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入喉
作者:《饮入喉》的小说
饮入喉
饮入喉 碧绦柳
月上中天,临安城内的笙歌灯火渐渐都歇了下来。夜色清透,屋瓦上恍惚像是积着一层薄雪,被风一吹,柳絮满天乱窜,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屋瓦来。
临水的一处大宅院此刻高门深锁,透过高阁的窗棂,圆月隐在水对面翻翘的屋檐下,被细密的柳枝分割成不规则的小块。
屋内被黑暗围拢,顺着窗缝间挤进来的一丝月光勉强窥见窗边倚着个修竹般的影子。这少年郎君双手抱着刀,正在闭目冥想。
窗外风声塕然,他睁开眼睛,勾了勾嘴角轻声开口:“来了。”
黑暗中传来两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似在回应他。
语毕,他足尖一点,身轻如燕地朝梁木跃了上去。
他彻底没入黑暗,与此同时阁楼外传来细微的瓦片刺啦声。一个快速从屋舍间蹿跳上来的黑影停在窗外,接着窗扉被人从外向里推开,一只鹰爪般的手从宽大的袍子里探了出来,顺着月光摸上了光洁的窗框上不知何时被人烙上了一朵奇异花纹。
似是确认无误了,黑衣人轻轻一跃便翻窗进了屋,他在屋内扫了两圈,伸手捏起床边的纱帘,细细地将双手擦拭了一番。
正对着窗户摆着一张绮丽的大床,床边的小香几上一对鎏金银香炉正燃着怡人好睡的盘香。黑衣人轻佻地挑开床帘,赫然入目的是一幅美人侧卧酣睡图。一条白玉藕臂横在绣有海棠花样的被褥上,染着凤仙花汁的手指轻轻搭在床沿。一头乌发如同泼墨写意的长瀑,掩住美人若隐若现的香肩。
黑衣人的眼神划过这张凝脂般的侧脸,在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停了一瞬,便转过身,走向侧边的妆台。
他一挥长袖把案上堆着的琳琅珠玉推至一旁,一手摸出一张纸笺,一手掏出一只细颈瓷瓶压在上头。
月光倾泻入室,瓷瓶长颈曲线玲珑,反射着诡异的鸦黑色。纸笺上书写着几个狂妄的大字:“摧心肝夜访美人阁。”
“心肝儿,是不是等得急了……”黑衣人在瓶肚上点了一下,转身又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中凝出一层流动的黑雾,左手捧着的铁匣上也缠绕着一圈黑烟。眼看着捕食猎物的鹰爪就要触碰到床幔,黑衣人脸色一变,急忙一拢披风朝着窗户疾驰而去。
此刻同时从床帐顶和床底窜出两道人影,一上一下攻向他的前胸和下盘。
黑衣人抬起铁匣格住了面前的刀刃,一抬头猛地发现一道剑光从床幔里射了出来,凌冽的剑气直直扑向他的面门。
黑衣人低咒了一句,身体往后一仰,脚下轻功施展,就要拔地而起。他的身形如鬼如魅,剑尖堪堪划过他的鼻梁,在他右肩划开一道并不深的长口。
“不好,他要跑!”那持刀的少年郎发力削断铁匣,反手朝黑衣人的脚下砍去。
黑衣人身体一蜷,整个人被刀光掀了起来,这时背后又传来一阵掌风,他避无可避地被打中后心。
他怪笑一声,衣袍暴涨,顺着掌力一跃而起,倒挂在房梁上阴渗渗地往下看去。
“又是你们几个,坏了老子的好事!”他的嗓音就像互相摩擦的陶瓷碎片,听的人汗毛直立,“老子这回认栽了!”
“能让殷盟主亲自出手,倒也没有辱没老子的名声!”他在一掌打伤他的青年男子身上剜了一眼,眼神又落在底下持剑的白衣美人身上,嗓子眼挤出嘎嘎的笑声,“我还说赵家小姐不过中人之姿,刚刚惊鸿一瞥老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原来是万小姐,可惜没来及一亲小姐芳泽……”
“你!”万钰彤气得双肩一颤,婉转柔和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厉色,“摧心肝,你作恶多端,今日有我三人在此,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哈哈哈……!”摧心肝怪笑几声,身子直直地坠了下来,没入床顶层层云曼之中,“有缘再见吧,几位少侠!”
