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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之红篆春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朱颜1999
容妃道:今天谢谢你了,你下去领赏吧,今日之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否则你性命不保。妙妙吃了一惊,没想到宫里的娘娘这么快便来了,竟然和颜悦色,还向自己道谢,不免诧异,但容妃沙沙的语音不知怎的又让她心惊,忙跪下道:是是,多谢娘娘饶恕奴婢性命,奴婢绝不告诉任何人。颤抖着手拿了琴,由李玉带着出去了。
容妃取下头上的斗笠,叫德胜去外面守着,然后坐到皇帝身边,抱着他。皇帝已喝醉了,过了一会儿,他抱住容妃,压倒在案后的榻上,容妃并不挣扎,但他却没有动静,容妃便睁眼去瞧他,见他伏在自己身上,泪流满面。容妃叹了口气,坐起来,又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他,却不说话。她知道,皇帝还是清醒的。
过了好一会儿,李玉才回来,皇帝已睡着了。容妃还抱着他,示意李玉在凳子上坐了。李玉回道:娘娘放心,已好好赏了,那姑娘不敢乱说话的,而且她不过就是为万岁爷唱了几支歌,她什么都不知道。容妃点点头。李玉又道:娘娘,还是您想的好,专门在昨晚上告诉了万岁爷,今儿正好让他宣泄宣泄。这样大家放心。
原来皇帝早定了离开杭州前一天叫那歌妓妙妙来唱曲,要容妃作陪,容妃便和李玉商量,在头天晚上告诉了皇帝纳兰夫人再孕之事,说是南巡之初便知道了。皇帝当时听了没说什么,一切如常。今日来这雅座,容妃一来便没进来,而是单独要了一间屋,皇帝知道她不愿和歌妓一起,也不勉强她。
这妙妙姑娘,歌唱得好,长得端庄,却是个高级粉|头,自侍姿色,素日里结交的都是达官贵人,骨子里对男人极为淫|媚,更何况是对皇帝。白日光里,她才真正看清楚了皇帝,就不论尊贵之极的身份地位,微服也如此英俊有魄力,自是未成曲调先有情。开始弹唱的是白居易的《琵琶行》,那歌很长。唱完后,她问皇帝再唱什么,皇帝便说唱《雨霖铃》。唱《琵琶行》的时候,她一直向皇帝抛媚眼,微微扭动身子,皇帝也颇有兴致地受落,笑着瞧她。
但开始唱《雨霖铃》后,皇帝便再不看她,而是一杯一杯地喝酒,叫她一直唱这首,她十分诧异,只能照做,还是边弹唱边各种暗示蛊惑皇帝,皇帝终于喝醉了,后来见李玉也不见了,屋内无人,心下有数又大喜,觉得这是皇帝的意思,连门也不去锁,就肆无忌惮地去靠在皇帝身上。衣服才解开,容妃就带着李玉进来了,她无奈只好离开。
容妃听了李玉说的刚才皇帝的光景,不觉微笑了一下。李玉也笑道:这一路上多少女人想亲近万岁爷,皇上今天专门带着娘娘,就是给娘娘看的。原来李玉成日和皇帝一起,早将自南巡以来,外面各种女人想贴皇帝的事儿都一一告诉给了容妃。容妃看着熟睡的皇帝,笑道:他敢!李玉也笑道:还是娘娘想得开!要是那主子知道了,非和万岁爷闹崩了不可!可万岁爷是什么性子,越守越守不住!
