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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之红篆春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朱颜1999
一顿热闹的饭后,众人坐着吃茶,依博尔见皇帝多次提到淋浆糕,便详细讲了做法:将江米面搅拌均匀且比较稀松状后,舀在布袋中,使淋成的汁滴在放在下面的溶器里,淋好后上笼屉蒸熟,然后切成方块或棱形块,可单吃或蘸蜂蜜与糖。
皇帝微笑着点点头,道:容音最喜欢江米面年糕,以前明玉做的最好。众人皆沉默不语。依博尔笑道:皇上,那嘉佳姐姐做的这糕,您觉得怎么样?她无旨不得入宫,所以今天没来。皇帝点点头,道:好!依博尔便道:那教姐姐常年做,放在先皇后娘娘的供桌上,比年糕轻趁些,您意下如何?
皇帝眼睛一亮,高兴道:好!就这么办!众人立刻觉得气氛轻松起来。容妃笑道:皇上最喜欢的金丝糕,你们也常做了送进来。永琪和依博尔忙道:是。容妃又问其他二人喜欢什么,庆妃说是萨其马,福康安说是馓子,依博尔便说会一并常送来。容妃便笑看着她道:你可不要累着了,太后还指着抱重孙子呢!说着看了皇帝一眼。依博尔见她在众人面前说,脸立刻红了,永琪握住她的手,庆妃也笑起来。
皇帝赐了依博尔一个先帝御制的沿洗,褒奖她的手艺和心意,又叫她带两件赏赐回去给五福晋和胡嘉佳。沿洗通体施粉青釉,呈色均匀,口沿、内腹及外壁皆以模印装饰夔凤纹。这是先帝提出的“内庭恭造之式”,反复强调“精细”、“文雅”,甚至亲自关心到每一件器物具体的样式颜色。这沿洗体现出浓郁的慕古之情,但相较南宋官窑之作,比如傅恒定制的神农像,少一分清冽,多一分严谨。
依博尔和永琪二人跪下谢恩。皇帝拿眼示意李玉。李玉便笑道:五阿哥和格格平身,皇上叫起。
二人起来后,容妃又吩咐依博尔下次进来给自己和令贵妃整席等。永琪和福康安说了好一阵,走的时候,永琪对容妃庆妃说福康安又长大好些了,二人皆十分欢喜。
众人散后,皇帝和容妃歪在榻上。明窗之下,容妃解开头发,皇帝便上手抚摩。容妃见他专注闲适的样子,便道:皇上,今儿高兴吧?皇帝“嗯”了一声,说道:难怪永琪喜欢观保家的姑娘,之前她给你画的画也好,你挂了吗?容妃笑道:嗯,挂我东屋里了,是孩子们的孝心,当然要挂。这姑娘是您给永琪挑的,挑的好。珍馐吃腻了,皇额娘喜欢这样的家常菜,只可惜沉璧不会做饭。
皇帝心不在焉地道:谁要你做饭!不准你去厨房沾染油烟,你现在头发上就有烟火气。容妃知他讲究挑剔,一笑说道:您多久没见皇额娘了?每次沉璧去,皇额娘都不问,可沉璧知道,她心里有多记挂您。
皇帝沉默不语。容妃伸双手攀住他的脖子,皇帝将她仰面放倒,她捧着皇帝的脸道:皇上,您就为了让臣妾心里好过些,去见见皇额娘好不好?皇帝不答,埋头下去在她肩颈里,她于是又推了推皇帝,皇帝饬眼困倦,含糊地道:好。容妃拉过被子来,两人小憩了一觉,皇帝便要容妃去洗头,她于是拉着皇帝一起进了浴室。
皇帝歇了一日,傅恒也告了假,带璎珞住去了东城郊外的别院。那年从伊犁回来后,因傅恒在信里提到,容音和他出游在农家喝热汤面,璎珞便教置了这一处庄园,屋宇共三进院子,雇佣了一对农家老夫妻在园子里种菜养鸡养鱼,并几个小厮负责打扫和跑腿儿等。这里人都不知道夫妇俩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们姓庄,叫他们俩少爷和奶奶。夫妇俩有闲暇的时候会来住,只是这样的时候不多,除了傅恒的公务,还要带孩子一家子一起出门。
此时天气还冷,璎珞却偏要坐在院子里的树皮秋千上,要傅恒推他。然后念道:“桃杏依稀香暗渡。谁在秋千,笑里低低语。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傅恒便笑:桃杏没看见,天寒地冻是真的。荡了两下,便拥她进屋。
