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云浣
作者:刺儿头已变老的小说
霓云浣
霓云浣 前序
太熙元年,五月十六日,夜。
深夜的洛阳城,仍然笼罩在初夏的炎炎氲氤中。皇宫内灯火高照,摇曳的烛火里,一张张太监、宫女匆匆掠过的神情里,透露着哀怨与慌张。
含章宫外,一个衣着华丽、双眉紧蹙、神情紧张的女人正焦虑地徘徊着,细步微乱。脚下的凤头丝锦履在青石板上叩出杂乱无章的声响。她就是当今皇上司马炎的皇后杨芷,即当朝重臣杨骏之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有两个时辰,含章宫殿门发出了轻微而又悠长的嘎吱声,一个面色忧郁的小太监蹑手蹑脚走了出来。杨芷急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也顾不得失仪,焦虑地问道:“皇上病情如何?”
小太监忙低着头,跪下回道:“回皇后娘娘,太医们正在全力医治。”
杨芷攥了攥手指,抬眼朝大殿看去。此时,她很想进去看看,她想第一时间知道皇上的病情,可刚一抬步,没到含章宫门前,却停了下来。几日前她与她父亲杨骏趁着皇上病危,曾逼迫皇上答应让她父亲单独辅政一事,让她着实没脸见圣。可当今太子司马衷并非是她的血脉,她不想杨家的荣华富贵因为皇帝的驾崩而烟消云散,她从骨子里希望皇上这一次只是小恙,太医们治疗后就会康复。
杨芷看向小太监,缓下一口气,双手将之虚扶而起,以近乎于哀求地口气道:“你再进去留意着皇上的病情,有什么立刻向本宫禀报。”沉吟少许又道:“还有,让杜太医出来,说本宫召见。”
“是。”小太监转身进去。不久,杜太医出来,见到皇后杨芷,便要行跪拜之礼。
杨芷急忙拦住,道:“杜太医,不必多礼,本宫找你就是想确认一下皇上的病情。”
杜太医面色有些难堪,现难以启齿状。杨芷回顾四下,道:“杜太医,但说不妨。你尽管如实回答,今下无论你说什么,本宫赦你无罪。”
杜太医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道:“回皇后娘娘,怕是皇上挺不过今晚了。”垂了垂首又道:“臣与陈太医、张太医等多方会诊,都一致认为,皇上心脉衰竭,已是油尽灯枯之躯。”
杨芷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会这样?杜太医,今年开春之际,皇上还参加过祭天庆典和狩猎活动,依旧生龙活虎,短短时间怎会如此?”
杜太医娓娓道来:“回皇后娘娘,皇上登基之初,每日勤勉政事,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已是将元气耗泄大半,近些年又……又过分沉溺于女色,致使残存一息的元气彻底失衡殆尽。”
杨芷闻言,已是一脸黯然之色,但依然不愿放弃:“还有没有其他的良方?
杜太医耷拉着的脑袋使劲摇了摇,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含章宫爆发出小太监带有哭腔的声调,直至响彻云霄:“皇上驾崩了……!”
与此同时,洛阳城卫将军杨济府邸,此时也是灯火通明,仆妇下人们正手忙脚乱地在府邸穿梭,此时府邸一间灯火最亮的房间里,传出了女人阵阵痛苦地呻吟声,时而尖锐时而虚弱不堪。
卫将军杨济和他时任尚书令的哥哥杨珧正坐在府邸院落的凉亭里喝茶。
杨济面色紧张,女人的每一声呻吟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握着他的心脏,杨珧却神态自若,不禁打起了杨济的诨:“我说三弟,你好歹也是两子一女的父亲了,如今怎么了?竟对这个孩子如此焦虑?”
