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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满凉州番外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佚名的小说
“狄阁主。”有人来到狄雪倾身旁。
狄雪倾一怔,从罩帽中抬起眼眸,看见鹿饮溪正背着双手看她。
“天箓侯。”狄雪倾点头示意。
鹿饮溪和狄雪倾并肩而行,边走边道:“我与她曾有一面之缘,你和她长得很像。”
“她?”狄雪倾微微蹙眉。
“你母亲,赫阳郡主。”鹿饮溪转动手上的翡翠戒指,声音低得一出口就烟消云散在干冷的空气中。
许是恰好有雪花落下,狄雪倾睫毛轻颤了一下。
鹿饮溪的万户天箓候的称号并非只是武林人士对他的称呼,而是大炎皇帝御笔亲封、鹿家代代世袭的正统爵位。原本的天箓候府也是主为编书修典之事并不涉江湖,直到鹿饮溪曾祖那一辈的天箓候模仿朝廷科举放榜,对武林中人的武功高低进行论道排名,别出心裁搞出了天箓太武榜,天箓世家才渐渐染上了江湖气。
所以,以天箓世家与大炎朝廷的关系,鹿饮溪说他见过赫阳郡主并不为奇。
狄雪倾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脆弱,凉无血色的双唇微微轻启,似乎想询问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鹿饮溪又叹息道:“那时候,她比你现在还要年轻些,也比你更有生气些。如果没有二十年前那场祸事……唉,苦了你了,孩子。”
“雪倾谢过天箓候关心。”狄雪倾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如水,道:“江湖最不缺的就是如果,最不存在的也是如果。”
鹿饮溪站定在天箓别院门前,呵呵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倔强。”





大雪满凉州番外篇 寒鸦啼血白桦林

狄雪倾的马车离开正云台径直向北而行。天色渐晚,前路在朦胧中出现一片沐霜浴雪的桦树林,叶子落尽,只剩凝脂白玉般的笔直树干耸向天空。
“进么?”顾西辞牵住缰绳放缓车速,微微转头向车厢中询问。
车厢的窗帘随即被一只清白素手掀开,狄雪倾并不在意眼前的桦林,只向车后远处凝望。
那个墨色身影还在。
自从正云台出来不久,迟愿便骑马跟在她的马车后。若说有事,迟愿并不上前。若说无事,迟愿也不落后。就那么不远不近的随着她一起走,仿佛信马由缰漫步在雪野中。
“进。”狄雪倾扬唇一笑放下窗帘。
马鞭一声脆响震落枝头积雪,洒在缓缓延伸进桦林中的车辙上。须臾之后,不及风雪将那两道痕迹抚平,又有马蹄不偏不倚在两道车辙之间悠然踏过,仿佛那车辙便是给前人给后者划下的路。
越近北地,夜来得越早。没一刻钟天色已经暗到完全看不清前路,桦林中安静得只能听见细簌的落雪声。
顾西辞在马车前挂出一盏昏黄小灯,摇摇晃晃,勉强照见前方微弱的视野范围。
须臾,狄雪倾在车中问道:“那位提司大人还在?”
