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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骄子狄雪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佚名的小说
虞英仁起身向狄雪倾拱手回礼道:“狄阁主自西境凉州一路远来东隅清州,实在辛苦,请上座吧。”
狄雪倾不急就座,缓缓言道:“雪倾方归霁月阁,尚未与云天正一盟中各派掌门见过。今日又姗姗来迟,理应向诸位掌门赔罪,还请虞盟主不吝引荐。”
“也好。”虞英仁点点头,向正青门下一人道:“古师弟,烦劳你引狄阁主与各派当家相识。”
古英安年逾不惑,乃是虞英仁的四师弟,正青门义剑堂堂主,江湖人称义剑尊。由他来给狄雪倾做引荐,既不屈正青门的尊,亦不折霁月阁的面,也不辱其他五门的名,倒是十分合适。
待狄雪倾分别与挽星剑派、三不观、天箓世家和旌远镖局招呼完毕,古英安又将她引到迟愿和白上青面前,道:“这位是御野司白上青白提司。”
白上青目露光彩兴致盎然,这样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子立身面前,他自难免心生欢喜。狄雪倾倒是客气,笑颜未收礼貌向白上青致意。
“这位是御野司的迟愿迟提司。”最后,古英安向狄雪倾介绍迟愿。也不忘告知狄雪倾这次银冷飞白之事正是由迟愿来主理。
狄雪倾抬眸凝视迟愿,眼波中似有恬淡微光在缓缓流转。她浅浅欠身施下一礼,轻声言语道:“常处红尘事,清如风拂雪。久仰了,迟提司。”
“狄阁主谬赞。”迟愿起身回敬,视线循着那光芒追进一片静谧。
狄雪倾再向迟愿嫣然一笑,收回视线,转与虞英仁道:“今日雪倾初来拜会,匆匆给虞盟主备了一份薄礼。”
虞英仁有些讶异,问道:“不知狄阁主有何美意?”
“西辞。”狄雪倾缓缓坐进椅中,向同行的女子轻一颔首。
那身着竹青冬袍的女子向前几步,把手中三尺来长以旧布包裹的长物呈在众人面前。
莫说云天正一诸人皆是第一次见狄雪倾,就是这二十年来,江湖也全无半点有关狄雪倾的消息。所以堂上人对狄雪倾的脾气秉性全无了解,他们实在好奇狄雪倾会给虞英仁带来怎样一份见面的礼物。
然而,当顾西辞把包裹长物的旧布层层展开,露出一柄长剑时,众人却是倒吸一口冷气再不敢出声了。
“这是……浮霄?”虞英仁难掩惊愕,手下意识抚向腰间。而他腰间的袍带上也正端端的挂着柄一模一样的宝剑。
浮霄剑非比寻常,乃是挽星剑派专为云天正一盟主而铸,于正青门来说更是意义重大。只因数百年前正青门与挽星剑派实为一家,即号云天正一。这也是先前鹿饮溪为何称正青门和挽星剑派为武林祖派的缘由。
而那时,云天正一门下仅分正青和挽星二堂。正青堂弟子好以剑行侠,不安于山中静修剑法。挽星堂弟子则厌江湖是非,唯喜闭门燃炉铸剑。两堂弟子大道不同渐生嫌隙,终于各立山门分裂成正青门和挽星剑派两大剑宗世家。之后,正青一脉向往江湖,东迁清州开宗立派。挽星一脉则原地据守晋州,埋首炼剑懒理江湖。
云天正一如此变故,起初倒是无妨。可时经日久,挽星剑派的武功心经龙泉便逐渐荒废败落下来,门中可达七境以上者少之又少。而正青门也并非不受影响,其武功心经南阳本就与挽星的龙泉心经有云泥天壤之别,昔日有挽星名剑鼎力相助才可凭空提升两层功效。如今失了挽星名剑的加持,正青门武功修为滑跌严重,已经数十年鲜有弟子登入天箓太武榜十位之内了。