容妃再想起刚才看见那歌妓挂在皇帝身上的光景,那葱绿色的薄薄肚兜,和下面的微颤颤,她以前从未见过这等女人,忽然明白了,为何一路之上,皇帝对自己极之情浓,想来是他日里不知见多少这样的,不觉脸红了。
这最后一天,傅恒还在处理安排各种公事,晚饭在浙江巡抚衙门吃的。因事情处理不完,所以这个晚饭是临时安排的。就他和浙江巡抚杨廷璋和他的师爷三个人,那师爷是傅恒叫他坐了一起吃,他只得告罪坐了,杨廷璋也不好说什么。吃到一半,进来好几个舞娘。
傅恒立刻看着杨廷璋,杨廷璋忙道:傅恒大人,您明天就离开杭州了,下官知道大人乃堂堂君子,不喜排场,皇上也有严旨,要各级官员好好修身,这几个只是来跳舞松泛松泛的,容下官略表心意,大人莫恼。傅恒于是点了点头。这种安排一路之上屡见不鲜,只要不出格,他一般就不说什么,免得让下面的人难堪。
璎珞得了信,说傅恒今晚不回来吃饭,倒也没在意。但饭吃完后,她忽然觉得心悸。珍珠忙扶她坐了,她心里怦怦直跳,过了一会儿,道:珍珠,我觉得傅恒有麻烦,你叫上他们几个,我们去巡抚衙门看看。珍珠吃了一惊。待她,小全子,扎提威和阿正拥着璎珞到了巡抚衙门的时候,门口的人拦着不让他们进,小全子道:这是忠勇公夫人,我们来找傅恒大人。
其中一个衙役见璎珞穿着朴素,未施脂粉,头上连钗饰都没有,不屑地道:冒牌货儿吧!哪里来的民妇,胆大包天,敢闯巡抚衙门!还敢冒充忠勇公夫人!扎提威二话不说,上去将他的手反扭住,其余的衙役吓了一跳,见扎提威如此身手,立刻让开,扎提威放脱了这个衙役,护着璎珞进去。璎珞扶着珍珠,手心里都是汗,珍珠心里十分害怕。小全子当先而行。
衙门里的人忽然见一行有男有女的陌生人直闯而入,都纷纷上来阻拦,扎提威和阿正打倒了一堆,强迫一人说出傅恒大人在何处。待他们到了后厅,只见傅恒和巡抚正坐着吃茶。傅恒见璎珞来了,吃了一惊,忙站起身迎上来,扶住她,低声道:怎么啦?出了什么事?璎珞怦怦直跳的心这才略略安定,但觉腹中一痛,晕倒在他怀里。
傅恒大惊,立刻对杨廷璋道:杨大人,快去叫大夫来看内子!身后众人也惊呼一声。杨廷璋吓了一跳,他刚见璎珞衣着随便,傅恒又大为紧张恁地亲热,和在公堂上判若两人,还以为是傅恒在杭州找的相好,正自奇怪,这才明白这个民妇打扮的女子就是纳兰夫人,却不知她为何突然出现在巡抚府,怎的无人预先来通报一声,忙亲自去唤人找大夫。
待大夫看过以后,对傅恒道:尊夫人有滑胎迹象,大人要小心。傅恒更吃了一惊,道:内子自怀孕以来,没有怎么害喜,怎会这样?于是这大夫又详细地问璎珞的情况,然后道:夫人身子本弱,生产未满半年便再孕,以致着胎不稳,不足为奇,没有害喜很可能就是着胎不稳。老夫开几剂安胎水服下,看有没有作用,但夫人最好卧床休息。
傅恒忧心如焚,点了点头。和大夫一起出来后,众人便问情况,他只叫阿正和大夫去拿脉象和方子,说璎珞休息下便会好。然后叫珍珠进去守着璎珞,扎提威守在外面,自己还有一些事要和巡抚办好了才能走,叫小全子跟着自己一起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傅恒才带着小全子回来,小心翼翼地抱起还昏迷的璎珞,杨廷璋直送到衙门之外车上才回来。因傅恒并未告诉他璎珞有孕,他满腹狐疑,不知是怎么回事,回来便问纳兰夫人来的时候的情况,听了衙役们说的话,不觉流下汗来,心中骇怕,将涉事的一众人拿了,说看今晚和明天傅恒会不会回来发落。等了一夜,到第二日下午御舟一行驶离了港,才松了口气,将众人放回家去。
傅恒带着璎珞回行宫后,璎珞便醒了过来,她立刻问起孩子,傅恒忙安慰她,又问她现在感觉如何,却并未提大夫说的话,只说大夫要她休息,那药汤是治伤风的,不会影响孩子。喝了药汤后,便上床将她抱在怀里,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去巡抚衙门找自己。璎珞便说觉得他出了事,一定要去看看。傅恒笑道:我怎会出事?璎珞不好意思起来,脸红了。傅恒才明白了她的心思,道:你到今天才想起这个?于是便把一路之上,多少官员,在自己面前各种隐晦献人的事说了。说江南美女如云,知道他们都在待他自己看上谁……