顾西辞不必回头便可听见迟愿微弱的马蹄声,简单回道:“在。”
如此,狄雪倾轻声和顾西辞言语一句,顾西辞便停下了马车。
迟愿看见马车停下,也止住了马匹。本以为狄雪倾终于受不了她的跟随,准备下车来找她“理论”。谁知却是顾西辞摘了小灯绕到车后,又把那灯挂在了车尾。
迟愿与狄雪倾之间绝不是这盏昏黄小灯可以好心为之照明的距离。迟愿霎那会意,狄雪倾这是在讥讽她“别跟丢了”。
夜林深晚万籁俱寂,车辙缓缓压在雪地上发出单调的咯吱声。迟愿没有那么容易被激将,依然远远的随着狄雪倾的马车前行。
忽然,林中一声寒鸦叫响,划破凝冷夜空。
顾西辞和迟愿几乎同时警惕起来。
很快,桦林中似有数人影影绰绰浮现在风雪里。来人似乎并未刻意隐瞒身形,奔行时震动枝桠上的积雪不断落下,倒比漫天纷飞的小雪还更厚重些。
“小心。”顾西辞低声嘱咐,抽出长剑明前,身形一晃便刺熄了车后的小灯。
然而只是这须臾功夫,那些不速之客就已突围到了狄雪倾的车前。顾西辞扫目一看,来者共有五人。每个都披着纯白的披风,脸上用同样的纯白布料挡住了真容。
相视的瞬间,来人似乎认出了顾西辞,二话不说举剑便刺。顾西辞也懒得问这些人的来路,即刻以明前上前迎敌。
一个白衣人首当其冲,结果刚与顾西辞双剑相交,就被顾西辞手腕一转把长剑别落在雪中。来人发现顾西辞的剑法实在精妙擅长以巧取胜,立刻不顾道义四人一哄而上。
可尽管如此,那四人还是不能立刻得逞,只能牵制顾西辞暂时无暇顾及其他。
起初,迟愿还以为惊动寒鸦的夜袭者是银冷飞白如约来取狄雪倾性命。哪知来者人数众多武功又不甚高深,料想是狄雪倾在别处惹的什么仇家,便就不急着现身出手。
她轻跃下马匿入黑暗,默默观察着顾西辞的武功根基。毕竟天下之大高手如云,顾西辞能在仅排名武林前二十名高手的天箓太武榜上占有一席之地,就绝不会是浪得虚名的泛泛之辈。
而且据她所知,顾西辞出身辞花坞。辞花坞的武功心法名为锦溪,虽然在天箓心经序中排名最后,但却最为轻灵精巧。对战中千机暗含变化莫测,常以轻搏重出奇制胜。
最重要的,辞花坞一派世居角州南海小岛,岛上皆是殇情弃世的女子,非有岛主应允弟子不可擅自离岛。所以,像顾西辞这般资质甚高又寡言少语的少女,为何会离岛而出心甘情愿被狄雪倾所驱使呢?
迟愿凝目思考时,第五名白衣人见四人久攻不下,奋然跃起一掌击在车厢顶端。这一掌饱含内劲似有千钧之力,径直将马车车厢劈得崩裂开来。
没有了厢壁遮挡,狄雪倾第一反应竟是拉紧裹在身上的裘毛披风。迟愿无奈摇头,这狄阁主当真是畏寒到连恐惧也忘了。
白衣人劈开了狄雪倾的车厢抽剑便要刺杀狄雪倾,狄雪倾毫无抵抗之技只能坐等就死。但她依然倔强的抬起眼眸,用乌墨般的深瞳定定凝视着白衣人,目光森冷凛然极富震慑之力。白衣人骤然迟疑,手中利剑竟就不忍刺下。
和顾西辞缠斗的四人中有一人注意到马车上的情形,放4呼喝道:“师叔如果下不去手,就让侄儿来!”
“金泽九。”那人一出声,狄雪倾即刻确定他的身份。
“既然被你这妖女认出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金泽九暴露身份,索性把蒙面布巾扯了下来,怒目吼道:“今日正剑四君子就要取你这妖女性命,为我父亲报仇!”
迟愿虽离得远,但金泽九这几句话讲得着实大声,她便也听得真切。金泽九劫杀盟友在先,不屑掩面在后,分明就没打算留狄雪倾和顾西辞的活口。
正剑四君子听从金泽九号令,调转剑锋纷纷袭向狄雪倾。顾西辞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持剑重新抵挡上去。
然而正剑四君子年纪不大资质平庸,其中武功造诣最高的于泽期也不过南阳五境而已。虽说行走江湖对付不入流的恶霸马匪已然足够,但对手若是顾西辞这种锦溪八境的高手,到底还是达不成威胁。
所以金泽九频频发力,却始终近不得狄雪倾的身。他忍不住气急败坏向那仍蒙着面的第五人叫道:“师叔!还愣着干嘛,快帮我拦住这女人!”