怪只怪当初两派分家时正青门人太过激愤,将手中挽星之剑销毁殆尽,未遗一柄传承下来。以至现在整个正青门上下全赖虞英仁的云天正一盟主身份,才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一柄挽星名剑。而且虞英仁今日能在天箓太武榜上排名第六,便是倚仗着浮霄之力。毕竟虞英仁的三师弟侠剑堂堂主书英才分明和虞英仁一样同为南阳八境修为,却只能在天箓太武榜上屈居十三位而已。
所以无论出于何种缘因,正青门绝不会让镇派之剑浮霄再出生半点差池。
而现在,两把刻着九云之纹的浮霄赫然摆在眼前,怎能不叫人惊愕万分。各大门派既不敢妄断两柄宝剑孰真孰假,又猜不透狄雪倾初来乍到便当众给云天正一盟主和整个正青门这样一个下马威的目的。
“狄阁主,这是何意啊?”虞英仁到底还是一盟之主,纵然心中已然生疑,但神色却从讶异转为寻常。无论狄雪倾想卖什么关子,他绝不会在众门面前折损威严。
狄雪倾轻启樱唇,道:“虞盟主别多心,雪倾别无他意。只是雪倾前几日初回霁月阁,盘点阁中旧库物资时无意发现此剑,才认出此乃云天正一的盟主剑浮霄。而我霁月阁不过是仰仗云天正一庇护多年的微门小派,自然是不敢擅留盟主佩剑的。因此便趁此行之机携浮霄剑来物归原主。”
“一派胡言!”不等正青门人出言,旌远镖局主人秋万里先拍桌低喝道:“先不提浮霄剑现在就挂在虞盟主腰间,老夫倒是想问问,浮霄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们霁月阁的旧库中!”
“浮霄剑当然不会在霁月阁的旧库里,因为狄阁主带来的浮霄剑,是假的。”金英芝久未出声,此时倒是开了口。
狄雪倾微微一笑,反问金英芝道:“正剑尊,何以如此斩钉截铁便下定论?既然挽星剑派的破云剑宗老前辈和惊风剑江老前辈都在,何不让他二位一验真伪呢?”
“这……”惊风剑江牧顾及虞英仁的颜面,隐有难色。
虞英仁则是面色铁青不发一言。
堂上众人无不面面相觑,眼下六派齐聚正云台,本该共商讨伐银冷飞白之事,怎料那狄雪倾竟无端生出一柄浮霄剑来。而且就算真假两把浮霄剑另有隐情,她也应该私下里告知正青门主,怎么还大张旗鼓的扯着挽星掌门来当场验剑呢!
迟愿一直默坐椅中,饶有兴致的看着狄雪倾,嘴角不动声色的扬了起来。狄雪倾这出粉墨登场的戏哪里是完璧归赵物归原主,分明就是唱的图穷匕见以剑诛心。
“西辞。”狄雪倾声音依然干净清软,浅而决绝道:“验剑。”





天之骄子狄雪倾 真假浮霄匿凛锋

顾西辞依言,把手中浮霄拿到宗弋和江牧面前。
江牧接过,仔细端详剑鞘上的九云刻纹,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他又把这柄浮霄呈给宗弋,宗弋亦是目光一颤,随即抽剑出鞘。只见堂上银光一闪,剑气喷薄如豪云冲霄,清脆的金属嘶鸣声直悠悠持续许久才消散不闻。
江牧和宗弋对视一眼,笃定道:“此剑,确是我挽星所铸之浮霄。”
此言一出,堂上皆尽哗然。
虞英仁再绷不住沉默,隐忍道:“浮霄乃云天正一盟主印信之剑,自得此剑老夫从未离身。除了三月前曾由金师弟代我……”
虞英仁话说一半,目光阴沉严厉的落在了金英芝身上。