中午,老夫妻两烹了腌腊美味和池里两条鲜鱼给他们,二人坐在窗边的桌子上,用带来的银烧蓝暖酒壶烫了热酒,吃得大快朵颐。这壶是那年在塞外科尔沁的集市买的,由内壶和外套组成。外套六棱柱形,六角下各有一足,内壶为圆柱形。外套六面分别錾刻梅、兰、竹、菊纹样,并施烧蓝珐琅彩,简单生动,色彩艳丽,让人一见便生喜爱之心。
但璎珞觉得用水烫酒还不够,去厨房里掇了一个小小火炉,加上炭,将内胆取出架上,开了窗,迎着风,一霎时把酒烫得翻滚起来。才关了窗,倒出酒来,站起来,双手奉给傅恒,恭恭敬敬地道:便把热酒斟上一觞,送与傅恒大人!傅恒笑着接过,道:多谢夫人!然后一仰而尽。璎珞接过酒杯,斟下一杯,再站起来,双手奉给傅恒,恭恭敬敬地道:这第二觞,奉上夫君大人!傅恒又笑着接过,眼觑着她,一仰而尽,知她乃是报念当年“寒夜的火锅子”之情。
后来上床歇中觉,说起今日永琪二人进宫。傅恒一听便知淋浆糕是璎珞专门嘱咐的,璎珞笑道:依博尔和胡嘉佳又在皇上面前大大地露脸了!傅恒抱着她道:是不是你叫胡格格特别学好这一样,就是为了今日?
璎珞嗯了一声,道:过年时沉璧来府里那次,说皇上嫌姐姐供桌上的江米年糕总不是原来味道,多年都不上了,唉,因为明玉走了……我觉得煮年糕麻烦,听依博尔说胡嘉佳在学做饽饽,便叫胡嘉佳去看什么江米点心方便,她选了几样,我挑了淋浆糕,觉得和江米年糕类似,又教依博尔专门把做法告诉皇上,他定然会换此做供品的……
屋里地上烧着炭盆,引火柴枝的新鲜木屑味道还残留在空气里,罗帐低垂,“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漫眼而横波入鬓,梳低而半月临肩。隐约兰胸,菽发初匀,脂凝暗香。似罗罗翠叶,新垂桐子,盈盈紫药,乍擘莲房”。夫妇二人在房内温存了半日,再睡了好一觉,方才起身,上大桶热汤来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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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所录的几句白话是《从前有座灵剑山》歌词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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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本章的旁白很多,提前开始贴出,以下内容其实是第二节的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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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寄上谕,议片和军机处操作之一】自雍正开始,清代的重要政令,主要通过两种方式传达:一是君主在臣工奏摺上的朱批;一是另写的上谕。朱批是君主的亲笔,偏向口语化,内容较为简单,批答后交还上奏人执行。而上谕则部分是针对奏摺的长篇答复——朱批无法全写,故须另外拟旨;还有一部分则是宣布某项政令,而未必针对特定的奏摺。朱批在体裁不如上谕工整,内容也不如上谕翔实。不过,在奏摺兴起的初期,即康雍时代,君主往往青睐这种直接对话式的长篇朱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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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清朝中期之后,军机处的作用逐渐凸显,稍微繁难的意见,都由君主口授大意,交军机大臣、军机章京拟定,再由君主覆审后发出。