第五人还在犹豫,未有行动。
狄雪倾却似乎有意激怒于他,道:“义剑尊,既然来了,何必临阵心软。”
第五人神色一惊,低声道:“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狄雪倾道:“金泽九的师叔无非侠剑尊和义剑尊二人。侠剑尊人如其名侠骨清风,今晨便是他把金泽九从我霁月别院门前踢回正青别院去的。如此行事磊落之人又怎会在夜黑风高之夜掩着面目来袭击我呢。倒是义剑尊你义字当头最重兄弟意气,必是禁不住金泽九央求劝说,前来杀我给你金师兄报仇的。”
“罢了。”狄雪倾此言正中心思,如此,古英安也摘下蒙面白布,道:“泽九师侄约我一同劫杀盟友,如此有违道义之事我本不该来。但听说狄阁主也收到了银冷飞白,必将不久于人世。既然金师兄之死狄阁主难辞其咎,不如这条命就让我师侄亲手拿去。古某人可立承诺,待狄阁主故去,正青门绝不会再因金师兄之死叨扰霁月阁半分。”
“呵呵,义剑尊可是比狄某人还会做生意。我狄雪倾堂堂一派之主的性命,就这么被义剑尊拿去给师侄换了人情。”狄雪倾先是讥讽一番,然后面不改色冷冷言道:“义剑尊如此拦路劫杀盟友有何道义可言,金泽九蒙面夜袭岂是君子所为?你们此行做尽名不副实之事,难道就不怕它日也收到一枚银冷飞白,三日之内暴毙横尸吗?”
古英安闻言陷入沉默,手中长剑被他握到咯咯作响。
金泽九却是复仇心切,生怕古英安被狄雪倾说服,剑招更加犀利道:“古师叔!不用多听妖女废话!妖女不会武功,只是想拖延时间争取苟活罢了。我们已经暴露身份,若留妖女活口,日后哪有颜面立足江湖!”
古英安的手猛然一抖。想起金英芝在正云台上被狄雪倾逼得身败名裂当众自刎的惨相,眼中杀意顿时坚决起来。
狄雪倾见状,轻蔑一笑,轻声道:“西辞,算了。”
狄雪倾话音方落,几道快剑亮光闪过,搅动雪花乱了下落的节奏。当细雪重归于静时,已有四具尸体闷声跌进积雪里。
原来,狄雪倾这句“算了”并非束手就擒的受降旗,而是不再与他们周旋的催命咒。
顾西辞的剑很快,但狄雪倾的念更决绝。迟愿隐在暗处根本不及反应。转眼间正青门正剑四君子就全部殒命在暗夜桦林中。
迟愿心中暗生一股寒意,倘若狄雪倾不是毫无武功,当真不知会是个如何狠戾的人物。
“妖,妖女!你怎敢……如此歹毒!”这是古英安第一次如此称呼狄雪倾。
然而他不但不觉得冒犯,甚至还觉得骂得不够解恨。如果金英芝的死终究是他拔剑自刎,那于泽期、金泽九、孟泽深、林泽时就完完全全是死于狄雪倾的授意了。
古英安刚亡了二师兄,瞬间又死了四个师侄,他的理智顿时被强烈的内疚和自责吞没。他把正剑四君子的死归咎于自己方才犹豫不决,没有一剑立毙狄雪倾才害他们丢了性命,即刻便要杀了狄雪倾为师兄和师侄报仇。
顾西辞再次仗剑来救,和古英安战在一处。然而古英安乃是正青门四大剑尊之一,身负南阳七境之功,亦是天箓太武榜上排名第十五位的高手。不多不少恰恰凌驾顾西辞之上一位,顾西辞与他对剑必然不会轻松。
果然过了将近五十招,顾西辞招架增多攻势减少渐渐落向下风。
迟愿目不转睛关注着两人较量的局势变换,尚未决定一旦顾西辞不敌古英安自己是否要介入战场。毕竟这种仇怨厮杀在血雨腥风的江湖里早已司空见惯,她既管不过来,也限于御野司的律令不得擅自去管。
但……
迟愿还是不由自主握紧了墨如夜色棠刀。




大雪满凉州番外篇 霞移七境护弱雪

顾西辞再次横抱着了无声息的狄雪倾走进草屋中来。她见茅屋中还留着一张仅剩床板的木床,便小心扶着狄雪倾躺倒在简陋木床上。
此时,狄雪倾的意识已经陷入昏沉中,但她的身体却像秋雨枝头的黄叶一般止不住的颤抖。顾西辞伸手摸了摸狄雪倾的额头,狄雪倾的体温已经凉得吓人。
顾西辞指着狄雪倾,急切向迟愿道:“止血!”