屋内三人愣了一瞬,疾步就要跑到床榻边,又听到屋正中央几声炸响,滚滚黑烟熏得他们抬起衣袖掩住口鼻。待他们再睁开眼睛,只见床的四角立柱都折断了,顶棚上覆盖着堆叠的纱幔,还有床顶上悬着的香袋也被碎木刺破穿来,香珠滚落了一地,哪里还有摧心肝半点影子。
持刀的少年郎用手扇着鼻前还未完全消散的毒雾:“这世上居然真有这样神乎其技的轻功……”
殷莫辞蹲下身伸出手指蘸了些地上的碎屑凑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下,沉稳地开口道:“这种浓烟入眼会使人暂时不能视物,吸入体内可能还会造成眩晕。须少侠,你过来看看这个。”
须纵酒收起刀背在身后,蹲下身也捏了些碎屑,惊讶道:“这不是刚刚他洒出来的药粉吗?怎么现在好像只是普通的粉末,已经完全看不出药性了?”
殷莫辞面色凝重,从怀里掏出布巾将碎屑细细包了起来,说道:“这药粉洒出来的一瞬间药性就完全散去了,毫无痕迹,真是匪夷所思。”
万钰彤走到他们身侧,低头看向殷莫辞的指尖。
“这样的制药功夫在武林中简直闻所未闻,再加上刚刚那匪夷所思的脚下功夫。这样的习武路子,这样的行事风格,难不成是……”她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自己都不敢再说下去,“或许我想多了。”
须纵酒伸手搓了搓地上的药粉,低头想了想,开口道:“眼下他横竖已经受伤了,今晚大约不会再来了。不如我们现在先回去,明天拿着这药粉去请教武林盟的老前辈们,再详细打算。”
“说得也是。”殷莫辞立起身来,转头看向万钰彤,只见她那双秋水流转的美眸正盈盈地看着他。
他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立马转过脸,掩饰般伸手拍了拍衣衫,低着头对须纵酒快速开口说:“天色太晚,须兄弟送万小姐回去吧。”
万钰彤眼眸逐渐黯淡了下去,她缓缓地把手中宝剑推入剑鞘,迷离的眼神越过二人直直地落在窗外河对岸杨柳拂月的景色上。
须纵酒有些诧异,他迟疑道:“殷大哥还有别的什么事,不回盟主府吗?”
万钰彤就僵硬地立在一边,她极力舒展开蹙在一起的娥眉,抿唇楚楚一笑道:“不劳二位费心,钰彤可以自己回去,告辞。”
她垂着头朝门边走去,经过殷莫辞身边的时候顿了一瞬。她不敢抬头去看殷莫辞全神贯注赏窗外夜景的样子,不由得咬了咬下唇加快了脚步,衣角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门后。
殷莫辞在原地站了一会,他像是叹了一口气,开口:“须少侠,我们也一道走吧。”
万钰彤孤身一人慢慢地行在深夜寂静无人的街道上,须纵酒跟在她身后,他双眉微皱,还在心中盘算案子的事情。殷莫辞并肩走在他身边,清透的月光照在他脸上,他的脸色木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一路无话。
万家堡和盟主府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两人站在街口,远远看着万钰彤平安踏进了万家大门。
殷莫辞看了眼漆黑的夜色,向须纵酒提议道:“看眼下这个情况,这个案子一时半会也了结不了,不如干脆你就在寒舍住下,也方便我们一起查案,相互更好照应。”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须纵酒点了点头,随他跨入了盟主府。
整夜奔波难免令人疲惫,须纵酒洗漱后很快有了睡意,睡梦中他不止擒住了那恶贼摧心肝,还顺藤摸瓜找到了摧心肝背后的幕后黑手。就在他准备大战一场的时候,他突然跌入了一大片花海中,花丛中钻出了一片碧绿的树叶将他整个人紧紧包裹了起来。树叶触感柔软气息清甜,但同时也锢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猛地醒了过来。
他在床上呆坐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现在借住在盟主府。窗外东方泛白,须纵酒起身洗漱了一番,然后往堂屋过去了。
他刚坐下,便看到殷莫辞也迈步进来,他面色沉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早!”须纵酒向他打招呼道。
“须兄弟起得这般早。”殷莫辞撩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客套了一番,殷莫辞潦草地用完了早膳,斟酌了半晌开口道:“须兄弟,一会我要去城北几家走一趟,要是万小姐过来找我……你就……你就说不知道我去哪了,若是万小姐有空,就请她去赵家问问赵家小姐情况。”
“这是为何?”须纵酒表情有些为难,“为何还要骗万小姐?”
