，新仇旧恨全部涌上心头。
孟云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火药味：“我不过是区区皇子妃，在太子妃娘娘面前，哪里敢有别的意思。珍姐儿也是可怜，出自我的肚子，不及瑄姐儿金娇玉贵。别说碰一下，就是被揍一顿，也不该哭。”
越说越不成样子。
陆明玉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这么一刺也恼了，索性来了一回蛮不讲理：“有你这么一个胡搅蛮缠是非不明的亲娘，珍姐儿是够可怜的。”
孟云萝眼里的火星都快蹿出来了：“你说什么？有能耐再说一边。”
陆明玉冷笑以对：“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孩子之间的事，你偏要扯上大人间的恩怨。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
“你……”孟云萝火冒三丈，差点就冲过来了。
陆明玉好整以暇地卷了卷衣袖。
赶着过来凑热闹的赵瑜，张口打起了圆场：“孩子们玩闹，偶尔碰到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大新年的好日子，都别生气。”
说着，伸手抱过珍姐儿，笑嘻嘻地哄道：“快些让四婶娘看看。这么些日子没见，珍姐儿愈发好看了。”
大皇子妃也将瑄姐儿拉了过来，笑着哄了几句，诸如“勇于认错真是好孩子”之类。
孟云萝继续瞪着陆明玉。
陆明玉半分没让，唇畔挂着冷笑。
倒是珍姐儿和瑄姐儿，不到片刻就重新玩到了一处。瑄姐儿伸手为珍姐儿擦眼泪，小声说道：“对不起。”
珍姐儿屁股早就不疼了，很大度地应道：“我不疼了。”
姐妹两个，小手拉着小手跑去玩了，很快嬉笑声一片。
这就让对峙的大人有些尴尬了。
赵瑜冲陆明玉使了个眼色，伸手拉着陆明玉就走：“孩子们都和好了，你们两个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的算怎么回事。走走走，我们去看歌舞。”
陆明玉半推半就，和赵瑜一同离去。
大皇子妃也低声劝孟云萝：“孩子们嬉闹小事，你也别放在心上了。闹得乌眼鸡似的，也不好看。”
孟云萝满心怨怼，那股怨恨不甘简直顺着话音就飘出来了：“我哪敢放心上。人家堂堂太子妃，刺杀燕将立下大功，身后有太子和皇后娘娘撑腰。我哪里招惹得起。”
大皇子妃放下手，淡淡附和一句：“知道招惹不起，说话就得缓着一些。”
孟云萝：“……”
孟云萝气得全身发抖。
陆明玉欺负她，赵瑜瞧不上她。现在，就连这个懦弱的大皇子妃也敢来数落她了！
“我知道这话说着不中听。”大皇子妃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压得低低的：“不过，这都是最实在不过的话。”
“她是太子妃，等太子登基，她就是皇后。你我日后，不过是一地藩王妃。君臣有别，以后我们见她，是要行叩首礼的。”
“我们妯娌几个，都出自将门。可人家的命就是比你我都好。羡慕没用，嫉恨也于事无补。”
“你咽不下这口气，也得咽着。”
说完，大皇子妃便迈步离去。
留下孟云萝，在原地呆呆立着，脸上忽红忽白。




簪头凤 第四百三十六章 新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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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新年，孟云萝过得闹心，五皇子李昌也十分憋闷。
李昌年前大病了一场，一直在寝宫里养病。直至新年元日才出来见人。新年元日，太子率百官祭天祭祖，他和四皇子跟在太子身后。
在俊美不凡气度如天人一般的太子殿下的映衬下，他就像一只肥硕的老鼠，只配躲在没有阳光照射到的角落里。即便是在阳光下出现了，也很自然地被众人忽略过去。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被人无视的滋味。
他依赖兄长李昊，却又暗中嫉恨兄长的出众。他依赖亲娘，却又时时因亲娘的偏心愤怒怨怼。
苏妃一死，他才恍然惊觉，虽然亲娘偏心，到底还是疼他的。
亲娘死了，宫里再没人关心他病了没有一日三餐如何。他在寝宫里养病，除了太医，连个探病的人都没有。
好不容易熬到了宫宴。
李昌坐在那儿，满桌的美味佳肴，他连动都没动一下。偶尔有人来敬酒，他也不肯喝。
“五弟，”坐在他身边的四皇子低声提醒：“这么多人看着，你别总拉着一张脸。”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李昌心里的怒火。
他抬起头，阴郁的目光里闪着怒意：“我的母妃死了，难道还要我笑脸迎人不成！”
李昌瘦了一圈，不过，还是比同龄的少年胖的多。那双细长的眼里透出的阴冷，令人不适。
四皇子和李昌感情平平，纯粹是出于好意提醒一句，见他不领情，也懒得多说了：“我就是提醒一声，不想听随你的便。”
然后，就转过头和别人说话去了。
李昌一口怨气，梗在了喉咙里。
坐在上首的李景，不动声色地瞥了李昌一眼。
李昌心里一凛，出于本能，很快垂下了头。
不过，从头至尾，他都没动过筷子。
有资格赴宫宴的，至少也是五品以上的文官武将。还有李氏近支的宗室皇亲。谁也不傻，个个都看在眼里。
罗尚书和乔阁老坐了一席，以目光示意乔阁老往那边看。
乔阁老瞟了一眼，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
其余的东宫属官们，品级不高，坐得远了些。周礼和方子詹是同科进士，现在同在东宫当差，也算拐着弯的姻亲，平日走动密切。
周礼低声对方子詹说道：“五皇子殿下对太子殿下似乎颇有不满。”
方子詹也压低了声音：“五殿下不足为惧，只怕祸在日后。”
三皇子李昊可不是善茬。
永嘉帝会是什么反应，也很难说。
周礼一听便懂，忍不住叹了一声：“说来，太子妃娘娘也确实太过冲动了。苏妃娘娘是可恨可杀，不过，她也不该亲自动手，落人话柄。”
方子詹看了周礼一眼，半开玩笑地说道：“之前当着太子妃娘娘的面，你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周礼将太子妃娘娘夸赞得天上有天下无举世无双。
周礼脸皮厚，也不觉尴尬，很快笑道：“太子妃娘娘的脾气，我哪里敢招惹。当时就顺着话音吹捧了几句。今儿个说的话，你可别传出去啊！”
方子詹一笑置之。
……
到了晚上，宫中依然设了盛大的宫宴。
这么一天忙碌下来，饶是陆明玉体力充沛，也有些吃不消。
珝哥儿瑄姐儿玩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早早就撑不住了，半路上就躺在亲娘的怀里睡着了。陆明玉一左一右，抱着两个熟睡的孩子进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