迟愿有些意外,常常行走江湖止血包扎于她来说并非难事。让她不解的是,顾西辞分明与狄雪倾更为熟识,为何不亲自给狄雪倾止血,却交由萍水相逢的她来做。
而顾西辞说完那句话,便匆匆忙忙似要再出门去。
迟愿问道:“顾女侠何处去?”
“找柴!”顾西辞丢下两个字奔进了风雪里。
迟愿不知,但顾西辞却很清楚。让狄雪倾陷入如此糟糕境况的不只是那道正在流血的剑伤,还有她久病难愈的一项宿疾——寒症。
寻常寒症伤于肌表,大多发热身痛,服药静养数日即可痊愈。但狄雪倾的寒症很重。是那种深入肺腑肌理的冷。是出生刚满一月便在鹅毛大雪中险些流空血液,被冻到乌黑青紫的冷。是悬命青灯穆乘雪苦苦精研二十载也无法治愈的冷。
就是她现在这条命,也是完全靠着一剂名为火噬散的猛药生生吊着。制药的火噬花是穆乘雪亲手栽种,抑病的火噬散由穆乘雪亲手调配。若是断了火噬散,狄雪倾活不过一月。可经年累月的服用火噬散,她便要一生承受火噬花透骨入髓的毒,非清蒙丹而不得解。
而现在,天寒地冻加之失血过多,剧烈引发了狄雪倾的寒症反应。取暖和止血每个都耽搁不得需得同时进行。顾西辞是想过让迟愿外出拾柴,但她方才和古英安斗得艰难,此刻便忧心再有高手趁人之危对狄雪倾不利,于是在权衡之下选择让武功高过于她的迟愿陪在狄雪倾身边。
迟愿在床边小桌上发现一摊燃烧后凝冷下来的半截残烛。她取出墨竹所制的小巧火折,挑起烛芯点燃。这间荒凉破败的旷野茅屋终于有了点微弱的暖色。
借着这一丝昏黄光线,迟愿坐到了狄雪倾的身边。虽说如此去解别人的衣物既唐突又失礼,但此时狄雪倾的伤已经容不得思想太多了。迟愿用尽量轻的动作解开竹青披风,手之所及处已有冰冷粘腻的触感。无需去看,那一定是狄雪倾伤口中流出的血。
当竹青披风像寝褥一样被平展在床榻上,露出狄雪倾被染红了大半边的白色披风时,迟愿的眉心不可避免的蹙了起来。刺眼血色宛如盛放在皑皑白雪中的红色牡丹,就连簇在狄雪倾颈边的蓬松裘毛也沾上了点点猩红。
与那鲜红形成鲜明对的,是狄雪倾枯无颜色的容颜。少了一层披风御寒,她的战栗仿佛更加明显了。迟愿不再耽搁,微微将棠刀出鞘把狄雪倾的披风割开几道小口,用力撕成几片修长的布条。然后把手伸向了狄雪倾的衣领。
狄雪倾依然没有丝毫反应,任凭迟愿用修长手指解开纽襻后又分开了两片衣襟,最后露出清瓷一样细腻凉冷的肌肤来。迟愿俯下身,仔细察看狄雪倾胸前的伤口。古英安那一剑刺得很重,剑刃由背后刺入,已经穿透了狄雪倾纤弱的身躯。
迟愿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小瓶金创药,将药粉洒在狄雪倾的伤口上,然后把一片布条折了几折叠成小块按压在狄雪倾胸前。
“狄阁主……”迟愿轻声唤了唤,搂着狄雪倾的肩把她扶坐起来。
迟愿想试着唤醒狄雪倾,也好帮她处理背后的伤。然而狄雪倾意识昏沉,不但对呼唤声毫无回应,甚至整个人都瘫倚进了迟愿怀中。
一阵淡雅幽香混合着凉冷血腥侵入迟愿的鼻息,迟愿清晰感到狄雪倾的身体正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如此迟愿别无他法,只能以一己之力为狄雪倾包扎。