杨济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觉二夫人生的这个子嗣,让我的心里就怪怪的。”
杨珧却不以为然道:“三弟,你太紧张了。”虚空挥了挥,又道:“现如今大哥大权在握,侄女又是当朝皇后,我们杨家如今要什么有什么!有何可担心的。”
尽管杨珧一个劲打诨插科让杨济放宽心态,可杨济眉宇间依然愁云密布。
杨济也是无奈地说道:“那是自然。”
突然,一声婴儿哭啼响彻云霄,负责接生的女佣们纷纷向杨济道喜,是个千金。杨济本人也看得开,毕竟自己已有两子,而且杨家如今得势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大哥杨骏的女儿功劳,所以没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杨济和杨珧也得到了皇上驾崩的消息,杨济的脸色面带愤怒,有些忿忿地说道:“我说我为什么内心如此不安,合计这丫头的生辰和皇上的驾崩都是在同一时辰之内,看来绝非祥兆。”
杨珧脸上嬉笑全无,喃喃道:“看来我得明日就把这个葛先生找来。”
次日清晨,杨济府邸的大门传来一阵叩门声,门房下人打开了大门,探出个脑袋,看到了一个身着白长衫的人,微风轻拂,宽大的敞袖轻微摇曳,身材很高,在长衫的映衬下显得修长,肌肤白皙,样貌英俊,乌黑的发须间流露出仙骨气概。
下人轻声询问:“先生是……?”
来者也是很彬彬有礼:“在下是葛玉玑,受杨珧大人嘱托,得知昨晚府上喜得子嗣,特前来为子嗣占卜测命。”
葛玉玑的大名在洛阳城那可是家喻户晓,下人一听是葛玉玑,忙拉开大门并向葛玉玑做了邀请姿势:“原来是葛先生啊!您随我来就是。”
走了几步,葛玉玑停了下来,面色凝重地问道:“请问府上可是喜得一千金?”
下人面露惊讶:“葛先生真是料事如神,还真的是。”
葛玉玑接着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昨晚戌时三刻降临。”
下人点了点头:“是的,没错。”
葛玉玑停顿了一下,脸色舒缓许多,笑着说道:“劳烦带路吧!”
此时杨济早已去了宫中并不在府上,迎接葛玉玑的是杨济的正室卫夫人,卫夫人虽已中年,可大家闺秀的气质仍不失分毫,举止端庄得体。见到葛玉玑时,卫夫人很客气地说道:“葛先生能光临敝府,甚是荣幸。只是老爷已去宫中,就由我代老爷接见葛先生。”
葛玉玑也是向卫夫人行礼道:“夫人有礼了。”
卫夫人接着说道:“葛先生,想必应该知道府上喜得千金一事的事情了吧!?”
葛玉玑心领神会地一笑,他深知卫夫人这是在试探自己的水平。“是的,”轻抬袖袍,微微笑言:“敝人已知晓,而且还知晓生辰是昨日戌时三刻。”
卫夫人面露惊讶之色:“葛先生真是料事如神,果真是那个时辰所生。”
葛玉玑很恭敬地再向卫夫人作揖,接着说道:“夫人,把孩子抱出来吧!”