金英芝现在的脸色已是一阵青红一阵皂白,比收到银冷飞白时还要难看。他俨然是因为心虚愧疚而无法辩驳,只能哑口无言任凭豆大汗珠从额头沿着鬓角滑落下来。江湖人只道金英芝素来君子如竹正气凛然,却不知他竟会现出这般狼狈模样。
众人见金英芝反应,便知两剑真假已初揭晓。有人隐约露出不满神色,有人则肃穆以待不愿轻信。其中以旌远镖局秋万里的意愿最为强烈。
秋万里道:“挽星两位剑尊只验了狄阁主带来的浮霄,却未曾鉴过虞盟主的浮霄。倘若狄阁主带来的浮霄精工细仿难辨真假,岂不冤枉了虞盟主和正剑尊,更儿戏了整个云天正一!老夫提议,既要验剑便需一验到底。还请宗掌门和江堂主把虞盟主腰间那把浮霄也验上一验。”
秋万里坚信虞英仁和正青门十分看重浮霄,断然不会轻易有失。此言本为虞英仁和正青门正名,同时也想挫挫狄雪倾不知天高地厚的锐气。怎料狄雪倾并不在意,甚至微笑着望向虞英,似乎在说她既然敢挑起事端,自然不惧同验两剑。
虞英仁则紧握浮霄,作势要解下剑来,结果沉默半晌都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秋万里一句话把虞英仁逼进了修罗场。挽星剑派已先认狄雪倾的浮霄为真,而他二师弟金英芝的状态又着实反常,虞英仁敏感察觉此事必有蹊跷。
不过虞英仁之所以不愿立刻验剑,不是因为他笃信自己佩戴的浮霄剑为真。而是正云台上六派面前,他必须考虑如何为正青门保全颜面。倘若挽星不验他的浮霄,两剑孰真孰假就不能定论。倘若验了,一旦结果对正青门不利,就再没有回转的余地。如此,众人越是瞩目在意,狄雪倾越是步步紧逼。秋万里越是急于求证,虞英仁便越是不敢贸然犯险。
“不过!”秋万里虽为一介武人,毕竟还是在江湖中从年少趟到年老的行镖人。他很快就察觉到虞英仁的难言之隐,话锋猛然一转道:“既然狄阁主坚称自己带来的浮霄剑是真,那在验证虞盟主的浮霄剑之前,还请狄阁主给大家释释疑,详详细细的解释一下这把浮霄到底是怎么进的霁月阁旧库!”
众人听出秋万里言中之意。狄雪倾之所以能携浮霄真剑来刁难虞英仁,必是用了什么手段夺取浮霄在前。也就是说,无论稍后验出虞英仁的浮霄是真是假,都说明是霁月阁盗剑在先羞辱在后,任狄雪倾怎样辩白亦难辞其咎。狄雪倾这次的发难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不必……”金英芝面如蜡纸,抗拒之音细如蚊蝇。
“没错,你必须解释清楚!倘若说不明白,我金泽九可不管你是不是一派之主,定叫你给我虞师伯磕头认错!”金泽九为护父亲尊严和正青门面附声高叫,把金英芝刚说出口的话给盖了下去。
“好啊。”狄雪倾不愠不怒,向堂上众人娓娓言道:“既然诸位都好奇这把浮霄的来头,狄某便不收银两,免费向诸位透露一条霁月阁探得的消息。”
说着,狄雪倾站起身,从江牧手中索回浮霄剑,莲步轻移道:“三月前,晋州采薇楼一位名唤柳依依的姑娘曾和一位江湖人物一夜温存共度良宵。那英雄年知天命,一树梨花却还老当益壮,当真把依依姑娘那朵娇嫩海棠欺负得好生辛苦……”
众人闻言,面露尴尬之色。本以为事关云天正一盟主之剑,狄雪倾会说些离奇曲折的江湖秘事,不料她竟毫无羞色当众讲起那香艳俗鄙之事。
“狄阁主!”虞英仁不得不厉声喝住狄雪倾,怒道:“正云台上怎可出此污言秽语。”
狄雪倾故作委屈道:“雪倾也觉此言不妥,但方才是秋镖主让我把一切详详细细解释清楚。正青门金少侠也……”
秋万里被狄雪倾倒打一耙,面红耳赤道:“老夫是让你解释浮霄剑,没让你说那些腌臜事!”