她把狄雪倾轻软的身体稍稍推离,让狄雪倾依然背对自己。然后把狄雪倾松散的衣领再向下拉开,露出被利剑刺进身体的伤处。
当狄雪倾的肩胛毫无遮挡呈现在视野里时,迟愿的目光僵住一瞬。狄雪倾背上的肌肤同样苍白透薄,却交错着许多深浅不一的旧日伤痕。而且那些伤显然不是一日而就,分明就是长年累月屡侵害所积。
迟愿无法去假设狄雪倾曾经历过怎样的噩梦。她还记得虞英仁说过,二十年前霁月阁横生变故那日,狄雪倾不知被何人掠去了何处。
许是半身luo露在寒冷空气中,狄雪倾的体温更加低凉。一直昏迷的她终于有了些反应,但也只是轻柔微弱含糊不清的喘息而已。
迟愿迅速把药粉洒在狄雪倾背上的伤口处,再用叠成小块的布条按紧,最后用剩余布条绕着狄雪倾瘦弱的肩背缠了几个来回固定妥当。
狄雪倾的血止了许多,但身体依然打着寒战。迟愿索性任狄雪倾靠进怀里,也好尽快从背后帮她把衣服穿好。而这时,少了一件披风御寒,狄雪倾在昏沉中本能的被温暖吸引,更向迟愿怀中依偎。
迟愿为狄雪倾理好衣衫的手缓缓停了下来。
她平生多与御野司同僚为伍,从未接触过这般柔弱的女子。此刻的狄雪倾在她眼中,就像一只被暴风雨淋湿羽翼的幼鸟。而她自己,就是片宽大而坚韧的芭蕉叶。
迟愿犹豫了。犹豫该不该为这只小鸟遮挡片刻风暴,犹豫要不要把狄雪倾拥进怀中为她取暖。
“火!”茅屋外,顾西辞风尘仆仆抱着一大捆枯枝赶了回来。
当她推门进屋时,狄雪倾已经安然躺卧在木板床上。身下铺着竹青色的外袍,身上,盖着墨色嵌着金丝线的披风。而迟愿,则笔直端正的立身在床榻边。
“生火。”顾西辞利落的在房中把枯枝架成一小堆。
“我来吧。”迟愿随意拾了一束稻草,再次取出火折,走近前道:“狄阁主的伤已经包扎好了,给她涂了些御野司调制的金创药,伤口很快就会止血。”
顾西辞去到狄雪倾身边,仔细看了看狄雪倾的气色。确定狄雪倾伤势有所缓和,才向迟愿拱手道:“多谢。”
“举手之劳。”迟愿埋着眼眸,专心生火。
很快,茅屋里亮起了温和的火光。融融暖意随之而来,缓缓氤氲了干冷的空气。
顾西辞就坐在狄雪倾的床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狄雪倾的神情变化。迟愿则守在火堆旁,透过跃动的火光默默看着那两个人。
夜,更深,也更安静了。
茅屋里只有枯枝燃烧时偶尔爆出的细微声响。茅屋外的天地间,便只有轻如鹅毛满天纷飞的雪。
“顾女侠。”须臾,迟愿轻声唤醒顾西辞的注意。
“何事。”顾西辞的回应依然简单,但语气却比那日在霁月别院前舒和许多。
“你既拜在辞花坞门下,为何随在狄阁主左右行走江湖?”迟愿随口问着,听不出丝毫酝酿过的痕迹。
但这问题却又那般犀利,单刀直入得令人无法回避。倘若是旁人,定会被迟愿的官家身份震慑,细细把个中缘由说个清楚。
偏偏顾西辞不喜多言,只道:“有恩。”
迟愿微微展露笑意,对顾西辞的知恩图报予以赞许。她也不再追问,随意又道:“你随狄阁主行走江湖,可知她有何名号称谓?”