璎珞愈加不好意思起来。道:我不是不相信少爷,但……璎珞现在不能和少爷……所以……傅恒亲了亲她道:别胡思乱想,相信我,嗯?璎珞点点头,道:其实我也不是……我就是突然觉得心里跳得厉害,想见少爷。傅恒点了点头,心知是因为璎珞胎不稳,但要璎珞卧床却说不出口,璎珞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好在回程的下一站是嘉兴,立刻就能见到叶天士。
在御舟回驶的路上,容妃开始经常见到傅恒,因为皇帝常和他议事未完,便召了她去,中午和傍晚都会碰见傅恒,过了两日,她终于明白了皇帝意思,于是这日傍晚进去后,便闲闲地道:听纳兰夫人说她又有喜了,恭喜大人和夫人,好些日子没见到夫人,她可还好吗?傅恒道:好,谢娘娘挂念。皇帝在一边听着,却不说话。傅恒走后,容妃见皇帝还在发愣,便自己去外面传膳,路上又遇到折返来的傅恒。
傅恒说自己还有一事忘了回皇帝,容妃便站下谢傅恒将福康安给了自己,最后道:傅恒大人,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不适?沉璧见大人脸上似有淡淡的忧愁,皇上自是也瞧出来了。傅恒见她这样说,便将杭州大夫说的话告诉给了她,但说自己还瞒着璎珞,要她也不要告诉皇帝。这几日璎珞又开始晕船,应该是胎不稳身子虚的原因,所以正好可以卧床,又说再过两日到了嘉兴,便见到叶大夫了,叫容妃也放心。
容妃点点头,看着他,柔声道:大人放心罢,夫人吉人天相,她和孩子都不会有事,您叫她自己给皇上说罢。傅恒见她朦胧双眸里满是融融之意,听了这寥寥数语,心里忽然大慰,道:多谢娘娘!容妃对他嫣然一笑,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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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二年的时候,浙江巡抚是【杨廷璋】,汉军镶黄旗,佐领【笔帖式】出身,后官至闽浙总督,两广总督。笔帖式,意为书记,是清朝满人专属官职之一,此官职配置于朝廷或地方的辅助部门,品等为正六品至正九品。该官职主要从事工作为负责翻译汉、满章奏与文书抄写,清初还负责奏章满汉文间的校注。很多官员要员都由笔帖式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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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花】小说前面的章节里提到,康熙的后宫中有许多汉女,因有违宫中不纳汉女之祖训,且损及皇帝的圣主形象,遂遭隐晦,但在当时外国人的实录里提到亲眼目睹。康熙四十六年南巡时,曾命近臣王鸿绪调查骗买苏州女子一事,可知吴县监生范溥曾奉有密旨及御箭在苏州一带购买女子,当时叫做“进花”。康熙朱批里提及,只侍卫马武知道此事,马武便是傅恒的伯父,当时是随驾南巡的乾清门侍卫。富察家是皇家的世代亲信。后来范浦假借御箭私自买卖年轻男女,类似情形亦见于随驾官员及侍卫,目的是“或自买,或买来结交要紧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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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朝时,当权阶层广纳江南美女的风气,乃以皇帝为始作踊者,而康熙调查骗买苏州女子一事,应该主要是为了掌握夺嫡斗争中诸人的行动。