殷莫辞面色晦暗,沉默了许久。这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老伯,对他说:“阿辞,门外来了个姑娘。”
“姑娘?福伯,是什么姑娘?”屋内两人一下都提起了精神,对视一眼,心想莫不是摧心肝那厮又做了什么恶事。
“这是那位姑娘叫我交给你的东西。”福伯从袖子里掏出半块玉炔,递给殷莫辞。
殷莫辞接过玉炔,一下子就站起身来。他神情激动,握着玉炔的手指也有些颤抖。
“啊,那位姑娘还说了句话……”
“她说什么?”
“大峪港,小杏村。”
殷莫辞喜不自禁地将玉炔收入袖中,抬腿就朝大门跑了过去。
须纵酒不明就里,看着殷莫辞飞奔而去的身影,便跟着他出门一探究竟。
他跑到府门,看到殷莫辞定定地站在门前,他顺着殷莫辞眼神望了过去。只见阶下道旁的垂柳前立着一个娉婷的姑娘,正背对着他们用手撩弄着柳叶。她穿着翠绿的襦裙,整个人如同是从这幅初春碧玉绦图里走出来的画中仙。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神色有些懵懂地看向两人。她的眼神掠过须纵酒落在殷莫辞身上,脸上绽开璀璨的笑意。
“莫辞哥哥!”
饮入喉 堂妹
堂屋里添上了暖炉,桌上也摆满了新端进来的汤羹和糕饼。殷莫辞和须纵酒坐在长桌一头,打量着对面那个俏丽的姑娘。
殷莫辞双眼溢满了喜悦,他笑吟吟地刚要开口,话还未说出口回过神来换成了呵斥的语气:“你怎么就一个人跑来了,怎么不等我去接你?你不知道山高路远的你一个姑娘家孤身有多危险吗?”
满心欢喜却突然被呵斥,这姑娘立马就变了个委屈的脸色,她瘪着小嘴,目光缓缓移到对面的另一个男人身上,像是期待他能帮自己说两句话。
须纵酒看着她这变幻的脸色,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听着他们的对话他大概明白了这个姑娘应该是殷莫辞家里来的妹妹,便附和着开口:“他说的是。”
“你们!”这姑娘乌发绾成一个田螺髻,两鬓碎发编的小辫服帖地贴在耳边,此刻她见两人竟都说自己的不是,不由得生气地捏着辫子,嘴唇也微微嘟起,佳人微愠仍娇俏可人。她瞪了一眼须纵酒,又转头望着殷莫辞微嗔道:“我一路上那样辛苦,没成想莫辞哥哥竟是不想见到我的!”
“没没没!”殷莫辞无奈地揉了揉额头,“神灵庇佑,你安然无事就好了!”
他自认说错了话,连忙把桌上甜点往她那边推了推,使眼色要须纵酒也哄哄她,才想起还没来及为二人互相介绍。
“须兄弟,这是我家里的堂妹。”
须纵酒笔直地站起身,向她抱拳道:“在下须纵酒。”
“我叫殷梳。”
殷梳偏着头拿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视着,她仍噘着嘴,显然还对他刚刚附和自己堂兄责备自己的事情不满。
须纵酒见这个殷姑娘竟这般小气,没忍住轻笑了一声,见殷梳更加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他连忙清了清嗓子,朝殷梳作揖正色道:“刚刚是在下说错了,给殷姑娘赔不是了。”
“噗——”殷梳脸色再也绷不住,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方才的那一丁点不虞立马就烟消云散了,她乐不可支地再看向殷莫辞刚要开口,忍不住又抬袖掩嘴打了一个哈欠。
“小梳,你一路赶过来肯定是累了。”殷莫辞连忙抬手要招呼下人,一面说道,“你现在赶紧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头再说。”
殷梳双手拉下殷莫辞抬起来的手,阻止道:“不要,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和莫辞哥哥说。”
“小梳……”殷莫辞刚要好言继续劝她,福伯又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阿辞,不好了,出事了!”他跑得满头大汗,抬头就看到坐在正对门的殷梳好奇地看着他,下意识就把嘴里的话又吞了回去。
“福伯,出什么事了?”殷莫辞心里一紧,急忙问道。
“赵家小姐死了!”