顾西辞道:“知道。”
迟愿眼眸中映衬着跃动的火光,不疾不徐问道:“是什么。”
顾西辞目光不离狄雪倾,冷淡道:“问她。”
迟愿又笑了一下。这次,便是笑顾西辞太过谨慎知而不言了。
两人再次无声相对,任凭夜色随火光缓缓流逝。
忽然,迟愿只觉屋外风声有变似有异情。她立刻握紧棠刀倏然起身,茅屋纸窗几乎同时轰然破碎,被一道漆黑身影破窗而入直接闯了进来。
“谁!”顾西辞厉声询问,已经冲上去和来人兵刃相见打在一起。
来人身形健硕,是个男子。他穿着一身黑色夜行服也蒙着面,只露出两只冷静且无情的眼睛。
男子进入房间后,立刻借着火光判定迟愿和顾西辞不是目标,招招剑剑皆指向昏沉在床的狄雪倾。
银冷飞白?
迟愿心神一振。直到临近窗前她才察觉这男子的声息,想来此人定是内力高深的武学高手。再看他的架势,俨然是来取狄雪倾性命的。迟愿立刻把他和狄雪倾收到的六角雪花联系在一起。
果然,即使有落月晓星之称,顾西辞亦不是来人对手。那男子踢开顾西辞,一剑刺向狄雪倾。
迟愿怎会放任送上门来的嫌犯行凶,毕竟她一路从正云台随行狄雪倾至此,为的就是等候银冷飞白现身。
迟愿即刻拔刀出鞘也刺向狄雪倾,两刃剧烈相交的瞬间,竟生生硌出几点火星来。




大雪满凉州番外篇 风雪客栈夜行镖

迟愿拿起棠刀倏然起身,吓得小二连退几步。
小二生怕这些舞刀弄剑的侠客们一言不合就在店里打砸武斗,紧张道:“只是一个卤鸭腿,小店赠给客官也行,客官千万别因此小事动怒。”
迟愿拿出四十文铜钱按在桌上,然后走到狄雪倾的桌边坐下。
“大人。”顾西辞目光严谨打量迟愿。
狄雪倾却是笑吟吟看着迟愿。
迟愿道:“狄阁主请人吃鸭腿,怎么却不付钱。”
狄雪倾用手帕轻拭唇边,反诘道:“提司大人也说过告辞,不是也还没走。”
迟愿扬眉道:“茅屋外只有狄阁主一人说过告辞,迟某并未应下。”
未料迟愿也会和她玩文字游戏,狄雪倾饶有兴致道:“所以迟提司不离不弃,是想一路陪雪倾回到凉州么?”
迟愿机敏道:“狄阁主出正云台即一路北上,走的可不是回凉州的路。”
狄雪倾轻声笑了笑,弯起眉眼道:“那提司大人步步相伴是想护雪倾周全,还是只想利用我抓捕银冷飞白杀手?”
迟愿正色道:“自是缉拿银冷飞白为先。”
“为先?”狄雪倾目中光彩流露,盯着迟愿的眼睛看。
迟愿没有回应,也没有移开视线。
狄雪倾轻叹口气,惋惜道:“看来大人是要跟足雪倾三日才会罢休了。”
“至少三日。”迟愿细细品读狄雪倾的目光。
狄雪倾提醒道:“大人可曾想过,你是霞移七境的武林高手,天箓太武榜上排名第九的麒麟人物。你这样接连数日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任谁是那银冷飞白也不会轻易现身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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