卫夫人这才缓过神,吩咐道:“按葛先生的话办。”
过了晌许,丫鬟抱着一个红绸包裹的婴孩缓缓走了出来,婴儿发出了娇嫩的呓语声。
葛玉玑起身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白皙的肌肤若隐一丝粉红,甚是晶莹剔透。葛玉玑道:“不知令千金取名没有?如若有名,那敝人就以孩子的名字占卜测命。”
卫夫人道:“孩儿已有名,唤做浣萝。”
“浣萝?”葛玉玑所有所思地念叨,接着走到厅堂放置的文案前,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了个浣字,笔墨浑厚,力透纸背,颇有仙风道骨气概。
葛玉玑环视了一下厅堂,卫夫人立刻明白葛玉玑的意思,吩咐身边丫鬟佣人悉数退下。
葛玉玑看着纸上的浣字,言道:“夫人请看,这个浣字,左边是水,寓意着这个姑娘与水有缘,如果敝人没猜错的话,浣萝的生母绝非中原本土人氏,按方位来讲应该是北地人氏。”
卫夫人回道:“是的。浣萝生母乃鲜卑人氏,是老爷两年前征讨北地鲜卑族叛乱时,俘获的叛乱首领之女。因鲜卑女肤白貌美,浩齿明眸,老爷就将此女纳为侧室。”
葛玉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按五行来讲,令千金生于戌时,戌为土,土克水,寓意着贵府尊贵的生活,不仅不会给令千金带来优渥的生活,极有可能会给令千金带来祸端。其次,令千金的生辰与当今皇上驾崩处于同一时刻。”话刚说到这里,卫夫人打断了葛玉玑的话,一脸恐惧担忧之色:“葛先生,您等等。您无论怎样评价孩子的命运,我都不会计较的,可这大逆不道的话,我劝先生趁早收回。”
葛玉玑却是微微一笑:“夫人,不必多虑。鄙人一直有夜观星象的习惯,去年入秋时分,帝星辉芒时隐时晦,鄙人就已料到当今圣上龙体已有欠恙。昨日戌时时分,帝星突然陨落,鄙人就已知道当今圣上已然驾鹤归西。这没什么好意外的,您可知道贵府老爷杨将军为何昨晚匆匆离开府上,赶往宫中?”
卫夫人心里不由佩服葛玉玑的神算水平,连老爷昨晚离开府上的事情都知晓,而且老爷也是接到通报后,面色焦虑,什么话都没说,急匆匆地就离开府邸。果然是洛阳城第一神人。
葛玉玑接着说道:“浣萝这姑娘因性属水,按理来说长大之后必将是一个美若天仙,柔情似水的大家闺秀,只可惜家族的荣耀却不能为她带来福祉。夫人,请看,浣字中间部分,上为十,下为十,中间一个日字,这里有如下寓意,一则,十代表十字街道,也有不能左右命运之意,人生路上容易蹉跎彷徨;更何况还是两个十。二则,十也代表她的年岁,第一个十年,她会迎来她人生的第一个转折,迎着日字,代表会向好的方向走,第二个十年再次迎来一个转折,背着日字,代表会向不好的方向走,两个转折经历之后,夫人请看,什么都带不来,什么都带不走,只有孤零零一个人。而右下方的干字,寓意如下:一,经历两次的转折或许人已憔悴干枯,万念俱灰;二,干,两横一竖,结合刚才丫鬟抱出来的样子,丫鬟为竖,姑娘为横,为十,寓意着她未来会有一个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会作为她的依靠,就犹如抱着她的丫鬟是如今的她的依靠,再加一横,极有可能是她的孩子或者做她当依靠的人与她依靠的人相依为命。恐怕到那时,令府千金已近而立之年,因为又蕴含了一个十。”
卫夫人听了之后,感慨道:“真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命运如此多舛,先生,可有化解之策?”
葛玉玑话锋一转,脸上神情严肃许多,捻着胡须道:“夫人,孩子本无错,错就错在大人。鄙人之所以说,杨家的繁荣并不能给这个天性善良的孩子带来福祉,就是因为,祸端早已经在杨家埋下。”
卫夫人大惊道:“杨家如今名声显赫,祸从何来?”
葛玉玑压低了声调,神情仍很严肃道:“夫人,话既已至此,鄙人就实不相瞒,鄙人一向敬重杨珧杨济二位大人的品德,但是,夫人大伯杨骏杨大人和身在宫中杨皇后,已经开始将祸端埋下。鄙人虽在民间,却对宫中事物了若指掌,鄙人没猜错的话,皇上弥留之际,曾指定汝南王司马亮与贵府大伯共同辅佐太子登基,但是贵府大伯却横加阻挠,一心想独揽大权,这是祸一;当今太子虽说痴傻,可太子妃贾南风绝非池中之物,等闲之辈。贵府大伯的大权独揽,必将引起太子妃的不满,这是祸二;贵府大伯生性懦弱,野心却不小,外强中干,即便是太子妃不出手,在那个尔虞我诈的朝廷里,如若不急流勇退,也会身败名裂,这是祸三。夫人,务必将鄙人的话转达给杨珧杨济大人,让二位大人时刻提醒杨骏杨大人,要引以为戒。那鄙人就此告辞!”