密妃王氏传为苏州织造李洵为康熙买的苏州小戏。乾隆帝有一些汉妃也是南巡时纳的,比如芳妃陈氏,原为明常在而后明贵人,扬州人。不怎么得宠,看起来是图新鲜纳的。而小说中的明贵人做了调整,设为早前汉军选秀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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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南巡的路线】是按顺序苏州,江宁,嘉兴,杭州。小说为了情节安排,将嘉兴和江宁安排在回程。





延禧攻略之红篆春星 第二十一章 嘉钱(三)
第二日,小全子便将璎珞给皇帝的信拿来了。璎珞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只在信里说了自己一切好,将来还是请皇帝或太后给孩子取名字的话,自己又晕船卧床的话也没提。那日傅恒要阿正去拿脉象和方子,又自己带走了小全子,就是要瞒着璎珞和皇帝。
皇帝看了这信,放下心来。容妃见他安适,心里也觉得高兴,便打趣那日他和妙妙的事,问他如何能忍住的,还说这事永琪碰巧也知道了,来羞他。皇帝笑道:朕有过多少女人,自己都数不清,天下皆知。意思是说容妃说的两条都奈何不了他。容妃听了这话,心里不觉生气。
皇帝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再说下去,转身装睡。良久,背后的容妃一直没有动静,便翻过身来瞧她,但继续闭着眼睛装睡着了翻身,却从眼睛缝儿里瞧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于是继续装睡。只听容妃叹息了一声,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容妃已经翻过身去,再不看他。他睁开眼睛,看着容妃的背影,良久,唤了她一声:沉璧。
容妃没动静,他于是抬起身来瞧她,见她真的睡着了。不觉忧心起来,将脸贴着她的背,低声道:沉璧,那歌妓朕怎会放在心上,见太多了,比她还……都见过很多。那日……朕喝多了,对不起你……说着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容妃说道:那日您挂念纳兰夫人对吧?皇帝才知道她没睡,又听她如此问,十分尴尬,不言语。
容妃还是背对着他,继续说道:沉璧都知道,所以专门头一天告诉您。说着转过身来,看着皇帝。皇帝又诧异又生气但说不出话来。容妃道:皇上,挂念就挂念嘛,有什么不能说的?您不能告诉别人,还不能告诉沉璧吗?皇帝道:朕不是……容妃嫣然一笑,道:我懂。您现在爱的是沉璧。您只是不甘心不明白,为什么她喜欢的不是您,您对她这样好的,比傅恒大人还要好。
皇帝一时语塞。容妃轻笑起来,道:皇上,沉璧给您讲一个我们那里的故事。从前,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有两个情人,一个年轻,一个年老。那个年老的女人认为,与比自己年轻的男人交往,怕被别人取笑,只要他来找她,就得不断地拔去他的黑头发。那个年轻的为隐瞒她有一个年老情人,又不断地拔去他的那些白头发。这样,两人轮流地拔,他终于变成了秃头。