“腌臜事……?”狄雪倾意味深长的看了金英芝一眼。
金英芝目光低垂没甚反应,已是双目失焦一幅面如死灰的模样。
“好,我不提采薇楼那段逸闻就是。”狄雪倾勾唇浅笑,继续言道:“待到第二日天明老英雄从沉睡中醒来,不仅依依姑娘未留半点蛛丝马迹凭空消失,就连他随身携带的宝剑也一块跟着没了踪影。老英雄还以为自己误入黑店遭了暗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采薇楼要人。怎料采薇楼只说他们楼中可没有什么依依姑娘,反倒向老英雄追讨房中原本的主人霏霏姑娘。老英雄这才发现自己中的原来是美人计呢。”
分明仍是在讲灯红酒绿的事,但正云台上的各派听众还是被狄雪倾吊足了胃口。白上青已经换做手拄桌子托着下巴的坐姿,仿佛在坊间茶馆里听书取乐。迟愿则眉头微蹙,用杯盖撇挡青翠叶片呷了口香茶,视线在狄雪倾虞英仁和金英芝之间来回游移。
她倒不觉狄雪倾尚为闺中女子又乃一派之主,却当众来说此风花雪月是因为性格乖张无有廉耻。殊不知狄雪倾仅凭这一段捕风捉影的艳俗故事,就已悄然把当今武林的第一侠剑世家推到了身败名裂的深渊边缘。
果然,狄雪倾不紧不慢言道:“倘若此剑只是寻常兵刃便罢,可那柄宝剑偏偏对老英雄的出身门派来说至关重要。老英雄遗失此剑不但无法向他的门主师兄复命,更无法向以此剑唯马首是瞻的天下豪杰交代。所以老英雄虽无可奈何却也当机立断,从晋州转道角州,委托一家黑铁铸坊连日铸了把篆刻着九朵云纹的长剑。”
“九云浮霄……”三不观六道真人叹了口气,深深摇头。
狄雪倾向六道真人点头微笑,随即目光骤然一敛,冷声无情道:“浮霄伪剑铸成,黑铁铸坊当夜即遭灭门。一家七口,无一生还。”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顿时惊愕瞠目。如果方才狄雪倾讲的故事还只是对金英芝含沙射影,说他与烟花女子纵情声色品德失格。那此刻便已是锋芒毕露,直指金英芝有杀人灭口之嫌了。
金英芝号为正剑尊,素来品格端正行事不阿。如果他真的遗失浮霄剑却瞒而不报,又为逃脱罪责残杀无辜,而虞英仁身佩伪剑三月却对此毫无察觉,那正青门想平息今日的浮霄风波,就非让贤盟主之位且公审金英芝定罪而不可服众了。
“你放屁!竟敢用下三滥的风言风语对家父出言不逊!”金泽九只觉堂上众人批判正青门的目光极致严厉,刺得他脸上阵阵火辣的疼。他决不允许狄雪倾再多说一句鬼话来诋毁金英芝和正青门,头脑一热拔剑便直刺向狄雪倾。
未及狄雪倾反应,顾西辞竹青色身影闪过,以两指运劲儿戳中金泽九手腕脉搏,金泽九手中利剑即刻当啷一声掉落在地。身为剑门弟子,一招未出就被当众卸下武器,金泽九不禁羞愤难当,操起拳头就向顾西辞挥去。然而顾西辞又是轻晃避开,回身一脚踹在金泽九膝窝,直接把金泽九牢牢按跪在地上。
只露这两招身手,顾西辞就引得众人不住侧目。眼看这女子身手干脆利落,虽是年纪轻轻,武功境界却明显高于金泽九许多。再想起狄雪倾对她的称呼,众人终于把这位“西辞”姑娘和天箓太武榜上排名十六的落月晓星顾西辞联系起来。
如此一来,众人不免又对狄雪倾多了一分忌惮。
狄雪倾柔柔俯身,拾起金泽九的佩剑递给顾西辞,轻描淡写道:“说起来,虞盟主不知此事也有霁月阁的不是。门下掌库使金佛爷只知贪钱放贷,竟连盟主之剑也不识得,还当它只是寻常宝剑。有人来当也不加以细问就稀里糊涂的收押进来,无端让浮霄在旧库之中蒙尘许久。雪倾赴清州前已在阁中对金佛爷施以家法,并在此郑重向盟主谢罪,还望盟主见谅。”
秋万里白眼瞪过狄雪倾,兀自哼道:“连你一个黄毛丫头都知道这是浮霄剑,金佛爷那只识铜臭的贪财鬼怎会不认得!”