卫夫人喏喏地点了点头:“谢谢葛先生的忠言,我会如实转达给老爷的。”
说完,葛玉玑向卫夫人作揖行礼,离开了杨府。
霓云浣 第一章
皇帝驾崩的消息,很快在宫中迅速传开。一时间王公贵族们为皇帝葬礼及相关事宜已是忙得不可开交。所有人的命运从这一刻起,犹如被激起涟漪的池塘,又如随波无着的浮萍,瞬间变得跌宕起伏开来。
丑时二刻,喧嚣的皇宫暂时归于沉寂,炽亮的灯火也开始有些摇曳不定。再看东宫的灯火依旧通明不息,此时此刻,东宫太子妃,这未来的皇后贾南风,却毫无睡意。烛光跳动的节奏毫无规律,忽高忽低的火焰将她的身形打在帐上,形容若隐若现,贾南风半张脸掩在阴影中,面容更加阴沉,一抹阴晴不定之色好似要将时空撕碎一般。
此刻,一段往事在她心中涌起:先帝去世之前的托孤之举。她很想从记忆中这些零碎的片段里找到一些什么,可却又让她觉得现在该做点什么才对。
慢慢地,她寡淡凉薄的唇角斜斜地扯出一丝邪魅的笑来,紧绷着的面容也渐渐舒展开,变成了一个甚是满意又诡魅般的笑容。
贾南风猛一挥袖,在东宫大厅唤了一声:萧无痕。
声音在大厅里跳过烛火,回荡着,释放出一股寒凉,又在光影黑暗的角落里生生地裂开,余音未落,一个阴柔的身影已落于眼前。
“皇后娘娘,”身影发出声音,恭敬却不失冷峻,“需要什么事情要贱奴做的吗?”萧无痕语气平平地说道。
贾南风看着萧无痕那张俊美阴柔的面容,伸出手指,爱抚地在他脸上划过,阴狠的眼神也变得温润起来,她径直走上前,略一侧身,依偎在萧无痕的肩上,朱红的双唇微微翘起,在萧无痕的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双眼微微一眯,也不看萧无痕的表情,贾南风狂放地大笑来。
对于贾南风的挑逗,萧无痕一脸的平静。他早就知道,太子痴傻不谙男女之事,一直未与贾南风有肌肤之亲,贾南风虽然生的样貌丑陋,可也正值青春年华,内心深处的寂寞难耐,时时刻刻撩拨着她那颗躁动不安的灵魂,也早已暗中从民间搜集俊美的青年男子到宫中做她的侍宠,而萧无痕,无疑是她最宠爱的。
狂笑过后,贾南风的神情瞬间冷峻,刚才还含情脉脉的双眸迸射出一道寒冷的光芒,犹如两把剑芒紧紧地钉在萧无痕的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萧无痕,本宫让你来,就是心中有一个疑惑,需要你来帮本宫解答解答。”
萧无痕阴柔的脸上依然波澜不惊,很恭维地说道:“娘娘尽管吩咐。”
贾南风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萧无痕:“本宫一直不解,先皇驾崩之前,曾留有遗诏,让杨骏和汝南王司马亮共同辅政。但是杨骏却勾结杨太后将遗诏占为己有,而且还伪造一份遗诏,你说他这是不是密谋造反?”
萧无痕立在贾南风面前一动不动,没有言语。
贾南风继续说道:“本宫绝不允许杨骏的阴谋得逞。”贾南风将刚才的狠厉稍稍收起几分,对萧无痕说到:“在这宫中,本宫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所以本宫要给你一项很重要的任务。”
萧无痕道:“娘娘尽管吩咐。”声音仍是很平静。
贾南风道:“今晚你就秘密出宫,赶往许昌汝南王那里,带上本宫亲笔信,到了许昌就把本宫亲笔信交到汝南王手里,汝南王看了自然会知晓,到了许昌你要随时听候本宫的指令,另外也要听从汝南王的安排。”
萧无痕恭敬地向贾南风行下跪拜之礼:“是!”