皇帝听完,不觉大笑起来。容妃也笑道:您明白了吧,您和傅恒大人是不一样的,他没有比您好。纳兰夫人也不是因为他比您好才爱他。皇帝觉得她的话很有深意,默然良久,问道:那你……你看朕和傅恒,谁……容妃嫣然一笑,道:我爱您,可我也不是因为您比别人好才爱您,也不是因为您是皇上才爱您,我爱的只是您,而不是一个比所有人都好的皇上。皇帝霎时间体会了一切,将她抱在怀里,吻着吻着,落下泪来。容妃也感慨万分,在心里道:为什么他们俩都这么好?
御舟才抵靠嘉兴的码头,等在岸上的叶天士立刻便上了傅恒的小舫,因杭州出发之时,傅恒便派快艇先行,去给嘉兴的叶天士报讯,还将脉象和方子派人一并送给了他,告诉他御舟的行程。他上船的时候,璎珞还在昏睡,容妃奉皇帝旨意,也等在舱内,虽然皇帝不知道什么,但知道叶天士来看诊。他仔细搭了璎珞的双脉,沉吟了一会儿,因容妃在侧,便道:夫人不是滑胎,她是水土不服,孩子没事。傅恒和容妃听了这话,都大松了一口气,欣喜地对望一眼。
傅恒道:叶大夫,我们也是第一次下江南,好像都没事。叶天士道:夫人原来气血不足,所以是比常人适应得慢些,又有了孩子,更严重一些。等回京以后,她就会好了。喝药是没有用的,若卧床可以缓解不适,可以卧,否则还是正常作息更有帮助。微臣倒是有一个偏方,或可一试。于是将方子写了,傅恒看过,揣在怀里,等下船了去办。容妃笑道:我可以回去复旨了。然后又向叶天士道哀,问候了一阵,又说皇帝叫这里看好了,叶大夫也去御舟上看看令嫔。
傅恒叫叶天士稍等,自己先送容妃出去。出到舱外,傅恒诚挚地说道:谢谢娘娘,您说的话没错。容妃又看着他,嫣然一笑,道:傅恒大人,如果你真的感谢我,请称呼“你”,就像以前那样。傅恒一笑,道:好!容妃见他像一个大男孩一样的顽皮喜悦随意,知道他是因为璎珞无事高兴的,不觉心里一动,想起福康安来,于是匆匆道别上御舟去了。
回到舱内,傅恒便说起叶天士丁忧的事,原来叶天士年前因母亲生病回了老家,正月里母亲去世,于是按照朝廷的制度,必须辞官回家二十七个月,为母守孝,正好遂了他远离禁宫的心愿。这两个月来,他在嘉兴的医馆也开张了,他一直和傅恒和璎珞通信,所以他的情况夫妇俩都很了解。二人说了一阵,傅恒便带他上了御舟去见皇帝,自己回了小舫,准备下船打点。
皇帝看见叶天士也大为高兴,说了几句,便让李玉带他去看令嫔。叶天士回来说令嫔一切好,叫皇帝放心,皇帝更加高兴,又问璎珞的情况,知道她晕船只是水土不服,放下了一头心事。便叫重赏叶天士,李玉笑吟吟地将早称好的银子取出,叶天士谢恩去后,他才吩咐下船。
傅恒小舫上的人是待璎珞醒了后才一起下的船,那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了。璎珞听说叶天士来看了自己和令嫔,孩子很好,自己只是水土不服,并未生病,十分安慰和开心,但遗憾没有和他见面。傅恒笑道:我们还要去他的医馆呢!有你见的!
在一些可以见面的场合,弘昼见那拉氏一直情绪低落,十分不明白她的心思。便叫吴德雅去向珍儿探问,珍儿便将五格格的事告诉给了她。弘昼知道了之后,每每想起那拉氏来,更在心中感佩和不忍,只觉得这么好一个女人,这么好一个母亲,皇帝为何就是看不见。再后来,又知道了令嫔再孕的消息,就更为那拉氏抱不平。吴德雅便闲闲地道:不管怎么说,容妃已不是心头大患了,皇后娘娘应该高兴才对。我就说,皇上的女人哪能停啊,像皇后娘娘这样,全是自己想不开。
弘昼听她说那拉氏不好,心里不满,便不说话。海安也在一旁,给弘昼捶腿。吴德雅又道:那令嫔我见过,长得可一般,听闻皇上也不怎么幸她,但人就是肚子争气,这命好是挡不住的。海安于是抿嘴一笑,知道吴德雅是在说她自己比弘昼的那两个妾命好,便笑道:福晋,奴婢都听说太后对容妃娘娘的心现在都转到这令嫔身上了。吴德雅道:那可不是吗!做婆婆的自然是爱孙子了!弘昼哼了一声,道:孙子还没生出来呢!海安知道,他这是说令嫔头胎养的是女儿,又抿嘴一笑。吴德雅道:这么能生的,迟早生一堆孙子,你看着吧!