军机大臣所拟撰的廷寄是根据朱批扩充,所以军机大臣和军机章京必须是饱学之士,纳亲自觉能力不够,他做军机之首时很多撰拟是由汪由敦代笔。军机处属于内廷,只负责处理给皇帝的奏折,属于密议。而翰林院和其他部门的拟撰是本章、圣旨包括邸报等,即公开的政府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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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侧重礼仪及外事的敕、诏、制、诰等文书,与日常政令相关的上谕可分为三类,都是由军机处拟定,有固定的格式,由张廷玉始创和完善。第一类是公开的“明发”,格式是“某年月日内阁奉上谕……”。第二类是寄送某个特定对象的 “廷寄”,格式是“军机大臣字寄某人,某年月日奉上谕……”,廷寄的承旨人是军机大臣,经军机大臣直接密寄相关责任人,该责任人一般身在外地。第三种叫做“交片”,对象是京中部院衙门,格式是“交某机构,军机大臣奉旨……”。交片是军机处行文的一种,但实则为军机处传达给京中部院的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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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朱批还是廷寄上谕,都是君主意志的体现:亲笔的朱批固不用说,由军机处草拟的明发、廷寄、交片上谕,其中提到的内阁、军机处都只是承旨单位,而授命者当属君主无疑。朱批和上谕都属于内廷机密文件,不得公开。军机章京受军机大臣领导,是辅官,地位和能力都远不及军机大臣,但做了大量的实际文字工作。有意思的是,选拔军机章京时一个重要标准是此人的书法,字写得好的人有优势,很多人对此不满,觉得杜绝了真正的才人之路。傅恒推荐的汪承霈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章京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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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机处这一模式被清朝的皇帝看作避免大权旁落的法宝,颇感自豪的优势制度。但事实上,皇帝的朱批很多是根据军机大臣的“议片”(短)/“议覆”(长),即内廷先对奏折作出处理意见,然后皇帝照搬或是改签。这类非正式“议片”/“议覆”只在内阁和皇帝之间流通。所以清朝的军机处和军机大臣制度从雍正后期开始,到乾隆朝早期完全成熟,事实上是国家的真正决策机构。皇帝所需要的是掌控内阁的便利和绝对权力,对政务细节,皇帝并不会经常改签,皇帝对军机十分倚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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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的朱批很多是他内心的真实流露,非常有意思。但自乾隆朝开始,朱批已经是一种制度化的套话,比如“览”,“知道了”,“该部议奏”,“另有旨”,“单并发”,“单留览”,“军机大臣议奏”等等,这种套话的背后就是军机处与皇帝的共识,皇帝不想专断,所以皇帝不会直接在朱批里表露他的想法。这和乾隆的性格有关系,他和其父雍正不同,厌烦具体的行政事务,所以军机处必须高效运作,将一切安排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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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折制度从康熙朝的密折发展而来,乾隆朝开始,各级官员都可以给皇帝上奏折,导致皇帝的案上奏折堆积如山,而实质的效果就是扩大和加强了军机处对朝政的影响。间接效果就是皇帝的心思被隐藏,大多数人不知道他到底想些什么,揣摩圣意更加困难。