望着萧无痕离去的背影,贾南风内心百感交集。三年前,萧无痕从千里迢迢的江南水乡初入宫中,来到这繁华的洛阳城。贾南风第一眼见到萧无痕时,就立刻被这个比女人还美的男子深深吸引,慢慢地相处,她发现萧无痕就像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仙人,和其余男宠媚俗的谄媚争宠相比,萧无痕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故意表现自己,其余男宠在费劲心机思考如何在贾南风面前得到恩宠排挤对方的时候,萧无痕却是安安静静地写赋弹琴,划舟赏花,而正是这样的萧无痕,越是让贾南风甚是欢喜。
萧无痕入宫的两年后,贾南风终于如愿地与萧无痕第一次有了鱼水之欢,之前有过几次机会,但均被萧无痕以各种理由、各种方式拒绝,恰恰是这种欲拒还迎的姿态更加激起贾南风的征服欲望。
那一夜,萧无痕极尽柔情,轻薄的衣衫斜搭在萧无痕的肩膀,皎洁的月光脉脉地洒抹在萧无痕矫健的胸膛上,而正是那一夜,贾南风终于褪下她所有的坚强与平日厚厚的伪装,只想做他笛中的音律,穿梭于他的唇齿之间,只想做他弦上的曲谱,绕缠于他的双指之间,那时那刻,贾南风才真正地露出了她女人柔弱的一面,柔软的腰肢紧紧第缠绕着萧无痕的身躯,恨不能化作一汪水,融进他的骨头里。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萧无痕的胸膛,指尖在萧无痕的肌肤上有一下无一下地滑动着,声音若有若无地轻颤着,言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萧无痕将衣衫提起,长臂一揽,媚眼低垂,道:“娘娘,贱奴今日新作一赋,读给娘娘听,可好?”贾南风点了点头,说:“甚好。”
她说好。她知道,别说是一首诗,就是他要世间最贵重的东西,她都会为他寻来。
萧无痕朗朗地吟唱道:“孤裘独拥睡思浓,半盏清酒半盏风,翠翡环臂无放处。西复东,常无从,萝苑丹蔻惘无踪依然帐暖枕焦桐。”
贾南风毕竟是贾充之女,也是名门之秀,也曾饱读过一些书籍,待萧无痕吟唱完之后,她突然感觉,那便是自己一直想要的情感,嘴里默默地吟到:“好一个萝苑丹蔻惘无踪,依然帐暖枕焦桐。”说罢,竟有一滴热泪悄然滑出了眼眶。是萧无痕唤醒了她埋藏心中已久的那份爱,那份不敢面对的情感,每天经历着那么多的波谲云诡,甚至是谁先动情谁就面临死亡的尔虞我诈,可恰恰在此时,只有萧无痕能给她的心里带来慰藉和宁静,她爱上了萧无痕,无可遏制的情感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萧无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贾南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失落,身子瘫软地坐在地上,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
而此时,在洛阳的另一处地方,也是灯火通明,那是卫将军杨济的府邸,一来刚出生的浣萝不肯吃奶急坏了府上上上下下的人,二来也是卫夫人把葛玉玑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达给了杨济。
杨济有些不信:“不过就是危言耸听罢了,夫人你也当真?”