殷莫辞和须纵酒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对视了一眼。
“老奴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样,万大小姐应该已经过去了,是她差人过来通知的,请你赶快过去。”
殷莫辞提脚就要往前冲,突然想起身后的殷梳,一下又顿住了。
殷梳感觉到周遭紧张的气氛,连忙乖巧地开口道:“莫辞哥哥你有正事儿呀,那你快去吧不用管我的。”
“福伯,她是我的堂妹,以后也要在这里住下了,劳您给她备个房间。”殷莫辞对福伯吩咐完,又转头看向须纵酒,“须兄弟,麻烦你在这里照看她。”
“自然。”
安排完一切,殷莫辞足下生风就朝着赵家过去了。
把殷梳妥当安置好后,须纵酒站在前院呆站了片刻,片刻后他就收敛起心神,就着身边大片柳树练起刀来。
他很早就开始独自行走江湖,每每遇到什么难解的谜题,他都会在心中默念儿时习得的清心经,摒除杂念寄心于刀剑。练着练着,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他全神贯注,完全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他眼前闪过昨晚在赵家那漫天的碎屑,诡异的药粉,耳边风声中还似乎卷杂着摧心肝的桀桀阴笑。这一幕幕狰狞可怖的场景让他恍惚了起来,鼻端隐约缠绕着莫名熟悉的咸腥血气。
突然间他感觉到周遭环境有异,他收招回头,只见那碧衣少女在他身后倚着树看着他。
“殷姑娘,你怎么不去休息。”
殷梳原本只是无意路过,恰巧看到须纵酒在树下练刀,只觉得他身形潇洒俊逸,便停下来偷偷地看了起来。
见被他发现,殷梳完全没有尴尬之色,她从树后走了出来,径直走到须纵酒面前,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刀上:“你的刀法真好看。”
没想到她竟突然这么直白的夸赞自己,须纵酒不由赧色。
殷梳原本远远地看着他,他生得清俊,刚独处之时,周身气质孤傲疏离,未免失之亲切。此刻走近了,看到他无措的样子,方显出少年郎的青涩来。
殷梳直视他的眼睛,大声地再说了一遍:“我说你的刀很好看,你的刀法也很好看。”
须纵酒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小声回应道:“殷姑娘谬赞了。”
殷梳看着他,觉得更有趣了,开口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我刚来临安,觉得新鲜极了,自然是睡不着的。”
她上前一步,捏起落在须纵酒肩头的一片柳絮,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这里和我在家看到的东西都不同,这里的花和树,还有人,都有趣极了。”
须纵酒一时竟呆住了,眼前这个姑娘眼神单纯而清澈,仿佛刚刚那个有些亲近的举动不过是非常平常的一个动作罢了。
他的眼神又从她的脸挪到她指尖的那片柳絮上。
感受到他的目光,仿佛是要给他展示有多有趣,殷梳笑着捏着这片柳絮,对着他轻轻地吹了一口,柳絮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最终缓缓地落在了地上,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这轻飘飘软绵绵的东西,竟然是有重量的。
“你怎么不说话?”见他久不开口,殷梳歪着头打量着他,只见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沾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你很热吗?”
须纵酒岂止是感觉有些热,他还感觉自己后背已经是凉飕飕的一片了。
他并不喜欢和姑娘家打交道,以往他对姑娘家全部的认识就是纤细但脆弱,只需要远远地、点到即止地、不失礼貌的打过招呼就可以了,对刚认识的殷梳全部印象也还仅仅只是友人堂妹、以及美丽活泼这种宽泛平淡的形容。
可是眼下她就站在他面前,如此之近,显然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闺阁小姐完全都不一样。
这种情形一方面让他有些头大如斗手足无措,另一方面又让他觉得新奇,就像是脑中某种沉闷的印象突然鲜活了起来,它朝着自己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却莫名其妙地透出些俏丽可爱来,这种奇异的刺激感使得他一片空白。
殷梳渐渐蹙起眉,失望道:“莫辞哥哥不在,你就不理我了。”
“不是……”须纵酒连忙解释,“殷姑娘,你若喜欢临安城,等殷大哥回来,便可以请他带你去城中好好逛逛。”
“可是我现在就想去看看。”
“那我现在去府上找几个靠谱的丫鬟,让她们带你……”
听他这么说,殷梳有些不满地打断道:“你不可以带我去吗?”