延禧攻略之红篆春星 第四十章 沁官(二)
晚饭又教做热汤面,配菜正是好几个火锅子,一锅河鲜,一锅豆腐,一锅菜蔬。热汤下肚,只觉无比畅快。饭后,璎珞打开带来的剔红蕉叶纹六重葵口盒,将每盒平铺,排了满满一桌,都是自己在家做好的各色点心。
饭后,璎珞在灯下写了一首小诗,诗云:
是从前的你
相知难相忘
若续此生慰思量
是从前的我
踏遍烟霞为两相望
一朝一夕有你在身旁
傅恒看了,心生感慨,问她哪里看来的,她便说自己曾在一本《诗话偶集》的书里看到的,很喜欢,所以记着了。
接着,璎珞在灯下绣花,傅恒继续看折子,具“议片”,撰拟“廷寄上谕”,筹划东巡。每到皇帝准备巡游,军机处便繁忙无比,提早计划安排,精准计算携带的人员和资料,保证皇帝在巡幸中继续处理政务,还不增加载运负担,成为军机的首要任务。
夜里上床后,二人对卧,傅恒看着璎珞道:你真的已经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璎珞也看着他,懒懒地道:那都是少爷给璎珞的……接着把皇帝说的公私不分的话说了,咯咯直笑。傅恒摇摇头,道:他如今也觉得了,对我们,公和私,他确实难以分清。不过,这话,他只在你面前会说,他自己也烦恼,他经常申饬臣下,说他们公私不分。
璎珞又笑起来,道:皇上是人,又不是神,他这样再正常不过了,我没觉得有什么。我上次入宫,瞧他和沉璧可好的很。傅恒笑起来,道:他们俩是夫妻,和我们一样。书里道,‘至私者虽妻夫,而你知我知;则至公者,又夫妻也。’
璎珞感慨道:‘一朝一夕有你在身旁’,少爷,我夜里醒来的时候,看见身旁的你,真好。以前在长春宫,我看皇后娘娘总盼着皇上来,那时候我不懂,为谁风露立中宵?尤其是为皇上,何苦来呢。原来,和所爱的人,就是想朝朝暮暮,一生一世。傅恒看着她的眼睛,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道:生生世世。
璎珞欢喜地一笑,握紧了他的手。过了一会儿又道:其实你想错了,我觉得沉壁和皇上也是一对普通的恩爱夫妻,皇上在她面前,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和丈夫,可以随心所欲,这在宫里太难得了,所以皇上才那么喜欢她。但姐姐要是真知道皇上和沉璧这么好,会作如何想?傅恒道:姐姐不知道的好。璎珞又笑起来,问道:你为了姐姐介意沉璧?傅恒摇摇头道:皇上还可以对一个人说姐姐,多好,你不是说过,她就是皇上的那扇门,那个人。
他觉得,法蒂玛跟了皇帝很好,因为这两个人合适,也许她真的像璎珞说的那样,又像姐姐又像自己,所以她和皇帝在在都合适。皇帝虽然不是以貌取人,他自然是爱美貌,谁不爱呢?法蒂玛真是戳中他所有的心,法蒂玛也值得最好的一切。但璎珞说他们俩是普通夫妻,他实在不能赞同,那是女人的想法,不过有自己在,法蒂玛就能永远拿着圣宠。而姐姐,她适合和心爱的人来这自在农庄生活,这在皇帝更绝无可能。
夫妇俩不知道的是,皇帝不仅可以对着容妃说容音,还可以说璎珞,而且常常说。
璎珞又一次在天没亮时入宫。早膳过后,皇帝教容妃一起进里间并关上门,问她太后是怎么说的。璎珞知皇帝心怯,不敢一个人听,才要容妃作陪。待她说完,皇帝泪流满面,她和容妃都早已知悉,但于动情曲折处亦不免潸然泪下,皇帝也不疑有他。她和容妃使了一个眼色,自走出去带上了门。李玉守在殿外面,德胜便引着她去储秀宫见令贵妃。魏湄见她眼圈红红,似有悲伤之色,忙问,她只说是外面风沙迷了眼。