天之骄子狄雪倾 云台城闭查无迹

灼烫鲜血喷溅在虞英仁和金泽九的身上和脸上,惊得两人一时无措。堂上其他门派众人也是惊呼连连,议论声起纷繁一团。
金英芝的身体瘫倒落在虞英仁怀中,虞英仁痛心叫道:“英芝!采薇楼之事尚未调查清楚,你为何要做这样的傻事!”
“师兄……铸坊匠人……没有杀……”金英芝喉咙已断再难成音,口中混着鲜血吐出最后几个字眼,头一歪竟就死去了。
一代大侠身败名裂凄然自尽,整个正云台霎时笼罩在愕然悲恸中。虽然说金英芝于采薇楼犯下了过错,但追根到底罪不至死。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唯有金泽九哭天抢地的扑在金英芝遗体上泣不成声。
“还以为能等到银冷飞白前来索命,没想到正剑尊竟挂不住颜面自行了断了,真是可惜。”狄雪倾用衣袖掩住口鼻,浓烈的血腥气似乎让她不是很舒服。
秋万里闻言,怒而起身指责道:“狄阁主可真是狄晚风的好女儿,无情无耻到了极致!生生逼死了正剑尊不说,还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说起风凉话来!”
“妖女逼死家父,我与你此仇不共戴天!纳命来!”金泽九亦愤恨怒骂,持剑刺向狄雪倾。
顾西辞自不会让金泽九伤到狄雪倾,连出三掌将金泽九打回正剑堂弟子队中。众人扶稳金泽九,金泽九怒喝:“家父平日带你们不薄,如今他老人家凭空遭人陷害,快随我杀了妖女给父亲报仇!”
正剑堂下都是金英芝的弟子,被金泽九这般一喝,顾不得霁月阁仍是云天正一盟下门派,也不再顾及狄雪倾乃是一派之主,纷纷抽剑出鞘向狄雪倾斩杀而去。
迟愿心知狄雪倾没有武功傍身,顾西辞虽是条好手却未必好招架十几名弟子群起攻之,倏然起身就要上前劝和解围。
“慢着。”白上青一把拽住迟愿,道:“云天正一事务由本提司负责,迟提司不要僭越。”
迟愿眉目一凛,低道:“我并非有心僭越,可白提司如此无动于衷,是要眼睁睁看着云天正一横生变故么。”
“哪有那么严重。”白上青用视线指了指挽星剑派、三不观、天箓世家和旌远镖局,道:“正青门和霁月阁闹误会,那四家还在作壁上观,我们急什么?再说,有虞盟主在,他肯定不会纵容事态发展失控。倒是迟提司平日最沉得住气,这次为何如此激动?”
迟愿闻言一怔,如此冲动确实不像她的行事风格。她再次坐回椅中,目光紧随着顾西辞的一举一动游走,狄雪倾的安危全系在她一人身上了。
“都给我住手!正云台上与盟友门派兵刃相见,成何体统!”虞英仁眼见正云台骚动不堪,一声狮吼喝退了正青门弟子。然后命人将金英芝的遗体抬回堂下正青门别院,又吩咐四师弟古英安把金泽九和一众正剑堂弟子带出大殿。
虞英仁强忍悲痛,正了正神色,道:“云天正一今日集会,本是为银冷飞白一事。如今正事未商正青门却先横生枝节,实在让各派见笑了。关于浮霄失窃和黑铁铸坊灭门之事,正青门一定会查清原委给诸家一个交代。然则银冷飞白危害武林已久,绝不能因金师弟事故便草草了事。银冷飞白一日不除,便会有下一个,再下一个武林中人受其戕害!”