此时另一边,赵家。
赵家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已经被万家堡和武林盟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殷莫辞皱着眉,听手下向他汇报调查结果。
“昨晚行动,赵小姐是一直被安置在后院,有我们兄弟看顾着的。但是清晨的时候赵小姐突然醒了,说要去方便一下,我们也不好继续跟着,想着那贼人已经被打走,应该没太大问题,便让一个婆子陪着,我们都在院子里守着……”
“没想到赵小姐出了门和发疯了一样,一下子就跑了出去,我们对赵家院子没有赵小姐熟悉,事出突然竟然被她甩掉了,找到赵小姐的时候她在后花园的花丛里……已经……已经被抽干血了……”
“是属下们失职,请盟主责罚。”
站在另一边的万钰彤沉吟道:“所以,是赵小姐自己跑出去的?”
“是的,大小姐。”
见殷莫辞仍没有说话,万钰彤接着说道:“这怎么可能呢,赵小姐应该很清楚她目前仍是身处危险的,不应该到处乱走啊……你们最后见她的时候,她是什么状态?”
“这……属下没太仔细看,但是听赵小姐说话声音,应该是清醒的。”身着万家堡衣服的护卫回答万钰彤道。
“你怀疑赵小姐被那个人下了迷药?”殷莫辞开口问道。
万钰彤轻轻点头,这时屋内一个小丫鬟抬起头,抽抽搭搭地开口。
“我是服侍我家小姐的,早上我家小姐起床的时候小姐是很清醒的,没有什么异样。张妈妈跟着小姐出去,也说小姐看着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都好好的,突然冲出院门去了。”
被点名的张妈妈跪在屋角,因眼睁睁看着从小带着的赵小姐疯跑出去没了命,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只是点了点头证明小丫鬟说的是真的。
“这屋内的东西,还有赵小姐这几日的吃食,穿着,我们都检查过了,并没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殷莫辞一筹莫展,他翻了翻手边的案卷,对万钰彤说道,“我们去后花园看看吧。”
行至后花园,殷莫辞闻着还未散去的血腥味,若有所思道:“不过看昨日那恶贼留下的药粉,或许他确实是对赵小姐下了药,只是那药效已散,我们无法追查到罢了。”
见万钰彤良久不语,殷莫辞提步上前,准备去往案发的花丛亲自查勘一番。
万钰彤立在原地,看着他轩昂的背影。殷莫辞性情清风朗正,处事秉公持中,平日相处只觉得他为人宽和但肃正,很少情绪外露。
“殷大哥。”万钰彤叫住了他,“这两日你对我诸般回避,是否是因为那天我对你倾诉心意对你造成了困扰?”
殷莫辞没想到万钰彤突然提起这个,且如此单刀直入,他脚步一顿,猛地回头,万钰彤终于在他眼里看到了裂开的影子。
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万钰彤轻笑了一下。她皎若明月的脸配上这一笑,如同白雪皑皑的崖边开出了一朵暗香浮动的梅花。
“果真如此。”万钰彤语气间透着释然般的轻快,她看向殷莫辞的眼光温柔但不再缠绵,“我还以为是出了多大的事情呢,既如此,那殷大哥就不要再把那日的话放在心上了。就当我没有说过,此案了结之后,我们应该也就不再见面了。”
殷莫辞呆呆地看着她,口中喃喃:“钰彤……”
万钰彤抬步朝那花丛走去,她笑容敛去不再看殷莫辞,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正色道:“查案吧,殷盟主。”
饮入喉 蟹黄汤包
城内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殷梳一会看看街面上来来往往打着吆喝的挑夫走卒,一会看看绿瓦红墙的商铺前挂着的迎风招展的旗子,一会又追着粼粼的马车跑了半条街,一会又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挤来挤去挤得不亦乐乎。
须纵酒抱臂跟在她身后:“殷姑娘,跑慢些。”
殷梳转过身,面向他倒退着走着,一双杏眼狡黠地看着他:“你不是侠客吗,我跑得再快,你都应该能在人群中第一时间抓住我呀!”
须纵酒看着她,她整个人带着蓬勃的朝气,原本垂在她耳边乌黑的小辫子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飞舞着。见她要撞上身后的摊贩,只得伸手握住她肩膀:“小心。”
殷梳朝他吐了吐舌头,转过身继续玩了起来。
须纵酒紧紧跟着她,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殷姑娘,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你不是要和殷大哥说话吗?此时他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殷梳扭头看他:“可是我现在就想在外面玩,和莫辞哥哥晚点说话也可以。”
她又瞄了眼须纵酒,嘟着粉唇说:“你是不是不想陪着我?莫辞哥哥说要你好好照顾我,我回去可要和他告你的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