待她随小太监出了储秀宫,在宫中甬道上见到那拉氏的肩舆过来,想是来看魏湄,于是她低头行礼,只待她过去,便即前行。那拉氏见她神色有异,便叫肩舆停下,问道:纳兰夫人,是令贵妃有什么事吗?璎珞摇摇头,只福了一下,转身就走。那拉氏十分奇怪,后来问了魏湄,魏湄什么都不知道,只按璎珞的话说了,但那拉氏自是不信。
自去年魏湄协理宫务以来,那拉氏表面上和她也亲近起来,魏湄恭敬谨慎,绝不擅专,除了她受宠于皇帝接连生子这一条,那拉氏其实挺中意于她的听说听教。自她小月后,宫务撂下了,太后也早已远离禁宫,那拉氏对她的芥蒂更淡了些。和袁春望说,如今的后宫,自己,容妃和令贵妃三足鼎立,是一个稳妥的平衡,再难有新人能插进来了。所以她二人的关系比那拉氏和容妃还融洽,珍儿现在交好的不仅是彩云,还有细君。
而魏湄面上和气,心里和她自然并不亲近,同她对魏湄一样。李氏自是吩咐储秀宫上下把紧口,更密切注意魏湄饮食起居的安全。和魏湄亲近后,那拉氏见魏湄家常总戴着一个鲜红的玛瑙镯子,开始以为是皇帝赐的,后听说是太后的旧物,于是在心里冷笑。而魏湄常弹的“月露知音”自然也让她心里不痛快。所以她自己其实不怎么去储秀宫。
魏湄突然要纳兰氏入宫作伴,皇帝又允了,虽然那拉氏知道魏湄并不知道纳兰氏到底是谁,不免有所警觉,所以才常来她处走动,但问了魏湄几次,根本看不出有何不寻常之处,只知道在一起斗雀牌说闲话,璎珞又难得才进宫一次,珍儿也探问不出什么,她便渐渐丢淡了。那拉氏恢复全权理事后,袁春望并未复职敬事房总管,好在孙方基本不拂逆皇后的意思,太后又已被皇帝冷落,那拉氏便无所谓,珍儿常常为袁春望不平,但袁春望自己好像不怎么在意。
璎珞走后,皇帝抱着容妃痛哭,容妃一早便教李玉去军机宣布皇帝病了,要辍朝数日,自己一直搂着皇帝,柔声抚慰,不教任何人进来打扰。那拉氏派人来问,李玉只教德胜回说皇帝受风头疼,并无大碍,歇息歇息。那拉氏看这光景,便疑心皇帝这日是见了魏璎珞,心情不好,称病不出,在心里冷笑。这两人因自己那时的好计,永成陌路,看魏璎珞今日神色不属的模样,皇帝和傅恒的心病永远好不了,而容妃和魏湄两个都被蒙在鼓里。午后慎嫔来陪她时,她觉得心里爽快,话都多说了好些。晚上还去佛堂里看着三盏蜡烛,嘲笑一番。
皇帝痛哭了几场后,心里好受了些,容妃教人送了漱盂香巾进来,亲自伺候皇帝净面更衣,李玉悄悄问她究竟是何事,她只摆摆手,说晚些时候再告诉他。皇帝一直没说什么话,消沉了数日,便教开朝。又过了三日后的傍晚,带着李玉和容妃去了畅春园。
在凝春堂,太后扶着刘嬷嬷出来时,见皇帝一个人跪在自己座位面前,便举手叫刘嬷嬷退下,也不过去坐下,只在侧面的椅子里坐了,道:皇帝起来吧。皇帝于是转过来,还是跪在她面前。她一笑,问道:皇帝,许久不见,你这是做什么?皇帝叩头道:儿子跪谢皇额娘大恩。太后摇摇头道:养育之恩,皇帝已报了,我并无怨言,皇帝回去吧。皇帝并不起身,激动地说道:不,儿子今日来跪谢的是皇额娘成就儿子九五之尊君临天下的大恩。
太后这才吃了一惊,想了想,明白了,摇摇头道:是刘燕儿告诉你的?皇帝也大吃一惊,怎么,璎珞并没有问太后?!忙抬起头来。母子两个对视的瞬间,皇帝道:儿子明白了,刘嬷嬷告诉了璎珞,她和朕说要来问您,但她问的是刘嬷嬷,定是怕您伤心。太后于是点点头,长叹了口气,道:皇帝,往事我本不想再提,若你来问我,我才会说,她就是来问我,我也是不会说的。如今我就只剩一把老骨头了,皇帝要怎么处置我,请便吧。说着闭上了眼睛,缓缓拈手上的佛珠。
皇帝立刻膝行到她跟前,抱着她的双腿,哽咽道:皇额娘,都是儿子不好,儿子对不起您,儿子给您陪罪!说着痛哭流涕。太后被他摇晃,心里酸楚,也流下泪来。过了好一会儿,太后睁开眼睛,颤抖地伸出一只手去,放在皇帝头上,低声道:红卉终是死于我之手,你……皇帝哽咽道:儿子明白,当时出了那事,额娘迟早都会……太后叹了口气,道:先帝子嗣不充,我若不去他面前进言,算立了一功,我一个不得宠的格格,是得不到你的。
皇帝泪流不止。太后继续在说:那时,雍亲王嫡福晋之子早殇,年氏才生一女,李氏剩了一个儿子,宋格格二女均已殇,我只有一个多病的和安……唉,孩子,我对不起你额娘对不起你……我已没几年阳寿了,所以也不自戕谢罪了。今儿话既然说开了,你便好好地去吧,总算这件事过了这么多年重见天日,教皇帝你全明白了,我死也瞑目了。说着站起身来,打算转入内室去。