秋万里闻言,振臂道:“虞盟主高义,不知盟主有何擒贼计策,我等但听盟主安排!”
虞英仁隐隐愤怒道:“正云台宛如城池固若金汤。今日金师弟虽已故去,但那银冷飞白却未必知晓。两日内他还是如约要来取命。老夫将即刻下令封闭正云台,三日内只许进不许出,还望各位盟友严守此令,莫要再起争端!”
白上青道:“虞盟主这是要封锁正剑尊已故的消息,再恭候银冷飞白大驾光临,来个瓮中捉鳖?”
六道真人道:“盟主有令三不观自当遵循,反正贫道也不急着回永州去。”
宗弋亦道:“老朽但听盟主安排。”
秋万里和鹿饮溪也没什么异义。
迟愿却道:“虞盟主此计虽然可行,但只可行一半。”
虞英仁不解道:“迟提司有何高见?”
迟愿又道:“倘若银冷飞白不在六派之中,自然后来者有疑。倘若他此刻已在正云台里,虞盟主闭守三日岂不等了一场空?三日后群雄散去,那银冷飞白也随之一同离去,虞盟主再到哪里去寻?”
迟愿说这番话时狄雪倾目不转睛的看她。待迟愿说完,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浅浅喝下一口暖茶。
虞英仁闻听迟愿此言,心有不悦道:“迟提司的意思,是怀疑那银冷飞白乃我云天正一之人?”
迟愿道:“银冷飞白武功高强行事狡猾,至今无人见其真颜,说他是什么人都有可能。况且……”
迟愿说着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况且……”狄雪倾眉头微扬,接着迟愿的话茬道:“……收到银冷飞白的金英芝已经死了,谁知道是不是银冷飞白搞的鬼。”
秋万里听狄雪倾这么说,憋了一口气着实难忍,不禁怒道:“正剑尊不就是被狄阁主你生生逼死的吗!如果这也算是银冷飞白下的手,那谁知道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狄阁主是不是银冷飞白呢!”
众人听秋万里这么一说,心中泛起一阵寒战。虽然他们亲眼所见金英芝是自己拔剑自刎而亡,但狄雪倾这一出杀人诛心的手段未免还是太心狠手辣了点。
而且他们也觉得迟愿说得也没错。既然没人见过银冷飞白杀人,那就不可能断定银冷飞白每次都是用的何等方式杀人。像狄雪倾这样在六派眼皮底下兵不血刃的逼死金英芝,何尝不是最高明最安全的方式之一。
突然被众人怀疑,狄雪倾也不急着辩解,假意向迟愿埋怨道:“我只是把迟提司没讲完的话说出来罢了。是吧,提司大人?”
迟愿之所以没有把话讲明,就是顾及到虞英仁和正青门的痛处,哪知狄雪倾竟还逼着她承认。
迟愿无心引战,清了清嗓子道:“以在下愚见,今明两日就按虞盟主的意思封锁正云台,严阵以待银冷飞白。期间由各派掌门详细排查随行弟子,我和白提司也会在封闭的两日内去往各派别院做一份详细记录。还请各位掌门同样配合才是。”
“二位提司可先记霁月阁一笔。狄雪倾,顾西辞,仅此两人。”狄雪倾半玩笑半认真道,第一个响应了迟愿的号召。
迟愿无奈一笑。
随后,正云台大门紧闭。六派由正云台大殿出来,向深院各派别院驻地行去。
天空中的风雪似乎比来时轻减了些,但狄雪倾还是把披风围在肩上戴起了罩帽。看来这位霁月阁的新阁主当真很畏寒。
正云台深院宽路两侧各有三个别院,最靠近正云台的两间便是正青门和挽星剑派的驻地。通往正青别院的雪地被凌乱脚步践踏得一片狼藉。一连串鲜血渗入雪中染红冰晶,迹宛点点落梅被冰封在沙雪间。那是金英芝被抬回正青别院时,从尸身上流下的血。
狄雪倾看着那些很快就会被白雪掩盖的鲜红,微微停住脚步,脑海里不断浮现穆乘雪口中的画面。
二十年前,霁月阁,那天的雪,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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