弘昼越听越气,起身走了出去。海安便劝道:福晋,您明知道王爷心里不痛快,您还故意挤兑他。吴德雅哼了一声,道:他就该有人说说,不然啊,他老钻牛角尖,人家大伯子家的事儿,关我们什么事儿,我说的不对吗?海安又抿嘴一笑,不言语,吴德雅又道:而且这大伯子,还是皇上,你看看,他这是操哪门子心?!操得了不?海安见吴德雅的神情,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吴德雅自己也笑了。少时,三个男孩子被乳娘们带了进来,于是两个女人便一起侍弄孩子,和孩子说话儿。
弘昼出了自己的院子,随意去街头走了走。嘉兴是一座小城,但傍着南湖,江南水乡风光,十分秀丽酥润。他走在街上,看着小城的繁华,不觉感慨:弘历的外家便是这里,这次他定然是要去访他的出生地的,他其实和我一样,都是汉人生的。立刻想起自己的额娘耿氏,不觉眼圈红了。
这个时候,皇帝确实去了嘉兴钱家,但没人知道他是皇帝。钱正源已死,钱正源的死对八十岁的老夫人打击巨大,老夫人也很快撒手人寰,钱家如今住着他的遗孀和两个儿子家,包括仆役等近五十口子人。钱家的两个儿子原来被留在老家,入了商道,经营各式生意,只算一般的富庶人家。
皇帝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好些年前便差人去与他们接洽,用了一个假姓秦。嘉兴乃著名的鱼米之乡,这秦家开了商铺在嘉兴贩米,却说家住山东,自是富可敌国,钱家忽然攀上了这样的大供应商,当年便成了嘉兴城内数一数二的富户,自是对这秦家十分的感恩戴德。
待皇帝自己到了嘉兴,便以秦家老爷的身份,去钱家里拜访。他不便带着太监,也不想让李玉知道,于是带了四个化装成伙计的一等侍卫,又坐八抬大轿,轿夫自然也全是乔装的一等侍卫。这么多年,这钱家只见过秦家的一个少爷几面,因他们不住在嘉兴,听说老爷突然到访,但秦家并未事先通知,都十分诧异,自然是殷勤款待,钱家长子钱复礼得了家人传讯,便立刻从商行里回了家。钱正源因家境贫寒,为了出人头地,寒窗苦读十余载,入仕后又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所以成婚很晚。钱复礼和皇帝虽是同辈,却小十五六岁,如今不过三十出头,看上去就和晚辈一样。
皇帝和钱正源的遗孀坐了一会儿,问了问钱正源和太夫人生前的情况,便说自己难得来嘉兴一趟,钱家是当地的大户,想看看这江南水乡的庭院。钱复礼立刻恭敬地引着他到处去瞧。这钱府就在南湖岛上,离烟雨楼不算远。走了几处,他便问钱复礼道:听说钱侍郎有一个妹妹,当年是入了雍王府的。钱复礼忙道:嗯,姑姑在潜邸侍奉过先帝,只是早逝。他又道:没想到钱家竟是大贵之家,这位夫人原先在这府里的闺阁可还在吗?
钱复礼觉得很诧异,不知他为何会问这个,便道:秦老爷有所不知,钱家原本是穷门小户,姑姑九岁就离家了,在家中并无闺阁,乡下的祖屋老宅早已被祖母变卖了以维持生计,这宅子是家父做侍郎以后才置下的。皇帝自是知道,心中一痛,眼里涌上泪来,忙别过脸,不让钱复礼瞧见。又走了一阵,钱复礼指着前面一座二层小楼,道:这间库房楼上,还有些姑姑小时候的东西。皇帝见这小楼外面的漆都斑驳掉落了,心里更加悲怆,不敢再看,快步行过。又走了几步,便说自己还有事要办,得离开了。于是钱复礼随轿将他送出好远才返回来。
天上忽然下起雨来。皇帝坐在轿子里,想起自己的生身母亲出身寒门,一生颠沛坎坷,自己贵为天子,坐拥天下,却不能认她,又不能为她正名,她受尽屈辱含恨死去,可他什么事都不能为她做,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之前四十余年甚至不知道有她存在,只觉得心如刀割,流下泪来。回了行宫,便闭门谁也不见。
李玉不知道缘由,但见皇帝情况不好,便去告诉了容妃。容妃也不知是什么事,更了衣,正要去看皇帝,却见太后进了她的屋子。她十分诧异,太后便教她屋里所有人都下去,教刘嬷嬷去关上门,她更吃了一惊,忙下跪请安。太后拉起她来,教她在榻上一起坐了。然后教刘嬷嬷告诉了她皇帝的身世,但和璎珞庆妃知道的一样,并没有揭露真正的真相。
容妃震惊到极点,更听得泪流满面。太后见她泪流不止,心里也十分悲戚,眼里含泪,道:孩子,我不便去劝皇帝,所以我才告诉了你,我知道,这件事你本不应该知道,但我又见不得皇帝伤心,你就当为了皇额娘,假作不知此事,去劝慰皇帝吧。容妃忙跪下道:是,沉璧遵旨,皇额娘放心,沉璧绝不告诉任何人,包括皇上。太后长叹了一声,扶着刘嬷嬷,撑着油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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