皇帝激动地抱着她,道:不不!璎珞说,额娘最后对来赐……的人口述遗言,说将弘历托付给您,请皇考务必同意,她才能安心地去,对吗?温嬷很多事都不知道。太后不答亦不看他,只道:红卉才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我自叹不如。皇帝眼泪簌簌而落,哽咽道:您原谅儿子,若没有您,怎么会有弘历的今日,您原谅儿子吧!太后也淌下泪来,想挣脱他但挣脱不开,加之心里激动,脑血上涌,晕倒在椅子上。
皇帝大吃一惊,叫道:皇额娘!皇额娘!刘嬷嬷立刻从内堂转了出来,她本是用药高手,忙道:皇上,让奴才来。说着给太后把脉,然后挑了醒药,放在太后鼻端。又叫两个宫女上来和自己一起扶太后,并叫另一个宫女去叫容妃和李玉来。
待众人将太后放倒在内室的床上,容妃给她盖上被子。皇帝和李玉刘嬷嬷都跪在床前。少倾,畅春园的值守太医到了,看过太后后,说老人急火攻心,内息不调,切不可惊动她刺激她,就让她静养,待她自己醒来。然后开了药方去煎药。
皇帝又开始流泪,容妃便给刘嬷嬷和李玉使眼色,二人于是退了出去。容妃走下来,将皇帝扶到榻上坐了,自己站着,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脊背。皇帝哽咽道:都是朕不好,让皇额娘伤心激动,若她有个好歹,朕可怎么办?容妃轻声道:皇上先不要着急,皇额娘不会有事,这一天她老人家定是早料到了。说着看看那边床上躺着的太后。
晚膳后,太后还是未醒,皇帝一直坐在床前,劝不走。于是这夜,皇帝和容妃便歇在了外间的坐榻上。第二日天还没亮,刘嬷嬷叫醒了二人,说太后醒了,已召太医瞧过,说无碍,太后有话要对皇帝说。皇帝立刻披上外衣,匆匆下地,趿(ta1)了鞋,便进内去看。只见太后半靠在床上,气色比昨日好了一些,心里安慰,跪在床边,道:皇额娘,请责罚儿子,但千万保重身子。
太后十分欣喜,道:皇帝,我都听刘燕儿说了,昨儿夜里辛苦你了,定是没睡好觉吧。皇帝忙道:皇额娘说哪里话,都是儿子的错,您没事就好。您身体不适,儿子本就应该侍奉在侧。太后微笑道:皇帝,你回宫吧,皇额娘啊,满意了,别为我耽误朝廷的正事儿,有空再来。
皇帝刚要说话,刘嬷嬷在一旁道:皇上,您就听太后的话,让老人家静养几日。奴才今早也给太后把过脉,没什么大碍,皇上放心。容妃梳洗穿戴好,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皇帝道:皇上,您就听皇额娘的吧,臣妾在这里替您侍奉皇额娘,您可以放心。皇帝于是点点头,又对太后道:皇额娘放宽心,保重,儿子过几日再来。说着又叩头,才和容妃一起出去了。太后看着他的背影,刘嬷嬷笑道:皇上是您养的,您就放心吧。
太后似笑非笑,看着她道:你什么时候告诉魏璎珞的?刘嬷嬷便把容妃去年来问自己的话说了,容妃说还是要魏璎珞来告诉皇帝,所以这事拖了这么久。太后一笑,道:怎么沉璧也知道了。刘嬷嬷道:容妃娘娘那么聪明的人,又是您的女儿,见您和皇上这样,自然是着急的,奴才也是着急。不过她倒是沉得住气,奴才瞧着,皇上一直不知道,到现在也不知道,只以为是魏璎珞问了奴才告诉他的。容妃娘娘真是像您年轻的时候。
太后叹了口气,道:唉,我这人,没什么好处,倒是沉得住气。刘嬷嬷笑道:瞧您说的,没有您,怎会有皇上的今天,我们大清国的今天!太后道:六阿哥出生后,先帝那样喜欢他,我的心都凉了,圣祖说接弘历入宫抚养,我才稍微安了点儿心,想着弘历将来就是做不上太子,先帝也不能小瞧小用了他。年氏走后,先帝还将六阿哥的名字弘晟改成富慧,我真是担忧的。刘嬷嬷笑道:这人都是命,六阿哥天不假年,可不是偏了我们。太后没言语,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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