卫夫人说道:“如果是一般算命先生,我还真得不信,可是这个葛先生是全洛阳城第一神人,甚至连你昨夜赶往宫中的事都一一知晓,就像是在你身边看到了一般,也由不得我不信。”
杨济笑到:“我还是不信这些江湖人士的话,如今杨家声名显赫,很明显就是嫌我们银两给的不够,以后家里不要再带进来这些江湖术士为好。”
卫夫人正了正衣襟,面带愁容,依然坚持说道:“老爷,可大哥的事情都被他一一说中,我觉得这个葛先生是在好心提醒我们。”
杨济突然有些不耐烦,正色言道:“好了,这都是子虚乌有之事,以后莫要再讨论。”
卫夫人突然站了起来,有些悲怆地说道:“老爷,我嫁给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半个不字,可是老爷,您可别忘了,卫瓘可是我的家伯,我虽不过问朝中之事,但是朝中之事却也有所耳闻,大哥和太后联合起来逼先帝立诏一事,绝非空穴来风,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希望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杨济顿时语塞,他看向卫夫人,眼神里带着些许愧疚,道:“那夫人说该如何?”
卫夫人说道:“浣萝出世,明日大哥和二哥就回到府上道喜,你只需要和二哥一起当面跟大哥对质即可。”
杨济琢磨了一下,点点头道:“好。”
就在此时,有仆人慌慌张张地来到杨济和卫夫人面前道:“老爷,夫人。孩子依旧不肯吃奶。”
卫夫人一脸担忧:“这已经是请来的第六个奶妈了,孩子再这样,恐怕也养不活了。”
杨济莫名地些烦躁:“真是烦死了,这些人真是没用,连个孩子也照看不好,不吃再去请。”
卫夫人安抚似地拍拍杨济的手掌,继续询问道:“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管家急忙回道:“一直在啼哭中。”又说道:“请来的六个奶妈奶水都是相当充足,可小姐就是不肯进食。”
卫夫人想了想,吩咐道:“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你现在去找个郎中,马上到府上来。”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仆人急匆匆地赶来,一脸慌张地禀到:“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二夫人……二夫人怕是不行了。”
卫夫人一脸惊骇,连忙吩咐道:“马上快去找郎中。”一边说着一边疾步向二夫人房间走去。
杨济也想过去看看,卫夫人阻拦道:“老爷留步,二夫人刚刚生产,您就别过去了。”
直至进入房间,卫夫人一眼便看到二夫人苍白的面色,血气全无,身上似乎也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死亡气息。只见二夫人胸腹微弱地起伏着,有一口没一口地换着气,一旁的奶妈抱着襁褓中哭泣的浣萝已是手忙脚乱,一头汗水。
她走到二夫人面前,轻声唤道:“妹妹。”一颗泪已涌出眼眶。
二夫人缓缓地睁开眼睛,迷离的眼神看着卫夫人,嘴唇动了半天,才吐出了一声:“姐姐来了。”目光幽幽落在奶妈怀中抱着的浣萝。
卫夫人心领神会,从奶妈手中抱过浣萝,对二夫人说:“妹妹,姐姐明白你的心思。”拭了一下眼角道:“浣萝以后就是我的孩子,我会一直看到她出闱的那一天,风风光光地给她许配一个好人家。”说着说着,眼泪已似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了满脸。接着又轻声说道:“妹妹,这孩子长得随了你,长大之后一定是一个和你一样的大美人,说出来你别见笑,当我见这孩子第一眼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涌现出一些异样的感觉,我会想像她抓周的样子,我会担心她被姐姐哥哥们欺负,我会担心她出去游玩迷了路,我甚至都怕我与老爷一心为她择夫却不和她心意。真的,我生修儿、定儿和湘萝的时候都没这么想过,也许这就是命,浣萝真的是我们杨家的孩子。”正说到这里,怀中的浣萝停止了哭泣,清澈的双眼盯着卫夫人,像是在认真倾听着卫夫人的一字一句。
卫夫人看着浣萝,悲从心起,道:“妹妹,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连浣萝这孩子都明白我说的话了。”说完又把浣萝转交给奶妈,奶妈释然,于是宽衣解带,将饱满的**送到孩子嘴边,浣萝的小嘴抿了抿,终于在奶妈丰满充盈的**上吮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